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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推了下潘煜,拿伞紧跟而下,立在车门旁。

潘煜伞都没拿,开门就跳下车,顾头不顾尾地钻他哥伞下,解释了句。

“不是我故意的,路上真堵车了。”

林津庭看他一眼,转身轻叩咖啡店的落地玻璃,吓了里面的郑景恒一大跳。他的视线都没来得及从林津庭身上收回,竟有少许躲闪,而后又慢慢地笑了起来,很没办法。

郑景恒上车后把林津庭的手机递过来充电,潘煜借此回头看了眼,本以为雨花石·林会沉着脸把迟到的自己给吊在车顶,成为一面反迟到的旗帜,迎风招展。

但其实并没有。

林津庭甚至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连潘煜毛手毛脚地把滴水的雨伞掉到他鞋上,他也只是皱了下眉。

很是反常。

潘煜因此越发谨慎。

林津庭不耐:“开你的车。”

“哦。”

如果是林津庭在车上只是反常的话,那吃饭的时候就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

他,给潘煜拆了只螃蟹。

就在潘煜刚给许言剥了只螃蟹后,林津庭给他完整地拆了只。

潘煜拿着蟹腿抬头,卷毛之上缓慢、依次、不容拒绝地现出三个问号。

林津庭没看他,接过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潘煜缓缓放下蟹腿,再次强调:“我身体真的很健康。”

林津庭注意力集中在正含笑听人说话的郑景恒身上,瞥他一眼,寡淡矜贵。

他今早已经看过潘煜的体检报告。

林津庭:“你的问题,邝医生会跟进处理的。”

“?!”

他哪有什么问题?

林津庭才有问题!

“不是,”潘煜凑近,“你今年的体检报告给医生看过了吗?”

林津庭嘴角轻勾,懒得回答他这种酸葡萄问题。

席间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亲近熟稔,笑着开口。

“没想到林哥跟潘机长私下的关系也那么好。”

到哪儿都是坐主位的人,林津庭的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

许言也随大流朝他们看了眼。

郑景恒独自低头,闷声笑了笑。

是他昨天抓着机会,跟大少爷进献谗言,迂回地想让他们兄弟两缓解一下近半年的针尖对麦芒。

他自己没有的,都希望林津庭能够拥有。

但很显然大少爷只适合被众星捧月,没做过照顾人的事,一做就有些过头。

“吃你的。”林津庭捏了下郑景恒的后脖颈,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席面又一静。

离那次惊险的迫降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之前一起工作的同事不少都换了岗位,有的甚至已经将重心转移到了家庭上。他们聊蓝天、工作、天气的时间越发少,更多地开始提及孩子、上学和二胎。

“可别再说二胎了,像我们这种没家里帮衬的,一个孩子都养不起。”之前航班上的安全员早已专业,摇头叹气,“我那些结了婚的朋友都后悔的不行,尤其是有了孩子的,更是悔不当初。一个人挣钱一家子花,压力可太大了。”

“谁压力不大?压力大就好好挣钱呗,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女朋友,也是当年航班上的小乘务不耐烦他说这些,立刻就接了句,性子依旧火爆: “听你这意思,孩子和媳妇倒成阻碍你们男的潇洒生活的罪魁祸首了?”

安全员讪讪:“我没那意思。”

乘务员冷哼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气她男朋友:“反正我肯定是要结婚的,以后还要生两个孩子。”

同桌的人出来打圆场:“结不结婚都有好处,想要两个孩子也没错,以后他们养老压力没那么大,彼此也都能有个帮衬。”

“谁说不是,”乘务长笑着开口,“我记得林机长好像有个弟弟,是在国外工作。他们兄弟两关系就特别好,之前常见弟弟给林哥买东西。”

“是,我也记得,那弟弟发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就给林机长买了个皮夹,一千多呢。”

安全员嗤了声。

他女朋友瞪了他一眼。

刚参加工作的小孩儿,一个月才能挣多少钱?能顾着自己吃喝都不容易了,还能惦记着给家里人买东西,再懂事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纷纷跟着夸奖起来。

许言看了眼还在执着敲螃蟹的“别人家孩子”,无声地弯了下唇。

潘煜立刻就把自己刚剥好的那一盘蟹肉又递了过来,没有任何想要参与话题的意思。

饭局都有主位,没什么意思。

相当有分寸的小潘机长忙活了一个晚上,除了敲螃蟹就是在剥虾,带了股小孩子玩泥巴的兴奋劲儿,忙个不停。

许言也随他,手腕虚搭,轻搭在他椅边一角。

林津庭朝他们方向看了眼,又很快移开,示意服务员再开两瓶酒。店里没有库存,经理愿意帮他外调,但可能需要现结酒水单子。

林津庭微一点头,连带着餐费一起结了。

掏手机的时候,他很无意地把皮夹放在了桌面上。

郑景恒忍笑开口:“林机长的皮夹颜色可真耐看。”

乘务长很快接上:“哎,这皮夹子是不是就是林机长弟弟给买的?”

林津庭轻描淡写:“不值钱的东西。”

潘煜 “啧”了声,放下筷子,刚想说话就被许言给支出去点主食。

席面上的人精有很多,捧了句:“东西不值钱,心意可无价。要我说还是林哥有福气,摊上了个好弟弟。我小弟就不一样,工作两年了都还得家里月月贴补着。别说等着他以后给我买皮夹子了,他只要不找我借钱,我就谢天谢地了。”

大家都笑起来。

“弟弟再好,也比不上有本事的对象好。”趁着潘煜不在桌,安全员看向许言,酸溜溜地开口,“我都听人说了,潘机长追许主任的时候一掷千金,刷自己的工资卡买了对儿一百来万的石头,家里有钱着呢!”

林津庭:“?”

第56章 混血大狐妖 林津庭:“panda…有……

郑景恒猛烈地咳了声。

林津庭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视线下压,扫过多嘴的前安全员,又看向桌上众人, 另只手轻叩皮夹上面, 一下两下, 敲得空气都安静下来。

郑景恒渐渐不咳了。

林津庭才开口, 音色沉沉, 听不出情绪:“拉踩, 都到我头上了,是吗?”

前安全员瞬间酒醒了,立刻就站起来了:“不是, 不是林哥,我绝没那意思,我就是喝多了,口无遮拦了。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林津庭眼皮都没抬一下。

前安全员急赤白脸地端起酒杯:“林哥,我自罚三个,您就别跟弟弟计较了。”

林津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手指仍敲在皮夹上, 前安全员一咬牙连着喝了三杯。

杯子未落桌的时候,林津庭便站了起来,紧着扣子,看了眼许言, 又很平静划走, 拎着郑景航的外套。

“今天先到这吧。”

众人纷纷起身,许言目光与林津庭相接,不躲不避。

林津庭走出包间门口的时候,恰好遇见点菜回来的潘煜, 笑容满面。

虽然不知道林津庭今晚是发了什么疯,才会一个劲儿地朝着自己散播温暖,但潘煜很懂人情世故,礼尚往来地朝他开口,十分热情。

“哥,你想要吃碗烩面吗?河南特色。”

“河南特色,”林津庭看他一眼,“你么?”

“?”

潘煜没听明白,林津庭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拿上你的衣服,滚出来开车。”

上车之前,许言三言两语给小卷毛概括情况,条理分明、逻辑清晰。但实际上,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在潘煜面前,他可以不用天衣无缝的表演镇定。可仍然不敢回想刚刚,包间安静得想让人用脚趾打洞。

荒谬、离谱,一言难尽。

人怎么能尴尬成那个样子?

他跟林津庭之前的关系是两肋插刀,以后只能是肝胆相照了。他向着林津庭解心刨肝,发誓自己绝对不知道潘煜能做出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事。

清汤大老爷,他绝非当代妲己,但却找了狐氏一族。许言有预感在混血狐妖的一套魅惑连招下,他跟林津庭的关系能比股市绿得还要让人死心。

许言看向潘煜,问得很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第一个月工资低,那逢年过节过生日还不能补救补救?

