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临门一脚你打算弃医从武?
局长听说张怀民写了结案报告也要去看看。
随着案件不断增多,这几年局长也在不断学习新的刑侦知识,希望可以多干几年。一来为人民服务,二来他身体允许,多干几年退休后能多领点养老金,他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啊。
午饭时刑侦队长在食堂看到张怀民,就端着餐盘到他对面坐下:“那个案子,虽然交通不便,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有可能是外地人流窜作案。您怎么肯定是当地人?”
张怀民:“本地人像过筛子一样过清楚,再查外地人也不迟。事实上我到那边就发现他们查漏了。”
“怎么发现的?”刑侦队长好奇。
张怀民:“我们都去过乡下,村里人跟你说他儿子进城打工去了,邻居又说跟谁谁谁一块去的,是不是潜意识认为他在外地?有没有想过他中途回来过?”
“就算晚上回来避开所有人,可村里的狗——”刑侦队长忽然想起村里的狗看到熟人,或者听到熟悉的脚步,闻到熟悉的气味都不会叫。
张怀民继续:“那边又说案发当天就安排排查。可从案发到我过去仅仅一周就排查结束。别说全县七八十万人,七八十万粒黄豆也会挑花眼。挨家挨户询问不可能这么快。三起案件都发生在镇上和县里,民警潜意识认为不可能是农村人作案——农村没有通往县城的大巴,家家户户也没有摩托车,骑车要一个多小时。大冬天谁闲着没事来回几个小时冻得哆哆嗦嗦只为杀个无冤无仇的人。”
“他们太在意过往经验。”
张怀民微微摇头:“没有经验。第二起案发时,省城专家过去也不知道怎么查,他们没办过连环杀人案。当地局长以前是个老兵,转到县公安局二十多年,不算这次,只办过七次凶杀案。两次寻仇,三次械斗,两次情杀。其中三次没等出警嫌疑人就投案自首。这次案发后县里第一次组织排查,民警没干过这活儿,习惯把群众当嫌疑人讯问,差点跟村里人打起来。”
当日部里领导要求再查一遍,民警忍不住抱怨又怕领导听见,在厕所嘀咕多冷多累刁民多么不配合等等,被正要上厕所的张怀民听见。
正是发现民警带着情绪工作,第四次依然没有查到可疑人,他才稳如泰山。
在张怀民背后的经侦队长端着餐盘过来:“这个案子我也很意外。三起案件只查到一只鞋印,还看不出什么牌子,我以为是高智商犯罪,或者对方反侦察能力强。没想到是个建筑工人!”
张怀民:“不应该先圈定嫌疑人。应当先分析受害人。这个案子当地民警最初侦破方向是对的,查死者社会关系。他们没想到逛街买东西不小心碰到争吵几句也能成为杀人动机。看到嚣张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凶手心理上得到极大满足。过段时间这个满足感消失才有第二起第三起。”
“不能干点别的?为什么要杀人?”
张怀民思索片刻就要开口,副队长在他旁边坐下,道:“心里扭曲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张怀民笑了。
副大队长不禁问:“不是?这不是您说的?”
“别‘您您’的挤兑我。”张怀民抬抬下巴扫一下几人,“抓过赌吗?”
几人当片警的时候正好赶上十年革命没人敢赌。这几年出现很多地下赌场,然而不需要几人带队。
张怀民见几人摇头:“赌鬼赢了钱高兴,不是因为他喜欢钱。起初赢一块觉着手气不错,赢十块觉着运气不错,第三次赢一百觉着命好。第四次输了两百他想赢回来。我们管这种情况叫赌徒心理。其实赌博过程中把他的快感拔高,赢一块像得了鸡骨头,赢一百就像红烧肘子,他为了吃到红烧肘子只能不断下注。那种凶手也可以用鸡鸭鹅牲口代替,可杀牛哪有杀人有成就感。”
经侦队长问:“戒不掉吗?”
“抽烟吗?”张怀民问。
刑警办案经常熬夜,不抽烟受不了。后来为身体着想想戒戒不掉,一天不抽烟浑身难受。
张怀民听到他叹气:“赌和毒就是你抽烟的十倍百倍,不死不休!”
“这人要没被抓会一直杀下去啊?”
张怀民:“他有个未婚妻,年后结婚,如果他有个儿子,兴许会为了孩子就此收手。”
“那不就成了悬案?”
