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大王,荥阳如何了?”
“项羽主力皆在此,幸好有炮火挡着,不然估计城早就守不住了。再等等,不过张耳倒是给我来了信,言语之间想留在赵地,若是以往的想法,给他封个赵王也不是不行,但魏相说的在理,你都没封王,他凑什么热闹?可是又该封他什么呢?”
赵地可不小,北有信都、真定、常山、中山,又得涿郡之高阳、鄚、州乡;东有广平、巨鹿、清河、河间,又得渤海郡之东平舒、中邑、文安、束州、成平、章武、河以北也;南至浮水、繁阳、内黄斥丘;西有太原、定襄、云中、五原、上党。
历史张耳得封赵王后,韩信立马就摆起来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他背水一战打下的赵,凭什么给张耳,所以他逼刘邦封齐王,那气可大着呢。
“赵地挺大,这地方岂能让一人治之,不过可以三晋划分,北边冀州(河北南中部),中间河东(山西中部),南边豫州(河南中北部)。封张耳为宣平侯,拜资政大夫,领冀州巡抚,安北将军。巡抚拥有一省行政、军事、监察、司法等各项权力,与总督同为地方最高长官;巡抚可掌州地军政、民政、吏治、刑狱、关税、漕政等。总督管军政要务。如果只是按郡县制封太守,显得大王小心,如此体面也不必太过放权。”
毕竟也是封疆大吏,张耳胃口太大,张口就想管赵地,她理顺的地盘岂会拱手让人?
“这倒是个好办法,那这些地方可够分了,还得是魏相通这些。如此韩信也好封,便封为淮阴侯,大将军,拜荣禄大夫,领冀州河东豫州三州总督。”
刘邦举一反三,张口就来,人家韩信统率三军在赵地,本来就有赵地军政实权,但魏倩认真帮刘邦写好封赏的旨意,刘邦看着写好的,按下了王印。
“魏相再写一张吧。”
“大王请。”
“魏倩功勋卓著,封为安远侯,拜光禄大夫,右丞相,遥领豫州巡抚。将大梁与安邑也划为豫州之内吧。”
魏倩愣了愣,依旧写完,刘邦按上了王印,她恭敬给了大礼,“谢汉王,臣领旨。”
不过大梁与安邑本就是豫州的,开封与郑州嘛,但州是汉初划分的,以前是没这概念的,但因她之故,倒是不错。
不过安远侯与光禄大夫都是正一品,右丞相也是,她年纪轻轻不到二十,感觉自己快封无可封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下一个这么年轻的侯还是霍去病,她有点慌,她倒不是怕老板整他,她怕天妒也。
刘邦三个侯,两个一品大夫,一个二品资政大夫封下去,旁人自然眼红了,但萧何张良都没封,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刘邦特地开会安稳人心,先打天下,这天下大得很,荣华富贵都有份。
刘邦的意思除了军政,豫州由她控制了,她还是右丞相,老板是真不怕她以权谋私,魏无知还在大梁当太守,知道长官变魏倩时,又得知她封侯,拜光禄大夫,还一边当右相一边当封疆大吏,牙都泛酸了。这丫头也不知道让她爹升个官,全自己领着。
刘邦的四万斤金起了作用,这么一大笔钱砸下去,楚营人心动荡,加上久攻不下,项羽开始内耗,范增果然逃难被气死了,毒士已亡,项羽回过神发现中了离间计,怒发冲冠,向荥阳发起了猛攻。
荥阳守不住了,火药也拦不住战神的暴怒,魏倩是被安排第一批走的,她还带走了薄姫与城中百姓,往大梁逃奔,沿途让百姓逃入深山,等项羽走了再回来。
刘邦坚守到最后,韩信的支援迟迟不来,此时韩信眼里心里全是齐地,他哪管荥阳什么形势,将士人心浮动,他强行压了下去,荥阳他去了也拦不住项羽,也不知道刘邦在撑什么,还不快弃城而去。
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萧何张良郦食其陈平走一路,他自己走一路吸引火力,被陈平拒绝,陈平与刘邦道。
“大王不可以身犯险,范增一死,项羽必恨大王入骨,此时落在项羽手上,难活矣。我见军中有一人,名纪信,与大王长相身形相似,不如让他假扮汉王,引开楚军,此时方有一线生机。”
“纪信?这名好生耳熟。”
夏侯婴在一旁回道,“汉王,是沛县跟来的兄弟,因整日爱发牢骚,被称牢骚信,还是一小卒。”
沛县兄弟,还只是小卒,这也是稀奇事,只能证明人缘不好,没人帮忙说过话,老板还想不起来人。
“可是沛县兄弟,我岂能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命,这有违道义,日后弟兄
们怎么说我?”
陈平不理解这种思想,贵族门客为了主人赴死没人会说什么,甚至主人都记不得那人名字。“汉王,用一人来救众人,这种取舍没人会说三道四的。”
“我有天命,定能逃出去,此事不妥。”
“大王,不妨问问纪信的意思吧。”
纪信原本历史陪着刘邦赴鸿门宴,是有机会升小将的,但魏倩过来,没有鸿门宴,自然没了他立功的时机。纪信因死而活,活在历史与城隍庙里,被刘邦感恩封其家眷为侯,刘邦还下令全国各县城建城隍庙。
故后人称纪信庙为“城隍庙”,纪信塑像为“城隍老爷”。后世为他写了很多诗,其中一首为,“汉祖东征屈未伸,荥阳失律纪生焚。当时天下方龙战,谁为将军作诔文。”
不出意外的,纪信同意了扮成刘邦,吸引楚军,刘邦很是震动,战场上将士死战,与战场外为他赴死是两回事。他当场封纪信为安汉将军,毕竟生前封与追封是不一样的。
刘邦的游侠思维让他记住了纪信的大义,但在历史上,士卒为救主公,是激不起丝毫水花的,更别说立国后全国建城隍庙为他燃起香火。
刘邦并没有贵族当权者那般,下位者为他赴死是应该的想法,他们生来是贵族,思维便看不见底层,哪怕他们曾经都生活在市井,但那也是一时落魄。
刘邦与萧何韩信他们,生来就活在底层,黔首的冷暖人生也曾是他们的人生,韩信生来桀骜,但刘邦萧何曹参不是,他们是秦吏,以为这辈子都是,乱世是非常意外的机会。这种机会里,他们的身份变了,思维却不曾改变,他们惜命,知道其他人也惜命。
刘邦看着纪信穿上了他的衣服,上了他的战车,他心里很是难受,深深的看了那个跟他极为相似的身影,便离去了,由夏侯婴驾车,他往相反的方向疾奔,文臣们昨日便跑了,他等到今晚,城破之日速奔。
此时城中已是空城,楚军一进去,火把落地,荥阳城的火药尽数炸开,血肉横飞,让楚军迟迟不敢再进去。
第47章 汉王窃符(二)汉王你偷得好……
“报——”
风雨欲来,黑云翻搅电走金蛇,黑沉沉的欲坠下来,云缝里掣着闪电,闷雷滚滚。荥阳在战后未退的血腥气里越发躁热,刘邦坐于堂前听着弟兄们念叨声,胸中火气愈旺,斥侯脚步未至吼声先入耳,听得猛起身几步上前,双目灼灼看着来人,二指并拢指门外,高声问。
“韩信来兵了?”