众所周知,潘煜不是个小气的人。

“我哥又不止这一个皮夹子,他只是今天凑巧带了这个。”潘煜看向许言,很认真地宽慰,“其实我觉得我哥肯定没有生气。因为皮夹再贵再便宜,那也就是个可以装东西的东西。我哥要是真喜欢,那肯定是因为我的原因,他看重我,所以才看看重那个皮夹。可现在我还是我,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潘煜话说得很绕,许言却奇怪平复了情绪。

他略微沉思:“那要是你哥真的生气了…”

“我哥不可能生气,”潘煜言辞笃定,“除非他有病。”

“……”许言看他两秒,慢慢微笑,“答应我,等会儿上车,不要随便说话。”

潘煜点头。

许言再次圈定范围:“也不要随便接话。”

潘煜更加小心地点头:“…接话是什么意思。”

许言:“……”

他们到门口的时候,泊车小哥已经帮他们把车开了过来。

林津庭喧宾夺主地占着驾驶座,半开着窗户,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拇指和食指轻圈,听见动静,也只是很平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郑景恒温声:“起风了,先上来。”

许言依言开了后车门,把还在车门处磨蹭的卷毛先给塞了进去。

“麻烦林哥了。”

林津庭轻勾唇角:“不敢。”

“”

许言上车,潘煜看他;他关车门,潘煜还是盯着他看。

“怎么了?”

潘煜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许言转走视线,懒得搭理。

潘煜就这样一点儿一点儿地挪动身子,朝着许言的方向,蹭了蹭他的后腰。

许言:“有话就说。”

潘煜看着自己那双被扔回来的爪子,遗憾又委屈。

驾驶座传来一声嗤笑。

潘煜坐直,将卷毛伸到前方座位中间,仔细揣摩林津庭的侧脸,又很快地看向郑景恒:“景哥,你看我哥今天脸色多好看。我就知道我哥肯定不是那种小气吧啦的人。”

郑景恒看他一眼,微微摇了下头,目光无奈,也夹了点心疼,声音放得很轻。

“别气他。”

潘煜挑眉,觉得自己实在冤枉。

林津庭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

“景哥,”潘煜捋了下袖子,认真询问,“我哥平日里是不是挺抠的?他第一个月拿工资的时候就只舍得给我买了个乐高。”

“不是。”郑景恒很帮大少爷,“你哥特别大方特别好。”

潘煜“啊”了声:“那我哥怎么还差别对待呢?没见过这样当哥的,人品可真不行。”

郑景恒身子向后倾斜角度越来越大,很认真地在脑子里过能反驳潘煜说话的具体事例。

林津庭是他见过人品最好最端正的人了。

“少逗他。”林津庭轻踩刹车,眼看着郑景恒的注意力被潘煜三言两语地牵走,“别把你自己做过的事按在我身上。”

他可不是潘煜,扮猪吃老虎的东西。

“我没有。”潘煜一边反驳,一边感受着从头顶而来的巨大推力,迫使他安稳地坐回了座位上,只能委屈巴巴地看向许言。

许言碰了碰他的头发,手指轻柔地替他整了下被压塌的卷发。

潘煜还要义正言辞地强调:“我确实没见过你大方的时候。”

林津庭玩了会儿郑景恒的耳垂,懒得搭理混淆是非的小孩儿。直到绿灯亮了,他才收回手,旁边人红意已经爬上了脸。

他“啧”了声,心情还算不错地解释:“你那时候不是喜欢乐高吗?”

“谁说的,”潘煜为自己正名,又探出了头,“我还喜欢定制版的A380。”

许言&郑景恒:“”

只有林津庭一如既往地平静。

“滚回去坐好。”

第二天早上,林津庭和郑景恒休假结束回北京,谢绝了和他们一起吃早饭的邀请,踩着点到了机场。

潘煜帮他们托运行李,许言给他们取一早点好的咖啡。

郑景恒想着上机补觉,接了杯咖啡也没喝,笑道:“你们聊,我去看一下潘机长。”

林津庭拿着咖啡喝了口:“咖啡挺好,但我们家里有人过敏,所以一般都不喝这家。”

“?”

许言看向他,他们前天见面也是约在了这个品牌的咖啡厅里,林津庭那天是喝了的。而且,潘煜也喝过这家的咖啡,就在他们刚认识不久的会议室里。

许言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家针对小卷毛的又一规矩,谨慎地没有轻易搭话。

林津庭手指碰杯盖,微转杯身,轻描淡写地开口:“潘煜喝他们家的拿铁过敏。”

许言:“他之前喝过。”

“你给的吧,”林津庭不意外,“他性子肆意骄横,不是个能吃亏的人,但就是有点恋爱脑,做事太容易认真。”

这其实才是林津庭要见许言的原因,潘煜那样的人并不适合谈恋爱。但他已经来迟了,生性傲慢的骄龙早已无师自通地学会低头,凭着自己的能力将人类骗进了洞穴,而人类甚至愿意拿起刀戟武器捍卫在他们的洞口。

看谁都像外来人,谁来都是入侵者。

“panda挺烦人的,”林津庭道,“但别养死了。”

终于把亲哥给送走了,潘煜像是甩掉了一个大包袱,如释重负地开车回家,一路心情都很好。

期间,许言看他。

“你知道你哥刚跟我说什么了吗?”

潘煜身正不怕影子斜:“说什么?”

反正不会是给他买飞机。

“他说——”

许言看他,突然笑了下:“你挺好养的。”

第57章 倒反天罡 他们在雾气未散的清晨,迎着……

十月, 国庆小长假。

许言他们是放不了整假的,基本都是调休休息。局里安排的都有值班,自愿为主, 少数协调。

年轻的同事都想着出去玩, 看山看水吸人气。许言过了那个年纪, 前几年他跟着成了家的领导们一起, 恨不得是个节假日都被挂在值班表上, 等着那群年轻的小孩儿放假路过行注目礼, 而后又看着他们勾肩搭背地欢快跑走。

他们多值几天,那群小孩儿的活动时间就宽泛几天。

年年如此,大家都习惯了。所以, 今年上头排班的领导也就默认许言跟他们一起坚守。

许言拿到排班表的时候离国庆假期也没剩几天了,扫了眼名单,算不上意外,只是庆幸提前跟小潘机长打好了预防针。

小崽子虽然黏黏糊糊的,但还蛮善解人意的,没哭没闹, 很是支持, 连带着打消了自己的休假安排。

家里人都聚不齐,潘煜也没回北京的打算。

今年的国庆两人肯定是两两值班,各不相望。

领导吩咐许言:“值班表别忘发群里。”

“明白。”许言拿了值班表也没急着走,关上门, 笑着跟领导提了句, “领导,我想过完节请几天假。”

领导很关切:“怎么,家里有事?”

“没,”许言笑, “就是想出去玩几天。”

领导看他,了然开口:“谈对象了吧。”

许言没说是但也没否认,只是笑着告饶:“领导,帮帮忙。”

领导没卡他这个,不做犹豫地答应了。

许言半起身,极有眼色地给领导斟了杯水,领导没喝,只是看着他,像是有所感慨。

“小许,你走到今天不容易。”

许言把排班表折了下,同样地视线回望,并不闪躲,甚至还能圆滑地笑了下。

“领导培养的好。”

领导摇头,点头为止,没再多说什么。

有些事不说破,对两个人都好。

领导只是看着,看着许言拿着值班表一步步地走出办公室,身姿挺拔,如松而立,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

小长假的几天,管制室都是按着“暑运”各项制度,严格遵循“五早+早起床”的要求,以至于许言每天都是迎着濛濛的清晨起床。

开窗扑面便是秋风的无情,时常能冷得人一激灵。

许言早饭都开始用昨夜买的面包凑合。

“你等会儿自己下去吃点儿。

潘煜晨跑完回来,一开门,许言就站在玄关处,衣冠楚楚,耳机一戴就像是能瞬移到管制席位上,冷静严苛地指挥飞机起落。

潘煜都惊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短裤短袖运动鞋,手里还拎着刚买回来的早饭,显得格外不高级。

他局促地站在门口,很浅地皱了下眉头。

“我买了第一锅的胡辣汤,你不喝点吗?”