张怀民点头:“他是建筑工人,这次没有被抓,回头被砖头砸死也会变成悬案。可他死了,死者家属还活着,死者父母会死不瞑目。”
刑侦队长问:“张队,我发现您每次到现场都是先叫民警排查,还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查到嫌疑人。就没有别的方法?”
张怀民:“你第一天当刑警?”
“这不是想尽快破案吗。”
张怀民摇头:“证据确凿都有可能造成冤假错案,你想要什么捷径?”
副大队长想起张怀民在分局办的一个案子:“你是指你以前办的案子,犯罪现场有不属于嫌疑人和受害人的东西?”
张怀民点头:“如果我们认定那个证据是嫌疑人留下的,因此把人抓过来,在夜里人最乏的时候审几次,让他生出这么痛苦不如死了算了,他就有可能认罪。”顿了顿,“所以我不赞成用这种手段。放走嫌疑人事小——他在局里有档案,只要不出国我们想找还找得到。万一冤枉了,人被枪毙可就死了。”突然想起什么,“人死了他们的父母要承受的不止是老年丧子,老无所依。家里出个杀人犯,整个家族都在村里抬不起头。甚至可能连累同村人当兵政审过不了。”
副队长:“你刚说为了儿子收手,就是凶手担心他一旦被抓儿子也活不好?”
“是这样。”张怀民道,“碰了毒和赌的如果良心未泯还在意家人会选择自杀。”
刑侦队长:“你只说这两样,黄呢?”
“黄的危害比多大波及面多广还要我说出来?严打还治不了好吃懒做的男人把同村姐妹拐进城为他赚钱,不严打你去洗个澡都有可能感染一身病。”
刑侦队长年轻时街上没有这种情况——八大胡同的人都被安排进厂工作,做正经行当。近几年出现出来卖的,但主要由派出所负责。刑侦至今没有接触过这类案件,不怪他身为老公安还向张怀民请教。
张怀民把汤喝了就问:“后天晚上我再过来?”
局里给张怀民几天假叫他好好休息,办过案子的人都知道,一个大案下来头发能白几十根。可张怀民一走十多天错过许多事,以免开会被问到啥也不知道,回来第二天就来局里。
了解清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张怀民才敢给自己放假。
后天除夕,以前是张怀民坐镇,副队长时在时不在。他寻思着张怀民上去不再兼任大队长,轮也该轮到他。这个节骨眼上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你初一过来。除夕我在队里。有事我叫人去接你。”
“我晚上过来。我家那俩习惯了我除夕不在家。我在家他们反而不踏实。”
副队长不懂:“为什么不踏实?”
“夜里会惊醒,做梦梦到出事了,你们到处找我。”
刑侦队长不禁问:“在家更安全吧?嫂子不怕您出来遇到危险”
“以前当兵的地方几乎年年台风,有时候还能看到不属于我们的巡逻舰,她那个时候担心。多年下来不想习惯也习惯了。”
局里众人至今不知道张怀民在哪儿当兵。虽然好奇,但不敢追问。没法问就没意思了,一个个埋头吃饭。
下午确定没什么事,张怀民两手空空去乘公交车。在车上看到大菜市场的招牌,张怀民想买点菜,不经意间看到路人拿的春联,想起团团放寒假在家没事早该置办齐了。
到家看到绳子上挂的鱼和肉,张怀民庆幸没有自作主张,否则跟儿子买重了,小混蛋又该埋汰他。
团团听到推门声就朝外喊:“是不是张队?”
“我是你爸爸。”张怀民大步迈进堂屋,看到隔壁卧室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团团裹着被子,靠着两个枕头,床边放一堆书,“在床上看书不困?”
团团叹气:“困呢。”扭头问,“爸爸,我通宵看小说都不困,看我的课本三分钟就犯困,你说为啥啊?”
“你的武侠小说通俗易懂,你奶奶都能看。让她看你的课本她字都认不全。你说为啥?需要动脑!”张怀民转身关上门,正好看到对面墙上的挂钟,“苏团团,四点了,晚上吃什么?”
团团:“你把菜准备好,妈妈回来让妈妈炒。”
“你妈上一天班不累吗?”
团团:“我不累,我做你吃吗?反正你做我不吃!”
“我看你是不饿!”