“禀大王,项羽又发兵攻来了!攻势猛烈,荥阳今日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斥侯话音未落,樊哙大嗓子就震得耳朵疼,“这韩信,一次二次三次,汉王四次求援信都不顾,莫不是自己想称王。”
“对,汉王,我早说那小子半路来的不可靠。”
刘邦看了眼城门方向,似已见销烟漫天,楚军银白甲衣晃着眼睛生疼,耳边听身边将领东一句西一句刺得发懵。
“行了,吵什么吵。”刘邦回头冷眼扫瞥城外,手拢于袖间,站于原地良久,看着身旁鼎炉,熠熠火光跃在他的眼底,冬日里炭火炸得火星子直冒。“弃城。”
荥阳这城,他以身为饵死拖住楚军半年有余,今已是寒冬腊月,韩信已攻下赵国,对着荥阳危势置于不顾。这几日里楚军攻势愈猛,连炮火都被项羽无视,是时候了,
“纪信假装的汉王车队已经出去了,咱们马上分头行动,分散楚军注意,子房,你带着他们走,夏侯婴,你跟着我,突出重围。”
刘邦握着剑柄系着黑披风,抬手将帽沿拉上遮住脸,边大步向前。
“汉王,我们这是回汉中?”
“夏侯婴,那边楚军最少,我们突围出去,城外有辆马车,要是我们还活着,一路直奔,去赵地,去韩信那。”
……
“驾——驾——”坐于马车内,刘邦越行心越冷,他娘的这一路连个鬼影都没有,韩信,你的兵呢?
“驾——驾——”一连三日疾行于路,半刻不停,夜未尽,漆黑得什么也不见,他在寒月里冷风阵阵刺骨凉,纵袄披加身,身子依旧冻得发僵,唇瓣已是乌紫,杀敌突围时衣袍上已分不清是敌将血还是自个的。
“汉王使者,汉王使者,打开城门,汉王使者!打开城门!吁——”日头初升,马蹄高抬,马车高晃车门大开,身子斜着便直接从马车滚了下去,未等回过神,兵将长矛皆指来,这军中真是有大将军,无汉王!他手僵着硬撑于地,抬头冷眼看扫过这群兵将肃穆神情。
见有人认出忙撤了长矛跪地,他撑着人相扶的手站起身来,待身子站直,推开了人直往帅营走,脚僵硬步子沉,越走心越定。掀开中军营帐半步不停大步直入于帅案前拿过兵符,看了眼一旁床榻上张耳韩信,转身大步向帐外走去,黑披被脚风摆子轻扬。
待兵将集合,天光大亮,他冷眼瞥了眼随之而来的韩信,韩信脸色有些难看,身子如松风肃肃。
“大将军,这兵马我调了,给你留了一万久历沙场的老兵,以将军的能耐,齐地必是囊中之物。”
二十万大军就这样直接调走,韩信成了光杆司令,一万老弱病残都是管后勤的,哪上得了前线?
魏倩得到消息很是唏嘘,这韩信,说他忠,好像够呛,毕竟见死不救,甚至都不去接应,人到了中军大帐偷了兵符都不知道。不过看出刘邦的偶像是魏无忌了,窃符就很信陵君行为。说韩信不忠,更够呛,毕竟人家推食解衣,虽死不易。
换了别人兵马将士都带走了,打发一老弱病残,还让他自己去打齐地,那人正好直接反了,势力从头拉起。但韩信没有,他硬是拿着汉旗,打着刘邦的名号招人,既然是汉军,萧何后勤就得跟上。他并没有自立,而是接受了之前的封号,淮阴侯,拜荣禄大夫,汉大将军,冀州河东豫州三州总督,依旧是打着这旗招人。
而汉这时名头很盛,他轻而易举的又有了二十万兵马,但二十万新兵,他跟李左车等人可算费尽心力去训。
而刘邦原本随萧何他们跑出来的几万兵马,与关中巴蜀汉中魏地驻守的十几万兵马,加上从韩信这拿到的二十万兵马,他有了半壁江山与四十多万的人马。
但驻守的没到关键时刻也不能动,所以他手上二十几万兵马,他继续去与项羽死嗑,要找回场子,顺便帮被项羽烹了的纪信报仇。先前项羽又找到了汉将王陵的母亲,让王陵说出刘邦的逃跑路线,但王母不为他所动,自刎于项羽府邸,说出那句名言,“汉王是位贤良的长者,天下必为他所得,老身绝不乞活,儿不可负也。”
王陵只能隔着千里痛哭,他救不了母亲,也救不了被项羽屠杀的族人,刘邦只得拍拍他肩,长叹息。
另一边魏倩早已来到大梁,一路上追在她身后有很多百姓,她将城内分出一片来,盖了砖瓦房,男女分开,都是大通铺,冬日大雪也能熬过去。他们是逃难而来的难民,如果占据大梁,大梁百姓也不会同意,为了矛盾不激化,也只能划出难民区。薄姫日日去那边施粥,魏倩用了和珅的办法,粥里掺了米糠。很是缺德,但这样能救真正缺粮的人,不然她煮个米粥,全城来领,排队都能让人排死。也能让大梁人对这些难民没那么抗拒,人很奇怪,对过于惨淡的人都有侧隐之心,侧隐之心能让很多事都各退一步,道一句都是项羽的错。
难民里也有富裕的人家,他们掏出金银,去官衙买一块小地,一家人买些水泥与砖,自己搭建,他们见识到了大梁的富贵,他们想留在大梁,在魏相治下。
而大梁的工业是非常需要人口的,几十万人而已,他们没了地,倒是可以先进大梁的砖厂或挖矿,女子进纺织与制皂,矿厂工资最高,且
顿顿有荤腥。他们也久待不了,在大梁挣些银钱,日后回荥阳各城,重建也是需要花费的,而且人离乡贱,等战争结束,他们必定是要回家的。
刘邦在关中休整了几个月,被项羽打得有些自闭,又是一年春好,春耕又开始了,意味着战事避无可避,这一年魏倩也十九了,张不疑十八岁。魏父又旧事重提,她的婚事,魏倩依旧摇头,她的官职都封无可封了,难不成还要管世俗的眼光?
