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0(2 / 2)

喻氤偷偷瞧着,不禁回忆,闻勉有接过这类戏吗?好像没有,但他要是演的话,估计又要收割掉万千少女心了。

谭嘉群把玩着茶瓷,“春风祥玉的釉里红,有价无市,就这么带出来拍戏也不怕碎了,你还真是金口——会享受啊。”

“器皿就是拿来用的,碎了还能再烧,总不能耽误喝茶。”闻勉一派云淡风轻。

今日他煮的是细叶皇后困鹿山,比起太平猴魁更细腻香甜,把谭嘉群是喝满意了,再三嘱咐闻勉去香港的话一定要寻他一道饮茶。

茶汤过至第二道,几人的话头才转向其他,孟竖说:“我听陈生说万闻有意进驻影视市场?”

万闻集团如今已经不止是国内地产的龙头,还在金融、跨境贸易、电子科技,旅游酒店等多个领域占据极大份额,麾下涉猎产业颇多,现在还想进军文化产业,在影视投资市场试试水。

闻勉见怪不怪,陈生自然有他的消息渠道,“是有这个打算,闻沥到年纪了,家里想让他出来历练历练。”

他简单一句话孟竖就听明白怎么回事,讥讽:“外界都传闻诚良不如你爷爷有商业头脑,我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你这个三叔不光要用你这些年在圈里的人脉开路,还想要你给他带儿子。”

闻勉敛着唇角笑了笑,没做辩解,这幅油盐不进的态度令孟竖看了就气闷,“你父母在世时闻诚良敢把算盘打到你的头上?你们这一家子没几个省心的。”

提到父母,闻勉神色明显淡下来。

作为外人的谭嘉群和喻氤换了个眼神,都不太想探听闻家的密辛,正思索要是闻勉发难该如何是好,却没想闻勉压根没接孟竖的话,突然转头,对一心埋头喝茶的喻氤道:“这茶性寒,别喝这么多。”

喻氤惊讶地抬眼,这话题怎么岔到她这儿来了?

旋即意识到闻勉这是不想驳孟竖的面子,在委婉地提醒孟竖他不想聊这个话题,喻氤老实地放下茶杯,“好

的,我不喝了。”

孟竖跟他相识多年,一眼看出他在转移视线,却也拿他没法,不悦地就此作罢。

闻勉至此也被败了兴致,看看时间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和喻氤先去做梳化,”

又对谭嘉群笑笑:“这釉里红你要是喜欢,等开窑时我叫人再给你订一套。”

谭嘉群哪儿敢接啊,当即推拒:“这么精细的瓷器,你送了我也舍不得用,你真有心就送我些好叶得了,就像喻氤昨晚送我那杀青画像,还能放家里当装饰。”

闻勉薄唇微勾,和他握了个手,“好,不送了,有机会再合作。”

喻氤也跟着站起来和谭嘉群握手,约定宣发期再见。

出了屋,喻氤跟上闻勉,看着他摁下去一楼的电梯,“真去梳化?”

“你还有别的事?”闻勉挑眉。

喻氤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她因为在孟竖屋里听了不该听的,一时有些讪讪,不敢跟闻勉搭话,倒是闻勉先打破沉默:“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喻氤瞥他神色,老实说:“我以为你心情不好。”

闻勉淡淡笑了笑,“我和孟竖认识十多年,了解彼此的底线,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起争执。”

喻氤也发现了,按年龄,孟竖算他父亲辈,两人的相处模式却更像是忘年交。

只不过……

喻氤脑子里算了算,闻勉第一次和孟竖合作是他22岁时拍的《拾荒者》,两人在柏林电影节上大放光彩,闻勉也因此成为国内最年轻的欧洲三大影节影帝。

《拾荒者》上映至今也不到十年。十多年是从何说起?

她止不住好奇:“你们在拍《拾荒者》以前就认识了?”

碰巧电梯门开,闻勉习惯性落后一步,替她挡住门,语无波澜道:“准确说《拾荒者》主角一开始的设定就不是成年人,而是16岁的孩子。”

16岁的孩子?喻氤停住脚步,想到上次搜闻勉身高时看到过他的身世,他16岁那年,父母双双死于车祸,次年,闻家老爷子殁于骨癌,他三叔接管了万闻集团,之后他就息影了五年,去国外读书。

所以孟竖找他演戏的时候,正是他人生经历剧变的时候吗?