许言就一普通家庭养出来的普通孩子,吃饭不挑口,也没什么忌口的,通常给什么吃什么。吃香一样东西能连着吃好久,鲜少有愿意换种花样的创新时刻,也没那个时间。

认识潘煜之前,他对吃的就一个要求——能入口。如果一周的工作日是按五天计算,许言能做到有三天都是喝胡辣汤的,剩下两天是起晚了没赶上。但认识潘煜之后,他的饮食习惯早有变化。

早饭除了能入口以外,他还想要够新鲜,能糊弄住没平民见识的“石油小王子”。

只是有些遗憾,他所有的掩饰还是被天生机敏的小潘机长窥探出端倪。

那是个太过用心,也太过有心的小崽子。

“来不及了,”许言手里捏了片吐司,言词焦灼却不显慌乱,“今天是假期第一天,客流高峰,我需要提前和他们碰一下流控情况和区域天气。”

许言在意工作,潘煜就不会妄加干涉。

“我送你下去。”他拿起刚放下的钥匙,小腿用力又将脚蹬进了鞋里。

“吃你的饭。”许言扯着他的圆领口,放低声音哄小孩儿,“忙过这几天,带你出去玩。”

潘煜很配合地低头,含着他的嘴唇,黏糊地笑,声音很欢快。

“许主任,太好了!”

小崽子。

许言掌心贴着他的腰腹处,手指沿着向上,轻按而逐之增力能感受到肌肉的紧绷和肌理向外的反向支撑。

潘煜很克制地只解开他上身衬衫的两颗扣子,胳膊用力捆着许言的后腰,脑袋不断向下,寻觅嫣红。

早晨是个容易冲动的时间段,尤其是两个人相处时间越来越多,对彼此身体只会愈来愈熟悉。时常一个眼神的对视都能拉丝缠绕,厮混在沙发、地板、甚至是厨房的隔间内……越是相处,许言越是心痒,偏偏又一直没遇到机会。

没有机会,只能创造机会。

狼没有不爱吃肉的,就像幼时孩童表演节目,狼愿意陪着小兔子敲门玩过家家,难道是因为狼天生爱卡哇伊吗?

放屁,为的就是那口肉。

狼是,他也是。

许言手指轻卡潘煜的后脖颈,微微用力,迫使两个人的额头都相抵在一起。

他微微有些喘,声带习惯了高处的清冷也能游荡在低沉起伏的喘息中。

“等我。”

潘煜很轻地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提了下,复而低头,唇齿厮混。

“等你。”

许言几乎是卡着预留最晚出门的时间点下了楼,黏人精还是跟了过来,硬是把所有手上提着的早点塞了大半在车上,像是交代出去玩的小孩儿,倒反天罡。

“吃得下就吃,吃不下就分给别人。”潘煜俯身,脑袋都要透过窗户塞进来,还在试图推销,“许主任,真不要我送你?”

“嗯。”许言启动车,目光透过窗户向他身下轻扫,嘴唇略弯,“看着点时间,注意别误机了。”

潘煜下午也有飞行任务。

潘煜下意识站直了,许言轻笑出声。

潘煜很难不把爪子伸进驾驶座,手指顺着刚翻折好的领子滑进,粗糙的指腹游到哪儿都能惊起一片颤栗。

“许主任。”

许言:“别撒娇。”

两个人在雾气未散的清晨,迎着朝露好奇的目光而相望着,又慢慢地相笑着。

而那天,街头空无一人。

小长假的头两天是出行高峰,许言虽没坐在管制席上,但仍走得脚底冒火星。耳朵都像是听出了幻觉,摘下耳机的片刻时常能听见空气中发出长鸣的振动声。

坐在区调管制席上的小管制已经有了点管制员的合格模样。不说其他,至少说话的速度是提了上来。

“顺丰787,高度冲突,左转航向070。”

“南方6723,下高度6000,尽快下。”

“国航7933,下午好,郑州区调,雷达已识别,请通报飞行意图。”

许言手里拎着耳机,正听副班跟他交代——进近那边接了个塔台指过来复飞的长空航班,听着有点情绪。

“机长说是因为前面的飞机没在跑道上脱离成功,才导致他复飞,耽误了时间。他要向我们投诉刚刚那架飞机。”副班都有些无语。

他们怎么管得了这些事?又不是他们指挥复飞的。

他们是做管制的,不是给人断官司的。

许言“嗯”了声,语气平淡:“先记下来吧,等会儿打电话问问塔台,他们那边应该也会登记情况。”

副班点头,看着许言又把耳机戴上,担心他耳朵受不了:“许主任,你歇着,我听会儿。”

“没事,”许言摇头,目光注视着雷达页面上的航班号,依旧是面色沉静,只有眉梢处像是露了分笑。

耳机里传来沿着甚高频飘落的声音,年轻晴朗,朝气含笑。

“区调,过节好,国航7933,首都机场起飞,直飞武汉。当前高度7800,应答机6748,听指挥了。”

第58章 人心险恶 晴空如洗,碧空无垠,容得下……

第一次直面国庆高峰, 谷枫脑子早已不会人为的转动,都是靠平日里的积累和模拟所得的经验在工作,注意力习惯了高度集中, 也就听不出谁是谁的声音。

“过节好, ”谷枫唯一的反应是这个机长的声音有点好听, 还挺懂礼貌, “国航7933, 保持当前高度, 直飞NNY。”

“NNY,国航7933。”

直到再次听到从甚高频传回来的咬字男声,谷枫才反应过来是潘机长的飞机。

他忍住想回头的冲动, 继续指挥:“美泉3412,郑州区调,雷达看到,上到6600。”

“东方2377,下降率要大于2500。”

“南方6723,由于间隔, 航向飞270。”

“右转240, ”谷枫话音刚落,监听就碰了下他:“270有冲突。”

谷枫当下觉得南方6723即使转到270航向,跟原有的航班应该也有十七八海里的距离,按照上次的经验应该不算冲突。

他略微迟疑地看向许言, 许言颔首, 示意他继续。

谷枫修正指令:“南方6723,更正,右转航向240。”

“右转航向240,南方6723。”

随后, 谷枫连着指挥走几架飞机,许言接了会儿他的班,示意他可以起身休息。

“长空6799,顺向穿越3点钟方向20海里,注意观察。”

“春秋3218,高度上到6900。”

“东方2377,右偏至5海里。”

“国航,”许言手碰话筒杆,身子微微前驱,“国航7933,左转航向030。”

“左转…”潘煜听出他的声音,瞬间就笑了,“区调,有天气,左转20度行吗?”

许言不做停留:“国航7933,由于冲突,左转航向020。”

“左转020,国航7933,”潘煜笑。

小孩儿。

许言注视着雷达页面,有序地指挥飞机进离场。

“长空7307,郑州区调,雷达识别,证实应答机。”

“南方6723,联系郑州进近122.75,再见。”

“美泉3412,联系北京区调125.9,再见。”

“春秋8732,联系洛阳进近118.6,再见。”

“国航7933,联系武汉区调118.9。”

“联系武汉118.9,国航7933。”潘煜听他说话都要起火星子了,不敢多耽误时间,“区调,家里见。”

监听不动声色地看了许言一眼。

许言声音如常:“国航7933。”

直到接班的管制员就位,许言才起身带着委屈巴巴的谷枫出来说了两句话。

前不久刚被机长投诉过的小孩儿现在都还蔫巴巴的。

“主任,工作怎么那么难啊。”

谷枫嘴抿着,既不服气又不高兴:“两架飞机,距离调近了监听不愿意;调远了机长又抱怨。他们还会投诉,小气巴拉的。”

许言没说话。

“这工作也太烦人了,”小孩儿一边蛐蛐,一边红了眼,泪窝子浅的不行, “单位位置偏,钱也不算太多,压力还那么大,我今天早上五点就起来了。”

天杀的,他高三那年都没起这么早过。

谷枫摸着自己的头发,悔不当初:“早知道我还不如高中的时候再努努力。”

越想越悲伤,谷枫觉得自己就一行走的悲伤蛙,时刻游荡在秃头的边缘。许言看着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共情能力很一般。

“你现在参加高考也来得及,”他回忆着新闻,“还能重新上一遍大学。”

“?!”

谷枫震惊又委屈:“许主任,我是不是最近表现的不好,您不想要我了!”

