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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喜欢为你束发

祈怀月有点舍不得,但一想到刚刚师渊做出的事情,他又担心再放纵幼鸟,以后或许会给师尊惹来难以解决的麻烦。

“师尊,我可以一起去吗?”

诸承渊点了点头,他伸出手,修长冰冷的指骨,将祈怀月耳边刚刚因玩闹而散乱的一缕乱发,别到少年的耳后。

祈怀月很少与师尊这么亲近过。

在师尊沉黑寒眸的注视下,感觉到脸颊刚刚擦过的些微痒意,祈怀月的脸颊不由浮现一层薄红。

“师尊,我的发冠是不是乱了?我去整理一下。”

虽然重活两世,祈怀月还没习惯打理过长的头发,早上束发的时候总有些手忙脚乱。

此刻在师尊面前,他更感觉自己像个要被看顾的孩子。

容明玦见状自告奋勇说道。

“我可以帮师弟束发。”

照顾了师弟们许久,容明玦非常有当大师兄,既当爹又当娘的经验。

然而师尊冰冷的目光,止住了容明玦的动作。

“你们去将洞府,迁入观渊峰。”

容明玦等人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师尊的认可。

“是!”

三人立刻回返洞府,准备将洞府尽快迁入观渊峰。

湖边此刻只剩下诸承渊和祈怀月两人。

在师尊沉黑的眼眸中,祈怀月莫名觉得有几分紧张。

“师尊,我自己来吧。或者,我去找人教我束发……”

诸承渊垂眸,修长的指节轻轻落到了他的发冠上。

惯于握剑,一剑能斩断山海的手,此刻抚弄着祈怀月的黑发,竟是没让他感觉到任何疼痛不适的温和。

“我既是你师尊,无论何事,都应由我教你。”

发冠被摘下,祈怀月感觉到头上一松,原本被发冠箍得很紧的发丝,在师尊的手掌拂过处,竟有点酥酥麻麻似的舒服。

“师尊,这等小事,不需要您亲自动手。”

祈怀月可怜巴巴地扒着诸承渊的衣袖,感觉自己这个连束发都需要师尊教的徒弟,不称职到了极点。

他想要接过自己的玉冠,“让我自己来吧。”

然而诸承渊的手轻轻覆在他的后颈上。

“怀月,乖。”

剑尊微冷的指尖此刻散发出细微的,平时足以斩断川海的剑气,此刻却如同密密的梳子一般,滑过少年人柔顺的乌发。

祈怀月没感觉到一点不适,甚至有种猫猫被顺毛般舒服惬意的感觉。

而他的脸颊离师尊的衣襟极近,能闻到师尊身上让人安心的仿佛冰川融雪般的冷冽气息。

诸承渊抚弄着弟子柔软的发丝,心神也格外平和安宁。

他确实有百种方法,无论是唤来仆人,还是让傀儡代行,都比他亲自动手更为合适。

可是感觉到少年柔软的肌肤贴在他手掌上,脉搏传来的一点点颤动,诸承渊第一次有了陌生的,仿佛抚弄养育一朵脆弱的花,一点一滴小心照料它,才得以感受着它存在的满足之感。

诸承渊垂下眼睫,竟分不出此刻停下的剑气,是出自他的私心,还是旁余的,此刻纷扰生出的其它杂念。

祈怀月猝不及防间,就听到师尊淡淡一句。

“怀月,已经好了。”

祈怀月差点被师尊的动作弄得差点睡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不松不紧刚刚好的发冠。

“我,我还没学会呢。”

诸承渊看着他,轻声说。

“不急,我日后会慢慢教你。”

等被师尊牵上云层的时候,祈怀月的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

为什么学个束发,他都要让师尊慢慢教他?

难道他看上去那么像是一个手脚不勤的笨蛋吗?

祈怀月忍不住偷偷解了自己的发冠,试图自己恢复原样。

可结果他弄得手忙脚乱,比之前的发冠还不如,在师尊的注视中,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没错,他真的是笨蛋呜呜呜……

前世的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祈怀月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云月秘境里,师尊带进来的一大堆仆役,把他照顾得更加五体不勤。

等等……

祈怀月猛然想到了什么,在师尊继续帮他束发的时候,他忍不住仰头说道。

“师尊师尊,您买的那具傀儡,是不是可以帮我束发啊?”

在小弟子亮晶晶的注视中,诸承渊面不改色地说道。

“它不会。”

祈怀月无比气愤。

炼器阁怎么能卖给他师尊功能不全的玉人傀儡呢?

这不是欺负他师尊不会用傀儡束发吗?

一想到前世诸多女修夸赞玉人傀儡束发和妆容打扮,格外灵巧多样的传言,祈怀月生气地问道。

“师尊,我能不能带着傀儡去炼器阁问问?”

无良奸商,必须把所有吞下去的他师尊买傀儡的灵晶,都给他吐出来!

看着自家气呼呼的小弟子,诸承渊轻轻用手揉了揉少年的头。

“不必,我喜欢为你束发。”

祈怀月的神色逐渐困惑而且震惊。

每个修者都有不同的喜好,他确实都能理解这一点。

可是,可是他仙风道骨的师尊的爱好——竟,竟然是帮人梳头发?!!

这一刻,祈怀月心中师尊伟大高岸的形象,不由坍塌了一个小角落。

不过祈怀月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支持师尊这个无伤大雅的小爱好。

“师尊,我的头发很长,要不我剃一次光头,把我的头发都送给师尊吧?”