闻勉见她站住不动,低头看了一眼,面对她的惊诧与懊悔也只是习以为常地勾了勾唇,“走吧,别让人久等。”

看着他的背影,喻氤第一次觉得站得高被人看见也不是什么好事,像闻勉,超过一半的人生都曝光在大众视野里,供人咀嚼,没有秘密。

所以他才永远都把笑容挂在脸上吗?因为不喜欢被人怜悯?

出生幸福家庭的喻氤很难想象,要是换成自己,最意气风发时经历家庭重变,还能不能有闻勉这般心性。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在梳化间解决了晚饭,很快就到出工时间。

新场地在后港不远处的一个居民区里,和前两个住宅一样,剧组租下了整栋空旧的老房屋。

火车案之后,李志强的团伙被尽数逮捕,李志强本人在距离出警车站30公里的地方跳车逃脱,王彩娴则是顺利得救回到了家人身边。

作为国内捕获的第一起跨省重大传销案,李志强及其团伙所犯罪名涉及非法拘禁、诈骗、故意伤害及故意杀人等,随着宜海附近挖出数具尸骨,与杀人案直接关联的老三等人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警方发布A级通缉令,全国通缉在逃头目李志强,同时按照线索对已转移的犯罪集团其他骨干进行追捕。

案件上了全国新闻,宜海的家家户户都把这事挂在嘴边,省里派了领导来督查整顿,李金银这个犯罪人亲属兼报案人是重点关注对象。

王彩娴被判定精神失常,其父母拒不承认其与李志强的婚姻关系,连带着也不想管李金银这个包袱,警方调解数次无果,最后听从李金银本人的意愿,调取本地的一名警官作为她的临时监护人,直到她在宜海读完高中。

巧的是,这名姓莫的警官也是娄泽的临时监护人。

莫警官人刚过二十五,单身,本地人,家境优渥,据说是市里的关系户空降到县城公安历练,结果被局里排挤,丢他一个高学历的年轻人来当这个劳什子监护人。

李金银家被法院强制执行没了住处,按照要求,她和娄泽应该同监护人一起居住,但是考虑到两个孩子的抵触情绪,莫警官在学校附近租下一间两居室供二人居住,由他及另一名片警轮流护送上学,直到抓到逃犯李志强。

饰演莫警官的男演员是两天前刚进组的正剧小生元昊,和他一同进组的还有女星蓓蓓,她饰演的转学生将在开学后出场。

喻氤和闻勉从酒店出发时,在大厅遇到了妆造齐全的蓓蓓,今晚没有她的戏,说是特意在这里等两人,想跟着一起去现场观摩。

她漂亮热情,提出的恳求也十分寻常,只不过她的唇妆太闪亮了,说话的时候喻氤频频被吸走注意。

她看向闻勉——从那次孟竖为转场太慢发牢骚后,只要是两人一起的戏,闻勉都会让她跟自己的车。现在要捎上蓓蓓,怎么也得经过车主人的同意,虽然他基本不会在这类小事上令一位女士难堪就是了——喻氤移开眼,不作他想。

不出意料,闻勉微笑应允:“可以。”

因为有其他人在,喻氤没有去坐平常和闻勉对戏时面对面的卡座,而是和蓓蓓一起坐到了稍远的沙发,将将坐稳,闻勉似笑非笑的视线就朝她扫来,喻氤感觉那视线像羽毛般拂过自己的肌肤,颇有深意。

蓓蓓挽了挽耳边长发,不好意思地莞尔:“我主要是跟两位有对手戏,进组前经纪人特意叮嘱我没事多向两位请教学习。”

她比喻氤晚入行两年,但得公司力捧,在新生代女演员中是资源不错演技也不错的代表。

喻氤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番话是冲着和闻勉拉近关系去的,所以笑笑不语,给足蓓蓓说话的空间,可惜的是闻勉今晚不知怎的,谈话欲望似乎不高,饶是蓓蓓百般搭话,他始终反应不温不火,时不时扫两眼喻氤,像只懒散的大狐狸。

县城的夜晚不存在交通堵塞,十来分钟就开到了片场,刚上楼梯就看到换好警服的元昊蹲在人群角落自闭,喻氤跟他不太熟,经过时出于礼貌问了一句。

“在这蹲着做什么?”

