第21章 溺雪呲地一下激出了丝火花。
十月七号，回家过节的学生陆续返校。
顾筱琪在群里见了福宝的照片，特意改签，要早回海城。张昇和顾筱琪是一起的，便也改了高铁班次，大家一起来看福宝。
“它好漂亮啊，眼睛好大。”顾筱琪说，“都说三花猫是猫中仙女，还真是的。”
几个人把宠物医院的病房挤满了。
轮番摸了摸小福宝，他们也怕陌生人太多给其他小动物压力，最后留下周述，其他人先出去了。
来到医院大厅，张昇说：“少爷那边也下飞机了。要不咱们聚聚？”
“行啊。”顾筱琪没意见，“朱旭呢？”
张昇“咳”了声：“他得等等了。”
朱旭没计划十一回家，想省下路费。
可他家亲戚有结婚的，不回去不合适，所以他就节约成本，买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得傍晚六点多才能到海城。
程幼雪提议：“那我们去火车站附近找家餐厅吧，也好迎迎朱旭。”
张昇说这样好，举着手机去外面沟通这事。
顾筱琪见宠物医院旁边是家手工饼干店，拉着程幼雪和韩惜要去买，程幼雪没去，想上楼再看看福宝。
来到病房外，程幼雪推门前又停住了动作。
门上有扇小玻璃，可以让她清楚看到里面的场景：周述抱着小福宝，拿之前他们买的玩具，正在逗它。
福宝自从住院后，身体有在恢复。
但可能是胆子太小的缘故，精神总不太好，只有周述陪它时，小家伙眼里才亮闪闪的。
眼前，周述举着玩具，一会儿左边移移、一会儿右边移移，福宝的眼珠就跟着转，逮到时机，小爪子便招呼上去，扣住小猎物。
福宝每“捕猎”成功一次，周述就抓抓它的小耳朵，它舒服得眯上眼，冲周述咕噜噜。
这样的小游戏玩差不多了，周述就拿出湿巾给福宝擦手擦脚，准备将它放回笼里。
而每到这时，周述都会把湿巾先放在掌心里焐热，然后再去给福宝擦拭。
之前，程幼雪看他焐着湿巾，纳闷这是干什么？
周述解释：“猫爪上布满末梢神经，能感知温度，比较敏感。湿巾太凉，我怕它会冷……”
“看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韩惜忽然又回来，程幼雪听到声音，下意识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可能是不想打破看到的这一幕吧。
韩惜探头看看，瞧见周述正在给福宝擦爪子，也没多说话，指指窗台那边，和程幼雪过去。
和病房隔出一段距离，韩惜才说：“假期里都是周述陪你来医院？”
程幼雪点头。
有两天她有事来不了，周述也来了，他把福宝照顾得特别好。
“怎么了吗？”程幼雪问。
韩惜摇头：“就是觉得你和周述相处的还挺融洽。我还以为因为梁逸之，你们早晚得疏远。”
再次听到“梁逸之”这三个字，程幼雪心里半分波澜没有。
充其量就是：哦，那个前任。
程幼雪说：“我也不是没疏远过啊。”她指换舞伴那时。
“不是没成功吗？”韩惜轻笑，“不过要我说，周述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要是你们因为梁逸之闹掰了，不值得。”
这话换做几天前说，程幼雪肯定得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周述可以深交？
但刚才病房里的那一幕已经给了她答案。
程幼雪笑笑：“所以，我没吃亏。”
——留住了一个温柔的朋友。
半小时后，赵星岩打车过来了。
大家也是好久没见，在医院门口就聊了起来，都在说小长假里干了什么。
聊到一半，周述从医院出来。
程幼雪过去问福宝那里都收拾好了？
周述点头：“有个玩具它咬坏了，可能得再买一个。”
“是那个小仙人掌吗？”程幼雪问，“那我们回来再去那家店看看吧。”
“好。”
六个人凑齐，往火车站方向出发。
张昇说他来选餐厅，惨遭集体拒绝。
剩下的人商量了下，认为还是吃自助最随意，就定了一家日式自助。
接上朱旭，他们到餐厅的时候，是七点多，正是用餐高峰。
张昇拿了号，招呼大家去休息区坐着等。
等待的这部分间隔又到了张半仙儿的忽悠小课堂时间。
赵星岩因为下飞机不久，还有些疲惫，插着手坐一边，随张昇浪。
张昇没人管，苍蝇搓手：“各位客官，有什么想听的吗？可以点单、可以点单。”
“我想听我什么时候能发财。”顾筱琪捧场，“能讲吗？”
张昇营业式微笑：“这位客官，您想听的这种，恐怕得找传销组织为您解答。”
“……”
程幼雪笑道：“讲什么都好。听什么都是缘分呀。”
“这位客观就很通透了嘛！”张昇摸摸下巴，“我来想一个啊。”
顾筱琪在旁边小声蛐蛐。
但说实话，程幼雪是真有些信张昇的这些玄学的。
最有力的证明不就是梁逸之的那条项链吗？
突然的消失，预示事情的发生。
张昇思考后，说：“既然程同学刚才提到了‘缘分’，那我就说说关于正缘的小玄学。”
顾筱琪一听“正缘”，又来劲儿了：“什么什么？你快说。”
张昇说，朋友是可以用来检测正缘的。
一般情况下，关系特别亲近和谐的朋友是能帮忙挡烂桃花的。
“你们看啊，比如有个人和谁恋爱，可她身边的朋友都不喜欢她这个对象，又或者说他们和这个对象一相处就不自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合’，其实就是在帮朋友筛掉烂桃花。”
顾筱琪不信：“谈恋爱是自己的事。朋友关系再好，也不可能神到这个地步啊。”
“所以说是玄学嘛。”张半仙儿对说过的话概不负责，“还有呢，正缘一旦出现还会对这个人的气运有很大影响。通常来说，就是运气变好，气色都红润了。”
程幼雪和韩惜互相看看。
韩惜用口型说：“瞎扯。”
程幼雪忍笑，还想让张昇讲点儿别的，这时，有个做推广活动的小哥过来了。
小哥说填一份问卷可以参与抽奖一次，保证都能中奖。
程幼雪他们都不太想填，现在信息泄露那么严重，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小哥保证自己不是骗子，说他们的店就在地下一层，还拿出了商场开具的证明，凡此种种，的确是正经的线下推广。
张昇一看，就说他们几个男生填吧，女生就别填了。
四个男生填完，四次抽奖机会，抽奖箱就在不远处的桌子上。
张昇又说：“让女同学们抽，我手气差。”
朱旭和赵星岩一听，也把机会让出来。
周述走到程幼雪身前，问：“试试吗？”
“好啊。”程幼雪说。
几个人去抽奖，留朱旭等号。
第一个上场的，必然是锦鲤筱琪。
顾筱琪交的是张昇那份问卷，工作人员收走后，她胳膊往箱子里一伸，搅了搅，摸出个纸条来。
奖品：酒起子一个。
小哥说：“姑娘手气不错啊。”
“……”
这简直是对锦鲤的我的侮辱。
顾筱琪又一把夺走朱旭的那份问卷，再抽。
奖品：大夹子一个。
“……”
韩惜摇摇头，把赵星岩的那份问卷也给她，叫她再抽一次。
顾筱琪难得理智一回：“算了，我今天可能比较衰。还是你们来吧。”
程幼雪和韩惜一看，那就抽吧，只当是玩。
很不幸，韩惜抽的也是酒起子。
顾筱琪急了：“你们这是放了多少酒起子？”
“这……”小哥挠挠头，“我们就是卖酒的啊。”
“……”
最后轮到程幼雪。
周述把他的问卷递过来，程幼雪和他玩笑：“我应该能抽个夹子吧。”
周述浅笑：“重在参与。”
程幼雪接走问卷，交上去时，她又一次觉得这笔迹眼熟，可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会儿也没有时间给她多想，她敛了心思，伸手抽奖。
这次：唯一的一等奖。
一只一米高的玩偶熊。
小哥都惊了：“美女运气太好了！我们搞活动一个礼拜了，你是第一个抽到大奖的，一千分之一啊！”
顾筱琪听了也惊喜道：“幼雪，原来你才是锦鲤体质！”
程幼雪也没想到自己手气居然会这么好。
她以前也抽过几次奖，最低是安慰奖的话，她就是安慰奖；没有安慰奖，那她就是谢谢惠顾。
这是她第一次抽头奖。
程幼雪抱着那只熊崽细瞧瞧，和市面上有些便宜玩偶不一样，这只熊做工很好，毛也软顺，脸更是又正又萌。
小哥说：“这是我们老板特意找设计师定做的，也是我们店的吉祥物。”
程幼雪喜欢。
周述见她喜欢，心里也跟着欢喜。
他不由自主弯起了唇角，不想程幼雪这时会看向他，那笑容也就没能及时收起，全部落到了程幼雪眼中。
程幼雪被这抹笑晃了下眼。
其实这样的笑不能完全称得上是笑容，最多就是比周述浅笑时的程度加深了一些。