这样师尊就可以随时随地束发了。

祈怀月欣喜地想,他总算是帮师尊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诸承渊惯于握剑,揉着小弟子柔软的黑发的手,突然停下。

“不许。”

观渊剑尊用着前所未有严厉的语气,对祈怀月冷声说道。

“若你将头发剃了,我便将那妖兽的羽毛全部剃光。”

诸承渊可是知道,祈怀月有多喜欢巨羽妖鹰幼鸟那毛绒绒的羽毛的。

少年几次露出一副都恨不得将脸都埋进幼鸟绒羽里的样子,让诸承渊还需分心按耐住观渊剑感觉到主人杀意,蠢蠢欲动的嗡鸣。

而此刻,祈怀月一脸震惊。

不是,他剃光头,和他的坐骑剃毛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

为什么师尊拿给幼鸟剃毛这一点来威胁他?

然而仔细想了一下一只秃毛的巨大猫头鹰的模样,祈怀月突然冷静了下来,讪讪地笑了笑。

“师尊,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还以为师尊是喜欢我的头发,才想要将头发送给师尊的。既然师尊不喜欢,那还是算了。”

说着,祈怀月忍不住蹭了蹭师尊摸着他头的手掌。

怪不得宠物都喜欢被摸摸,他也喜欢师尊这种温柔轻缓的摸摸。

而看着他的小弟子还带着一点遗憾的卖乖模样,诸承渊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轻轻敲了敲祈怀月的额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力道,只是声音仍然冷寒如冰。

“不许胡闹。”

祈怀月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摸清楚了师尊不仅不会体罚,连斥责都是轻轻落下的习惯,此刻越发忍不住暴露出自己无赖的一面。

“师尊,你敲疼我了。”

他本意只是想讨乖卖巧地糊弄过这一关,可谁知道师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听到他这句话,诸承渊的冷面一变,立即叩住他的手腕,灵力护住他的心脉,如海般的神识一寸寸探查起了少年的身体。

祈怀月被吓了一跳,他连忙说道。

“师尊,我没事,我刚刚都是胡说的……”

祈怀月努力想展示给诸承渊看。

“您看,我连皮都没破呢,肯定什么事情都没有。”

然而看着少年雪白额头中一点淡淡的红印,诸承渊霜冷深黑的眉宇一蹙,修长的指尖带着淡淡的灵力,轻轻揉了揉红印的那块

此刻凝滞沉闷的气氛,简直让祈怀月觉得自己不是被师尊敲了额头,而是被师尊从心脏里捅了一剑。

他这个当事人还什么感觉都没有,怎么师尊好像就自责了起来?

祈怀月心里的歉意更深,他揪着师尊的衣袖,小声说道。

“师尊,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诸承渊薄唇微抿,他并不想责罚自己的小弟子。

只是刚刚祈怀月的那句话,确实短暂地让他的理智空白了一瞬。

他是知道自身灵力一旦有所不稳,哪怕只是泄出一丝,都可能立时将所有靠近的修者震碎得神魂俱灭,连齑粉都不可能找到。

更何况是他才刚刚通窍的小弟子。

如果,如果刚刚真有意外发生——

他连见到祈怀月的可能都没有了。

诸承渊的眼睫一颤,从未有过任何弱点,也不懂得心慌意乱是何种滋味的剑尊,此刻看向自己的小弟子。

仿佛从隔绝人间情欲的神像,被拉回了人间。

“怀月,日后不准你在任何与自身相关之事上,对我撒谎。”

看着师尊如寒霜覆盖的沉沉脸色,祈怀月这时连句插科打诨的话都不敢说,只敢一个劲地点头。

诸承渊的手,轻轻拂过少年红印消失的额头。

“我也答应你,日后不会再如此责罚你。”

祈怀月此刻感觉到一股陌生的酸胀感觉充斥着他的眼眶,他掩饰地闭了闭眼。

被敲额头,算什么责罚?

如果之后其他人被师尊收入门下,应该会被师尊宠成更五体不勤的笨蛋徒弟吧。

第42章 接你回府

豢兽门坐落在天霄宗最边缘之地,因为各类奇珍异兽长成的环境不同,声音吵嚷,豢兽门隔着大雾湖沼自成一地,既有适合豢养飞禽的崇山峻岭,也有浩瀚的黄沙大漠,更核心处又是绿野一片的平原深林。

这些人工景致都是法术搬运隔绝而成的,而因为看管奇珍异兽所需的人手众多,豢兽门也是需要杂役弟子最多的地方。

刚入门的杂役弟子固然对仙宗的奇珍异兽充满敬畏,然而混迹在天霄宗底层数十载,晋升无望的杂役弟子们,早就对这群不会说人话的妖兽,磨灭了过多的畏惧之心。

他们此刻的心思,反而放在宗内底下盛传的流言之上。

“王兄,听说剑尊收了一位新入宗的凡人为弟子,你与李管事最亲近,可听闻过此事?”

消息灵通的王武人,见四下无人,露出一个隐晦的微笑。

那人见爱财如命的王武人,如此不见兔子不撒鹰,脸上闪过一丝肉疼,只能暗中狠狠递了一块灵石给他。

“这下能说了吧。”

王武人摸了摸手上的灵石,确定成色不假后,宽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那位哪里是新入宗的弟子,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杂役弟子,只是不知走了什么运,竟能被观渊剑尊一眼看重。不说你,连李掌事都对那位讳莫如深呢。不过吧,我看传闻真真假假,神魂殿那边,可没收到要多点一支香的消息。”

听消息的人不由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神魂殿?”

王武人不介意卖弄这种并不算隐秘的消息。

“神魂殿有几位太上长老坐镇,凡是长老的真传弟子,都需摆案设位,再以神魂连香,此香百年才燃尽,然后更换一次,而与神魂香相连的主人,若是神魂一断,香身就会立刻碎裂。如今观渊剑尊门下,仍只有三柱神魂香呢。”

探听消息的人大喜过望。

显然,传闻应有不实,不然若是观渊剑尊真的收下新的真传弟子,剑尊门下的神魂香应该再添一支。

光是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价值起码值得十颗灵石。

果然,王武人目光短浅,竟然只收下一颗灵石,就卖出这种消息。

那人内里对平日游手好闲,懒散不已的王武人更加鄙夷,他转过头便盘算着该如何将这消息卖出更高的价钱。

而王武人则乐呵呵地摸了摸手中的灵石。

传出去好啊。

不传出去,他们怎么能知道——尊上收的弟子,是不是就是他们极剑门的小主人呢?