元昊哭丧着一张脸,“你们没来之前,孟导让我试演了一下今天这场,结果他完全不满意,让我好好想怎么演,如果一直找不对状态就让我收拾包袱回家,我的天呢比试镜时凶多了……”

喻氤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笑着安慰:“没事,我刚来的时候跟你一样,还是闻勉老师告诉我跟孟导合作的演员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我看这就是一挺普通的小警察,跟我之前演的那些没差呀。”元昊小声嘟囔。

他长了张很正气的脸,因此找他演的角色大部分都跟警察军人沾点边,喻氤猜可能是这些经历影响了他对角色的判断。

“孟导是怎么和你解释这个角色的?”

“他就让我想想,莫警官一个关系户为什么能反抗却不反抗。”元昊挠头。

喻氤微笑,“为什么呢?”

元昊顺着她的意思往下想,似懂非懂:“要么他是个随便人欺负的孬种,要么是这人压根就不想呆在警局里,顺水推舟接下了监护人这个麻烦差事!”

喻氤很高兴能帮上忙,恰逢屋里闻勉朝她招手,她应一声,朝元昊告辞:“不管是哪种,都比脸谱化的角色好,你再想想呢?”

元昊有了思路,脸色不再苦丧,朗声笑道:“唔,姐你过去吧,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喻氤并不担心他,能被孟竖选中的起码是对角色有自主思考能力的演员,多给一点时间元昊自己会想通的。

她走到闻勉身边,孟竖也正在谈这个事——“元昊还没准备好,这场乔迁戏我让统筹往后挪,今天先接着下面的拍。”

说完,孟竖斜了一眼

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的蓓蓓,“你怎么来了?”

蓓蓓露出谦虚的笑容:“我想在片场多跟几位前辈同事学习学习。”

孟竖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和闻勉闹矛盾,心气不顺,当即落了脸,斥道:“不看通告单?一晚上的清场戏,来凑什么热闹?”

戏中李金银和娄泽正式搬进新居,夜里,房子原本的淋浴头太过老旧,李金银洗到一半出水口堵塞,娄泽只能让她出来自己进去修。

浴室里挂着李金银滴水的内衣,她裸露滑腻的肩头,一晃而过的白嫩锁骨,浴巾下紧绷而起伏的沟壑,春光未泄,却叫少年彻夜难眠,初尝情欲的滋味。

这是一场重要的感情戏,娄泽对李金银说不清的朦胧感情在这一晚被正式撕破,有了明朗的走向,通告单上标明了现场要清场。

蓓蓓笑容僵住,恐怕是没想到孟竖这么直白,但到底是娱乐圈里的人精,立刻快人快语地解释:“瞧我,一心想着多学点东西,通告单也没看清楚,居然撞上要清场?亏我这一路还兴致勃勃,尽惹闻老师喻老师看笑话了!”

孟竖也不知道信没信,环顾现场进度后说:“等他们布置好,你就回吧。”

蓓蓓连忙点头。

很快,最重要的灯光也调好,场务开始清人,浴室里只留下喻氤和一台机器,孟竖自己和闻勉也退到屋外盯监视器。

喻氤背对着摄影机,听到开拍的指令后开始脱上衣,再到内衣,直到露出完全赤裸的后背才打开淋浴头。

虽然是第一次在戏里“脱”,但只拍到上半身和背面,加上有做防护措施,所以真拍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别扭。

她还记得自己演的是娄泽的一场“梦”,用肥皂打过肩线时动作刻意放缓,呈现出青涩与情欲之间的暧昧。

直到孟竖叫了停,摄影师出去,秋秋进来帮她披上长外套,喻氤才穿好衣服,到外间去检查监视器。

匍一出去,先入眼帘的是站在监视器旁的闻勉,喻氤捏紧指尖,他刚才也在看吗?