但这样的周述太干净、太纯真，看得人心里发软，想跟着他一起笑。
程幼雪笑着说：“这个熊有你的一半。”
“嗯？”周述没懂。
程幼雪心想他真傻，又说：“我是用你的资格抽的奖啊，可不是有你的一半？”
周述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主要还是你手气好。”
这边抽完了奖，朱旭也在前面喊大家可以进去吃饭了。
顾筱琪早饿得头晕眼花，拽上程幼雪就去取餐。
程幼雪还没想好熊崽该放哪儿，干脆给了周述，让他想办法。
他们这次选的餐厅虽然是日式自助，但店内的装潢布置和之前去的那家烤肉自助店很相似。
大家还是选的沙发座，张昇也仍然是“多”出来的那个，坐加座。
程幼雪取完餐落座后，寻找餐巾纸。
同样和上次他们吃自助一样，桌上也没有纸巾。
程幼雪想麻烦服务员送过来，就见周述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拿了盒纸巾回来。
心下一动。
程幼雪瞧着周述回到座位，又瞧着他把纸盒放在桌子正中央。
那一秒，从前和此刻交叉，呲地一下激出了丝火花。
程幼雪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想法：周述是特意为她拿的纸。
第22章 溺雪“周述，你怎么这么老实啊？”……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
程幼雪回过神来后，又觉得太过荒唐。
她吃饭必须攥着纸巾的这个小习惯，别说顾筱琪，就连韩惜都没在意过，周述怎么会知道？
拿纸过来，是因为周述这人本身就细心周到。
她给人家多加什么戏啊。
程幼雪摇头一笑，抽张纸巾，开始吃饭。
饭间，大家随意闲聊。
说到什么，张昇提了一嘴实习的事，他问大家有计划大二就开始找吗？
“我挺想找的。”朱旭举手，“但还没遇到合适机会。”
韩惜则说她不打算大二找了，太忙，大三大四时再说，其他人也差不多这么想。
“幼雪，你那个算实习吗？”顾筱琪问。
刚开学那阵儿，程幼雪在公关公司工作的学姐和她说最近有个针对大学生消费群体的项目，问程幼雪愿不愿意过来锻炼下？
程幼雪答应了。
“应该不算。”程幼雪说，“大概就去一两个月，项目前期的调研工作一完成就没我事了。”
这事程幼雪之所以会答应，主要是她没经历过，而但凡是没经历过的，她都有兴趣去尝试。
“你多留心些。”韩惜说，“他们找大学生帮忙十有八九是为了免费劳动力。”
赵星岩深以为意。
他表哥去年参加实习，那可是真当牛做马，每天累得要死要活，还半分钱没有。
“要是察觉不对劲儿，赶紧撤。”赵星岩说。
程幼雪谢谢大家的关心和提醒，说会注意的。
吃得差不多，程幼雪想再去拿些水果。
来到水果区，她正挑着橙子，周述过来了。
他们一起在水果区转了转，周述忽然说：“到一些公司和单位去帮忙，肯定会被差使干一些跑腿的工作。只要在正常范围内，干一些无妨。但如果太多，又或者不合理，也不要一味礼貌忍让，该拒绝就拒绝。”
认识这么久，这好像是周述说的字最多的一次话？
程幼雪惊讶了下，问：“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不全是。
但现实问题所致，周述确实比一般学生要早些接触社会。
像水利水电工程这样的专业属于技术岗，从事者负责的那部分，不是抓来个实习生就能立刻上手的。这种不可替代性，在职场上会适当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除去技术岗位，许多岗位要面临的人情世故就太多了，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周述也不是多懂，他说这些，只是不想她委屈了自己。
“你答应帮学姐的忙，肯定也是想能做成些什么，开拓下自己的视野。”周述说，“但有时候，他们和你想的未必一样。还是……”
话说一半，周述见程幼雪看着自己，忙又解释：“我不是教你做事。我就是……”
“我知道。”程幼雪转回脸，拿起一小碟草莓，心情莫名扬了扬。
她余光留在身旁那人的脸上，看出他的紧张拘谨，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特别想逗逗他。
“周述。”
程幼雪掉转方向，端着盘子朝人走去，两只乌溜溜的眼珠不错一分地盯着面前的人。
周述喉头一哽，下意识后退，直到撞在身后的柜台边缘上，无路可退。
他定定看着程幼雪越靠越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到两个餐盘那么大，一个餐盘是她的，一个餐盘是他的，对在了一起。
“周述。”
程幼雪再次叫他，叫完之后，便皱起眉头，两瓣唇也抿在一起，表情既像是不开心，又像是含带着嗔怪和失望。
周述心里咯噔一下，手心都冒汗了，张了张嘴，听她质问自己：“在你心里，我是个软柿子吗？”
周述脑子都是蒙的，没能及时回答。
程幼雪歪歪头，藏着眼里的狡黠，继续：“我那么容易受人欺负？那么笨？”
“没。”周述哑声说，人快绷成了一个弓，“你……”
“我什么？”
她踮起脚又靠近几分，那张精致无暇的脸近在眼前。
周述抠着托盘的手，关节咔地一响：“你……”
“嗯？”
她眨眨眼，蜷曲的睫毛仿佛已经扫在他心上。
“你……”
“哈哈哈！”
程幼雪实在演不下去了。
周述也太不禁逗了！脸都红成苹果了！
“我骗你的，你不会以为我真生气了吧？”程幼雪撤出距离站好，“周述，你怎么这么老实啊？”
周述还是蒙。
但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是没有生气，还是不由得踏实了几分——不生气就好。
程幼雪看着周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中透着那么一点儿可怜兮兮，她心情莫名又扬了几分，仰起脸忍不住再问他一句：“还是你真以为我是软柿子？”
周述立刻否认：“没有。”
“真没有？”
“没有。”他笃定得不行。
程幼雪笑得明艳：“放心吧。没人欺负得了我。”
拿完水果，程幼雪回了座位。
周述没跟着回去，他留在水果区，围着水果又转了好几圈。
他从没有那么近距离地看过她的模样。
他根本不敢细看，也确实没有细看，可神奇的是，女孩刚才的一颦一笑此刻像是倒带的电影，一遍遍在他眼前重播。
周述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画面保存，等到心跳渐渐回稳，他看到台面上的柿子酱，顿了顿。
怎么会是柿子？
她是玫瑰，盛开的玫瑰。
*
吃完饭就得抓紧回校了。
七个人打两辆车，男女混合坐。
程幼雪抱着她的熊崽玩偶上车时，司机师傅打趣说亏得他们只有三个人坐车，能给熊留个位子，要不交警管得严，搞不好得拦下他们。
程幼雪听了直笑，目光扫过前视镜周述的眼睛。
两人视线蓦地触了触。
周述还是立刻弹开，程幼雪也别过头看向窗外，但窗上映出她加深的笑容。
下车后，周述帮程幼雪抱着熊，送女孩们到宿舍楼下。
分别时，程幼雪问周述哪天有时间去宠物店给福宝买小仙人掌？
周述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在图书馆或者寝室，至于六日，他有家教兼职，时间固定，所以主要得看程幼雪的安排，他配合就是。
“那你等我微信。”程幼雪说，“我下周起就得去帮学姐忙，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周述点头。
他将熊崽交给她，熊崽太大，挡住了他的脸，弄得说话声也有些闷闷的：“再见。”
程幼雪笑着接走熊崽，也挡住脸，有样学样：“再见。”
*
假期结束后，满满的课程再度压来。
程幼雪接到学姐那边给她发的资料，一边顾着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一边顾着学姐交代的任务。
忙起来，还真是很难偷闲。
程幼雪又惦记福宝那边，好在周述只要有空都会去医院看望陪伴，这让她放心许多。
周六，程幼雪在学姐的公关公司和团队开会。
她是新人，也是新鲜力量，会上说了些自己的想法，学姐的同事们都挺赞同的，说可以考虑加进项目里。