尊上百年都没搭理过他们极剑门,他们这些极剑门的人,再不主动找点事,真的就只能当一辈子默默无闻的散修了。

……

祈怀月有点尴尬地看着和巨羽妖鹰抱头痛哭的豢兽门门主。

一脸络腮胡,仪容不整的豢兽门门主,格外感动地搂着自己曾经的爱鹰。

“鹰王啊,我与你多日未见……”

而师渊也人性化地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

和它遇过的危险人类比起来,豢兽门门主作为一个尊重妖兽的饲养者,简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饲主了!

而上一世,祈怀月就听说过这位豢兽门门主爱宠如命,每天都需抱着妖兽才能入睡的传闻。

而豢兽门在天霄宗内的地位最低,或许也跟这位无心修炼,只想与爱宠天长地久的门主不无关系。

祈怀月没有夺人所好的想法,他忍不住看向师尊。

“尊上,既然门主如此喜欢这只幼鹰,不如,我们将幼鹰送回去吧。”

少年的声音虽小,然而在场的豢兽门门主和巨羽妖鹰都能完全听得到。

一人一鸟迅速放手,恢复到一个礼貌的距离。

巨羽妖鹰嘎嘎嘎地焦急大叫。

虽然豢兽门门主的供奉,让它很是满意,可是巨羽妖鹰是一个有目标有追求的妖兽种族,铁骨铮铮如它,当然想追随更强大的主人啊!

而豢兽门门主也露出一个不自在的慌乱微笑。

“尊上,这怎么使得呢?我,我只是看着鹰王,想到了刚刚被要走的一批巨羽妖鹰,风雷长老真是欺人太甚,竟然全部要走了我好不容易驯养温顺的巨羽妖鹰……”

豢兽门门主越说越委屈,像是一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如果不是诸承渊一直保持着心如磐石,冷酷无情的姿态,祈怀月毫不怀疑这位豢兽门门主会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哭诉他的委屈。

一脸络腮胡的男人,此刻眼泪汪汪的样子,真的让祈怀月都有点顶不住。

不过身为天霄宗一部的门主,豢兽门门主竟然连被一个普通长老欺负,还只能求到观渊剑尊头上,也不得不让祈怀月再度意识到了豢兽门的位置之低。

而豢兽门门主也忍不住别别扭扭地说出了他的请求。

“……幸好我还留下了几颗蛋,等蛋孵出来,成年之后,可否劳烦尊上借爱宠给我一用?”

原来豢兽门门主是想借种配对。

祈怀月恍然大悟。

这个请求,已经卑微到让人见之落泪的地步。

然而诸承渊看向祈怀月,显然是不愿替他做出这个答复。

祈怀月连忙答道,“当然可以。”

豢兽门门主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多谢尊上。这位,应该就是尊上新收的弟子吧?果然一表人才,天资绝佳……”

祈怀月连忙止住了豢兽门门主天花乱坠的褒扬之语。

“我这次来找门主,是希望门主能帮我再教导一下师渊的。它的凶性还未被完全驯化,可能要劳烦门主派人再好好驯养一番。”

豢兽门门主听到“师渊”两个字,忍不住瞥了一眼祈怀月身后的诸承渊,然后很快收回视线,再热情不过地说道。

“这等小事,便交由我亲自来做吧。不知,师,师……渊,有何不乖顺之处呢?”

虽然在修真界没有避尊者讳一说,然而大半修者都格外有默契地不会给爱宠起什么可能和尊者同字的名字。

向来胆小怕事的豢兽门门主,看着站在祈怀月身后的观渊剑尊,更是有一种往日和凶兽打交道,看着柔软可爱的幼崽身后,站着恐怖而杀伤力极强的凶兽的感觉。

再听到这个名字,豢兽门门主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名字应该是观渊剑尊亲自为幼鹰起的。

看来,果然如同传闻所言,观渊剑尊对他这位小弟子格外得看重啊。

豢兽门门主更加提了提神。

大的他惹不起,小的他更加惹不起。

而祈怀月也有点为难,他看了看师尊,最后还是说道。

“也不是,特别严重的地方。就是师渊有时候会抢食,还有挠人,师兄们不与它计较,只是我担心若带它去别处,会惹来些麻烦。”

听着祈怀月的话,幼鹰委委屈屈地嘤了一声,小步小步地走近祈怀月,露出一个让人心软的圆圆纯黄眼瞳无辜模样。

然而豢兽门门主听着祈怀月的话,背后冷汗直下。

剑尊的三位真传弟子,那是何等前途无量的大人物?

他一向谨小慎微,连一介普通长老都不敢随意得罪,更不用说是前途无量的天才弟子了。

豢兽门门主突然觉得,鹰王这个种,似乎不传也罢。

要是巨羽妖鹰以后都和鹰王一个性子,他这个豢兽门门主迟早有被扫地出门的一天。

豢兽门门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幼鹰一眼。

只是幼鹰完全忙于讨小主人的欢心,根本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的前饲主一眼。

豢兽门门主恭敬道。

“尊上放心,我一定会严加驯养鹰王,一月之后再将它交于尊上,日后定不会再让它惹是生非了。”

豢兽门门主言之凿凿,而祈怀月虽然有点不忍,但想到不能因小失大,只能轻轻摸了摸幼鹰温暖柔软的羽毛。

“乖一点,一个月后我再接你回家。”

巨羽妖鹰感觉到诸承渊冷漠的杀气,完全不敢像之前一样向小主人撒娇求饶,只能嘤地叫了一声,然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豢兽门门主身边。