“”

现在的小孩儿是怎么能做到既多愁善感又敏感善变的?

许言愿意哄的小孩儿只一个。

他转身,面对着窗户,等谷枫自己平复情绪。

谷枫眼泪汪汪,恨不得摇身一变成福·谷枫·康,朝着许言挥手:“主任,我其实还能再拯救拯救!我现在觉得那些机长都老好了!”

“他们好不好的跟我们都没什么关系,”许言透过窗户,看向天空,没什么可宽慰的话,“敬畏生命,忠诚规章。”

那是一句再空不过的话,也是一句听着都会起鸡皮疙瘩的话。

谷枫也不给自己加戏了,视线同样飘向天空,目光可及是一架刚脱离跑道的飞机,上面搭载着一名又一名的乘客,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家庭。他们中可能有亟待归家的远行人,也会有欢乐过节的一家几口,怀着无限的信任,踏上高空之上的航班,迎接最平凡普通而又晴朗明净的一个秋天。

“主任,” 谷枫捏着自己的胸牌,声音小小地,“今天的天空可真好看。”

晴空如洗,碧空无垠,容得下凌云的抱负,还能宽慰那些懵懂的不平。

国庆假期一晃而过,潘煜除了锲而不舍地申请国外航线就是持之以恒地往钱谦办公室跑,实名举报林某队的不作为。

钱谦正拎着茶壶往杯里倒水,因太过震惊甚至都忘了把壶嘴抬起来:“你要举报谁?”

“林副队,林津庭。”潘煜一身正装,很懂规矩,知道不能越级上报,吭哧哧从贴身内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上,“师父,这是我写的举报信。”

钱谦瞬间后退一大步,壶嘴后知后觉地抬起,早就溢出来的水顺着会客桌往下流,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惊扰了空气的安稳。

钱谦只恨自己没有个照妖镜,不能大吼一声妖怪现身:“你,我,他…不是,林队,怎么着你了?”

“不作为。”潘煜小心地避开正流水的桌子,坚持不懈地把怀里的举报信往钱谦手里塞,“师父,你快看看。”

钱谦看着他,似信非信;潘煜回视他,满脸认真。

“不作为?”

钱谦屏住呼吸,秉持着师徒两最后一点儿信任接过信封,在自己裤腿上擦了擦手,一目十行地看完那张稿纸。而后,缄口无言、一言不发。

潘煜咖色的眼睛都升起了光:“师父。”

“别乱喊,”钱谦缓缓坐在沙发上,心情活像被妖怪放进了锅里煮的和尚,费劲儿巴拉地游到锅边才发现蹲在锅边玩命烧火的就是自己大徒弟,苍凉之下竟生出一股言不明的平静, “你现在是我师父。”

潘煜:“”

谁是谁师父都不重要,潘煜从不是个能被人轻易牵走注意力的人。

他擦了两下桌子,图穷匕见:“那您能帮我往上转交吗?”

“”钱谦笑了声,手指着窗户,“滚出去。”

潘煜看他两秒,动手把抹布叠好,置于桌面,而后利落起身,大步流星地奔向窗边。

“!!!”

钱谦从座位上弹起来,整个人都是飞出去的。

“你他妈给我回来!”钱谦捂着自己腰,声嘶力竭,“小瘪犊子。”

潘煜站在窗边,疑惑歪头,像是不懂他的出尔反尔。

妈的。

钱谦现在不恨别的,就是痛恨自己没了年假,不得不留守在办公室跟这个混血犊子四目相对。

“你这个…实名举报,”钱谦慢慢荡过去,手指缩紧,恨不得把这张纸给捏碎,“他妈的一行字恨不得错八个,不知道还以为你给我儿子出了套期末卷子。”

“不可能,”潘煜不可置信,“我一笔一画比着抄的!”

“那你绝对是抄错了。”钱谦选择做睁眼瞎,“格式不对,别字太多,字体不合格,赶紧给我拿回去。”

潘煜半信半疑:“我发你电子版。”

“可以,让我我看看,”钱谦走上前,借着看手机的空,灵活地走位,用自己微胖的身躯挤走了潘煜,紧紧地卡在窗户前,翻脸无情,“电子版,不行!”

“”

人心险恶,人生实苦。

潘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了位置,神情还有一瞬茫然。

“师父。”

钱谦纠正他称呼:“喊钱队。”

小卷毛不高兴:“您就是不想经手。”

“是我不想经手吗?”钱谦看向他,摸了摸自己的良心,义正言辞地肯定,“确实有点。”

潘煜很难不瘪嘴。

“但,你也看看你自己写的那都什么东西!鬼画符似的,现在举报信上也不流行封建迷信。”

深秋十月,钱谦硬是在大风天里出了一身的汗:“再说,什么叫不作为?林队不给你批申请就叫不作为了?你以为航司是你家开的啊?怎么着,我现在是不是还得喊你声小少爷?”

“panda就好。”潘煜很认真地附和。

钱谦都气笑了:“少他妈在我这做梦,真以为你们家有个航空公司呢!”

潘煜轻“啊”了声,面露纠结。

难道他们家没有吗?

“你那什么表情,说你两句还不服气了。”钱谦瞪他,一把把纸拍在潘煜身上,脑子嗡嗡的。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想平平安安熬到退休,怎么就这么难!

林津庭那是潘煜能随便招惹的人吗?!他自己见了那人都得先矮上一截。

钱谦深吸一口气:“你刚来没两年,要资历没资历,要贡献没贡献的,就是林队放人,那边也不一定愿意接手。别听风就是雨,多想想自己,少往别人身上攀扯。”

“我觉得林队应该给我个解释。”潘煜捡起掉在地上的申请书,小心地吹了口气,“我申请写了那么多份,他就是不批也该给我驳回来,哪有一个字说法都没有的。”

“你还想什么说法?没回复就是答复。再说了,”钱谦双手合拢向上抬了下,“他是林队。”

随后,钱谦又看向他,目光略低,端着茶杯喝了口。

“而你,是小潘。”

“……”

“我不小,”潘煜强调,“我也有人权!”

“这不给你说话的权利了。”钱谦朝外挥了挥手,现在看见他就跟夜里看见活祖宗飘出来的感觉是一样的,唯恐目光对视就会迎来升天的机遇,“去去去,没别的事就赶紧出去,我等下还有个会呢,少给我捣乱。”

“我”

“你,出去。”

一身正装的潘机长像个不成功的保险推销者,狼狈地被人拒之门外。潘煜做不出拍门的举动,兀自对着门生了会儿闷气。

“嘿,”有人路过,拍了下他肩膀, “搁这面壁呢?”

潘煜回头,王灿抱着个帽子,挤眉弄眼地看他笑话。

“又惹钱队生气了?”

“景哥。”潘煜没搭理他,先跟站在旁边的郑景恒打了声招呼。

郑景恒朝他笑了笑:“今天没飞行任务?”

“休息。”

潘煜看他们两个制服在身,多半是要飞,随意挥了下手,没多打扰。

王灿两指捏了下自己的下巴,抖了个机灵:“看样子潘机长是没跟钱队谈拢。”

潘煜行事堂堂正正,从不加以丝毫掩饰,以至于现在航司内部谁不知他一门心思想调换基地。

也就是领导没批。

王灿顺着郑景恒的心思护了潘煜一句:“林队也真是的。”

但意外地郑景恒没说话,只是微微隆起眉峰。

王灿无意转头,看着郑景恒的神色,咯噔一下,像是误踩沼泽,心落不到实处。

——

潘煜从航司出来,先卡着时间给许主任打了个电话。

“许主任,我今晚大概十一点左右回郑州。”

许言今天值了一天白班,身累脑更累,只愿意窝在沙发里看着多多猫来疯地绕着客厅撒欢。

“别折腾了,多多我喂过了,明天再回来也一样。”

“不行,”潘煜很诚实,“我舍不得。”

黏糊蛋。

许言:“随便你,但我不会接你。”

国庆之后,他就有点嗓子疼,像是感冒的前兆,不太敢见风,明天还要值班。

“嗯嗯,”潘煜答应地很爽快,声音钻进电话,像是贴着他耳朵商量,“能留门吗?”