她放慢脚步,靠近过去,嘴上问孟竖有什么要改进的,余光却悄悄飘向身形修长的闻勉,奇怪的是,从她出来到现在,闻勉不曾看她一眼,也不像往常那样偶尔提出建议,一味安静听着。

监视器上的回放动起来,镜头卡在一掌宽的腰上,画中人的曲线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两扇蝴蝶骨在氤氲水汽间动作。

喻氤自问画面看起来还是颇具美感的,她又瞥了一眼闻勉,这一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些,不巧让闻勉发现了,他侧了侧脸,好像要朝这边望来,喻氤哪敢跟他对视,赶紧站直,把注意力放回回放上。

最终效果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孟竖也说她分寸把握的不错,极其罕见的一条过了。

接下来是娄泽视角,喻氤按照剧本走完自己的部分后退到镜头外,看着闻勉在浴室里修沐浴头。

镜头颇具意味地从堵塞的水管移到架子上挂着的内衣,模仿着人的视线,闻勉也一瞬间仿佛被灼伤,眼神一触即离飘忽不定,最终控制不住般流转到那一抹纯白上。

他演的太真,喻氤瞥着那件内衣,也稍稍有些不自然起来。

作为道具,梳化组准备内衣时当然是准备了两件,可尽管如此,此时此刻,闻勉手上的那件正在滴水的内衣,和喻氤身上穿着的这件确确实实是一个款式,一个尺码。

一瞬间,喻氤产生了错觉,仿佛她正穿着那件潮湿的内衣,胸口的肌肤莫名发烫,她不敢再看下去,借口换衣服,匆匆离开了监视器。

楼下元昊和蓓蓓站在路边,正在等元昊的车一起回酒店。

喻氤想到和元昊进行到一半的对话,想说让他们等自己一会儿,没想到元昊朝她挥挥手,做出口型:“我们先回去啦,加油!”

一旁的蓓蓓则是扯了扯嘴角,含着淡淡的尴尬和疏远。

于是喻氤脚步微顿,没有再上前,朝两人颔了颔首,头也不回的上了自己的车。

五分钟的换衣功夫,再出来蓓蓓和元昊已不见踪影。

喻氤回到现场,众人正在准备娄泽夜里辗转反侧的戏份,光替正配合灯光指导调出月色一样冰凉的自然光,本就陈旧落拓的房间更加灰暗,和方才片段里浴室炫目的灯光形成一冷一暖的对比,昭示着娄泽不能露于阳光的心迹。

闻勉坐在床边和孟竖讨论如何走戏,那束冷光错开他的面容,在干净的白T上留下路径,而他隐在朦胧暗处,不需做什么,依然令光里的人黯然失色。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生来就是主角。

他们没讨论多久就达成了共识,喻氤站在门口,听到一些模糊的字眼——“不用脱”“用手弄”“腿挡一下”。

她意识到什么,脚下顿时如踩在火炉上,站立难安。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喻氤老师,麻烦让一让。”

是两个场务推着监视器的车站在门外

喻氤说着“不好意思”,退开身让他们进来,回身便听见孟竖发号。

“准备好了就清场,保留两个机位,剩下的人——”

话音未落孟竖看见了门口站着的喻氤,与此同时,床上的闻勉也掀起眼帘望过来。

那一眼似有惊人热浪,喻氤感到身体过电般酥麻,不等她分辨,闻勉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孟竖的声音缓了缓,低下来。

“喻氤留下。”

“剩下的人出去。”

第20章 P-12痒意背德的羞愧,藏进他的……

喻氤双臂环住自己的腿,以一种蜷缩的姿势蹲坐在监视器后,她不是不经世事的少女,她知道闻勉接下来要演的是什么戏,正因如此,她更加不明白孟竖为什么让她留下来,但摄影机已经开始运转,她唯有吞下疑问。

不足十平米的房间被分为画里画外两个世界,一侧是两台机器,四个观众,一侧是闻勉的表演空间。

夜色笼罩住房间,墙角摞着数个封整完好的纸箱,黑色书包随意地扔在床尾,铺着灰格纹床单的单人床与窗隔开一人可过的通道,床头柜由几沓书叠成,上面摆着一座只有裸灯泡的破书灯。