豢兽门门主还想热情推销他的几只爱宠,毕竟能向极少露面的剑尊讨好,这种机会即使在天霄宗也格外难得。

然而祈怀月严加拒绝,他一点都不想让师尊的洞府,变成和豢兽门一样乱糟糟的地方。

只是豢兽门门主格外热情,祈怀月实在推脱不过,只能答应去豢兽门门主饲养爱宠之地游览一番。

而豢兽门门主热切期盼地看向诸承渊,恳请观渊剑尊赏面多留在殿内一会儿。

祈怀月看出了豢兽门门主显然想和师尊有话要说,他体贴地先一步说道。

“师尊,那我先去外面看看,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自家生机勃勃,显然对外界事物带着满满好奇的小弟子,诸承渊点头。

“时辰一到,我便接你回府。”

这一刻,豢兽门门主忍不住幻视了,人间新婚丈夫对着回门的妻子,一刻都不忍分别,在临别前不舍而温和地叮嘱的场景。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豢兽门门主浑身打了一个寒战。

要是让尊上知道他刚刚想了什么,他这个豢兽门门主也可以不用干下去了。

第43章 他不该让祈怀月离开他的视线。

豢兽门门主地位不高,门主弟子们自然更加谨小慎微。

祈怀月被豢兽门的弟子簇拥着走了出去,每个弟子都恭敬地半低着脸,别说是主动找话了,就连眼神都不会和他直接对视。

只有主动介绍时,才有一位看着讨喜爱笑的圆脸弟子开口。

“这里是五色凤鸟居住的巢穴。五色凤鸟本性喜静,性格温驯,适合被驯养为坐骑……”

圆脸弟子虽然是筑基修者,可是在祈怀月这个仅仅是通窍期的修者面前,却无比的谨慎,甚至可以说毕恭毕敬。

祈怀月也知道这些修者的敬畏不是对他,而是对他身后的师尊,他一路上格外安静,偶尔出神地想着,不知道豢兽门门主什么时候能和他师尊谈完。

“尚师兄,不好了,飞山灵猿又跑出来了!”

圆脸弟子面色一肃,终于有了点真传弟子的威严。

“跑出了几头?跑到了何处?”

问清楚详情后,圆脸弟子扫了一眼周围繁多的弟子们,面色有些许挣扎。

祈怀月配合地说道,“我正想独自走走,尚道友快去处理急事吧。”

然而尚耿宽犹豫了一会,还是面色坚定地摇了摇头。

“师尊吩咐过了,决不能让我擅自离开贵客。刘师弟,你带着李师弟和赵师弟去抓捕飞山灵猿,用我的困兽钟去抓,实在抓不住的,就地杀了,也不能让它们跑进珍兽区……”

说到后面,圆脸弟子的话语带上杀气腾腾,然而神色中隐约露出的肉疼痛心感觉,让祈怀月也不由有几分感同身受。

“尚道友,既然你们不放心我独自留在此处,不如带我一起过去吧。有你们保护,我也不可能在你们眼下出事吧。”

圆脸修者眼里闪过几分挣扎,显然几头飞山灵猿的诱惑,还是短暂地压过了他原本的担忧。

“既然这样,就多谢祈道友了。”

这一次,尚耿宽看着比他还小上许多,却格外体贴的少年人,话语中的真诚感谢意味,任谁都能明显听出。

祈怀月摆了摆手,比起和一群死气沉沉的修者在一起,抛开其他考量,他其实也想看灵猿们越狱的场景。

事情紧急,话不多说,祈怀月很快盛着豢兽门的飞行坐骑,来到了距离事发处不远的弟子居所里。

即使赶着要去追飞山灵猿,尚耿宽离开前不忘给祈怀月放了一个范围数米长宽的灵气护阵。

只要祈怀月不是自己从灵气护阵中踏出,没有任何灵兽能隔着阵法伤到他。

祈怀月也不好反对圆脸修者的这番好意。

很快,十数位修者化成一道灵光,以饿虎下山般的态势,朝着那些感应到的飞山灵猿赶去。

祈怀月站在半山腰上,看着一片葱绿的山林里,完全看不出有飞山灵猿出入的痕迹,莫名有点遗憾,可惜自己还是没有看到传闻中的飞山灵猿。

然而可能是坏事经不起念叨。

在寂静的弟子居所里,祈怀月很快就能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呼吸声。

通窍期的修者,到底还是比凡人更耳聪目明。

祈怀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还有夹杂着某种野生动物的暴虐凶猛的低低怒吼声音。

难道是有修者在被飞山灵猿追杀?

祈怀月正这么想着,很快在视线余光里,他看到了丛林灌木里一片衣角的痕迹。

一道雪白而庞大的灵猿在瞬息间扑到衣角主人身上,这瞬间快得让祈怀月来不及喊人。

他下意识地摸上了腰间仅仅是装饰作用的普通灵剑,在意识反应过来前,他已经握住了出鞘的灵剑,身体里的灵气猛然调动,朝着那头白猿当头砍下。

刀锋划入血肉的锋利声音后,那头一人高的白猿发出愤怒而虚弱的怒吼,却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轰然一声砸下。

祈怀月也没想到自己前生的战斗意识,竟然还能让他发挥出救人的作用。

来不及多想,他连忙看向被白猿扑击的那人。

“你没事吧……?”