但范增都死了,项羽匹夫之勇撑不了多久,让他自己玩,他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死。接下来,刘邦自己率领一部分主力,固守在安邑,和项羽进行对峙。与此同时,刘邦让韩信和彭越等几位大将,率领军队在北方开辟第二战场。在这期间,彭越率军袭击项羽的补给线,导致项羽无法全力进攻刘邦,刘邦这才站稳了脚跟,正面挡住了项羽。
韩信带着曹参周勃李左车开始对齐露出了獠牙,齐与楚迅速结盟,但只是龙且季布等大将带人过去了,齐王没看见项羽,对韩信的战绩简直瑟瑟发抖,在降与不降疯狂摇摆,他看着楚军还不敢说,他说怕楚军先给他了断了。
而咸阳宫里,戚姫已生下一子,刘邦很是喜爱,赐名如意,由于戚姫哭诉皇后折腾她,刘邦打仗也把戚姫与如意带在身边。开春薄姫也怀孕了,吕雉天天在阿房宫处理关中事务,没空理刘邦后宫,倒也不生气,随她们去。没有被囚禁折磨三年的吕雉,心态并没有过于黑化,但依旧行事果决。
倒是魏倩先前逃离荥阳时与薄姫一道,一路上相处得很不错,听到她在春天怀孕,也为她高兴,与普通人家生儿育女不一样,今后刘邦称帝,她的儿子只要能成年,生来就注定当王,女儿也是公主,她也能富贵一生。况且魏倩知道,她是有大运道的,所以也送了礼过去贺。
然后她就启程去往安邑,荥阳失守毁了,但魏地绝不能出事。其实项羽硬攻更是损失惨重,毕竟炮火与利刃,武装到牙齿的汉军真是谁惹谁知道。
安邑的魏王宫又住满了人,刘邦在此地与项羽对恃,但荥阳爆炸吓到楚军了,此时英布也叛了项羽,投了刘邦。英布此人勇猛,与身形单薄的韩信不同,他与项羽是一个类型,只是他没项羽那般厉害而已。
而另一边戚姫生了如意后,就脑子犯抽的开始拉拢人,魏倩到安邑时她还给魏倩下帖,魏倩觉得戚姫实在没有b数,她如今的官职地位需要去捧她吗?
不过她还是去赴宴了,纯粹是无聊,她想去看看戚姫的操作,万万没想到,戚姫送了她一锦囊金饼,啊这,她记得刘邦吕后赠她都论箱,她贿赂,呸,给陈平送礼也用的木箱,倒也不是怕陈平,就是希望他不要搞事,坏她大事。
于是她正直的推拒了,还正直的离去,感叹这什么脑子,想要她帮忙站队给这么点,这不侮辱人吗?
万万没想到,戚姫不光对她这么干,还对陈平使出美人计加一锦囊金饼。陈平对金银贿赂是来者不拒的,美人计他从来都是免疫的,毕竟他容貌实在过盛。但戚姫这么搞,就让看不惯陈平的找到了攻讦的理由,闹到刘邦那去,说陈平与后妃勾勾搭搭。
刘邦一听戚姫的作为整个人都沉默了,但一孕傻三年,他也不是不能忍,谁叫他喜欢戚姫呢。于是他给魏倩送了一小箱金饼,也没说原因,但魏倩懂,这是她被戚姫蠢到了的精神损失费。
但他招来陈平,对陈平收受贿赂他是知道的,但也没必要什么钱都拿吧。但陈平拿钱不办事是出了名的,魏倩给他送钱不也是不要让他掺和到新政上面。
于是刘邦狠狠骂了顿陈平,堂堂大丈夫,怎能做小人之举,但陈平不以为然,他又没向人索要,都是别人非送来的,除了拿四万斤金弄死范增,他可一点活没干。
对于刘邦管不住小老婆朝他开火,他都懒得去计较,刘邦看他这张帅脸与来者不拒的行为,当面吐槽道。
“你妻家也是地方首富之家,怎你如此敛财无度?”
“汉王不懂,家有悍妻,臣的私房钱常常被收缴,不过臣可没有贪污犯事,贪官拿钱办事,臣拿钱不办事,他们非送。”
刘邦还能说什么,只能让他一边待着去,陈平的闲他还能不知道吗?他都比陈平忙数倍。而且陈平拿四万斤金,有人告刘邦说,陈平昧下一半,他难道不知道吗?还要他来说?给四万斤是为了加快陈平干活的速度而已,难不成指望陈平两袖清风?