两台监视器实时传输着不同机位的画面,闻勉躺在床上,眼皮下不安滚动的眼珠以及一闪而过的蹙眉,尽数被镜头捕捉放大。

倏地,他睁开眼,靠着墙边倚坐起来,月色照亮他的挫败,黑眸中烦躁与压抑呼之欲出。

他咬紧后齿,仿佛在同自己做最后的斗争,可惜很快就泄了气,他垂下眼,长睫轻颤,青竹抽枝的脊背也微微佝偻。

微曲的双腿遮挡住半节手臂,背德的羞愧藏进轻拢的眉梢,再也无处可退。

他整个人向后靠去,自喉腔溢出一声压抑长叹。

镜头无声地推进,沉默地记录着闻勉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后脑抵着墙,下颚微仰,漂亮的喉结随吞咽不断滑动,牵扯到颈边的一颗小痣,在画面中心起伏。曾有作风大胆的杂志评论那是华语影史上最色气的一颗痣。

房间里静的可以听到心跳声,唯一一道呼吸正在逐渐急促,他微阖着眼,目光散焦,似乎久久找不到出路。

冷白色的光褪去他身上属于娄泽的影子,脆弱与性感、拙涩与情欲,如同一滴朱砂坠入清澈池水,炼成最烈性的视觉毒。药,紧接着一声沉闷的痛哼,再没了动静。

黑暗与空寂令时间被拉长,实际上监视器不过是数秒。

闻勉空白的面容像被钻出一个情绪的小孔,逐渐扩大成崩溃,那是搞砸一切后的震惊和无措,他任由自己颓然地倒进床褥间。

这一刻18岁的少年娄泽又回到了他身上。

“好,卡。”

随着话音落下,录制画面定格,床上的人慢吞吞地坐起来,向后拨了把碎发,没动。

一起合作过,两个摄影师对他都比较熟悉,主摄见他坐着不动,挤眉弄眼地揶揄:“闻老师腿麻了?”

都是男人,副摄也瞬间意会哈哈道:“

还能是哪儿麻了?”

闻勉轻笑两声,喉咙里带着一丝懒散的哑意,“有女士在场,别开黄腔。”

喻氤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把半边身子蹲麻了。

孟竖没理那头的玩笑,向她发问:“你觉得怎么样?”

喻氤隐隐感到他意有所指,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孟竖不再绕弯子:“之后的戏,你有困难吗?”

他说的是剧本后期的那场床戏。

喻氤没吭声,孟竖在签合约的时候就一再强调有情欲戏,虽然保证考虑到尺度不会露点,但却是实打实要和闻勉交手,比起那一场,今晚这些充其量是餐前小菜。

“我提前说过了,我的剧组里没有替身的说法。”孟竖以为她反悔了,提醒到。

喻氤点头:“我明白,您放心。”

说话间,闻勉走出画幅来到孟竖的另一侧,好似没听见他们对话般,单手撑在监视器车上让孟竖调回放,有意无意地正好替喻氤解了围。

孟竖看了他一眼,把回放拉到几个有异议的时间节点上,补充了一些想法,闻勉听完主动提出再来一条。

孟竖当然没意见,正准备喊重拍,闻勉却打断他:“喻氤,麻烦你出去叫一下我的助理,谢谢。”

他现在已经很少这样正式的说话,喻氤意识到是说给孟竖听的,为了给她一个理由离开。

喻氤仰起脸,越过孟竖与监视器间的缝隙,闻勉的眼睛湿润又明亮,好像还散发着余温,看得喻氤不自在起来,她瞥向孟竖,见对方没有硬要她留下,这才转身向屋外走去。

她走后,孟竖冷哼,“你倒是会做人情。”

闻勉脸色淡淡,“你要是有孩子,她就跟你孩子一般年纪,你会对你的女儿说这些吗?”

“你是说我针对她?”

“我是让你改改待人的方式,你明明就有意培养她。”

孟竖扭过头把剧本翻得哗哗响,“我不用你教我怎么当导演,准备好了就回镜头前去,别浪费大家时间。”

喻氤来到外间,秋秋和工作人员坐在一块刷手机,看她出来,打量她,“里面都演什么了把你看得这么红温。”

喻氤用手挡住脸,“问问问,我和孟导说说让你进去看看?”