会议开了将近四个小时，大家叫外卖解决的午餐。
午休那会儿，学姐来找程幼雪，说：“晚上一块儿聚个餐吧。大家都很喜欢你，想请你吃饭。”
程幼雪婉拒：“太客气了，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学姐拍拍她的肩膀，“就这么定了。”
不给程幼雪拒绝的机会，学姐笑眯眯走了。
好吧，第一天来公司。
程幼雪给周述发微信说不能去给福宝买东西了，她得去聚餐。
周述理解，表示福宝那里玩具有不少，也不急着买，让她专心忙自己的事就好。
晚上，程幼雪和学姐还有其他同事去了一家串吧。
和上班时的状态不同，大家下了班以后，更加活跃，话也密，很多问题抛向程幼雪。
一开始的问题都还正常，问问学习、聊聊时下热点，但后面就开始跑偏。
有男同事半开玩笑问程幼雪现在的女大学生都是她这样的身材吗？再接着，连她谈过几个男朋友？有没有男朋友？也要过问一二。
程幼雪倍感不适，但在这么多人的社交场合上，能回答的还是捡着回答了。
但有个男同事偏要还问：“学妹选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啊？”
说话的是学姐他们组的小组长，算是个小领导，长得不赖，看得过去。
可看得过去，标准也不会是你。
程幼雪微笑：“合眼缘就好。”
“合眼缘……”小组长坐直了，甩甩头发，“得有个大概的标准吧？说说。说出来，我们遇见合适的，可以给你介绍。”
谁用你？
程幼雪忍住想要冷笑的冲动。
至于标准不标准的，她不想答，也没必要答。
她凭什么要把自己的隐私说给面前这群不熟悉的人？
但她也不想给场面闹的太尴尬，怕到时候学姐不好做，所以她看向学姐，希望学姐把事情圆过去就好。
可学姐却是冲她使眼色，那意思在说：你快回答啊。
程幼雪不爽，正想说什么，手机震了下。
是宠物医院来的消息。
他们说福宝查出急性猫瘟，情况危急，希望她能够来医院一趟。
程幼雪一怔，反应过来后，随即拿上自己的包，和大家说实在不好意思，她有点儿急事，得先走了。
学姐追来拉住她：“一屋子人为你攒的局，你一走了之合适吗？”
“对不起，学姐。”程幼雪急道，“我
真有很重要的事。这顿饭我请。”
打了辆车，程幼雪报上宠物医院地址，让司机开快些。
车子刚开出一个路口，手机再度响起，是周述。
“你在去医院的路上吗？”周述问，“我很快也到医院。”
程幼雪说是，想着福宝，心焦不已：“周述，福宝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周述说。
然而，周述这次“食言”了。
第23章 溺雪栽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程幼雪和周述赶到时，福宝已经是强撑着口气在等他们。
看他们终于来了，它伸伸小爪子，程幼雪和周述立刻去触碰它，碰到那一刻，这个小小的生命便安心地闭上了眼。
程幼雪接受不了。
明明几天前，福宝还好好的。
她还联系了之前做流浪动物救助的阿姨，阿姨人脉广，说是等福宝康复后，就帮着找领养……一切都是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呢？
医生也表示非常遗憾，为没能救回福宝感到难过，他们将诊室留给程幼雪和周述，让二人同福宝做告别。
程幼雪迟迟没有反应，只呆呆望着福宝的身体，而周述隔了会儿后，和程幼雪说了声“等我”，就出去了。
等再回来，周述拿着从前面超市买的水盆和毛巾，从医院这里接了温水，为福宝擦拭身体。
他擦得很认真，动作也非常轻，好像是怕吵醒了睡梦中的福宝。
程幼雪看不下去，跑出诊室，去了楼上福宝的病房。
笼子里，那些小玩具都还在。
福宝最爱的小仙人掌就放在它的窝里，仙人掌被咬得破破烂烂，周述说福宝喜欢抱着它睡觉。
是不是因为这个？
因为她没能及时给福宝买新的小仙人掌回来，福宝不高兴了，所以才要离开？
程幼雪再克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周述上来找程幼雪，看到女孩颤抖不止的背影，没有进去打扰。
过了片刻，当程幼雪开始收拾福宝那些东西时，周述敲敲门，进了病房。
程幼雪眼睛又红又肿，低着头，不想让周述瞧见。
可当她看到笼子角落里有根福宝的胡子时，她也管不了是不是有别人在场，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周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离别，是人这辈子无时无刻都在经历的。
有的人很快会走出来，有的人则被困在了过去里，困在了时间里。
周述能做的，只有默默陪伴。
他轻轻拍着程幼雪的背，试图帮她分担一些。
程幼雪哽咽说：“你肯定也很难过。我……我也不想……”
“我明白。”周述说，“有些情绪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如果哭出来会舒服些，就哭吧。”
程幼雪扭头看向周述，周述眼中是温和慈悲的抚慰。
她情不自禁将额头抵在周述肩膀上，放声哭了起来，眼泪湿了周述衣服一片。
周述由着程幼雪哭，他立定在那里，继续拍着程幼雪的背，他像是依靠，也像是海绵，一点一点吸收着程幼雪的悲伤，陪着她度过眼下这个时刻。
等程幼雪止住哭声后，周述让她和自己坐到一边，跟她说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我五六岁时，养过一只小黄狗。”他说。
那只小狗很瘦小，又和妈妈走散了，经常被其他的大狗欺负。
周述遇到它，喂了几次馒头，它就一直跟着周述，不想离开。
周述去求妈妈，问他可不可以收养这只小狗？
妈妈说：“养小动物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你要负责它的全部生活。”
周述说：“我可以负责。”
妈妈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责任不是一句话，它是长年累月的实际行动。而且，小动物寿命有限，你不仅要照顾它，还要做好和它分别的准备。你愿意承受失去和分别的痛苦吗？”
那时的周述太小，根本不懂妈妈的话，他只知道小黄狗需要他，他也想照顾小黄狗，给它一个家。
于是，他说：“我能。”
妈妈同意他把小黄狗接到家里来养，爸爸和爷爷也帮着他一起照顾小黄狗。
而一年后，小黄狗出去玩时，被一只大狗给咬死了。
周述抱着小黄狗坐在地上，不停地哭。
他的眼泪没能唤回小黄狗复活。
在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述都闷闷不乐，他看到别的奔跑的小狗就会想起他的小狗，看到家里小狗喝水的水碗，也会掉眼泪。
妈妈说：“难过的话，哭出来也好。”
周述说：“要是我没有养它就好了，它还可以自由自在，我也不用伤心。”
妈妈听了后，反问：“阿述是后悔了吗？”
周述又哭了起来，他说他一点儿不后悔，只是不想失去小黄狗。
妈妈抱着他，拍他的背，告诉他：“虽然我们失去了小狗，但是我们和它拥有过很多美好。而这些美好，都是小狗给我们的。我们不忘记这些好，小狗就还在。”
周述拿起福宝最喜欢的小仙人掌。
他细细摩挲上面福宝留下的小牙印，然后他又取走程幼雪紧捏着的那根胡子，把胡子和仙人掌放到一起，说：“我们把福宝记在心里，它就还在。”
程幼雪看到周述眼底微微泛起的水红。
她想起他年少失去父母、失去爷爷，或许他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让他的亲人继续“活”在世上。
程幼雪擦掉眼泪，接走周述手里的东西，说：“我和你下去，我们一起给福宝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第二天。
程幼雪和周述联系了宠物殡葬，一起送了福宝最后一程。
留下的骨灰，程幼雪选择到寺庙里进行了树葬。
*
十一月，海城一下子冷了起来。
以往这时候的海城还只是早晚温差大，总体气温凉爽，但今年，海城似乎提前进入了冬季预备期。
福宝的离开似乎已经融入到无形的时间之河里。