刘邦觉得跟项羽得停一停战,让项羽自己内耗一段时间,失去了范增的项羽实不足惧,他也不想跟失去理智的项羽死斗,便宜了别人,项羽这样几年把自己耗个半残,他就可以收尾了。
第48章 百家争鸣(一)魏相,这是百……
又是一年春好,放眼望去,绿树成荫,鲜花点缀其间,红的似火、黄的如金、白的若雪。在没有空调与暖气的汉初,魏倩最喜欢春天,她书桌上的花瓶里每日都插着新剪的花,侍女们会制香精与薰香,足够一年使用。
而今伺候她的贴身侍女有西筠她们四个,外间粗使丫鬟也有四个,还有部曲百人,出门很是浩荡。由于柳细君,青词与昭儿她们去处都非常不错,她身边成了挤破头的香饽饽。
魏倩尤感自己过于脱离群众,但她过于招恨,也没有微服私访用自己的脖颈去试敌人剑刃的爱好,所以就这样吧,她的政敌很多,但站队她的也不少。
她身边还有一个盖公,年过六旬,但非常能打,还能辨,经常怼得儒士说不出话来,很是招恨。她可算懂为何盖公的剑唯快不破了,慢点容易被人弄死。
戚姫想拉拢陈平都给她看愣了,有陈平这种队友,硬是说不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对刘邦来说是幸运的,近臣长这样,多造福眼睛,但做为同事就未必了。他是搞阴谋的行家,旁人离远着点,免得祸及自身,偏戚姫还主动凑上去。
但戚姫如此愚蠢胆大很明显是被纵容坏了,就比如此事,他怼了戚姫两句,但大骂了陈平,戚姫哪听得懂拐弯抹角的说法,柔弱的哭泣几句他又怼不下去。
明明知道戚姫因为生了儿子想太子位,却不加阻止,这种纵容让戚姫真的以为,她可以与势力庞大的吕后一决高下。刘邦哄她时,床上画的饼都信得真真切切,一心为儿子谋未来,魏倩都有些怜爱她的脑子。
如果她安分,她的儿子生来如意,以后也能当王,鸡蛋偏要去碰石头,刘邦几次与她说,今后吕雉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她只泣泪不止,刘邦心疼她与如意的处境,早早放归了如意去赵地,选了一个不能动的人当赵国丞相。
吕雉最开始也是剪了她的头发,让她去冷宫,可她作死日日唱歌坏吕后名声,还搬出儿子如意是赵王。那可不直接害死了自己儿子,让吕后想起遗忘的赵王,这操作,神来帮都救不了。
戚姬的美丽如同初夏绽放的花儿一样,然而很符合现代那句话,好看吗?脑子换的。
不过戚姫自那之后就没找过她事,枕头风也分有效和无效,很明显她想学褒姒,但刘邦明显不是周幽王。画个饼都画一半,只说想立她儿子为太子,闭口不提立她为后,毕竟刘邦最理想的状态是,王后仍是吕雉,太后摄政,太子换成如意,吕雉就呵呵了,谁惯他的痴心妄想。
这确实是刘盈太差了,他如果上位,没有吕后在后面摄政,大汉早让勋贵给吃了,很明显他只敢对老母亲窝里横。这世间的一切就是此消彼长,惠帝在朝堂一个水花没翻起来就被关后宫造孩子了。
对于刘盈,魏倩只能说,是个好人,可好人怎么误闯天家?
魏倩这次来安邑,这里已是大变样,安邑人看见魏女郎就想投喂,哪怕再缺少调料的时候,但由于食物的稀缺,百姓们还是将食物的味道做得更好些,魏家卖的最畅销的是味精,他走进了千家万户,不光只是豪强富人买,魏家卖东西向来分两种,提练得更好些,包装更精美一些,
价格也水涨船高。还有就是普遍化,这种一般买的是黔首,他们不在乎包装与样子。
“老人家这混沌不错。”
店家在一旁笑着点头,盖公吃得就有些慢,部曲们在戒备着周围,仿佛包了一整条街,但店家并不害怕,他认得这是魏相。
“魏相喜欢就好,以前汉王也来小店吃过呢,他也连说好。”
这话说的,他什么时候挑过食,不行,过于一言双关讽刺老板,好歹她现在身上三个正一品头衔。
“魏相,魏相,大王召。”
说曹操曹操到,一士卒正要去寻她,就见她在街上,无他,就是排场太好认了。魏倩擦了擦嘴角,便带着人去魏王宫了。
此时殿里已坐满了人,魏倩的胡椅被刘邦接纳后,他就将自己的案桌也换成了魏倩府上一般的办公桌,毕竟大气很符合这时的审美,而且椅子也是在舒服很多,刘邦又不是什么讲礼的人,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来后众臣都看向她,这还是她封侯后第一次参与正式的会谈,她清了清嗓子,笑盈盈的看向众人,坐上了文臣首位。
没一会儿,刘邦也过来了,他看了看众人,是战是和,总得拿个准信来,如果议和,要拿出什么诚意让项羽相信。
“众卿家,为之奈何?”
陈平眼观鼻鼻观心,他不管这种小事,郦食其很是积极,春风拂着门窗,飒飒作响,鸟儿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着,殿内很是安静,并没有人先表态。郦食其便站了出来,向汉王揖了一礼。
“汉王,我们自然现议和,而项羽那边也不欲战,那边看似来势汹汹,却离我们甚远,楚军血肉之躯定是害怕,纵项羽有战神之姿也抚不了人心。况且,他也未必想再打,让他人渔翁得利。此时大王提出议和,与他共分天下,没有范增,项羽自然会应。臣愿为大王使,去为大王议和。”
郦翁不愧是郦翁,仗着三寸不烂之舌,龙潭虎穴也敢去,魏倩表示自愧不如。
“如今项羽正在气头上,郦翁为使是否不妥?若项羽暴起杀人呢?”