被他救下的青年,穿着豢兽门弟子耐脏的黑袍,衣袍上胸膛的位置被划破出几道刻骨见血的伤口,瘦削的脸颊沾染着血污,隐约露出的面孔肤色苍白无比,却不见有几分畏惧。

他黑得吓人的眼瞳,死死地盯着祈怀月,让祈怀月差点以为自己不是救了这人,而是杀了这人的仇人。

莫名的,祈怀月竟然觉得这人的脸,有几分让他毛骨悚然的熟悉。

豢兽门的修者们听到这里的动静,很快赶到返回此处。

尤其是祈怀月熟悉的那位圆脸修者,看着祈怀月和祈怀月不远的白色灵猿,脸上闪过几分后怕。

如果祈怀月真的在他的看护下出了事,想到观渊剑尊冷漠冰寒的神情,尚耿宽的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祈道友,你没事吧?”

扫过祈怀月和那受伤青年的神态,尚耿宽很快得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怕之余,他又无比惊讶,然后深深的敬佩。

不愧是剑尊亲自选中的弟子。

祈道友进入宗门不到数天,不仅已经到达通窍境,竟然还修习了如此凌厉的剑招。

而这还不够,旁人见到动作敏捷,身形庞大的飞山灵猿,只怕早已经惊慌失措,更不用说还能如祈怀月一样,主动去救助他人,一击毙命灵猿了。

“多谢祈道友出手相助……”

祈怀月打断了尚耿宽的一大堆恭维话语,“他还受着伤,不如我们先将伤者送到医心堂吧。”

尚耿宽连忙点头,他自然不会让祈怀月亲自动手。

“师弟,我送你去医心堂。”

虽然有些记不清这位弟子姓甚名谁,但尚耿宽在豢兽门中的好口碑,都是靠热心帮助同门弟子积攒下来的。

然而面对尚耿宽的热心,那人不仅不感激,反而冷冷挥开了尚耿宽的手。

“滚!”

听着青年沙哑的声音,尚耿宽脸色一变。

“谢越和?谁准你进的豢兽门?!这次的飞山灵猿逃出,是不是你做的?!”

与此同时,祈怀月脑中一震。

谢越和?!

前世掀起了修真界腥风血雨,还连累他的好友被宗门惩处的谢端闵之弟,魔子谢越和?!

祈怀月突然很想将自己刚刚拔剑的手给砍了。

如果他早知道刚刚被飞山灵猿袭击的就是恶名沸扬的魔子,他才不会去出手救人!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后悔药,祈怀月真的想将刚刚出手的自己牢牢地按回那个灵气护阵里。

……

豢兽门正殿,诸承渊看向谦卑讨好他的豢兽门门主。

“还有何事?”

豢兽门门主看出剑尊并不想和他多聊的想法,只能小心翼翼打探道。

“听说尊者,不日将前往正浩门,我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子,还缺些洗筋伐髓的清气……”

豢兽门门主还想再说,诸承渊已经干脆地应下。

“可以。”

豢兽门门主笑得格外殷勤小心,“那就多谢尊上了。一路上还要劳烦剑尊多多照拂我的弟子……”

诸承渊点头,然而这次连寒暄的时间都不给豢兽门门主,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豢兽门的正殿内。

豢兽门门主幽幽叹了一声。

想到刚刚观渊剑尊对他那位小弟子的在意,只觉得人比人,这之间的落差之大,真的让人落泪。

若是剑尊愿意收他为弟子,即使他厚着脸皮,连这个门主之位都不要了,也想毛遂自荐,换取一条坦荡的大道之途啊。

想了想剑尊收下的三位弟子,都是样貌不俗之辈。

豢兽门门主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

难不成样貌更好些,也更利于修道?

巨鹰仿佛看穿了豢兽门门主的小心思,忍不住扇了扇不要脸的豢兽门门主。

它的小主人最好看!

前饲主,剃了胡子,也还是丑!满足不了它们巨羽妖鹰的审美。

……

“出了何事?”

诸承渊循着祈怀月的气息寻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之外,握着染血灵剑孤零零站着,神情低落的小弟子。

那一刻,剑尊恐怖而暴虐的气息,让原本差点想和谢越和打起来的豢兽门修者噤若寒蝉。

所有人感觉到那股恐怖如汪洋般没过口鼻的气息,瞬间安静了下来。

然而剑尊只朝着一人走去。

“受伤了吗?”

明明能感觉到灵剑上的血,没有祈怀月的气息,然而当看到他的小弟子握着染血的剑,神色茫然无措的时候,诸承渊突然生出格外浓烈的悔意。

他不该让祈怀月离开他的视线。

他的小弟子还这么脆弱,除了他之外的其余人,怎么可能一心一意看护他的怀月?

不如,让这群人,以死谢罪吧。

并不如周围人想象般风光霁月,正道魁首的诸承渊,心里一闪而过某种更似魔修般暴虐的想法。

然而祈怀月像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他一把丢掉了手中的灵剑,像个终于寻到父母的委屈孩童般,撞进了诸承渊怀里。

少年的身体柔软温暖,那清浅柔软的呼吸,让诸承渊的脑中短暂的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自己刚刚的所有念头。

此刻,他轻轻揽住自己的小弟子,竟觉得从前无聊乏味的年月,只是为了等来此刻的安稳。

第44章 我都与你一并承担

然而祈怀月很快主动脱身,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

“师尊,我,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祈怀月也顾不得避嫌,他揪着诸承渊的衣袖,自责地低声说道。

然而落在他头上的,却是格外沉稳温和的大掌。

诸承渊平静道。

“无妨。无论你做了何事,我都与你一并承担。”

在一旁的尚耿宽浑身一颤,莫名觉得观渊剑尊看似平淡的话语中,蕴藏着无比浓重的杀意。

显然,剑尊的这股杀意不是对着呵护的小弟子,而是对着他们这群无能至极的修者。

尚耿宽立刻出身认错。

“尊上恕罪,是我们一时疏忽,没有看护好祈道友。祈道友并未做错任何事情,刚刚有灵猿袭击修者,还是祈道友挺身而出,救下此人性命。只是祈道友不知,此人屡次假扮我豢兽门弟子,混入豢兽门中,导致数次灵兽大规模出逃,浪费了豢兽门无数人力物力。若不是看在此人是处刑司司主真传弟子的胞弟的身份,我们早已将此人拿下,送往处刑司。”

诸承渊的注意力只放在尚耿宽的前半句话上。

“一时疏忽?”