程幼雪表面上没有过多变化，还在按部就班地继续着她的生活，每天不是上课拼学业，就是利用课余时间做做志愿者，再来，也忙着公关公司的项目。
因为之前在饭局上离席的事，学姐对程幼雪很不满。
有段日子，她一去公关公司帮忙，学姐就指使她干干这、干干那，好像她听话了，学姐就有面子了一样。
程幼雪没心情计较这些，能干的事就干，不能干的就直说。
几次下来，学姐见那些小伎俩没什么效果，一拳拳跟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就暂时熄火，不再故意使唤程幼雪。
但程幼雪自己心思不整，在上交的报告中出现了明显失误，让学姐抓了把柄，在办公室对着她好一顿数落。
“就这还专业前三？你真好意思说。简直是给公关学院抹黑！”学姐冷哼，“我拜托你做事前动动脑子好吗？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我没工夫在这儿给你挑这么低级的错误。”
学姐说得大声，周围工位的员工打量着程幼雪，都在窃窃私语。
程幼雪脸上火辣辣的，但她自己犯的错，错就是错，她不反驳，也不找借口。
拿过报告，她说：“我这就去改，一个小时内发新的到你邮箱。”
程幼雪回工位去，谁想这一转身，脑子里嗡的一下，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她赶紧扶了下桌角，才站稳，又听：“看你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去，到楼下买几杯咖啡上来。除了我的，还有我们小组其他人。记住，我要卡布奇诺，组长他要美式不加……”
“你以为你是谁？”程幼雪转过头，惨白的脸色让她看着固然
柔弱，但也透着股凌厉，“你当时怎么邀请我来帮忙的，我就不说了。我自愿的事，没什么好说。可你还真拿我当你下属了是吗？你给过我一分报酬吗？”
学姐张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程幼雪就是个不要钱的牛马。
且这个牛马长得相当漂亮，还聪明伶俐，事儿也少，十分好用。
那次的饭局，学姐原就是想借着程幼雪给自己在小组长那里博好感，可偏偏程幼雪虽然事儿少，但不是个怂的，没被拿捏住。
后面，学姐又几次耀武扬威，程幼雪看似“顺从”，但也不过是懒得计较。
学姐始终憋着气，好不容易看到报告上的失误，这才小题大做。
但说到底，白得的劳动力，有什么资格指责？
程幼雪将报告放到桌上，继续刚才的话：“之前给你买过多少咖啡，请了你和你同事多少杯，我就不算了。就当我补贴你省吃俭用买A货包了。”
同事们一下嗅到八卦气味，立刻竖起耳朵，学姐瞪大眼睛，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A货？！你胡说！”
是与不是，本人心里一清二楚。
程幼雪不与这样的人争长短，她最后再说一句：“还有，我一直都在公关学院的荣誉榜上。倒是你，除了曾经和我是一个学院的，我们还有别的相同之处吗？”
说完，程幼雪摘掉脖子上的临时工牌扔进垃圾桶。
学姐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印油朝程幼雪砸过去。
程幼雪躲得及时，但印油还是蹭到了她的外套，染上了一片红渍。
*
程幼雪回学校。
在车上时，她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整个人头晕眼花，昏昏沉沉。
她昨晚就是这样的状态，要不然也不会在报告里出现错误。
下了车，冷风忽地扑来。
程幼雪哆嗦了下，裹紧衣领。
走在路上，她感觉症状更加严重，头重脚轻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到地上去。
程幼雪摸出手机想给韩惜打电话，拨号时，她又晕得厉害，双腿忽地一软，人往后栽去——
栽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再醒来，程幼雪让白晃晃的光线刺激得眯了眯眼。
身边有人对她说：“醒了？”
视线逐渐清晰，程幼雪知道了自己是在医院，跟她说话的人是护士。
“醒了就好。”护士说，“你男朋友去给你斟水了，马上就回来。”
男朋友？
程幼雪蒙了一下，但很快也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应该是周述。
说来也是搞笑。
程幼雪倒下去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轻飘的皂香，朦胧视野中，是张模糊焦急的脸。
可就是凭着这个味道，她断定是周述，所以在丧失意识的前一秒，还觉得挺安心，眼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护士拿着体温枪在程幼雪额头上“滴”的一下，又说：“体温也退下去了。”
程幼雪动了动，她身上盖着一件大她体型数倍的衣服。
“你的外套在这里。”护士指着输液椅旁边的小柜，笑了笑，“你男朋友以为你手臂上沾着的是血，和医生喊了好几次快来检查你的身体，他说他没看到外在伤。”
程幼雪“啊”了声，扭头看去，卡了三四秒，才想起来衣服上红通通的那片是不久前沾上的印油。
这很明显不是血啊。
周述眼神这么不好的吗？
“关心则乱嘛。”
护士说着，咧嘴笑得灿烂。
她给程幼雪替换药袋：“你男朋友真是太可爱了！走哪儿都抱着你不撒手，跟怕别人会偷走你似的。还有啊，我和他说你醒来后一定得多补充水分，他就斟好了热水等你醒。”
可因为纸杯不保温，程幼雪什么时候能醒更是说不准，备着的水总凉，周述就一遍遍去水房打新的、热的。
“凉掉的那些，他都自己喝了，已经喝了十来杯了呢。”护士弯腰和程幼雪说，“他好在意你哦。你们好甜！”
程幼雪脸一红。
也不知是发烧烧的，还是为着护士这句“在意”。
程幼雪舔了下干涸的嘴唇，正想说他们并不是恋人关系，周述端着热水回来了。
看到程幼雪终于醒了，周述眉头舒展开来，他快步来到输液椅这边，轻声问：“感觉怎么样？”
“渴。”程幼雪小声说。
周述赶紧递去水杯：“水温正好。”
程幼雪喝下去一大杯，周述问她还要不要？他去斟。
程幼雪摇摇头，瞥见还杵在她身边的护士，脸腾地又热了一个度。
护士笑道：“这袋液输完就没有了，到时叫我来拔针。”
周述道谢，搬了凳子坐下。
“我是流感吗？”程幼雪问。
周述点头：“最近气温降得厉害，很多人都中招了。”
而且，医生还说压力过大、心情低落，都是导致免疫力降低的原因。
但这些，周述没说，他知道她是因为福宝，怕提起来，又勾她难过。
程幼雪叹了口气，又动了动身体。
她保持现在的坐姿太久，腰酸背痛的。
周述问她要不要调节下椅背？她想说不用，但看到从自己身上滑下去的衣服，又转而问：“你冷不冷？”
输液室里的室温并不高，周述把外套给她，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
“我不冷。”周述站起来，“你的衣服在这里。你要是想换……”
“不用。”
程幼雪下意识抓住周述衣服的一角：“你这件挺暖和。”
闻言，周述又坐下，问道：“衣服上是怎么弄的？”
程幼雪又是叹了口气，她不想和周述说那些不愉快的事，便回答：“不小心蹭的。”
周述没说什么，只是轻点了下头，低眸不再说话。
程幼雪问他怎么了？
他抿抿唇，如实说：“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我——”
不知道怎么让你高兴。
他想让她说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又怕追问太多惹她厌烦；可她不说，全憋在心里，他又担心她更加不开心。
其实，程幼雪并不是个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人。
小时候，她和外婆生活，她连吃棒棒糖时要用棒棒糖当口红这种幼稚事，都会和外婆说得特别详细，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话痨。