郦食其听了魏倩的话摇了摇头,“老翁何惧哉,况且项羽这些贵族,是最为守礼之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魏相无虑。”
刘邦点点头,散会后将郦食其私留了下来,“郦翁,你过去的时候,将我的信带给项羽,告诉他,我与项王乃是兄弟,昔日结拜,不料各自为王,却也实不想与他为敌。”
“诺。”
郦食其带着重礼,去了楚营,其实项羽也不想再打,荥阳一战让他损失惨重,如今刘邦先议和,他也愿意退一步。于是看完刘邦的书信,项羽是个重情的人,很是唏嘘如今兄弟的立场,刘邦可不是什么重情的人,但他哄起人来是说得非常漂亮的,不然史上项羽不会一次次被哄骗放过他。
于是项羽也撤军了,他甚至只得了口头上的好处,让魏倩大为吐槽。但停战是好事,发育是需要时间的,而百姓刚缓过来,魏人一听项羽退了,个个都非常高兴,刘邦在鸿沟划下了楚河汉界,也就是大梁外,荥阳已经被占了,百姓们只得挤在大梁难民营。
魏倩与他们承诺,不出两年,就能回家,才给他们吃了安心丸,他们也在大梁寻活计,工地矿地哪里都需要人,而魏倩的保障也给得很足,伙食自然不错。
魏倩走在大梁的街市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商贩,还有批发商们,他们都是整个商队一起,他们声嘶力竭的在争吵讲价着,毕竟少一分利,在庞大的订单里,也能少出一份钱。
魏倩又想到两年前来的时候,他们瘦骨嶙峋的难民模样,有一种无声的满足感,这是她治下的子民,这是她的乡亲。结果她走着走着发现了她的祠堂,有她的塑像。
柳细君与她说,“这是百姓立的生祠,他们听说这样能保佑丞相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他们想拜拜,所以香火鼎盛。”
魏倩看了一眼祠堂,便离去了,毕竟活着看到总觉得怪怪的,但她还是很领这份心意,都是最淳朴的感情。
刘邦与韩信冷战了大半年,结果看见韩信那边热火朝天,又拉起了二十万大军,然后遣人去给韩信送些东西,韩信自然就接了,虽然他不懂当初刘邦为什么生气,但是给了台阶他就下,只要让他继续当大将军。一切都好商量,如果没了兵权,那一切肯定就不好商量了,秒变怨妇信。
魏倩查了查账,财富让府库都堆不下了,她没有当守财奴的爱好,直接撒币搞投资,开始当起了天使资助人,而很多汉营的人也扭扭捏捏的过来想一起干,魏倩来都不拒,要想富,先修路。驰道加宽,正好大梁有了很多人,他们难找工作,大建工厂与修路,可以缓解就业,他们都是难民,一直靠救济粥养着也太苦了。
魏倩与汉营卢绾曹参一起搞了酒楼,她欲做成连锁酒楼,每个大城放一个。
“魏相府上的佳肴,确实美味,若做成酒楼,生意也定然不错,那方子可得仔细。”
“无妨,方子大大方方地摆出来,酒楼是为了他们宴客用的,这就有我的名头,再装修的精巧就好。”
“那被人学了去,我们岂不是亏了?”
魏倩与他们道,“学了也就学了,酒楼饭店本也就是人人可开,如果垄断,岂不是与民争利?况且我们是走高端路线,并不需要与百姓争什么,不然汉王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倒也是,他们其实也是看,其他人与魏倩一起投资,都赚得盆满钵满,虽然他们功臣并不缺钱,但也没人讨厌。
一切的发展都在欣欣向荣,西域的商人们。也给她带来大量的棉花种子,这个时候叫白叠子,让农家去培育,她准备种一半,当她把种子发下去的时候,百姓们问都没有问,并开出一亩荒地,用来种植,他们相信,魏相说很重要的东西,必定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此时正是春耕,农人们都在忙活,城里在热火朝天的建设,汉营武器库墨家子弟们都在试着去造魏倩说的红衣大炮,魏倩给他们开的工资很高,一天就是百姓半月的赚利,他们怕受之有愧,但墨家也确实需要资金,于是他们很尽心地搞研究,还真让他们摸到了边。
魏倩回到了咸阳,吕后的威势越来越重,对她很是喜爱,此时的咸阳堪比后世的长安,在魏府与刘吕两家重金建设下,咸阳大变了模样,于是魏倩入宫找上刘邦。
“大王,而今刚安稳下来,我们有了喘息之机,正是大建设之时,大梁那边的壮丁,可以带些过来,咸阳旁边的城池是风水宝地,我们在上面建城,也可容纳更多的人。咸阳现在有些太挤了。”
刘邦看着魏倩指着的地点点头,“魏相说的这块地,我也很是看好,还有萧何说了几次,它有龙气,很是旺我,我连名字都给想好了,唤长安。”
这名字他想了很久,圈地建新城,就定了下来,“希望日后大汉也如这名一样,长治久安。阿房宫的名字也要改,便唤未央宫,长安城也有秦的宫室,将其装饰一翻,秦离宫不吉,改为长乐宫,将长安与咸阳绑在一起,成为大汉国都。”
他望着长安的方向,他去那边看过,那地很是不错,除了秦的宫室就是上林苑,空空荡荡。“昔日始皇想一世二世万世,可哪有不结束的统治?上面无德,下面活不下去就必反,天下苦太久了,我希望大汉子民长乐未央,日后立国,这宫室不必再建,光是秦未用到的,我们就用不完。”
长安,长乐未央。魏倩有些怔愣,这些名字寓意很是直白,大汉长久欢乐,永不结束。
而后世也确实如这名一样,汉人虽有坎坷波折,但长乐未央。
魏倩指了指地图上未修建的长安,“这地方,我们可以建立学府,稷下学宫再度面世,诸子百家争鸣,我们得把学校立起来,而今臣的银钱充足,朝庭若办,臣愿出一份力。”
“魏相欲如何办?”
“重开稷下学院。”
“稷下学院?”
第49章 百家争鸣(二)家宅甚富啊……
魏倩点头,她在长安地图上划了半座城的地,“我们要重视教育,如今百家兴盛,那么便得给助
力,于思想教育上,百家能存活做大至今的,都是走大道的。汉王欲建长安新城,不妨把长安一半拿出来,为百家选地建学府,儒法道兵家人数众多,地可以批大一点,但墨农医家,民生之类的也需扶持,还有众多挣扎在存亡边缘的小家,汉王应当给于助力。为他们建一座切磋的辩论大楼,有竞争才有动力,科举卷里百家皆考,百家就得互相交流。”
刘邦眼睛一亮,这确实是非常好的办法,以后朝廷用人当官,完全是自己的人,也不怕他们盘剥百姓,百家无兵权,犯事大不了随时治罪,这是千秋安稳之道。
“魏相大才。”
魏倩笑着说,“长安很大,为了孩子的教育,很多人就会往长安挤,天下学子也会往那去,日后皆是大汉的栋梁之才。况且百家最重视的便是启蒙教育,天下父母心,皆望儿女出息,自幼让孩子拜师学文学武,日后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刘邦连连点头,“这事便全权交由魏相了,所需钱财可列出来,找萧相报账,这是国之大计,其他地方的支出都可以缓缓,唯此事不能克扣啊。”
“诺。”
刘邦走后,魏倩脸上的笑很难压,啊,稷下学院交与她,百家学子先前骂她骂得这么狠,这回可算是踏到铁板了吧?
