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推翻皇帝,亲手报仇……
士兵攻入皇城后, 百姓心惊胆战,宛若惊弓之鸟。战火掀起了满天的硝烟,无数人在自己家中瑟瑟发抖。
他们没有想到在有勤王联盟的情况下, 乱军还是攻入了皇城,不少人在天幕上泣血质问, 各地百姓一并声讨那些联盟军。
被人唾弃的大部队还在几百里外跟惠襄王的杂牌军队斗智斗勇, 即便是他们想疾行过来救人,也得废上个一天时间,到时候一切也都已经晚了。
不论皇帝是死是活, 便宜都让长孙祯给占了,他们哪里能得到半分好处?
还不如就此吸纳那些杂牌军, 或是干脆打道回府,以免长孙祯得了便宜对他们来个秋后算账。
不过也有那些个心思诡谲的,想趁此机会去皇城里喝点肉汤, 赶紧跑过去发点战争财,总不能什么好事儿都让他长孙祯给占完了吧。
大盛朝千千万万的人看到天幕上的那些哀嚎, 普遍陷入了茫然之中。
虽说平日里他们确实瞧不上当今的皇帝, 甚至对他生出了许多厌恶之感,恨不得他立马从那个皇位上滚上去。
可是皇城对他们的意义还是不同的,毕竟帝王是天子这个印象在他们心中烙下深刻的痕迹。他们万万没想到, 所谓受命于天不过是个笑话。
这让他们心中有些迷惘, 从未有这样一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如今正处在改朝换代之中。
哪怕上头坐的是哪位与他们而言都相差不大, 但是皇城中百姓的凄惨却让他们感同身受了。
有的人哈哈一笑, 讥诮道:“果真是皇帝轮流做, 明年到我家,这就是皇权。啧。”
众人此刻并没有意识到,皇帝的尊严在天幕之上被进一步磨灭, 随着民众猜想皇帝也如小鸡仔一般被人宰杀,而上天根本不会保佑他时,皇权也在进一步败落。
长孙祯也在赶往皇城的路上,他打算和惠襄王的军队一举拼杀,却还是分出了些许心神关注着天幕。
当他看着百姓们大逆不道的言论,心中微惊。
以前这些天下的百姓可不知道宫变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好多人浑浑噩噩经历变迁,对上位者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于是对皇室的敬畏还是存在的。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皇帝是怎么被无能地拖下马,比村口的狗都不如,还会畏惧皇帝吗?
他不知道,并且思考着这难道就是天幕的用意,要让这个世道一步步走向没有皇帝的那天,正如薛兰鹤所在的那个世界一样么?
“主公,前方就是敌军了!”副将拔高了声音,语气有些兴奋。
马上就能建功立业,夺得大功,武将们早已磨刀霍霍。
长孙祯也收敛心神,目视前方:“全军,听候号令,随本将军冲——!!”
*
薛兰鹤从睡梦中惊醒,他拿过手机,屏幕随之亮起——才刚刚五点。
他伸长手臂,握住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往嘴里灌了几口冷水才平静下来。
喝到一半,他突然僵住,急声问道:【系统,是大盛那边已经见分晓了吗?】
他的眼睛赤红,本就是突然惊醒过来,这会子眼白更是爬满了红血丝。
系统不禁在心中感慨他的敏锐,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小将军的人,第六感真强。
它说:【是,乱军已经攻入皇城,正在与禁军厮杀之中。再过不久,长孙祯也会和叛军打起来。】
薛兰鹤狠狠皱眉:【你为何不提醒我?】
若是错过亲自斩杀仇家的机会,他怕是要呕一辈子。
系统冷静地回答:【经过判定,皇帝并不容易死亡,你能亲手杀死他的几率很大。】
薛兰鹤要的自然不是几率,他要的是百分百能够杀死元盛昭的机会。
他不跟系统多话,而是直接问道:【我想直接回大盛,杀狗皇帝,可行么?】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道:【可以,只怕你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薛兰鹤没想到系统还这样贴心地给他预留时间,他先是托助理给自己请了个假,然后亲自去元宁的房间。
小外甥睡得一向香甜,哪怕有点动静也不会轻易被吵醒。
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元宁竟然从睡梦中骤然醒过来,揉揉眼睛,稚声稚气地喊:“舅舅?”