剑尊垂下眼睫,淡淡重复了这四个字。

这一刻,距离诸承渊最近的祈怀月,突然有了一种极为强烈的不安。

就如同前世,他见到一剑斩开魔渊的师尊的感觉。

“师尊,我是不是救了一个坏人?”

祈怀月努力想转移师尊的注意力,然而地上原本毫无动静的谢越和,此刻毫无缘由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坏人?没错,我就是个想生啖活物血肉的魔修,你们有本事,就一剑杀了我呀!”

谢越和的声音里,带着近乎疯癫的笑意,然而青年死黑的眼瞳,却真的像一头想吞噬活人血肉的贪婪魔物。

这一刻,祈怀月从谢越和身上,再度看到了前世那无恶不作的魔子的身影。

第一次,祈怀月不想阻止师尊动剑杀人。

如果这世间冥冥之中真的有因果功德的话,师尊动手杀了此刻还未长成的魔子,应该算是最大的功德不过吧。

这样的念头在祈怀月脑中一闪而过,然而下一刻,一道急促慌乱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求尊上手下留情!”

得知了消息,匆忙从处刑司赶来的谢端闵,看着谢越和周围围着的一群豢兽门弟子,再看着不远处的剑尊和祈怀月,立刻就明白谢越和这一次闯出了多大的祸。

几乎习惯了为胞弟认错背锅的谢端闵,毫不犹豫地在众人面前跪下。

“此次越和惹出的祸端,豢兽门的灵兽损失,以及相应罪罚的惩处,我愿一并承担。求尊上饶他一命,日后我一定会严加看管。”

看着谢端闵如此诚恳而沉重的表态,旁观之人都忍不住感慨一声兄弟情深。

只有谢越和闭了闭眼,嗤笑般地吐出几个字。

“惺惺作态。”

别说是祈怀月了,此刻豢兽门弟子,都有些怜悯愤恨谢端闵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位不知廉耻,也毫无感恩之心的弟弟。

豢兽门一位长脸弟子陡然开口道。

“尊上,既然谢越和自认为魔修,不如先将此人送往处刑司的郑长老,让郑长老审问一番吧。”

听闻此言,谢端闵脸色大变。

众所周知,处刑司内的郑长老觊觎司主之位久矣,与他的师尊平日里更是水火不容。

若是将他弟弟送到郑长老手上,郑长老绝不会让谢越和囫囵而归。

谢端闵有心拒绝,可他平日最遵守处刑司的法度,也清楚这位豢兽门弟子的提议无论如何也挑不出错处。

被谢越和惹怒的“苦主”,自然想要一个最公正不过的评断。

如果他一意孤行,为谢越和违背处刑司的法度,那他和处刑司里关押的犯人,又有何区别?

谢端闵声音嘶哑,带着些恳求意味地说道。

“我弟弟体弱……”

原本闭着眼,漠不关心外人对他处置的谢越和,猛然睁开眼,如同恶鬼般怨憎地喊着谢端闵的名字。

“谢端闵!”

然而谢端闵苍白着脸,继续说道。

“病症使得他忍不住想要生食活物血肉,我已经请医修看过了,医修说这可能是气血不足的弱症,若是有大道清气洗涤身体……”

谢越和如同疯狗般朝着谢端闵扑来,想要止住谢端闵血淋淋撕开他伤口般的话语。

然而谢端闵像是失却了过多表情,冷漠地掐住了谢越和的脖子,如同习惯性地掐住一条不受控制的疯狗,他麻木说道。

“……或许能好转。明日我想带他一起去秘境试炼,或许能治愈他的病症。若是各位能宽恕一些时日,我想治好他的病症后,再将他送入处刑司。谢某的全副身家,愿意尽数赔给豢兽门,弥补豢兽门及各位的损失。”

堂堂处刑司司主的真传弟子,无论在何处都是一呼百应,无数内门弟子艳羡的修者,此刻却是朝着各个连内门弟子都不算的普通弟子认真叩拜而下。

这幅场景,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不会怀疑谢端闵的决心。

豢兽门门主不知何时赶来,显然他也知晓谢越和曾经在豢兽门闯下的祸事。

“谢小友快起来,我知晓你一番爱弟之情。罢了罢了,你赔过此次灵猿逃出的损失,将谢越和带回去好生看管,就足够了。”

门主这番话,虽然让几位弟子脸上都露出不满,不过还是没有弟子胆敢真的违背门主的命令。

只是谢端闵同样下定了决心。

“感谢门主宽容。谢某的身家不多,全部奉上,也只是聊表心意。”

谢端闵看向诸承渊,挺拔的脊背此刻如同被打断的傲骨,无论对任何人都只能谦卑地弯着。

“尊上,我能否……先带此人回去?”

看着谢端闵面色苍白地想带着谢越和回去的模样,这一刻,祈怀月仿佛再度回到了前世,看到了谢端闵面色苍白地说出了,谢越和叛入魔门的样子。

难道,未来是注定不可以改变的吗?

即使他能救得了谢端闵的其余家人,也不能改变得了谢越和魔修般的本性。

诸承渊察觉到了祈怀月此刻的恍惚神态,衣袍下,他修长的指骨轻轻包住了小弟子柔软,却有些发凉的手。

“怀月。”

祈怀月回过神,听师尊问道。

“你想如何处置此人?”

这一刻,盯着连头都不敢抬起,脊背谦卑趴伏下的谢端闵,还有不远处似乎自暴自弃,又仿佛死性不改的谢越和,祈怀月真的有心想说,请师尊就地斩杀魔修。

可心里一道声音又告诉他,如果谢越和没有入魔,那么此刻的谢越和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

天人交战中,祈怀月低声问道。

“师尊,谢越和此刻入魔了吗?”