报纸的作用这一次显示得淋漓尽致,天下人已经习惯通过这报纸简扼明要的知道天下事,当头条重磅说长安重建稷下学宫,所有读书人都在问,长安在哪?
百家学者仔细看了看,长安划地为百家建立学院,百家争鸣,欲取百家之长而立新朝之制,新朝之法,欲用科举选百家学子为官为吏重立朗朗乾坤。
信息量太大,百家学者有些懵逼,随后狂喜,学术终于从贵族层层叠叠的权势里,看见了希望,这把火燃起来了。
战国百家争鸣,学子无数,但不论是哪国,哪怕是统一的秦,也是任用贵族后代,与他们关系网里的人,权力靠血缘传播。学子报国无门,一边种田一边读书,还看不见希望,秦又使用愚民政策,虽然难管到六国人,但没了希望,能坚持读下去的,全是真正的读书人。
他们只想为自己所在的学派,争出一片天,如法家商鞅那般,随着秦的势大,直接将法家打入权力中心。
眼看着秦亡汉兴了,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汉王也不缺人,眼睛毒着呢,就只要能用好用的,如郦食其陈平,他根本挤不进去,他们搞学术的,哪有那么多谋划于千里之外的政客?
至于项羽,范增死后,项羽手下谋臣根本不顶用,而且百家他们还真没考虑霸王,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们就是原本史书上也没助项羽,更别提现在汉王如日中天,手下治国极有章法,而项羽还在横行暴政,税五十呢。
原本楚地富裕,结果硬是被汉地比了下去,还有越来越难的架势,江东父老怨声载道,昔日魏倩在,他们过得多好,而今魏倩在汉当了丞相。汉王不也是楚人吗?还是他们沛县的呢?
所以魏倩不怕拖,与项羽战争关系一拖再拖,得利的是他们,毕竟论发展,汉地出一个皇后都能把项羽按着捶。他们越得时间,越是壮大,相反,项羽走的是霸道,他必须要靠战争来维系霸权,如野兽一般,他打赢了所有人,所以败者要奉他为王。
但人不是野兽,项羽不懂休养生息,就别怪过两年大汉成为庞然大物,他四面楚歌了,只是可怜虞姫也一道落幕。
汉王愿出长安新城一半,来建学宫,他们看了地图,那是十八平方公里,27000亩地,长安建城总面积也只是36平方公里,更何况还说了,如果日后有需要,还可以伐木将城扩大。
报纸上面说大秦的秦离宫被重新装饰并更名为长乐宫,这座都城占地约36平方公里,拥有12个城门,每个城门设有3个门道。
别看好像并不大,但在这个时代,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城之一。
昔日齐宣王时期,稷下学宫达到了巅峰,吸引了众多学者与能人,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然而,随着齐国内部的政治斗争加剧,学宫的学者质量下降,加上齐闵王的不听谏言导致贤士离开,学宫的辉煌逐渐褪色。齐襄王虽然努力重建学宫,但已无法恢复昔日的辉煌。最终,在齐国被秦国灭亡后,稷下学宫也随之消失。
秦不重视学术,是缘于商鞅的弱民愚民,但很明显愚了自己,因为当秦人都是愚笨麻木的时候,秦二世还闹出指鹿为马的笑话,在天下的冷眼愤怒里,始皇帝一死,秦跟闹着玩一样自己就崩了。
而汉与昔日的齐不一样,齐无力统一大业,但汉眼看着就能横扫过去,如昔日秦扫六国一般。甚至还有大秦没有的,天下归心,民心依附认汉。他们眼看着魏倩将一座座凋敝,满目疮痍的城镇抚平,每去到一处就兴旺一处,连他们读书不耕种的人,都少有饿肚子的时候。
其实学者们嘴上不服,是因为魏倩眼高于顶挑他们毛病,但心里对魏倩萧何的治国能力很是服气。
而魏倩主持重建学宫,甚至听着还有出钱出地的样子,墨家巨子眼睛刷的就亮了,苍天大地啊,可算开眼了,昔日稷下学宫就是黄老当道,现在墨农也能上桌了。
他现在很服魏倩,要不是魏倩不肯入墨家,他都想让贤。
百家大能都出发往咸阳,欲前往拜访魏相,而另一边的魏倩,丝毫不着急,她看着侍女们制香,每一种气味都闻闻,西筠抱来了葡萄酒,她才起身过去,裙摆上不小心沾了香料,走哪都是香风阵阵。
张不疑因为上次报纸火爆一时忙得不行,过来找魏倩时发现她在制毒,玻璃杯中的颜色有些不对劲,魏倩用几种酒调在一起,并没有美感,反而出了奇怪的颜色,仿佛迪士尼公主系列里,巫婆制毒要害公主的毒药颜色,魏倩看着有些沉默。
看向过来的张不疑,“我新调的酒,要试着喝一杯吗?”
张不疑顿时僵住了,随后眨巴眨巴眼睛就看着魏倩,说话都有点舌头打结了。
“啊,这,这不是毒啊?”
魏倩看着也沉默了,“不,信我,这真是酒!”