薛兰鹤应了声。
元宁比方才清醒得多,立马坐起来,问:“舅舅,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床边的小夜灯亮起朦朦胧胧的昏黄光晕,元宁的眸子瞧着更像是琥珀了,只是那双漂亮好看的眼睛里却写满了忧色。
薛兰鹤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别担心,舅舅只是去个地方,很快就会回来的。”
元宁心脏一紧,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是去大盛吗?”
薛兰鹤颔首。
元宁追问:“能不能带上我?”
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好似有泪光。
薛兰鹤狠狠心,摇头:“岁奴,你乖乖的,舅舅很快就会回来。”
元宁从来都不会无理取闹,见状也只好乖乖答应。
他咬着嘴唇,顿了会,才说:“舅舅,把母妃还有外祖父外祖母他们都带回来,我们人一家团圆,好不好?”
薛兰鹤轻一眨眼,泪珠从脸颊淌过,他才发觉原来自己也落了泪。
他喉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鼻尖也在隐隐发酸,多余的话一句都说不出,他点头:“好。”
*
皇宫里乱成了一片,到处都是逃跑的人和尖叫刺耳的声音。
往日的规矩在此刻烟消云散,宫人们争抢着珠宝,甚至还对自己从前伺候的主子们拳脚相加。
此前对手下人良善的嫔妃倒还好,那些宫人们对主子忠心耿耿,还会护着她们离开。
而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皇子公主们就遭了难,他们以前稍有不顺心就对伺候的宫人拳打脚踢,有些人还以肆意凌辱宫人为乐。
有位出身卑贱,但因母妃受宠所以肆意妄为的皇子平日里最为狠毒。他曾经就因为手下的侍从跪得慢了些,被他当作是不敬自己,被将人脖子拴住从宫门口拖拽至殿内,活活拖死。
其他侍从也或多或少遭受过他的磋磨,心底的恨意滋生蔓延,哪怕是拼上他们这条命都要报仇雪恨。
那位皇子看着往常温顺如绵羊的宫人们狰狞凶狠地望着自己,□□早已吓出了一滩黄水,磕头求饶都不止,却不能阻拦半分。
殿中的惨叫声简直响彻云霄,令人不寒而栗。
皇宫中的乱象还不止如此,人性的丑恶比比皆是。
皇帝倒是早有准备,在几个对他唯命是从的太监护送下,携带着各种珠宝首饰从宫里的地道中逃之夭夭。
地道是一代接一代地相传,也只有帝王才能知晓在何处。老谋深算的开国皇帝兴许早料到会有元盛昭这种不肖子孙,所以早就给他们提供了逃生通道。
本来妻儿也应当会被护在其中的,可是元盛昭怕被他们拖累,延缓了逃命的速度,所以早就将他们弃之不顾了。
反正只要他活着,妻子能再娶,孩子也能再生,兴许后边出生的种还比如今的聪慧乖巧。
打着这种主意的元盛昭逃起来就更没有负担了,他还把玉玺一并偷偷带走,在暗地里嗤笑那些诸侯王争来争去都是一场空,哪怕坐上了那个位置也是得位不正。
他又忽地想起薛兰鹤——那个乱臣贼子竟然妄想向他报仇,真是何其可笑。
待他逃出宫外,又有内廷太监这些高手相助,再以富家翁的身份活在这世上,薛兰鹤又能奈他如何?