可后来，没人爱听她说话了。
父母工作太忙，见一面都难，等好不容易见了，也都是问学习、问成绩，要是听到了她偶尔的小抱怨、小不满，会严肃地告诫她不要为一些小事那么情绪化。
久而久之，她就习惯遇到任何事都自己消化，不管好的坏的。
程幼雪看着周述，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心，问他：“我要是和你说些负面的东西，你不会很烦吗？”
“不会。”周述十分郑重地说。
得了这两个字，程幼雪咬咬唇，和周述说了在学姐那里受的委屈。
不说还好，一说也是越说越气。
气自己傻傻答应帮忙，也气自己今天走时还不够霸气、不够解恨，她该把工牌扔学姐桌上才对。
而说到学姐动不动就让她去小组长那里，小组长借着工作名义笑嘻嘻“关怀”她时，她更是来火，恨不得一拳打歪小组长的脸！
程幼雪代入感极强，真还就把拳头举起来了，周述吓了一跳，赶紧按住她的手。
“有针。”周述说，“换只手打。”
程幼雪一顿，和周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脸上还带着“我今天非打破你的狗头不可”，一个脸上全是“消消气”。
两人就这么对望了五秒，又同时都笑了。
周述很自然地将程幼雪的手放下去，还用衣服盖好，程幼雪也乖乖任他牵着。
“周述，你真是有些冷幽默。”程幼雪笑道，“我以前一点儿没看出来。”
周述抓了抓耳后：“有吗？”
程幼雪挑眉，霸道极了：“我说有就是有。”
“嗯。”周述点头，”
有。”
输液室里地方不大，但病人很多。
有家长陪孩子的，也有孩子陪老人的，各种交谈声和咳嗽声混杂，程幼雪和周述偎在最边上的角落，在这些声音和人的遮掩下，说着他们的小话。
周述让程幼雪最好不要再理会学姐，一是不值得，二也是这种人早晚会自己栽跟头，不需要程幼雪费事。
但那个小组长……
程幼雪偷偷告诉周述，她无意间撞到好几回小组长和一个女同事暧昧，可小组长是有未婚妻的。
像这种道德败坏的渣男，她要匿名举报。
周述一听，说他来。
这样就是万一有什么报复，也查不到程幼雪头上。
两人“密谋”完，顾筱琪在209寝室群里发消息，说是她和韩惜已经下课了，这就医院来，接她回去。
程幼雪心里暖暖的。
可暖的这一下，又叫她无端想起抱着福宝在怀里时的感觉。
也是暖的。
才上升起来的心情又跌落下去，程幼雪垂下头，问：“周述，你最近有想福宝吗？”
“有。”他说。
寝室里，周述从图书馆借来的各种关于猫的书籍，他一本都还没还。
每当看到那些书，周述都会恍惚福宝还在。
他从书上学来的知识等到了医院看见福宝，就可以验证一二。
可当他真翻开书，又会记起福宝不在了，他看再多的内容，福宝也不会回来了。
程幼雪吸了下鼻子，苦笑着说：“福宝走了后，我觉得我身边都没什么好事了。你知道吗？我遇到福宝的那天，我一直想不通的课后问题一下想通了。我就知道了，福宝是只幸运小猫。”
现在，福宝没了。
虽然她们之间的相处也不过短短的一个月，但羁绊已经生成，这一个月里的许多画面都烙印在程幼雪心里，再难磨灭。
程幼雪甚至在几天前还做梦梦见了福宝。
她梦到她和周述从水泥洞里把它救出来，它跳到他们身上蹭蹭他们，然后又跳到地上，懒洋洋地伸着懒腰，最后跑向了前面一望无际的绿草地上……
周述说：“我们都不会忘记福宝的。”
程幼雪点点头：“你说的，这样福宝就还一直都在。我信你。”
半小时后，顾筱琪和韩惜来了。
周述帮忙去取药，顾筱琪和韩惜陪程幼雪。
顾筱琪说：“肯定是周三那天！我在宿舍吃麻辣烫，韩惜非嫌味儿大，让我开窗通风。然后你洗完澡没吹干头发出来了，让风给吹着了。”
韩惜冷笑：“那你说，麻辣烫味道大不大？”
“大。”顾筱琪说，“可它也香！”
“……”
程幼雪让顾筱琪别乱联想了。
她就是这段时间免疫力下降，吹不吹风的，都得感冒。
韩惜说：“还有你那个算不上实习的实习。要我说，别去了。咱们的那个学姐也没怎么拿我们当学妹看。”
“就是。”顾筱琪撇撇嘴，“听说她以前在学生会的时候就爱搞各种小动作。”
程幼雪叫她们放心，已经甩了，不会再去了。
说完，刚才的护士进来给程幼雪拔针。
就着这个工夫，护士问程幼雪方不方便做一个医院的满意度调查？
程幼雪说可以，接过了护士递来的垫板。
垫板上夹着一张问卷，问卷上方是简单的病人信息，其中“程幼雪”三个字是手写的。
“这个啊，你男朋友送你来时写的。”护士又露出了姨母笑，“你男朋友不仅又高又帅，还写得一手好字！真是难得。”
顾筱琪一听“男朋友”，问程幼雪是谁啊？
韩惜都懒得理这个傻子，程幼雪则是一时顾不上。
她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周述的笔迹了。
就是在那次为山区孩子献爱心的义卖活动上，那个写在保温餐袋上的“程幼雪”。
第24章 溺雪“冲冲喜。”
“幼雪？幼雪？”
韩惜叫了好几声，程幼雪才有反应。
顾筱琪急道：“是又不舒服了吗？你可别忍着，现在正好在医院。”
“没，没有。”程幼雪干笑了下。
她快速帮护士填好问卷调查，目光却时不时往“程幼雪”上瞟。
是很像，非常像。
程幼雪几乎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肯定这个笔迹和她在保温袋上看到的那个一样。
但有时候，人也是会否认自己的“第一眼”的。
又或者说也不是否认，是怀疑、是不确定，就好比程幼雪这会儿再看她的名字，又会想保温袋上的那一横、那一点，是眼前这个样子的吗？
更关键的，是她无法把在义卖活动上看到的字和周述联系到一起。
毕竟她无法解释周述为什么会出现在活动上？更无法解释为什么周述出现了又不现身？
还有，当时保温袋里有她最最需要的热水。
如果这些都是周述为她做的，那周述对她……
程幼雪更疑惑了。
*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周述让三个女生待在大厅里，他去外面拦车，等拦到了，她们再出去。
“周述心真细啊。”顾筱琪说，“诶，幼雪，你和周述怎么遇上的？还挺巧。”
也不是巧。
程幼雪下车那时，周述刚好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宿舍。
远远的，周述认出程幼雪的背影，本打算过去打声招呼，结果靠近过来时，就看到程幼雪摇摇欲坠……
顾筱琪“哦”了声：“幸亏遇上周述，可是帮大忙了。”
程幼雪应了句“是啊”，有些心不在焉。
十分钟后，周述返回大厅，说车子在门口了，叫她们上车。
出医院大门时，周述走在程幼雪前面，为她掀开门帘，也为她抵御住灌进来的冷风。
而上了车之后，车里也是暖烘烘的，司机师傅热风开得很足。
路上，顾筱琪忽然提起再过十多天就是程幼雪生日了。
程幼雪说：“还早。”
“不早了。”顾筱琪比划下，“两个礼拜，一下子就过去了。”
韩惜呵呵：“谁今天早上还说这日子过得好慢，为什么还没毕业？”
“……”
前面司机听着这一群年轻人说话，也起了兴头，接话：“时间过得就是快呐。我之前开车还得穿短袖，这不？现在得穿毛背心了，还得开暖风。”
说着，师傅扫了眼坐在副驾的周述。
顾筱琪说：“师傅，您是不是也觉得今年冷得早？我记得去年还不是这样的。”
“咳，天气这东西，谁说的准？”师傅说，“不过这天气是冷。我女儿前几天去创意园和同学玩了一圈，回来就感冒了。”
一听“创意园”，顾筱琪又问是不是东城新对外开放的那个？
得到师傅的肯定，顾筱琪和程幼雪说：“幼雪，要不咱们去创意园给你过生日吧？听说那边餐厅不少，还有好多那种复古杂货店。”
程幼雪没意见。
她对过生日什么的，并不是很看重，主要是大家能聚一聚，聊聊天。
想到这里，程幼雪下意识往前视镜那边看去。
不出意外，她和周述的视线又撞到了一起。
但意外的，这次是程幼雪先撤回的目光。
顾筱琪说：“周述，你叫上半仙儿他们呗。和我过生日那次似的，咱们一块儿吃个饭，热闹热闹。”
周述说好，眼睛没敢再往前视镜移。
到了学校，周述下车去后面开车门。
程幼雪出来时，他佝了佝背，又是挡去大半的寒风。
因为外来车辆不允许深入校园，他们是在静思碑这边下的车，周述还是先送三个女生回去。
分别时，周述把药袋给程幼雪，和她说医嘱也在里面，喝药之前务必看一下。
程幼雪接过袋子，看了眼周述，欲言又止。