如果谢越和真的修炼了魔门功法,也就代表着谢越和真的祭炼了活人,那么即使是谢端闵日后对他恨之入骨,祈怀月也不打算放过这个日后注定掀起腥风血雨的魔子了。

然而诸承渊汪洋如海的神识,扫过了谢端闵和谢越和两人的身体。

“并无。”

祈怀月心中生出淡淡的遗憾,又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无论如何,他总归不希望前世难得的朋友,会因为谢越和而恨上他的。

然而看着谢越和嘴角仿佛嘲笑般,讽刺的笑意,祈怀月突然感觉到一种浓浓的不爽感。

凭什么他要小心翼翼,为了谢端闵而束手束脚,不敢收拾谢越和这个魔修?

如果谢越和以后真的叛出天霄宗,堕为魔修,那才是对谢端闵来说,最残忍的结果。

“师尊,此人现在是个杂役弟子,我可以让他和我一起照料观渊峰上的灵田吗?”

虽然说观渊峰上的灵田八字还没一撇,可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将谢越和调近他身边的借口。

只要谢越和在观渊峰内,这位前世大名鼎鼎的魔子,一旦祭祀活人血肉,修炼魔门功法,师尊就能立刻发现,然后将此人当场镇杀。

他也不用担心谢越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再惹出什么大祸,最后连累到谢端闵身上,还要辛苦他师尊去除魔了。

前世的谢越和像个高阶游戏的打地鼠一样,狡兔三窟,格外难缠,时不时还袭击正道修者,哪怕是比谢越和高几个境界的修者,都很难抓住此人踪迹,也因此修真界甚至还有谣言,谢越和与他关系匪浅,甚至可能由观渊剑尊教导而成。

一想到这里,祈怀月自觉自己这个想法非常圆满。

谢端闵自然是感恩戴德,他当然不会联想到祈怀月的打算是能最快发现谢越和入魔,然后立马摁死他弟弟。

谢端闵只以为祈怀月此举,是更好地看管他弟弟。

确实,在观渊峰上,有着剑尊看管,谢越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惹出大祸。

谢端闵眼眶中隐隐有热意涌动,他努力忍下。

“多谢祈道友,我愿意将他送到观渊峰上伺候灵田,若是他做得不好,我可以一同照料灵植。”

诸承渊淡淡应下。

“好。”

剑尊的目光,如同万年不融的寒冰般划过谢端闵的面容。

此人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让他的弟子如此看重?

第45章 他不想让他的小弟子为任何事物而烦忧

豢兽门的事情告一段落,祈怀月懒得关心其它,他相信谢端闵会好好处理谢越和的伤势,然后将谢越和完整地送到观渊峰。

回返的路上,祈怀月忍不住问师尊。

“师尊,我这次好像救了一个坏人,若是这坏人以后做了错事,师尊会怪罪我吗?”

一想到如果自己不出手,谢越和说不定就死在了灵猿手下,谢端闵身上最大的祸患也就解决了。

反而是他这次出手救人,可能让世间又多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

祈怀月的心情就格外低落。

少年往日澄澈明亮的眼眸,此刻略微黯淡着,如同做错了事,害怕被人责难的孩子,诸承渊呼吸微窒。

他不愿自己的小弟子,露出这么难过的神情。

“不会。”

诸承渊不用过多考虑,直接道。

“我将此人杀了,世上就无人敢怪罪于你。”

祈怀月一下就慌了。

“师,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真的不是想让师尊直接杀人的意思啊!

而且刚刚他们才答应了谢端闵好好看管他弟,一回头师尊毫不留情地把谢越和杀了,这不是上赶着让师尊的名声变差吗?

仿佛能看穿祈怀月的担忧,剑尊拔出他的观渊剑。

凌厉锋冷的天下第一剑,发出兴奋的嗡鸣。

每一次观渊剑出鞘,都是世人见之无不胆寒的杀人一剑。

然而此刻,诸承渊将天下第一凶戾之剑的剑柄,放入他的小弟子手中。

诸承渊修长的指骨,牢牢包住祈怀月的手掌,然后将剑尖指下万里云层之下,豢兽门的位置。

白衣胜雪的天下第一剑修,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强势威压,此刻在他的弟子耳边,淡淡说道。

“不必顾虑许多。剑修修剑,直指本心。若是烦忧之事过多,易滋生心魔。”

他不愿他的弟子在道途上有过多坎坷。

所以——

“怀月,我教你出剑。“

这一刻,祈怀月的手软若无力,然而师尊握着他握剑的手,稳固得如同不会有半分晃动的高塔。

祈怀月莫名有一种预感,只要此剑一出,哪怕他想要反悔,谢越和都只能死在此刻。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医修,能在观渊剑下救人。

他原本烦忧难安的心境,如同地洞摇晃的湖水。

他真的要杀死这一世还未入魔的谢越和吗?

如果仅仅因为前世的评断,他就要杀了还未作恶的谢越和。

那么难道罪该万死的人,不是前世连累了师尊不得飞升的他自己吗?

在心境动摇中,祈怀月突然想明白了他对谢越和的那股恨意,真正从何而来。

比起对好友的担忧,比起对现在还未遭到毒手的无辜百姓的担忧,他真正害怕,又畏惧的,反而是自己又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他害怕的,是他根本不能挽救师尊前世的结局。

他憎恨的,是他透过谢越和,看到的前世的他自己!