这般想着,元盛昭心情更为畅快得意。
身边的太监手持烛灯,穿梭在这幽暗的隧道之中,半分不敢停留。
不知过去多久,一点亮光洒在前方的地上,他们离出口近了。
众人心中都不免有些激动,只要走出去,就可逃出生天。
元盛昭更是走在最前边儿,嘴角向上挑起,走路的姿势都显得闲庭信步了些。
只是他面上的笑在刚走出去之后骤然僵在脸上,眼睛突地瞪大,看着简直无比滑稽。
地道的出口,他那早已弄死的仇敌,出现在异世、天幕之上的薛兰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
薛兰鹤哪怕是在现代也没有荒废自己的武功,他平日里极其没有安全感,对大盛的事耿耿于怀,或许就是为的就是今天——
为了送自己的敌人上路!
他的眸光发沉,冷眼瞧着那些护送元盛昭的太监都是些忠心的好狗,为了他甘愿赴死。
薛兰鹤没有不杀无辜之人的高洁,他对一切阻拦自己复仇的人都不会心慈手软,简直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不过眨眼间,周遭就躺了几具新鲜的尸体。
元盛昭吓得两腿抖若筛糠,兴许知道薛兰鹤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咬着牙,没有求饶,只是一双眼睛瞪得快要突出来,额前也冒出了青筋。
“朕没有错,国师果真说得一点不差。你薛兰鹤本就是乱臣贼子,乱我大盛朝,夺我皇位!”他恨得牙花子都快嘬出血来。
薛兰鹤也恨,他一字一句,缓慢地说:“元盛昭,你锦衣玉食一生,一定没有尝试过军中酷刑的滋味吧。你身为皇帝,若是身败名裂,被后世千千万万人唾骂是,恐怕到了九泉之下都得被你们元氏的老祖宗厌憎。”
他这话的背后含义不言而喻,直接往皇帝心窝子上戳。
元盛昭嘴角溢出鲜血,目眦欲裂:“薛、兰、鹤,你敢——!!!”
回应他的是慢慢逼近的刀。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我替你坐牢
薛家满门忠义, 却落得枉死的下场,不知多少人痛心疾首。
当日斩首后,薛家一众人本该草革裹尸扔于乱葬岗的, 但还是有好心人将他们的尸骨收殓,最终埋葬于千门山的山脚下。
因着收殓之人担心被皇帝发现, 所以也只敢将薛父薛母的尸首带走, 再从其他地方找了两具年龄近似,性别一致的尸身伪装。
此事乃长孙祯告知于薛兰鹤,也算是投门状, 亦或是谢礼。
薛兰鹤同他只是相互利用之关系,又感念帮忙收殓的好心人, 于是便托长孙祯照拂恩人一家。
他们家于是早在皇城兵败前就已经被带走安置,如此倒也算是报了恩。
薛兰鹤先是在皇城带走了姐姐的尸身,让系统帮忙好生收殓, 又去千门山山脚将父母的尸首给挖出来。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在父母的坟茔前跪地磕拜, 以至泣不成声, 不知该不该后悔自己在边关的意气风发,以至于功高盖主,所以害了整个薛家。
若他只是一纨绔子弟, 哪里会惹得皇帝忌惮怀疑, 薛家在乱世的洪流中应当也能保住自身……
薛兰鹤潸然泪下时, 原本还风平静浪的天气忽地有了清风环绕, 擦着他的面颊而过, 仿佛在宽慰着他。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边挖着泥边哽咽出声:“爹、娘,孩儿不孝, 叨扰你们的安宁……”
这地儿远离尘嚣,僻静幽远,他从清晨挖到午时,十指都已经糜烂,有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
这般自虐式的行为像是他扭曲的赎罪方式。
……
关臣寻思着薛兰鹤这个劳模几乎很少请假,难不成是最近拍戏太辛苦所以才病倒了?