“那不然你还想睡哪儿?”许言反问了他一句。

潘煜之前是两个家混睡,亲哥来了之后,他基本就住进了许言家里。

潘煜很低地笑了声:“许主任在哪儿,我就睡哪儿。”

小崽子。

许言耳骨听得都有点热,潘煜的身材确实没说的。

他手指轻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小潘机长在那边叭叭告状,心思早飞到了休假的时间安排上,甚至都想好要定一张什么样的大床房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小卷毛。

一无所知的潘煜还正跟他说天说地说人间,路上遇到朵颜色艳丽的花都恨不得调动所有感官来描述。听到最后,许言脑海里全都是一群头顶天线的“玛卡巴卡”。

黏人精扒着电话线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而后,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手机消息,拧动车子往家里开。

半个小时后到家,家里除了阿姨外,只有个坐在客厅里的家庭医生,蹬着个二郎腿,戴着眼镜,姿态放松。

听见动静,邝成抬起头,坐直身子,合上手里的书。

“小少爷,好久不见了。”

第59章 雄狐狸精 谁说钱难挣了?这钱可太棒了……

潘煜问得很直接:“我哥是不行了吗?”

邝成放下二郎腿, 很遗憾地答复:“应该还能坚持个四五十年。”

潘煜“哦”了声:“那你来做什么?”

他们家现在一片祥和,实在不该是邝成出外诊的时候。邝成其实也不想来,但谁能耐得住钱往头上砸。

“开个科普讲座。”

潘煜环顾:“在这?”

“嗯, 毕竟经济不景气。”邝成闭着眼胡扯。

“人不够吧。”

潘煜不会听, 这个点家里园艺师傅都下班了, 阿姨连着值班司机也没几个人。

“微小型的私人讲座。”邝成伸出手朝他的方向指了下, 又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外套, “你和我, 两个人。”

“…”

邝成伸了下领子,做作地开口:“你哥说你对这种场合比较熟悉。”

潘煜起身就走。

“哎哎哎,”邝成探出身拦他, “没时间就算了,我时间也宝贵着呢。”

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找出一个用透明密封袋装着u盘,晃在他眼前,一本正经地开口说“医嘱”:“两天看一部,不建议多人共看,容易破坏社会风气。”

潘煜没有伸手:“什么东西?”

“讲座的精华, ”邝成取下镜框, 坦然大方,“给你做新手启蒙用的,看完之后找我给你给换新的。”

潘煜看他,邝成朝他暧昧地眨眨眼。

“血气方刚的年纪, 别憋坏了。”

潘煜接过, 觉得有点无聊:“还有别的事吗?”

这类的东西,邝成几年前就给他发过类似的,图文结合,视听兼备, 声情并茂。

“跟之前的不一样,”邝成凑近,“毕竟我之前也不知道你喜欢男人,抓紧学习一下,对你、对别人都好,也省得你哥天天怀疑你身上有毛病。”

天知道,小少爷每次体检完,他都得像经了场大考,疲惫程度直逼论文答辩。

“有时间记得给我哥和你都出套卷子,”潘煜两指捏着u盘,信手一抛,投篮命中,径直将其飞进垃圾桶里,精准概括,“你们两现在都挺有病的。”

“”邝成眼镜都惊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他抬头看向潘煜,震惊且不可置信,“你扔了?”

潘煜不做搭理。

邝成哭天抢地:“你知道这些成人动画费了我多少时间吗?”

潘煜只是看他:“别多事。”

随后,他拎着帽子扣在自己头上,没等阿姨上了茶,便走出了大门,留邝成一个人在客厅中凌乱。

“钱难挣,屎难吃”,邝成当下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贴合的话了。

一来一回两个多小时,潘煜踩着点登机,手机上哐哐地都是邝成发来的消息。他真诚地建议潘煜如果不需要自己的后续帮助的话,支持他花费一定money将此次体验转赠给林津庭。

潘煜也是头一回见想钱想疯的人。

他直接转了双倍的金额,简单备注转账说明——“双人安定医院一日游费用。”

邝成不做犹豫,秒收。

再难挣的钱也比不上天赐的机遇,他哼着小曲离开潘家。

谁说钱难挣了?这钱可太棒了。

潘煜坐在飞机上,要了张便签纸,捏其重心,很轻松地将其滑动着调转方向。

他跟许言的关系就宛如这张纸,许主任外温内强,习惯了掌控便会有说不出的愉悦,所以潘煜甘心配合,等他千挑万选出最合适的时机。

他追许言,从不是一句空话。而他们之间的事,也容不得别人横穿一脚、指手画脚。

没有人可以干涉他们的生活,哪怕那个人是潘爹、林津庭又或者是容婉都不行。

潘煜一向是个很能拿主意的人,不动声色、意志坚定。

飞机提前八分钟落地新郑,潘煜谢绝乘务员帮他提拿飞行箱,拎着自己的东西,爽利地走下飞机,只留一朵纸叠玫瑰花半插在清洁袋上,不伦不类。

到小区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蜿蜒的小路寂静无声,只有两旁的路灯仍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行李箱的轮子摩擦地面都显得有些大声。

潘煜天生蛮力,一路扛着行李箱走。

他原本想先回家放个行李,但走到许言单元楼下习惯性抬头,却发现许主任的屋里正亮着灯。潘煜的眸子瞬间亮起来,腿脚不受控制地换了方向,三两步地跨上单元电梯,熟门熟路地从门口报箱后面摸出钥匙。

玄关处留的有灯,他换了鞋,轻手轻脚地朝主卧走去,开门的动作轻而慢,呼吸都随着变得悠长。

“没睡。”许言听见门口的细碎动静,朝门口看了眼,“别磨蹭。”

潘煜麻利地走进来,眉眼弯出迷人的弧度,总是在笑着:“许主任,你是在等我吗?”

“不是,”许言扫了下床头柜上的闹钟,早已过了零点,“等鬼呢。”

潘煜下意识地找了下自己的影子,又仔细辨了下许言的身影,小声询问:“哪儿呢?”

许言朝他勾了勾手指,潘煜颠颠凑近,俯身看他,还沉溺在委屈里:“我又不是鬼。许主任,你等鬼做什么?”

许言压着他的脖子,如人鱼跳海,亲了下他的嘴唇,眸子比潘煜见过的所有星空都要漂亮。

他指腹流转在潘煜的嘴角处,亲昵又暧昧:“谁知道呢,等他演聊斋吧。”

刚会化形就颠颠跑下山勾搭人的雄狐狸精,不管不顾地就开始黏人碰瓷,蛊惑人心。

“聊斋是什么?”潘煜故意的,明明手不值钱地凑人后腰处,还装着无知的样子问,“是你要等的那只鬼吗?”

“不是,”许言笑了,心情都好了不少,“是你。”

“我?”

合着他在许主任心里还真是只鬼。

“对,”许言逗小孩儿,一本正经,“聊斋里面有一群你。”

潘煜“啊”了声,认真想了下,伸手比划:“那它面积一定很大。”

许言瞬间笑出声。

他特别坏地附和:“不止面积大,里面装修还特别豪华。”

潘煜肃然起敬,认真记下。他觉得许主任一定非常喜欢聊斋。

于是,次日在潘爹给他打电话时,潘煜很不好意思地啃了下老。

“爸,我可以要一个聊斋当圣诞礼物吗?”

潘爹自己翻译了下:“你想投个电影?”

他儿子这是换人追了?

现在改为被娱乐圈的小狐狸精给迷住了?

“不是,我想要个聊斋,”潘煜有点脸热,“很大的那种。”

“很大的聊斋?”潘爹朝特助看了眼,放慢了步子,仍旧是笑着的,“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特助斟酌询问。

“潘总,需要我查一下小潘先生的银行流水吗?”