张不疑也不敢喝,点点头,“也是,毒药长这样也太明显了。”
谁想不开敢喝这玩意。
魏倩想了想,还是不祸害美少年了,下次她再调个更好看的。
此时远处驻守在外的韩信打了个喷嚏,他万万没想到,他一生最恶梦的事在这埋下了祸根。
她让人端上了葡萄酒,“尝尝,这是去年的葡萄制成的酒,颜色很漂亮。”
红酒入了玻璃高脚杯,颜色更是红艳,但这比刚才魏倩调的酒颜色可正常太多了。
张不疑抿了口,眼睛就亮了起来,比市面上的酸酒好喝得多。他向来不喜欢见客,寒喧时喝的酒都很难受。
“好喝。”
魏倩也很高兴,“是吧,我也喜欢,”
与其说是酒,不如说这是饮品,只是制成酒能保存。
张不疑再喝了一口,“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青梅酒,上次你做的酸梅汁也好喝,魏相这里简直就是神仙居所。”
他爹简直是自己清苦,就默认家人也与他一样,还好他家虽是贵族,但没什么亲族了,不然不得鸡飞狗跳。
不过他爹这性子也让他们很清净,他母亲也喜欢花花草草,不必操心俗事,生活一直很清净,也能静下心来读书。
魏倩深以为然,她也觉得她这里是神仙居所,魏府有魏母打理,魏母操持里内外,一家人都很舒适,魏家叔伯已经离开了,他们早就回了大梁。魏母划分内院外院,将外院空出的院落打扫出来给门客住,然后府中亭台楼阁更是玩出了花。
府上养了很多墨者,空闲的时候,硬是给她当了装修工,转过九曲游廊,忽见青石垒成的山涧穿墙而过,水车轱辘转着将外面的湖水引
进庭院。
廊桥用七色鹅卵石铺作星宿图,桥下浮着十二盏青铜莲灯。每至申时,侍女们便往灯芯添艾草,袅袅药香混着水汽漫过石阶。最奇是各处檐角垂下的紫藤花瀑,一到春天,府中百花争艳,更是漂亮,但夏天草木繁盛,修剪得也不错,秋冬的美就更别说了,她娘简直把中式一步一景玩出了花。
尤其是她的院落,后面还给她引了温泉,倒也不是真温泉水,府里人多,燃料就用得多,墨家做试验更是,为了不浪费,墨家机关道人干脆就在一屋子里修了水池,用管道将井水导过来,用上水龙头的开关,再让管道将热量传过来,与现代澡堂子异曲同工。
魏母就将这个给府中女眷用来泡澡,就当温泉了,反正也没外来,魏倩一看就乐了,让顺便修了冲澡的,洗完了进去泡,府中女眷就这么些人,水两天一换就好。
这地还离她的院落近,她换上浴袍直接从后门穿过去就行,只要不忙,她几乎就宅在家里,老祖母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天天笑呵呵的,家和万事兴,她兄长与弟弟又游学在外,毕竟家里有她压力太大,他们也不想对比伤害太大。
张不疑身为丞相长史,领着相府官职,就住得很舒服,俨然把魏府当家了,也就是他爹现在脾气好,换十年前,怎么也得良愕然,欲殴之。
“可是魏相,现在天下因为上回报纸沸沸扬扬,都欲上门拜访,让你拿章程建学院,你怎么扔下消息就不出府门了呢?”
魏倩近日过于享受生活,都快把百家忘了,“急什么,巨子我都没见,事缓则圆,上赶着不是生意,明明是对百家有利的事,怎么还得我吆喝?再过几天人齐了就商量,免得吵得头疼,况且萧相已经去建长安了,也将学宫的地空了出来。”
第50章 百家争鸣(三)南仲,你喜欢……
咸阳这些日子格外热闹,关中经济因为学宫的事盘活了,秦人性子直,少有通文墨的,但他们也看到了好处,一说建学宫,关中都热闹了起来。
儒家与法家一直是最积极入世的,且双方互相看不顺眼,到了见面就掐的地步,但咸阳客栈少,他们舌枪唇棒互相怼着住进了一个客栈。
魏倩在府中见时间差不多了,再耗下去得把人惹毛了,于是她看府上百家拜访的名帖,按帖发邀请函,请百家大贤一道来品酒,她有葡萄美酒夜光杯,还有青梅果酒,米酒与各国的酒。
熏风荡于天地,鹰隼振于青云,耳畔河水隆隆声振百里,学子们没有高台楼阁,百家聚于河边,互相交流辩论着各家思想,少了平日里的戾气。
因为魏倩一直说的是集百家之长,而不是独用一家,他们的竞争有,但已经不是非得你死我活了,难得百家大贤们带弟子聚集,又恰逢春日,魏相得过些日子才开宴见客,不如在天地间,河水滚滚而过,扫开芦苇荡,他们于此互相交流,思想得辩论才能出新,高谈阔论下无庸人。
魏倩听说了此事,剥了个橘子,这年头水果太少,只有橘子甜一些。古人一直是浪漫的,山水江河皆为景,这么多贤者,他们凑在一起,文人又不会打架,可不得自已结伴去辩论,辩出自己学派才是治国王牌,尔等皆是朽木。
“南仲,你喜欢喝什么酒?”
南仲为面前这人摆置酒具时,他再次听到了这个问题。面前这人是张良,也是他的师兄。师兄是不世之才,不仅学问做得好,还很会说话。不仅讲的有意思,还能把他想说的全然揉进去,叫人信服,这一点实在令他叹服不已。所以即便是这样一个听上去没什么意思的问题,他依旧想了很久。
那时韩国还未亡,他们仍在求学时,一起念着“颠覆厥德,荒湛于酒”,他突然放下书凑过来,问了他这个问题。
“南仲,你喜欢喝什么酒?”
他认真的想了想,他在楚地时只是个小吏,是很少有机会饮酒的,如今仿佛时间重合,他也是这样回答。
“说来惭愧,南仲不善饮酒。”
张良看着面前的酒具,“那南仲为何而来,不善饮酒,却欲求我要魏相酒会函帖?”
南仲是个实用主义者,他向来玩不来弯弯绕绕的道理。
“为魏相重兴百家而来。”
“如果良没记错,南仲是法家人吧,法家贤者自然收到了邀请。”
“可南仲想亲自去,我一直很欣赏魏相的扬长避短之说。”
张良喝了一口他倒的酒,与旧友再遇他很是高兴。
“其实依良之见,天下苦难已久,道家的无为之道黄老之说,休养生息更适用于今时,只是魏相年少,少年人总有自己的主张。”
南仲看着窗外春景,时间总是很快,一如窗外桃花,春风过后,花皆散矣。他一身布衣,背脊一如既往挺得笔直。
“那是因为子房师从黄石公,对黄老之说极为偏爱,可黄老道家,修身养性可以,若汉得天下,用黄老以治国,难长久矣。今后也必是要改的。”
“南仲想重振法家吗?”