想到薛兰鹤家中就只有一个小的,又没别人可以照顾,他当即提着大包小包去看望对方。
去了薛兰鹤的公寓,他也确实被里头的安静给惊了一跳。
青天白日的,客厅里倒不昏暗,只是太静了些,没什么人气。
倏忽间,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不由心里一惊,赶紧去追寻气味的来源。
关臣旋即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他没有任何畏惧地猛然打开门,却只看见薛兰鹤将双手放在清水下面冲洗。
他视线不轻易地往盥洗盆里扫了眼,却被这人血肉模糊的双手给惊得心脏骤停。
关臣没有丝毫迟疑地把水龙头关掉,瞧着薛兰鹤的十指更是惨不忍睹——皮肉翻卷,竟也有白骨依稀可见。
他感觉自己都快要呼吸不上来了,牙根咬紧,眼眸也微微泛红。
薛兰鹤才是不明所以。
他回来之后不敢立马让外甥瞧见如今的模样,打算先清理脏污,再给双手包扎一下。
谁知道关臣会突然闯进来,反应还这么大,活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早知道他就不该在某次醉酒,和这人放肆欢愉了之后,心软把家中的钥匙给他了。
薛兰鹤的平静让关臣愈发心里难受,他问:“你这是怎么了?”
一出声他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
谁让薛兰鹤不光是手上有伤,甚至连身上都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更是不敢耽搁,攥紧了对方的手腕,不等薛兰鹤回答,沉声道:“我先拿医药箱里的东西给你处理一下,你别再自己乱来了!”
薛兰鹤见关臣对自己的语气少有的重,没觉得恼怒,反倒是挑挑眉,颇有兴味地看着对方。
消毒的碘伏刺激性固然小,可涂在伤口上还是有些轻微的疼痛。
薛兰鹤发出轻轻抽气的声音,动静几不可闻,可关臣还是发觉了。
后者分明忍着怒气,想给薛兰鹤一个教训看看,瞧他还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
但是在听见动静后,他还是身体很诚实地放轻了动作。
处理到最后,薛兰鹤这个受了伤的人面色不变,关臣眼眶却红透了,仿佛双手重伤的是他一样。
薛兰鹤不知怎么的,莫名觉得这个场面有一点好笑。
关臣抬头就看见薛兰鹤眼中的笑意,本来被心疼压下的怒火蹭得冒上来,他怒道:“你就这么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吗?!”
还有身上的血腥味,他真不知道对方去干了什么。
薛兰鹤说:“抱歉,事出有因,我平时还是很爱惜这条命和身体的。”
关臣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薛兰鹤那张好看的面孔上显出诚挚的表情,心中的怒气也没有那么重了。
他扯了扯嘴角:“好吧,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去干什么了吗?总不能是去杀人了吧!杀了人还用自己的手指埋尸,你可不像是这么蠢的人。”
薛兰鹤没有介意他还要拉踩一下说自己蠢,而是眸光幽沉,平淡道:“如果我说是呢。”
这样重的血腥味,他没有处理得很及时,总不能说是去杀猪了吧。
关臣喉咙微哽,试图在薛兰鹤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迹象。
他只看到薛兰鹤的眼睫毛和从前一般又直又长,连抖都不曾抖一下,眼睛狭长深邃,嘴唇很薄,下颌线冷锐,是极其锋利逼人的俊美相貌。
总之……不像是开玩笑。
他额头突突地疼,说:“你不会无缘无故去伤人,这件事多半事出有因。”
薛兰鹤极快地反驳:“但我就是做了,不管怎么事出有因,也是既定的事……”
他的那个实字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关臣捂住。
对方打断他开口,自己又说:“那我替你认罪,替你去坐牢。你的名声比我更重要。”
薛兰鹤怔住,看出了关臣神情中的真心实意,心脏就像是被小蚂蚁啃噬似的,很痒很酸涨。
他还是第一回碰上除了亲人之外,还会带给他这种情绪的人。
“没有……没去干坏事,一切都结束了。”薛兰鹤把脑袋靠在关臣的肩膀上。
关臣被他冷不丁这么一说,有些狐疑,没有因为薛兰鹤主动依靠在他身上而窃喜,还抓住对方的肩膀:“薛兰鹤,你认真跟我说,别试图蒙混过关,看着我的眼睛。”
薛兰鹤是谁啊,他演戏也是被大导演检验的,当即就把脑袋抬起来,不避也不闪地和关臣对视。
“真的没有,不骗你,不信你去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