“你查他做什么?”潘爹觉得没必要,潘崽账面上能有多少钱,“一点儿小钱,你去查查最近跟聊斋有关的、投资缺口比较大的影视剧、度假村、航空展、游艇聚会之类的项目,看看有没有跟他有关系的或者他能看得上的。”

特助记下,见怪不怪。

潘爹走了两步,又想起来:“现在先给他寄点东西,省得他以为我不上心。”

“明白。”

——

许言昨天睡得晚,今天又是晚班,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中午了。他洗漱完出来,潘煜刚刚好打完电话,能听他用很欢快地道谢。

“谢谢爸。”

许言没当回事,开了冰箱,一扫而过冷冻层里所有的速食袋。

“想吃元宵还是馄饨?”

只要能跟许言一起吃饭,潘煜吃什么都不挑,很好打发:“都可以。”

许言没给他选择的机会:“那馄饨吧,元宵过期了。”

“”

潘煜看着许言把过期的元宵扔进垃圾桶里,拆了一袋馄饨,先下了一半,看他一眼,又将整袋下完;而后又看了他一眼,继续翻找冰箱,再拿出一包馄饨,哐哐地倒了一大半。

“我”潘煜觉得自己没那么能吃。

“我忘看保质期了。”许言手一松,整包就下完了,“但应该不过期。”

他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我记着两包是一起买的。”

潘煜:“”

其实是不是一起买的也不重要了,毕竟都在锅里滚着呢,总不至于捞出来挨个分辨。

锅里的水慢慢开始沸腾,许言略微犹豫地朝潘煜看了眼。

“不过期。”

潘煜拿着包装袋,学着他的样子看了眼,声音笃定。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找到保质期在哪儿。

地沟油平日里也没少吃,肠胃都是锻炼出来的铜墙铁壁,吃又不会吃死。

许言瞬间松口气。

潘煜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默默掏出手机,给自己备忘录贴了条“学做饭”,置顶标红,无言胜有声。

起锅之后,许言给自己盛了半碗,随后拿出平日里盛汤的海碗,给潘煜倒了满满一盆。

“吃吧。”

潘煜也怕他多吃,自己捧着碗吃得头也不抬。

饿劲儿过去,许言能吃的反而不多,没吃太多就放下筷子,坐在桌子对面,看着潘煜两三口一颗馄饨,神情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他近乎慈祥地开口:“够吗?冰箱里还有点饺子。”

“够了。”

潘煜咽下嘴里的东西才开口,看他一眼,放慢了吃饭速度,只觉得许主任看自己吃饭的样子格外熟悉。

直到,他饭后回家喂多多,蹲在猫盆边,看着多多埋头苦吃。

潘煜捏着猫粮袋子,很习惯地开口:“别着急,吃完了还有。”

多多根本不搭理他,照旧吃得头也不抬。

“没良心的。”他弯唇,伸手轻碰了下多多的后脑,眼里带着笑意,神情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等等——

潘煜针扎似的回神,朝许言方向看了眼,眼神莫名。

他总有种许主任把他当猫(划掉)当猪喂的错觉。

他看向许言,许言也在看他,被发现了也没有躲闪,还很奇怪地问他。

“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潘煜下意识回答,随后意识到不对,“你也看我了。”

“对啊,”许言点头,相当坦然,“不能看吗?”

“能看的,”潘煜很大方,“随便看。”

许主任笑了下,

多多是个小猪咪,吃完了盆里的东西就开始拱猫粮袋子。潘煜忙低头又给他倒了些。

许言折起报纸,坐在沙发上看着潘煜抱起刚吃饱的多多擦眼屎、剪指甲、清理耳朵、铲猫砂、收拾垃圾忙前忙后,一刻都不停闲。

小卷毛跟他是真的不一样,他是发自内心地珍视多多。

或许是许言的目光太过炙热,也或许多多平等地把他们两个都当成了自己房子里配备的两个佣人,所以它能很优雅地迈着小碎步从许言的跨过,不做停留地跃下沙发,自然地找到所有屋里光线最好的窗台边,轻巧一跳,眯眼舒展,开始一日无数次的舔毛、摊平、晒着太阳打盹。

潘煜就在旁边轻轻地给他梳毛,神情认真,动作温柔。

哪还有半分平日里张文他们吐槽的小霸王样儿?

就一小崽子。

还算好养。

许言眉梢处都像染了分笑。

他不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事实上,在认识潘煜之前,看见路边的流浪猫,许言都能目不斜视地路过。可就这样一个对路边流浪小动物升不起任何怜悯之心的薄情人,此刻竟也愿意朝光的方向走去,影子居高临下地投向窗台一侧。

“许主任。”

潘煜捏着多多的爪子朝他晃了晃,笑容灿烂地晃人眼。

“你发现没?多多又胖了点。”

许言平日里虽然会帮他喂点猫粮,但是真的没看出来多多胖瘦。

“胖了吗?”

“胖了,”潘煜笃定,“都摸不到骨头了。”

许言觉得不太对:“多多来的时候就没什么骨头,浑身上下都是肉乎乎的。”

“不一样,”潘煜握着他的手,带他摸多多后脖颈的下面,义正言辞地为多多正名,“之前这两边还是能摸到骨头的。”

许言的手指能感受到生命的搏动,不受控制地缩了下。

多多睁开眼,咖色的眸子扫过他们又懒懒合上,似在觉得他们少见多怪,胸腔有明显的呼吸起伏,伴随着“呼噜噜—”的长声。

“它…又饿了?”

许言之前没碰过多多,但见过多多吃饭,跟潘煜简直一个样,碗里见不得剩食物。哪怕是撑到极致了,多多也能绕着客厅溜达两圈,随后继续把头埋进在猫粮盆里再度狂炫。

看得人胃口都好了。

潘煜并不强迫许言跟多多亲近,手一直都是虚盖在许言手腕上方,由着他自己选择伸出或收回。

“不是,这是多多感到舒服的意思。”

多多听见潘煜喊它名字,抬了抬圆乎乎的脑袋,目光再次看过他们,甩了下尾巴,像是有些烦躁。许言往旁边让了下,以为多多要跳下窗台跑走。

可谁知,它只是慢慢地抬起脖子。

潘煜笑了笑,配合地用两根手指它挠了挠下巴附近,多多享受地眯起眼,继续发出“呼噜噜—”的声响,不再动弹。

皇帝性格,得顺着毛哄,哄高兴了就能由着人为所欲为。

“许主任,你看多多现在有点像谁?”

许言看他:“你。”

“对,”潘煜笑,“是像我。”

许言坐回沙发,懒得搭理笑成傻子的小卷毛。

傻狗配傻猫。

次日早晨,潘煜开车接许言回家,车上放着一束马蹄莲,伴着清晨的清新空气,纷纷扬扬飘着淡淡的香。

许言笑了下,伸手碰了碰花瓣。

他现在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戴了只口罩,神情倦怠,嗓间的疼痛卷土重来。

这次可能是真要感冒了。

车刚停好,许主任拎着花下车。

“我回家睡觉,你回你家。”

潘煜只怕打扰到他休息,锁着车跟他一道走了两步:“早饭我放客厅了,你吃完再睡。”

许言随意地挥了下手。

潘煜不放心地想再说两句,门口的看门大爷就开始扯着嗓子喊他。

“大高个儿,有你的快递。”

潘煜最近没买什么东西:“我等会儿拿。”

“现在就拿走吧,柜里都塞不下了,太多了。”

太多了?

什么太多了?

许言回头看了眼,只能看见门口大爷正拦在潘煜面前,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他没太在意,转身上了楼。

值班大爷扯着潘煜不放人走,苦口婆心地劝诫:“高个儿,你就是再能挣钱也不能乱花钱啊。你看你买了多少东西!值班室都要塞不下了,赶紧都拿走。”

潘煜是真没什么需要网购的东西,没签收快递的时间,一般是同城快送或者见到就买了。

他满脸问号地跟着看门大爷走到了值班室。

而后,一去就没能再回来。

许言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多,起来的时候人还有点迷糊,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他扫了眼静音手机,上面的消息都没几条,来自小潘机长更是寥寥无几,频率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他简单收拾了下屋子,整了包垃圾,顺手扔下楼,远远地就看见门口一片热闹,乌泱泱地围了群平日里爱骑着三轮车在附近逛着收集纸壳的大爷大妈们。

许言绕不过他们,只能凑过去看了眼,人都裂了。

潘煜就蹲在地上,手里拿了个手指长的裁纸刀正挨个地划开面前的纸箱子。

几乎是快递刚拆,就有附近的大爷大妈们伸着手接。

“该我了,这个纸箱子说好是给我的。”大妈挤走旁边插队的大爷,拿走纸箱又看向潘煜,态度殷勤,“小伙子,你这箱子里面的东西还送不?我也想要拿本书回家给我孙子看。”

潘煜往箱子里看了眼,又是一箱子书。

“随便拿吧。”

他觉得自己现在都快被油墨腌入味了。

大妈眉开眼笑地拿走最上面的一册:“谢谢啊,小伙子,回头阿姨炸了米糕给你送点。”

潘煜不甚在意,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

他早就不想拆了,可围过来的大爷大妈们却越来越多,个个都眼含期盼地瞅着他,期待着能再开出来个水杯、书包、镜子之类的实用物件。但很遗憾,潘煜连拆几个都是书。

“干什么呢?”