周围熟悉的工作人员发出暗笑,都是看过剧本的,秋秋摇头晃脑,“孟导留你在里面是为了帮闻老师入戏,哪能放我进去。”

这天晚上大多都是闻勉的个人戏,喻氤在等待的时间里靠着现场的椅子眯了一觉,终于等到最后一场双人戏。

拍完已是凌晨两点,两人照旧和众人说了辛苦,准备坐车回酒店。

走到闻勉车前喻氤突然反应过来,一整晚两人都没怎么单独说过话,这要是上了车就只剩他俩了,她现在脑子一静下来就会想起闻勉的轻喘,实在不太适合和他单独相处。于是脚下一拐,偷偷往自己房车的方向转去。

谁知闻勉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她刚走出一步,闻勉就转过身,居高临下,“去哪儿?”

喻氤上下左右指了一圈,毫无说服力,“我想着太晚了嘛,就不进去跟你一块对戏了,坐我自己的车回,你好多点时间休息。”

剧组的大车停成数列,附近就搭了个不亮的灯台做照明,车身间形成视角盲角,闻勉向她走了两步,似笑非笑,“我怎么觉得你在躲我。”

“怎么可能?”喻氤眼神飘忽,“我又没做亏心事。”

可是闻勉还在靠近,她不得不向后挪,直到后背抵住车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喻氤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咽了咽口水,闻勉的视线也随之落到她脖颈上,“没躲我,那你紧张什么?”

“我……”

“帮你解围,就是这么谢我的?”

他本就比她高一大截,肩宽身长,挡在面前像一座山,喻氤的呼吸和理智都只能勉强维持运作,难得憋出一股气,委屈反驳:“我又没求你帮我,你不把我支开,我可以继续看你演下去,反正又不是我吃亏。”

闻勉挑了挑眉,目光有些许微妙,大约他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品鉴。

见他不说话,喻氤顿时找到了底气,说话硬气腰板也直了,“就许你看我,我不许我看看你?我露的比你还多呢,我都没让你出去。”

“怎么,没话说了?”

闻勉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避开这个无理取闹的话题,回身上车,“我看到你在现场睡觉了,上来对戏。”

开学前,娄泽把妈妈和继父留下来的房子卖了,一次性还清了继父杀人的民事赔偿,剩下的钱除去还给莫警官的房租,除去他和李金银读完高中的学费,仅够他们两个月的生活费。

李金银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虽然不想认她,但还是按照法律要求每月寄来一笔最低生活费,娄泽没动这笔钱,而是重新找了份零工。

闲暇时他就去木材厂收工人用剩下的边角料,自己打了一套桌柜,又和李金银上二手家具城里淘了些干净漂亮的小玩意儿,冷冰冰的租房慢慢变得像一个家。

新学期,李金银班上从省重点中学转来一个转学生,叫蒋梦,坐在李金银前桌,人很漂亮健谈。

“我爸爸在宜海包了个厂房,他不舍得我寄宿,加上我姑母在这里教高三的重点班,我就跟着转过来了。”

下课后班上的男女生总喜欢围住她的课桌,听她说她爸爸的生意、她家在省城里的大房子,又或是大城市的时髦见闻,有时也引来外班的人,就为了看一眼这个新级花长什么样子。

自从她来了之后,李金银下课就不爱坐在座位上了,闹闹哄哄,有时还会挤到她的课桌,不得不到走廊站着看书。

不过很快情况又出现了变化。

早在抓获传销集团时警方就给学校发了通知,要求校方配合压住消息,然而开学第二周,犯罪头目的孩子在宜海高中上学的传闻还是不胫而走。

班里的同学朝夕相处,没几日便顺着蛛丝马迹盘出了嫌疑人——老师们最喜欢的三好学生,物理课代表李金银同学。

这叫好些男孩不能接受,要知道虽然物理课代表总是文文静静细声细语的,但谁没在梦里和她拉过小手?偶尔课外活动穿条小白裙,能叫这些小子们躁动好几天。

女生们讨论归讨论,却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

李金银能感受到同学和老师的态度变化,但她不在乎,唯一烦恼的事就是前桌泛滥的烂好心,大约是听了些有的没的觉得她身世可怜,蒋梦开始频频示好,甚至向老师申请和李金银结为互助小组——她帮李金银补英语,李金银帮她提升理科。