“子房,仲一直以为,纠结于学派之争的人,都是书呆子。治理国家并非一术可穷,而是需要综合各家之学,以弥补各自不足。魏相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眼光,实乃惊才绝艳之人,我一无名之辈,便想请子房引见,让仲见一见魏相。”
当魏倩收到了张良的邀请,她正在筹备酒宴,毕竟是邀请百家大贤,她不能少了风雅意。
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张良的邀请,可能是因为他儿大不中留的儿子,也是因为张良几乎不办宴会,所以她还没去过张府。
思及如今诸多贤士,她大概知了情况,张良必是给她荐贤才,她让宋庄去应了,她明日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忙活起来了,既是张良亲自给她荐的人,她还是很重视的,第一面很重要,她向来喜欢折腾自己,在这个无趣又无美食,只有纯天然美景的世界里,她也只有衣饰这一爱好了。
她的发髻高高挽起凌云髻,几根玉簪很是端庄大方,发髻的根部用一根青色发带紧紧束住,发带的两端垂下两条细长的飘带,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她戴上耳珰,底部金线坠着一颗圆润的珍珠,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左手腕的两支细玉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清响,右手腕的赤玉镯极为显肤色。
西筠为她穿上米白色深衣,领口和袖口处,用金褐色的锦缎镶边,腰间束着一条宽幅的金褐腰缚,颜色是浓郁的,与米白色的衣身相互映衬,醒目而不失和谐。玉佩佩于腰,很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毕竟魏倩今年才十九岁,正是刚脱稚气,含苞待放最好的模样,相比几年前她也长开了,眉目的清丽绝色让人不敢多看。
魏倩的侍女们对她像是玩奇迹暖暖游戏一样,侍女们为她裁剪的衣裙,几柜子都装不下,还都是不适合干活穿的,送人都不知道送谁,只得让她们停停,但侍女们的灵感是无穷的,魏倩看着这些衣裳,很是头疼。
张不疑抱着书过来的时候,看着魏倩明显要出门的模样,毕竟在府里,魏倩怎么舒适怎么来,大多着绸衣家居服。
“这是要去哪?”
魏倩看他过来,整理着翡翠项链,“你父亲昨日邀我去他府上,我正要去赴宴呢。”
张不疑将书卷往桌上一放,立马跑向自己院落,边跑还边喊,“你等我一起回去,我去换一身衣裳!”
引得侍女们都噗嗤笑了起来,随后看魏倩也笑了,于是一起笑得更开怀了。
张不疑是典型的翩翩贵公子,极
为注重外表,眉毛与少年胡茬都是天天修的,他也换上一套月白色的直裾,蹭着魏倩的马车一起回去。
他闻着魏倩身上的香味,魏倩的马车上也燃着香薰,侍女们很是精细。马车由于防震,很是稳当,张不疑觉得,他在魏倩身边,好像没有一处不精细,因为魏倩是个极为雅致的人,与张良的雅不同,魏倩属于富贵堆砌的清雅。
张府门扉轻启时,檐角铜铃清响,魏倩的马车来了,张良带着南仲出府相迎,南仲抬眼望去,张不疑跳下了车,见魏倩扶着张不疑的手下了马车,与传闻无二,魏相的清丽,世间难出其二。
“魏相百忙之中赶来,良荣幸之至。”
春风吹乱他们细碎的散发,魏倩笑着道,“子房相邀,我必是要来的。”
张不疑跑张良后面,咳了一声,“爹爹,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南仲还以为这少年是谁,结果是子房的儿子,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关系各论各的,有点乱啊。
按理说,魏倩要唤张良为叔叔,但是她官职更高,这么一喊她面子往哪搁?所以她向来是以同辈相唤的,除非有求于人,毕竟有求于人,必礼下于人。
他们一起进了张府,踏入府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道路两旁一小片竹林。修长的翠竹,竿竿挺拔,疏密有致地排列着,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地上便布满了细碎的光影,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驱散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
不愧是张良的府上,这么一比,总觉得魏府朱门酒肉臭啊。
张府很是简单,原先是侯府,张家重新布置,拆了很多房子,植了竹林兰丛,余下的亭台楼阁还留着,珍贵摆设都收起来了,客厅布置都很是简单。
曾经的一个侯府,硬是让他装旧出了斯是陋室,唯吾德馨的感觉。
难怪张不疑不肯回家呢,换她她也不回,总感觉家徒四壁。
“魏相坐。”
魏倩于主位上坐了下来,水夫人带着侍女端着茶水糕点进来,许是年长的缘故,水夫人脸上皱纹有些深,但目光柔和。看向魏倩的时候,眼中难掩惊艳,她唇角带笑,很是慈祥,魏倩也笑着颔首回应。
张良一意孤行复仇散尽家财刺秦,水夫人都未阻止,她出身贵族,却愿意一起与丈夫过着清贫的生活,哪怕如今富贵了,操持家里的时候,也依旧按着丈夫的喜好布置,魏倩觉得,这宅子里的花,大概就是水夫人的喜好吧。
如今不过四十出头,却仿佛年过半百一般,一看就是操心操劳而成的。
水夫人寒喧两句,便退了出来,顺便把张不疑拉走了。
“娘,你拉我干啥?”
水夫人轻哼一声,“真是儿大不由娘,没看见你爹魏相他们有正事?”
“我在丞相府也是有官职的,怎么不能在旁边听了?”
水夫人脚步一顿,“唉,都怪娘,一时忘了,总觉得你是在那当小白脸的。”
张不疑气得磨牙,怎么能这般说他,这是亲娘吗?
水夫人瞥了他一眼,“主要是你们无婚无媒,你往魏府这么一住,很让世人误会啊,还以为你当了面首呢?”
张不疑抿着唇,“我是丞相府长史,住得理直气壮。魏相说她此生都不会成亲的,我可以在相府陪她。”
水夫人瞥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张不疑长得很像张良,性格也与年轻时的子房很像,她一直很疼爱这个长子。次子张辟疆就让她省心很多,自幼聪慧,人人都夸道天才,相比之下,长子就过于笨蛋美人了。
让她很是忧心,只盼他是大智若愚,去了丞相府她反而不忧心了,只希望日后他不要领高职,无他意,就是觉得官小闯出来的祸,家人应该能抗住。
水夫人担忧不无道理,后来张良死后,张不疑参与了对楚国贵族的刺杀,被抓起来,汉律杀人偿命,张不疑变卖家产,赎买自己性命,最后成了守城的更夫。
从世人仰望的留侯,跌落下来成为更夫,只需要一次冲动。
但此时的张不疑不知道,他很高兴魏倩来了他家,张辟疆在读书,看到兄长回来,很是新奇,不知道为啥,明明兄长是继承人,这时代是嫡长子继承制,却像是嫁出去的女儿,回来他都有点想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