潘煜抬头,瞬间委屈:“许主任!”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他拆得手都疼了。

“半中午的不睡觉,跑这晒太阳了?”

“不是,是我爸,他给我寄了点东西!”潘煜都快疯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傻子,而他爸就是那个傻笑给傻子开门的傻子亲爹。

许言目光随意扫了下:“寄的什…”

潘煜身边放了一圈子成摞的书,全他妈的都是《聊斋志异》,各种版本,应有尽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小区来了个非法摆摊的。

他看向潘煜,眼睛微微睁大,潘煜也正看着他,情绪不明,甚至还敢瘪了瘪嘴。

许言问他:“你爸寄的。”

潘煜重重点头:“嗯。”

许言声音都变得轻了许多:“你跟你爸说什么了?”

“我就想让他给我买个聊斋,”察觉许主任的神色不对,潘煜的声音也开始变小,听着委屈又可怜,但说出的话却让人相当窒息,“最好是能买个大一点的。”

“……”

第60章 社交悍匪 他想,那就去他妈的吧。……

许言甚至不敢问潘爹的反应。

他觉得自己日后也不会有见潘爹的勇气了。

潘煜也很委屈。

可事儿就那么寸, 他头天晚上回了家,既没留宿也没吃饭。潘爹第二天肯定会问怎么一回事。潘煜没什么可解释的,潘爹只会以为他是生气了, 费劲儿心思地想哄他。

这不劲儿一下使大了, 拉了一车有的没的东西。

潘煜光是快递都拆了好几个小时, 人都麻了。

他小声地喊了句许言:“许主任。”

许言比他更抓马: “拆吧。”

抓马之后他甚至还升起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平静, 许言觉得之前跟林津庭的见面都不算什么了。

陈旭阳没说错, 潘煜这人确实挺邪门的。每次都让他在觉得不可能更糟糕的时候给他重重一击, 击破了他过往所有的伪装。

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想见潘煜家里人的念头了。

许主任都发话了,潘煜只能继续苦心苦力地拆快递,整整拆到幼儿园班车开来, 大爷大妈们才陆续离开。

潘煜的一小步,大爷大妈们的一大步。

他一举赢得了小区内所有大爷大妈们的欢心,光是各种闲置群他都加了三,还有热心的大妈追着他问家里几口人?市区内有没有房子?有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潘煜朝人群外看了眼,许言稍稍站远了点,正在接家里的电话, 短时间内应该顾不到这边。

拆了一下午快递的小卷毛瞬间来了精神, 袖子都往上捋了捋。

这个话题他可太喜欢了!

“我有喜欢的人,正在追,”潘煜超乐意跟人聊这个,“阿姨, 你知道吧, 我喜欢的人特别优秀,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超级好看,而且能力出众、才华横溢、责任感超强,朋友还多, 他就是那种老天见了都会喜欢的人,哪哪都好!”

善撮合的大妈看他两眼,第一次有点接不上来话:“是吗?”

她当媒婆那么多年了,除了年轻的时候敢这么跟别人吹,现在跟别人介绍对象可不敢乱说话了。

人无完人,哪能有处处都好的。

又不是神仙。

“当然是啊,我觉得他就是下凡渡劫的神仙,超级、无敌、巨优秀的人。”潘煜说得笃定,“不然怎么会连速冻馄饨都能比米其林餐厅主厨做得还要好吃。”

旁边等孙子的大爷天天刷抖音,没少学知识,早就听人说过那米什么餐厅,自来熟接话:“米老奇餐厅还有速冻馄饨呢?”

“有没有的不重要,”潘煜熟练地接过话语权,“重要的是我喜欢的人做饭真的很好吃,哪哪都是天赋点,很多东西根本不用学,一看都会。就,太完美了。”

潘煜摊手,特别无奈:“没办法的事。”

“……”

空气里安静一瞬,大妈不信邪地问。

“他能真没什么缺点?”

“有吧。”潘煜特意停顿,认真想了下,“对我花钱大手大脚的,天天带我吃各种好吃的,不是给我送钥匙扣,就是给我买羊毛地毯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也就是时间不够,潘煜不能带大爷大妈们回家里参观。只能很不舍得地拿出自己那个用草泥马毛做的钥匙扣给大家展示。

“这是许…我喜欢的人送我的,选材、设计、打磨、加工全都是纯手工流程,有市无价的东西,全世界独一份的…”

随后,他又拿出手机,滑动照片,很是大方的给他们分享。

“你们看这对东西——玉琥,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夜里都会发光,很难买的。也就是我喜欢的人知道我喜欢,毫不犹豫地给我全款拿下。”

“还有这个奥特曼灯,也是我喜欢的人送的,看着平平无奇是不是,但是一按开关——”

“潘煜!”

许言挂完电话,视线朝潘煜那边一扫就觉得不对,零星几个不用接孩子的大爷大妈们全都围着小卷毛,弯着腰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

他第一反应是小卷毛是不是被人为难了,快步走过去就听见潘煜宛如传销头子般喋喋不休的输出,许言只想要个氧气瓶。

朋友圈现在都已经满足不了潘煜了吗?!

“许主任,”潘煜及时合上手机,悄悄地将它滑动到裤兜,“我们回家吧。”

装乖!

许言瞪了他一眼,潘煜相当识眼色,推着从看门大爷那借来的推车,低眉顺眼地跟在许言身后,一幅受气小媳妇样儿。

许言捡了下地上的垃圾,恶狠狠地想小卷毛但凡是他媳妇,也只会是个阳奉阴违、能谈善聊的虚荣怪。

他甚至能想象到以后他们家的左邻右舍根本不会存在有潘煜搭不上话的活体生物。

许言一边往塑料袋里扔碎屑,一边扫了眼潘煜,还是觉得奇怪他一个半外来品种是怎么能做到上聊八十八、下谈三岁半,还能主导所有话题走向的呢?

活脱脱一社交悍匪。

在认识潘煜之前,许言完全不能想象。

小卷毛跟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参加工作后的两三年远没有潘煜现在一半能说。但凡他能有潘煜一半的功力,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跟家里关系那么冷淡。

许言拾起地上废弃的塑料胶布,微微舒出一口气,有些说不上来的遗憾,可又不那么遗憾。

他远没有潘煜说得那么好,可偏偏他的眼里能看见他所有的好。

小崽子。

趁许主任走在前面,潘煜又回头挨个加了大爷大妈们的微信,问清了他们平常接送孙子孙女和晒暖的时间地点,心满意足地朝他们招了招手,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下次的见面。

但没想到过了那天,他就忙了起来,甚至都没了能两地跑的时间。

先是周末被调度抓着飞了趟广州,短暂回郑一天,随后就是他申请的国际航线终于排上了班,一走就是三四五天。

潘煜熟练地在手机上约了个上门喂猫的服务。

许主任可以帮忙喂多多,但不该成为他工作之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许言没那么喜欢多多。

这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因为多多不够可爱,也不是因为许言冷心冷肺,仅仅就是因为个人喜好,就像有人天生不喜欢吃葱和香菜。

潘煜是个正常人,而正常人都会求同存异、相互尊重。

每次送小潘机长到航站楼都特别难把人送走,因为黏人精下车前总是会很不舍的望着他,像是去了就回不来似的。

“许主任。”

潘煜解开安全带,贴身凑近,远比第一次时大胆,“我想亲你。”

许言轻扯了扯他的衣领,潘煜欺身而上,很轻地在他嘴唇间留下一抹湿润。舌尖抬起想要撤回的时候,又被人勾着起舞。

许言手指轻扫过他的颧骨,格外遗憾:“怎么现在要飞国际呢?”