从刚才两人视线相接时，周述就敏感地察觉出哪里不妥，但他说不上来。
这会儿见程幼雪有话说不出，他一下紧张起来，问：“是有什么事吗？”
程幼雪就是想问义卖那天，你在哪里？
可这事差不多快是半年以前的事，且不说周述还记不记得，她问这个问题也太过奇怪。
算了。
能写出那样字的人肯定不止周述一人，巧合而已，何必纠结？
“没什么。”程幼雪说，“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周述说客气了，他见夜风又大了些，也不再深想究竟是哪里不妥。
哪里不妥，都没她身体重要。
“快进去吧。”周述说，“再见。”
程幼雪莞尔一笑：“再见。”
回到寝室，顾筱琪开始做关于创意园的攻略。
她问程幼雪想吃什么？有日料、韩餐、火锅，还有马来西亚菜……
程幼雪都没听到，直到顾筱琪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程幼雪不好意思，说自己脑子还糊涂着，问顾筱琪要来手机，两人一起看。
看了没两个帖子，手机被韩惜没收了去。
“你。”她指了下程幼雪，“赶紧去洗漱，然后上床休息。”
“你。”她又指指顾筱琪，“非要人和你商量，我来。”
顾筱琪抗议：“我不。你只会伤害我！”
“……”
“那你自己看。幼雪得休息。”
顾筱琪嘟嘟嘴，翻脸比翻书还快：“那你还是伤害我吧。”
韩惜就不明白了，出去吃个饭而已，至于搞得这么复杂吗？
顾筱琪挤眉弄眼的，见程幼雪进了卫生间，才说：“咱们给幼雪过个开心的生日，也是冲冲喜。福宝没了，你看她最近顺心过吗？”
韩惜顿了顿，拿过手机，和顾筱琪研究起创意园都有哪些好玩好吃的。
不过有句话，韩惜还是要说：“你得注意下用词了。不要被张昇带歪。”
什么冲喜？
又不是古代办婚礼。
程幼雪待在洗手间里半天没动。
她不喜欢胡思乱想，也觉得与其想来想去，要么放下，要么直接去问、去做。
刚才在楼下，她明明已经和自己说算了，可这会儿她又控制不住地去想周述和“程幼雪”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应该还是没有关系的吧。
但万一有——
程幼雪心跳漏掉一拍。
她倏而想到了周述为她斟来的温水，想到了周述外套盖在她身上时的温暖，想到了周述挡在自己前面，宽阔的背脊……
漏掉的那一拍心跳一下加快起节奏。
程幼雪抬起头，看到镜中的自己，脸颊上一片绯红。
*
程幼雪是小雪那天出生的，11月22号。
这个节气大多就在22号前后，所以每次她也不过农历，直接都是过阳历生日。
今年的22号赶得不错，在一个周日。
顾筱琪的安排是午后到创意园，大家一起逛逛各类小店，游玩一圈，然后就去吃晚饭。
中午的时候，三个女生开始准备。
程幼雪迟迟没能决定自己穿什么好。
问了韩惜，也问了顾筱琪，总感觉差些意思。
“你这是怎么了？”韩惜问，“你对穿搭不是一向很自信？”
顾筱琪也说：“你就是穿个麻袋也好看，随便挑一件就好。”
可程幼雪不想随便。
而且她引以为傲的审美自信，这会儿也有些动摇。
穿裤子肯定是不行，可穿裙子万一太冷，她忍不住吸鼻子怎么办？就没有既漂亮又保暖的穿搭吗？
徘徊不定，那就取中。
程幼雪选了一条浅紫色百褶长裙，上衣的话，是一件紫粉扎染毛衣。
她不喜欢折腾头发，一直都是长直发，这次也不例外，她将一头乌黑的头发梳顺后，涂抹上精油，微微一甩动，像是泛起波浪的丝绸。
程幼雪以这样的造型出了宿舍楼，当即收获一大波注目。
认识她的女同学，好几个过来问衣服链接的，不认识的也来问，只不过看到价格，有的笑，有的就不言语了。
顾筱琪实话实说：“她们也是多余。你今天穿的这身根本不适合所有人啊。”
紫色，一个穿不好，皮肤得黑两个度。
“那我穿呢？”程幼雪问，“不黑吧？”
顾筱琪盯着程幼雪那白得快能反光的皮肤，抽了抽嘴角：“如果不是咱俩交情深，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凡尔赛。”
程幼雪笑了。
大家约好在静思碑碰面。
周述他们到的早，已经在等。
男生在打扮着装这方面，一向快且简单。
不过要张昇说，今天的周述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他倒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周述今天穿的这身衣服，他以前没见过。
估计是新买的吧。
“行啊，述。”张昇杵杵周述胳膊，“终于舍得给自己投资投资了。”
一旁的朱旭悄咪咪点头。
周述下意识拽了下衣摆，正想说什么，顾筱琪那边叫人了。
周述扭头，一眼定在程幼雪身上。
白皙的皮肤，晶亮的双眼，还有随风摆动的长发和裙摆，一袭紫色穿在她身上，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关于紫玫瑰的插画，唯美到接近梦幻的程度。
周述半天没回过神来，等人快走到跟前了，他才硬生生低下头。
而放在口袋里的手，还握得紧紧的。
“程同学今天也太漂亮了！”张昇毫不吝惜赞美，“当然，程同学你每天都很美。但今天又美出新高度了！”
程幼雪微笑道谢，眼神不由自主往一边瞄，却见那人盯着他自己的鞋面，一动不动的。
这是……不好看吗？
程幼雪皱了下眉，重新打量自己的穿着。
顾筱琪问：“赵少爷呢？”
“他啊，待会儿自己去创意园。”张昇说，“咱们不用管他。”
顾筱琪问是有什么事吗？
张昇解释说，是赵星岩为了存他那些限量版球鞋，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公寓，今天和人家房东签协议，签完了就来。
“租房放球鞋？”顾筱琪觉得自己有点儿听不懂母语了呢，“他是有钱烧的吗？”
张昇点头：“对啊，少爷天天有钱没处花。”
“……”
“他能把他那些球鞋拿出去，我们都阿弥陀佛。”张昇双手合十，“我、周述、朱旭，我们仨柜子的三分之一，都用来给他放球鞋。上个月，朱旭熬夜学习，早起迷迷糊糊赶早八，从柜子里拿书，结果拿了两双球鞋去上的课！给他们班同学都笑疯了。”
朱旭脸一红，推了推眼镜。
顾筱琪也爆笑：“照这个趋势，你们寝室再有迷糊的，不得拿球鞋当无绳电话打？”
“我看差不多了。”张昇说。
几个人边走边聊，来到西门外面，一起打车。
张昇说：“还分开坐吗？谁跟我车？”
朱旭和顾筱琪过去了。
剩下程幼雪和韩惜和周述一个车。
周述帮忙开车门，程幼雪从他身边经过，一股清甜的香草味缠绕上来。
周述屏了屏呼吸。
程幼雪还在耿耿于怀某人刚才的反应，没有理人。
周述见她没什么精神，想到她也是感冒才好不久，便问：“是不是冷？”
“什么？”
周述快速看了眼女孩的衣裙。
程幼雪明白过来他这是说她穿的少，莫名就有些恼怒，别过头说：“你才冷，我看你就冷。”
周述：“……”
第25章 溺雪“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话一出口，程幼雪就后悔了。
认识以来，周述对她都很有礼貌，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她是哪里来的资格和人家那么冲？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只能这样了。
一路无言地到了创意园。
今天天气不错，虽然有风，但太阳也足。
园区里聚集了许多年轻人，大家穿什么的都有，有的潮服，有的汉服，还
有的是cosplay。
但在众多造型中，程幼雪依然是最突出的那个。
除了她今天的穿搭格外甜美明媚以外，她本身的明艳动人也足够吸引他人目光，不少路过的小姐姐、小妹妹问她能不能合影？
程幼雪都同意了，大大方方和人家照相。
照着照着，她也就自信了，不再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而周述在一旁看着，眼睛还在四下寻找什么。
张昇瞧出来，问他找什么呢？
周述摇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套。
照完相，大家继续往创意园深处走。
顾筱琪提前做过功课，说这里面的店铺也都是藏龙卧虎，得耐得住性子一点点淘，所以具体去哪个店，她就没查，大家愿意去哪个就去哪个。