一连数天,她就像是打定主意要和李金银成为朋友一样,去哪都要拉着李金银,李金银烦不胜烦,终于挑了一个周五晚自习结束让娄泽来高二楼接她放学。

初中时他们经常一起上下学,但娄泽家里出事后要打工,加上三天两头都被人找茬打架,渐渐成了常人眼中的问题少年,于是上了高中娄泽就要求李金银在学校装作不认识他。

诚然,现在没什么必要了,她的名声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娄泽出现在重点班外这一消息像热锅里投入一块石头,让整个高二沸腾起来。

拜打架所赐,他的脸常常被贴在校门口的通报栏上,少年的骨相在年岁里趋于锋利,冷峻的眼神以及眼尾指节长的细疤使他身上有种同龄毛头小子们没有的气质,既拒人千里又引人注目。

晚自习的最后几分钟,班里的同学几乎无一人心思在书上,头抵着头小声议论着走廊里的高挑少年,往常下课铃一响就冲出教室的几个男生今天也迟迟不见动静。

李金银不顾蒋梦等等她的撒娇,收好书包旁若无人地走向娄泽,娄泽

熟练接过她的书包,低声说自己泡了黄豆晚上试试在家做豆花吃。

同学们看着这一幕惊讶得忘了遮掩,纷纷凑到窗前,“我去这两个人怎么混到一块去的?”“李金银早恋啊?!”“可那不是高三那个校霸吗?”

身后的声音无法搅扰到两人,直到蒋梦追出来,“李金银!你怎么——”

她手上挂着书包,愣怔地看看娄泽又看看李金银,最终还是没跟上来。

李金银很满意,连带着周末都过得十分愉快。

她以为娄泽的出现会让蒋梦就此退却,没想到周一一到,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照例贴了上来,并且晚自习见到娄泽更加热情了,主动向娄泽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李金银的好朋友蒋梦,你们高三6班的班主任蒋老师是我姑母,很有缘分吧?既然你也是李金银的朋友,四舍五入就是我蒋梦的朋友,以后多多关照!”

娄泽看向李金银,她别过脸去翻了个白眼。

两人都不怎么搭理蒋梦,但她神奇之处就在于能够毫不在意任何冷遇,同学们劝她不要和罪犯的孩子走太近,她居然义正言辞地纠正:父母的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呢?我相信李金银同学和娄泽同学不是坏人!

同学们一边敬服一边感叹,蒋梦简直就是个小太阳。

就这样,‘像太阳一样温暖’的蒋梦单方面挤进了李金银和娄泽间,放学和两人一起走,周末拉着李金银去娄泽打工的快餐店写作业。

李金银不喜欢她,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娄泽似乎接受了蒋梦的存在,从一开始的完全无视到会回应她的话,同时,李金银发现自己找不到理由宣泄这种抵触——娄泽的世界开始出现第三个人了。

九月转眼过去,国庆将至,宜海的早晚温差变大,阵雨连绵,气象局连日预警近期强对流天气,提醒民众带好雨具防止暴雨。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乌云密布,到了中午气象局发布冰雹橙色预警,要求中小学停课半天,高中取消晚自习提前一小时放学。

李金银上完午休后第一节体育课,穿过操场回教学楼时,看到高三楼下一群男生堵着娄泽,带头的人很眼熟,是高三最大的刺头,好几次找过娄泽麻烦。

对方很快发现她的视线,揽过娄泽的肩朝她遥遥挥了挥手,又说了什么后带着人走了。

李金银走过去问:“你们说了什么?”

娄泽抓抓碎发,回到没什么,就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又说晚上要去打工的店顶一会儿班,让她下了课直接回家。

李金银当即只说好,但她并不相信娄泽和刺头关系好到可以和平打招呼,娄泽眼角的伤疤就是当初和他们在单车棚打架留下的。

她回到自己班上,找到坐在最后排的一个男生,对方是刺头的小弟,方才也站在那群混混里。

可能是李金银罕见的强硬,也可能是认为她就算知道也拿那么多人没办法,男生透露了放学后的约架。

正在改建操场的老宿舍楼,刺头约了十几个校外人,他们身上有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