他刚准备带小孩儿出去玩两天。

潘煜不懂,只是又凑近亲了亲的他嘴唇:“许主任——”

“滴——”

旁边的车道有人朝他们滴了滴喇叭,潘煜瞬间抬手盖住了许言,目光沉沉地透过驾驶座的窗户缝隙朝旁边车道看去。

有个男人正冲着他们笑,做了个手势,表情看着很是恶心。

潘煜升上窗户,转手就开了副驾车门,轻跳越至隔壁车道,不给人反应时间就将手伸进了那个男的驾驶座窗户。

“你干什么?”男人下意识想升窗户。

潘煜扯着他的领子,逼他贴近车门窗户,盯着他的眼睛:“再他妈瞎比划,试试。”

执勤的交警很快注意到这边,匆匆跑来。

“干什么呢?怎么回事?”

“他车停超时了,”潘煜礼貌地从男人车上借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我过来劝劝。”

“是吗?”

男人抬头,潘煜正看着他,慢慢地笑了下:“问你话呢?”

男人脖子发紧,错开视线,胡乱点头,惊魂未定。

“我开走,这就走。”

“注意时速,赶紧开走。”交警警告地看过他们两个人,“有话好好说,不许生事。”

潘煜点头,乖得不行:“肯定的。”

可当他转头的时候,许主任的车已经开走了,只剩下他的行李箱孤零零地放到路边。

潘煜三两步跨过台阶,抢在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动手之前拿走了自己的箱子。

“以后东西别乱放,丢了你可没处找。”

潘煜敷衍地应了声,站在原地,甚至都看不见许言车的方向。

许言刚被交警指挥着下了高架,车速压得很慢,刚刚好赶上红灯,后视镜里只有一排等着过路口的车辆。

他轻按开关,驾驶座的窗户开了一瞬又很快升起,严丝合缝。

许言只略微烦闷地解了下扣子,锁骨处升起的红意仍未消散。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车来车往的高架上都敢跟潘煜亲。

再没有比航站楼更容易碰见熟人的地方了。

许言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胳膊关节抵住窗户,拇指刮了刮额头,仍有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李山说得很对,他跟潘煜之间隔得是年龄,又不止是年龄。现在的他是没有对抗世界的念头,他只是想圆滑地跟世界相处。

而刚刚的亲吻,就很不圆滑。

他跟潘煜之间可以关系很好,也可以很暧昧,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那所有的一切都还能解释。

可如果有确凿的证据呢?

那就——

后车催促的喇叭声响起,许言看得见绿灯,也望得见正低低爬升的飞机,像他儿时最喜欢收集的竹蜻蜓,承载着他对天空的向往,也见证着他将其克制珍藏。

只是遗憾他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呆呆望向天空的小孩儿。

许言踩下油门,所以只能去他妈的了。

国际航班执飞一般都是两个机组,潘煜很难得地跟王灿分到了一起。飞机刚飞平稳,王灿就开始没话找话。

“落地之后还有一天半的时间,你想好去哪儿玩了吗?我看空乘们都拿着一长条的采购清单,你要不要也去免税店逛逛?”

“不去。”潘煜注视着仪表参数,简洁明了地拒绝……

“那你打算干吗?附近逛逛景点吗?”王灿极力推销自己,“要不要我跟着你一块儿,我拍照贼拉好。”

潘煜看他一眼,只觉他热情过了头:“我妈跟我姐都在这,我会跟她们一起吃个饭。”

王灿懂了:“家庭聚会。”

那么私人的场合,他就是再不识趣也不会硬跟着,关系没到那份上。

“那行吧,我到时候跟着安全员他们逛逛免税店。你有什么需要的发消息给我,我给你带。”他朝潘煜挤眼,“不收你代购费。”

潘煜很珍惜别人散发的善意,鲜少拒绝。

“谢了。”

王灿捞了把安全带,一字一顿:“不客气。”

他想小潘机长真是个有些奇怪的人。

而他,应该最是喜欢这些奇怪又优秀的天之骄子,举手投足,朗朗意气。

不似自己,阴暗平常,一事无成。

他目光透过驾驶舱外的舷窗,能看见清晰的夜空,上面点缀着漫天遍野的星星,璀璨而耀眼。

有人说,壮丽的夜幕似岁月长河,厚重无声,能宽慰所有的不平,抚慰一切的不堪。

王灿看着窗外,许久之后,很是短促地笑了声。

操蛋的鬼话。

他还是放不下,既不堪,又不平。

——

提前约好的见面,容婉跟林暮暮都没有失约。非但没有鸽了小潘机长,甚至还派了司机亲自来接他。

潘煜到餐厅的时候,餐品已经上齐了,容婉正听林暮暮眉飞色舞地跟她聊明天时装周会出场走秀的男模,神色温柔,很是配合。

“真的吗?他真的会来,我听说他很难请的。”

“真的真的!”

泰山崩于前都不改色的林总平生只为身材好的年轻小弟弟而红了脸。

“走秀结束后他们会有庆功party,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他湿了身的样子真的特别带感。”

潘煜略微欠身,流利的法文低低流淌在空气中,悦耳动听。

“晚上好,两位美丽的女士。”

容婉听见动静,也只是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上下地打量过他。

林暮暮笑意还未收,示意他快坐:“飞那么长时间累不累?”

“还好。”潘煜要了杯白开水。

林暮暮示意他点单:“吃完饭回酒店歇会儿。”

潘煜扫了眼桌面上的精致餐食,容婉轻描淡写地解释。

“知道你吃不惯这些东西就没给你点,你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潘煜扫了眼就合上了:“吃过航食了。”

容婉也不在意,看侍者撤下菜单,优雅地拿起刀叉:“那看来是有话说了,不介意等我们吃完饭吧。”

潘煜颔首,礼仪挑不出错:“当然。”

他很耐心地陪家里两位女士一起吃了顿晚餐,期间时不时地附和林暮暮女士几句话,餐桌气氛一片大好。

直到容婉看林暮暮吃得差不多了,才慢慢放下餐具,抿了口饭前特意挑选的红酒,层次丰富,回味悠长。

“你要开的家庭会议内容你爸爸已经转述给我了,你跟你哥哥说过的话你哥哥也已经转达到位了。”容婉放下杯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错觉,但我并没有任何想要干涉你的打算,你也不值得我费这个时间精力。我充分尊重你一切想要的人权和自由,

“你名下的所有财产、你的工作甚至你自己的生命健康你都有绝对的处置权利,我跟你爸爸都不会干涉。如果乐意,你甚至可以模仿那些毁脑短剧,天天撕着钱玩。”

“只有一条,”容婉看向他,“千万别学那些网红,开着直播博人眼球。你知道的,我跟你爸爸活到现在不容易,我们还是想带着脸进棺材的。”

潘煜看向容婉,眼里闪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容婉也觉得自己开明、大方又温柔,轻轻抿了口酒:“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潘煜点头,欲言又止,“妈——”

容婉放下杯子,微微前倾身子,示意自己在听。

潘煜很认真地普法:“故意损害人民币是犯法的。”

“……”

林暮暮扭过头,掐了下自己的虎口,微微抖了抖肩膀。

不怪她,他们一家子笑点都很低。

容婉足足看了他有两秒: “出去,请。”

潘煜不愿意走,喝了口水,有点抱怨:“您既然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为什么还不接我电话,非要我多跑这一趟。”

“你多跑了吗?”容婉看向他,“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白眼狼,现在见她都要赶工作时间了。

“可如果你愿意跟我开线上家庭会议的话,我就可以不跑这一趟了。”

一来一回三四天,潘煜觉得实在太不划算了。

他原本可以和许主任在家里度过这几天,甚至可以休息几天去度假。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别人,没良心的东西。

容婉擦了擦手,示意服务生,声音和煦如微风拂柳。

“麻烦请他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