逛到一家先锋概念店时，赵星岩在七人群里说他到了，张昇和朱旭便去迎赵星岩，剩下的人留在店里。
概念店一共有三层。
一层是各种艺术品、二层是服装、三层不知道是什么。
周述没去楼上，就在二层一直转。
程幼雪发现了，问他是有喜欢的吗？
周述说没有。
这里衣服都太奇怪了，不是少个袖子，就是露半条腿，这要是穿上了，不得更冷？
“这种衣服就这样。”程幼雪小声说，“设计者说传达了什么想法、什么理念，实际外人根本看不出来，更看不懂。”
周述浅笑，点了下头。
过了会儿，顾筱琪缠着韩惜去三楼看那些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程幼雪则还陪着周述在二层转。
程幼雪留下来，是犹豫要不要为刚才的话道个歉？
但道歉之前，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是想买衣服吗？”
周述没回答。
他正在看一件比较厚的外套，但拿起来一翻过去，后背被挖空了一大片。
“……”
程幼雪说：“这些衣服只能看，穿不了的。你要是想买，我们去别的地方再看。”
没了。
周述仔细观察过，这里大多买的都是艺术类的东西，几乎没有服装。
“我们去楼上看看。”周述不想她和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程幼雪还是不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买衣服？他身上穿的这件黑色冲锋衣很好啊。
而且，说实话，程幼雪觉得周述穿黑色特别帅。
是那种有些酷酷的，还带着点儿神秘感的帅，和他平时的素净清爽完全不同，让人觉得英俊硬朗的同时，还格外禁欲。
程幼雪移开目光，随手抓了一件不知道是裤子还是裙子的衣服，问：“你到底是不是想买衣服啊？”
周述顿了顿，低声说了一个字：“冷。”
冷？
今天天气不错，周述又是男生，怎么会……
灵光一闪，程幼雪想到了什么。
她看着周述安静的侧颜，那长长的睫毛又一次斜垂下来，挡住了他的内心，可程幼雪还是试探道：“该不会是我刚才说你看着冷，你才……”
周述抿抿唇：“是有些冷。”
瞧他这实诚的模样，再想想他刚才那么认真地挑选衣服，可每次拿起来一看，衣服都穿不了时的懊恼……程幼雪好想笑。
原来冷幽默和呆萌还能混合出惊喜呢。
程幼雪压着嘴角，背过手，索性也和周述老实说了：“我是看你嫌我穿得不好看，故意那么说的。不是真话。”
“……”
周述愣了好半天。
先是觉得没让她看着冷就好，再来就是冤枉。
比赵星岩每次说张昇，张昇喊冤枉时，还冤。
她怎么会觉得他认为她这样打扮不好看呢？
程幼雪说：“你看，人家张昇见了我就夸我，朱旭虽然没说话，但看我也是笑着的。只有你，低着头不言不语。可不就是和他们想法不一致？”
听这分析，周述起急。
可他又不能真的坦白他是不敢看她，一张嘴开了合、合了开的，脸都慢慢涨红了。
程幼雪见他这样，更想笑了。
但她想着是她无理取闹对着人家出口冒犯在先，也就不再使坏心思逗人了。
“总之，我和你是开玩笑的。”程幼雪说，“但是如果你真觉得你现在有些冷，那我们还是去买件厚外套。”
说完，她作势去楼下。
周述这时忽然说了句：“好看。”
程幼雪一怔。
周述站在原地，红透了的脸烧得他喉咙里好干，快要冒烟，那些烟冲着他大脑，也快要让他意识不清。
他在极力克制。
可他是可以藏起很多东西不让她知道，但他不想她有什么误会。
鼓起勇气，周述上前两步，看着面前光彩夺目的女孩，他发自真心地说：“你这样穿很好看。”
“……”
因为这七个字，程幼雪心跳腾地快了起来。
而从出门前就摇摆不定的那些纷扰，也终于都彻底消散。
*
十分钟后，赵星岩顺利归队。
比起周述叫人硬按上的“假冷”，赵星岩是真冷。
他今天穿了一双新得不久的限量球鞋，为了和球鞋搭配，外套也选的同色系。
帅是真帅，外套也确实是真薄，走哪儿都齁冷的。
“海城今年的天气邪门。”赵星岩搓搓手，“寒假我得找个海岛待着去。”
说起寒假，大家自然而然想起之前暑假去朱旭老家旅游的事。
时间过得真快。
那次旅游，他们相处得很融洽，而能找到能合适出游的人也是不容易。要是还有机会，应该再一起多出去走走。
可是寒假和暑假不一样，寒假都是顾着走亲戚。
顾筱琪说：“我们家亲戚可多了，走一个礼拜都走不完。想想就心累。”
其他人没有顾筱琪这么大的烦恼，但该串门也得去。
“寒假不行，咱们就还暑假啊。”张昇说，“等暑假的时候，咱们去个冷点儿的地方。旭他们那儿景是真美，但也够热的，还下雨。”
朱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那儿夏天是雨水多。不过我听说北边有个……”
几个人顺着话题聊起下次旅游的目的地。
程幼雪看看周述，问他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周述在这方面没有太大的想法。
以前在家里时，觉得天大地大，有朝一日，他必须走出去看看。可在经历了一些事以后，他只觉得哪里能让他心安，他就愿意在哪里待着。
程幼雪说：“我有个特别想去的地方，你肯定没听过。”
“什么地方？”
“璃镇。”
程幼雪也忘了小时候是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这个地方了。
她能记得，是因为璃镇有两棵有名的百年银杏树，高有二十多米。每到初冬时，漫天金黄的树叶，特别漂亮。
当地人十分看重并保护这两棵银杏树，把它们看做是神仙眷侣在凡间的化身，写了很多歌谣来歌颂。
程幼雪当年看的是书，自然听不到歌谣好不好听，所以她很想亲耳去听听。
周述听完程幼雪的描述，也觉得很美好，他问是哪个字？
程幼雪说是琉璃的“璃”，在L省，他点点头，记在了心里。
在创意园区逛得差不多，大家去了餐厅。
这次餐厅是顾筱琪和韩惜一起选的，是一家融合菜餐厅，比不上张昇上次挑得那么独特，但也不至于“翻船”。
而且一顿饭吃下来，味道也还不错。
快吃完时，餐厅服务员进来，说是知道今天是有顾客过生日，所以特意送道菜。
程幼雪以为是长寿面，却不想是一道点心，做成花生的造型，小小的一块，看着还挺可爱。
“这是本店独家赠送，叫——”服务员小哥卡了下壳。
顾筱琪好笑道：“叫什么？不会忘了吧？”
服务员小哥忙说“没有”，然后看看手里的花生，想起来了：“这是本店的‘好事花生’，祝愿今天过生日的您，以后天天都有好事发生。”
意头还真不错。
程幼雪道谢，和大家分了这一盘花生糕。
程幼雪是最后一个拿的。
吃之前，她先是捏了捏小小的“花生”，之后一口咬下去，顿时被喂了满口的花生香。
“好好吃！”顾筱琪给出评价，“外面酥，里面是软的诶。”
不仅顾筱琪，连挑嘴的赵星岩也说点心味道好。
程幼雪本来还想着控制食量，尤其是这糕点类的，晚上绝对是能不吃就不吃，可这会儿，她也没能管住嘴，又拿了一块儿。
伸手时，她察觉那道目光的投来。
她抬眼看去，和周述的视线不知道第几次撞上。
本以为周述又会像被老师逮到做坏事似的，立刻避开，可结果他这次没躲。
程幼雪问怎么了？
周述说没什么，只问了句：“这个点心好吃吗？”
“好吃。”她给周述拿了一块，“你尝尝，不是很甜。”
周述接过去，送到嘴里前，又说了一句话。
他说得太小声，程幼雪没听见。
饭后，大家又在园区里随便走走，打算过会儿就回校了。
夜晚的园区要比白天好看许多。
不仅公共区域的各类彩灯全部打开，一些创意店铺还把招牌做成了各类灯饰，街道上被照得五彩斑斓。
程幼雪他们绕着园区走了多半圈，快到中心喷泉的时候，人潮渐渐多了起来。
“前面是不是搞活动啊？”顾筱琪问。
朱旭之前看到过立牌，说：“好像是家中古店开业。”
“晚上开业？”顾筱琪不理解，“哪有店铺晚上开业的？”
张昇说：“这必定是经高人指点算的吉时啊！我得过去看看。”
已经近在眼前了，那就都去凑凑热闹。
的确是中古店开业。
店铺老板是个潮男，主营中古乐器，请来了一支乐队，还有几位不知名歌手，把场子炒得很热。
第一首英文歌唱完，现场掌声热烈。
第二首歌开始唱，现场的观众比刚才多了一倍多。
程幼雪他们一开始本打算听两首歌就走的，这下被堵在中间位置，反倒是出不去了。
既然出不去，那就再听几首好了。