所以即使有了万全的手段,他仍然患得患失,他畏惧的不是变成魔子的谢越和,而是——会和前世变成魔子的谢越和一样,今生同样不得飞升的诸承渊。

这一刻,祈怀月突然消解了所有对谢越和的恐惧厌恶。

他抬头看着师尊凌厉冷漠的面孔,突然忍不住放松着身体,如同回到了温暖巢穴的孩童一样,放松地靠近了师尊的胸膛。

诸承渊握剑的手一向很稳。

而他出剑时,也从来不会有半分杂念。

然而当少年柔软温暖的身体,突然靠在了他的怀中,来自小弟子身上如同月光般柔软轻和的气息,涌入他的鼻翼,从来不会分心外物的剑尊,第一次忘记了他的手上还有着没有刺出的剑。

当观渊剑已经做好了承负主人强势庞大的灵气,如同过往的每一次战斗一样,杀死沿途中的所有对手的准备时,却猝不及防地感觉到主人握住它的手一松。

自由落体中的观渊剑:???

它从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如果观渊剑此刻能说出人话,它爆出的粗鄙之言应该能绕天霄宗一圈。

天霄宗内,感觉到上空汹涌庞大,如同数百米高的海啸巨浪即将打下,令人生畏的恐怖剑压消失,无数修者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那些心中有鬼,以为观渊剑刚刚是对着他们发出的修者,此刻更是全身瘫软。

他们突然想清楚了,或许观渊剑没有真正落下,就是剑尊留给他们这些人最后的一丝生机。

这一日,孟宗主收到了数十封曾与魔修有过接触的修者忏悔自首,并积极检举魔修汇聚市集的信件。

孟玄素:……虽然师弟这个举动确实帮了他大忙,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不愿意相信,诸承渊这番举动是真的为了天霄宗而做出的。

只是就算师弟是为了他的小弟子而杀人,这动静也未免太大了吧。

作为宗主,他难道还要帮着师弟毁尸灭迹,维持剑尊正道魁首的形象吗?

宗主也是很忙的。

孟玄素叹了一口气。

罢了,他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毕竟与观渊剑尊有关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只是看了一眼桌上厚厚的玉简,孟玄素觉得自己应该将分神术法的修炼,提上日程了。

等到修炼有成,他一定要分出两个自己处理宗门事务,一个自己专门去帮观渊剑尊处理麻烦,留下一个自己也体会一下能让观渊剑尊都为之沉浸的养小弟子的体验。

……

观渊剑真的生气了。

换在两千年前,有着天下第一神剑之名,暴脾气如它,哪怕是对上任剑主,它都敢弑主给人看!

可一想到自己求着这任剑主给它认主,千辛万苦打败一系列妄图取而代之的普通灵剑,好不容易上位成剑主的本命佩剑,却连个名字都没有,只能可怜巴巴地以剑主道号为名的悲惨经历,观渊剑非常自力更生地从空中停滞住身形,朝着剑主的位置冲来。

然而它的剑主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它一眼。

一股庞大灵力控制住观渊剑的剑身,曾经一日不见血就搅动得天地难安的天下第一剑,只能委委屈屈地重新回到快要习惯的剑鞘里。

“师尊!”

其实祈怀月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大,然而师尊揽住他脊背的力道,让他在师尊怀里,有种可以一觉睡到天荒地老的安全感。

“我现在不后悔了,师尊教我练剑吧,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澄澈明亮,柔软得倒映出他身影的眼眸,像是浸透水色的黑色玉珠。

诸承渊轻轻摸了摸祈怀月柔软的头发。

“好。”

剑可以出鞘第二次。

至少现在,他不想让他的小弟子为任何事物而烦忧。

回返到观渊峰时,祈怀月惊喜地发现,三位师兄都在观渊峰上开凿好了自己的洞府。

观渊峰上常年大雪,虽然因为观渊剑尊的改造,气候已经变得格外温暖。

可是池师兄显然还是很喜欢水下的洞府,特意挖开了被大雪盖住的冰湖,将洞府迁到了湖下。

容师兄和盛师兄则选择了松林幽寂处的山腰两侧,搭建了两处洞府。

不过这三处洞府距离道玄殿都有些距离,祈怀月忍不住问道。

“师兄,你们为什么不将洞府搬近些呢?”

三位师兄的神情不同程度地有些许僵硬。

他们是不想吗?

明明是师尊不许啊!

容明玦主动承担了作为大师兄的编谎……不对,暖场责任。

“山腰处也有山腰处的风光,而且修士一念间可至百里,小师弟若是想找我们,直接喊一声,我们就能赶到了。”

容貌明丽天真的小师弟,仰着头懵懵懂懂,却乖顺点头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可爱。

再配上那格外齐整的发冠,容明玦差点也有摸一把小师弟头的冲动。

但幸好,在师尊冰冷的注视下,容明玦还是捡回了一点理智。

“对了,小师弟,我后日陪你一起去参加秘境试炼吧。正好我最近也想用魔渊的魔物试试剑法。”

秘境试炼?

祈怀月有点疑惑。

容明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师尊还没将去秘境试炼的事情,告诉给小师弟。

他早一步从孟宗主那里打探到了消息,不知道是否扰乱了师尊原本的筹划。

容明玦略为忐忑地看了师尊一眼。

就在这时,孟玄素正巧来到观渊峰。

已经习惯了诸承渊冷气的孟宗主,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生怕祈怀月的回答会改变他师弟的主意,忙不迭地将正浩门邀请剑尊去解救魔渊中的弟子,同时给祈怀月进入秘境试炼作为此行回报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给了祈怀月。

魔渊?

正浩门?

祈怀月面上没有过多异样,然而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地点时,忍不住心中一跳。

前世他被暗害,落入魔渊的事情,也与正浩门的弟子有关。

虽然不知道正浩门弟子为何要暗害他,然而当他从魔渊中死里逃生后,他再也没听说过有关正浩门的消息。

而且前世也是自那之后,天霄宗连带着孟宗主在内的人,对他格外的敬而远之,甚至可以说忌惮惧怕。

第46章 他真的不是修道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