但到第五首歌的时候，现场突然躁动了起来。
即将表演的男歌手的粉丝入场了，粉丝人数不少，是个队伍，不管不顾地往人堆里挤，手里还拿着各种应援的东西。
程幼雪被迫“随波逐流”，和顾筱琪他们走散了。
眼下这情况，程幼雪也不好掏手机联系大家，只能是先往外走，出去了再说。
“不好意思，请让我出去。”她和一个大哥说，“麻烦让让。”
大哥喊道：“怎么让！没看见这么多人吗？能挤就挤，不能挤就……”
话没说完，大哥脸色变了变，硬是收紧肚子腾出了一点儿地方来。
程幼雪正想着态度怎么变了？背后便是一热。
周述尽量不贴上程幼雪，但无奈人是多，他低头在程幼雪耳边说：“先出去。”
程幼雪点点头，在周述一路开道之下，走出了观众群。
到了相对人少的地方，程幼雪赶紧给顾筱琪打电话。
顾筱琪那边没接，周述说：“别担心。张昇他们在了，不会有事。”
“嗯。”程幼雪转而在微信上留言。
过了会儿，韩惜在七人群回了消息，说是他们得等等，让程幼雪和周述先去园区入口的那个雕像旁边等。
程幼雪问出什么事了？
韩惜没回，是顾筱琪发的语音：“少爷球鞋叫人踩坏了，他正和人家battle呢。”
“……”
程幼雪和周述去了入口处的雕像旁等待。
夜里不比白天，风要冷上好几个度。
程幼雪想找个避风的地方站着，没走两步，就发现风小了许多。
周述堵住了风口。
程幼雪怕他着凉，想说要不他们还是找家店铺等吧？
话没来得及出口，周述说：“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程幼雪愣了下：“是生日礼物吗？”
她这次生日，和上次顾筱琪一样，四个男生都不送礼物，而是请客吃饭。
所以程幼雪没抱有什么期待。
但现下周述这么一说，她心情一下就被提了起来。
周述攥着书包的袋子，身后的风呼呼往他身上撞，可他却是捂出了一身的汗。
他说：“也不算是生日礼物。”
什么叫“也不算”？
程幼雪皱了皱眉，周述在她的一脸困惑下，从包里掏出一个精心包装好的礼盒。
不大，四四方方。
程幼雪接了过去，有些等不及：“我现在能拆吗？”
周述点头。
程幼雪别了下耳边的长发，然后解开礼盒上的蝴蝶结，再来撕开外面的包装纸，礼物一点点露出真容。
而看到全貌后，程幼雪定住了。
周述送了她一张“照片”。
相框是简单的原木材质，但虽然简单，却很有质感，也有分量。
至于“照片”，是她抱着福宝在笑。
周述打量程幼雪的表情，辨不出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能说：“这幅画，我画好有段时间了，本来是想早些给你的。但今天——不过，它真的称不上是生日礼物，只是一点心意而已。你想福宝的时候，可以看看它。”
周述没好意思说，他知道她什么都不缺，就算缺，她自己也完完全全有能力得到，根本不需要他。
况且，他就算花钱去买，又能拿出多少钱？
所以，这个方式很讨巧，他希望她不嫌弃就好。
程幼雪咬了咬唇，捏着相框的手有些使力了，她意识到，赶紧减了力气，问：“是你画的吗？”
“嗯。”周述抓抓耳后，“画得很一般，你别介意。”
程幼雪想说什么，但一阵风袭来，她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周述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不找家店铺再说话？
他赶紧看了一家，和程幼雪说他们去那边等，程幼雪却没动。
她让周述把包装纸拿回来，她要重新包相框。
“去店里包。”周述说，“我来包。”
程幼雪摇头，她要自己来。
“那也先去店里。”
两人找了家咖啡店，里面也没座位，他们就找了个靠窗的角落站着。
程幼雪一边包相框，一边说：“我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周述想说这配不上是生日礼物。
但听她说喜欢，他蓦地想到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送她一样东西。
虽然它并不值钱。
可她说了“喜欢”，他就满足。
于是，他也暂时放弃了他给自己划下界限，顺着她的话，对她说：“生日快乐。”
*
七个人赶在门禁前回到了宿舍。
一进寝室，程幼雪就在找地方。
韩惜问她这是要干什么？她藏不住笑意地说周述送了她一件生日礼物，她想找个地方放。
顾筱琪叫她拿出来看看，她掏出了“照片”。
“我的天啊。”顾筱琪看看画，又看看程幼雪，“周述画得也太好了吧！简直一模一样。”
程幼雪把画拿回去，给顾筱琪指：“而且他画出了细节。我每次抱福宝的时候，福宝的尾巴就是这样卷成一个小拐棍。”
顾筱琪竖起大拇指：“果然学霸在任何领域都是学霸级别。”
程幼雪又是笑。
她决定把相框到放到她书桌的台灯下面，这样只要一开灯就能第一眼看到，不开灯也能看到。
福宝就可以天天陪着她了。
韩惜见程幼雪这么上心，也不由得再仔细看了看画。
如顾筱琪所说，画得非常好。
韩惜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素描，懂些其中的门道。
很多人评判素描的好坏就是看画的像不像、逼不逼真，这确实是值得考量的地方，但真正好的素描，尤其画人，是能画出这个人“神”来。
周述笔下的福宝活灵活现，而程幼雪……他画出了属于程幼雪的那份“明亮”来，就连那对梨涡，都有程幼雪独有的甜度。
韩惜挑挑眉，嗅出了丝不寻常的味道。
第26章 溺雪“我怕你出事。”
进入十二月，海城更冷了。
学校咖啡店的咖啡每天脱销，学生们就靠着这点儿苦味熬考试周。
顾筱琪重回上学期的挑灯夜战模式，每天在寝室里除了背书、就是背书，光背书还不行，她还去海城的寺庙求了个逢考必过符来。
韩惜无语，说有求符的时间，你多背一页书不好吗？
“不好！”顾筱琪顶着俩熊猫眼，“我现在要寄托神明，你懂吗？这学期要背的实在太多了，我现在就是把书吃了，都来不及了！”
韩惜叹了口气，
看向程幼雪，程幼雪点点头，两人帮着顾筱琪一起复习。
顾筱琪说：“我这次要是考砸了，过年时肯定得成为家里的笑柄。我有个表妹，从小就爱和我比，可她明明比我优秀。你说多可气！”
“她爱比就让她比。”程幼雪说，“你有你的好。”
顾筱琪蹭蹭程幼雪，又说：“幼雪，你肯定是家里的骄傲。过年了，你爸妈正好显摆你。”
程幼雪很想说，她过年未必见得到父母。
思及此，她多少又有些懒得回北城，还不如留在海城这边多参加些志愿活动。
“你是不是订的除夕当天的机票？”韩惜顺口问。
程幼雪“嗯”了声：“上午飞。”
本来她也想早几天出发，省得赶上春运高峰。
可她考完试要和系里一位老师参加个交流会，还有少年宫那边也有宣讲活动，时间一步步推下来，只能除夕当天走。
韩惜在除夕时坐过一次火车，那场面，终生难忘。
她嘱咐：“你一定要早起，提前四五个小时去值机。”
“这么夸张？”
“有备无患。”
程幼雪点头，还要说什么，桌上的手机震了下，她拿来查看。
周述：[我下午要去图书馆还书，你有要还的吗？]
周述：[我帮你一起还]
临近期末，学校的图书馆和战场似的。
电梯是不可能挤上去的，都得爬楼梯，而学校设计的又不合理，还书不是在一楼的借阅区还，而是必须到书目分类的指定区域分别还。
还一次书，赶上跑八百米了。
程幼雪是不想费这个事，她宁可交滞纳费，也不想麻烦。
但看着这两条消息，她又觉得总在屋里闷着也不好，出去走走，全当锻炼了。
幼不幼稚：[我也想去图书馆，一起？]
周述：[好]
*
两周后，期末考试全部结束，学校迅速空置下来。
顾筱琪有两门考得不理想，但好歹是低空飘过，正式放假的第一天她就和张昇一块儿回家了。
再来是韩惜、朱旭，赵星岩从海城直飞巴厘岛，走得算晚的。
至于程幼雪和周述，程幼雪忙，周述在实验室更忙，两人虽留在学校里，却也不怎么见面。
除夕当天，程幼雪天一亮就醒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阴沉的味道。
程幼雪爬下床去了阳台，掀开帘一瞧，果然天空灰蒙蒙的。
程幼雪前晚已经整理好行李，洗漱好，她最后检查了一遍电路和窗户，便关灯锁门，离开了学校。
幸亏听了韩惜的话。
到机场后，程幼雪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