说是这样说,张怀民吃惯了苏笑笑做的,也不想吃自己做的。不是张怀民懒,比如他炒菜,他觉着盐有点少,再加点一准咸。可每次他的手都不听使唤。比如炒土豆丝,担心半生不熟吃着拉肚子,加点水再炒,酸辣脆爽的土豆丝一定会变软。张怀民因此还奇怪,不是加了醋不会变软吗。
张怀民把菜准备好就打开炉子煮粥。
锅里冒烟,天黑下来,苏笑笑才回来。
苏笑笑到厨房门口闻到米香停下:“做饭了?”
“粥快好了。你炒菜。”
苏笑笑点点头,拿掉围巾帽子和手套,看到案板上还有切好的肉丝,“怎么吃?”
“肉丝炒土豆丝。”这个菜张怀民做一辈子也做不好,因为醋放多了肉不好吃,一点不放土豆软趴趴的,有时候水加多了还跟水煮的似的。
土豆这种煎炒烹炸炖都不错的,张怀民能做成这样,苏笑笑也是服了。
苏笑笑炒好土豆丝又做个醋溜白菜,一家三口就去堂屋吃饭。
冬天青椒太贵,苏笑笑用的干红辣椒。团团不喜欢冬天的辣椒,而加了红辣椒微辣,对他来说刚刚好。团团喜欢到一口馒头两口菜,慌得跟着急去打仗似的。
苏笑笑不禁说:“慢点,没人跟你抢。”
团团慢下来:“明天妈妈还去不去单位?”
“明天正常上班。除夕和初一不去。”苏笑笑转向张怀民,“跟往常一样?”
张怀民:“原本可以在家过除夕。但副队突发奇想要值班,我打算过去盯着。”
“以前没值过班?”苏笑笑问。
副队心里一直不服张怀民个空降兵,每次节假日张怀民要说他值班,副队长跑的比兔子还快。张怀民仔细想想:“屈指可数。”
“那你盯着吧。现在你就差临门一脚了。”
团团专注吃饭没听明白:“什么临门一脚?”
张怀民:“吃你的饭!”
“不说就不说!”团团继续大口大口养自己。
平时一家三口不在一处,也只有吃饭时能静静地聊几句。苏笑笑趁机问:“早上我和你爸出去你就关门回屋,晚上回来你还在床上坐着,一天没出去?跟一名他们闹别扭了?”
“哪有。”团团白菜帮子咽下去才继续说道:“杨一名他们找我玩,我嫌冷。再说,就是沿着马路转一圈,没意思。”
“怎么不去公园或者溜冰场?”
团团真想去:“都是一群小孩,不好玩。”
“那去博物馆啊。前些天天天帮大勇卖东西,这几天看书,再不玩玩就过年了。”苏笑笑问,“听说一些近些年才研究出的材料最近发现几千年前就有了。说不定你能从中得到灵感做出飞机上用的特殊材料。”
团团听乐了。
苏笑笑气得想揍他,熊孩子几个意思啊。“我是你亲妈,还能骗你?”
张怀民附和:“你妈确实没骗你。两千多年前的剑至今削铁如泥。那个时候可没有不锈钢。怎么做到的?”
团团被问住,看向他妈:“真的?”
苏笑笑:“神兵利器有全国巡展,你可以去博物馆问问。对了,上半年还发现一片墓,听说里头的东西以前从没出土过。这事好像还上过报纸。”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团团不禁问。
苏笑笑:“都是改革开放后的事。”
“那我得去看看。”团团今天看的那些书以前虽然没看过,但内容对他来说有点浅显。团团不想看,可学校关门了,外面又没有专业资料,市面上能买到且他感兴趣的小说名著都被他看完了,只能捡起书本消磨时间。
翌日,团团就去找几个同学。杨一名不想去,团团把张怀民和苏笑笑说的事告诉他,他顿时来了兴趣。
五个人想去四个地方,干脆抓阄决定,最后去
了故宫。
杨一名从上公交车就一脸无语。到了故宫他惊呆了。指着展品小声问团团:“这些是现代工艺吧?古人有这技术,百年前怎么还用割地赔偿?”
“我们有了火/药做烟花,他们做大炮。”团团压低声音,“先别说话,听人讲解。”
快过年了没什么人,工作人员才有时间讲解。
杨一名闭嘴听完,出来就说:“我选错专业了。”
陈大勇扒着他的肩膀问:“你打算弃医从武?”
“可惜来不及了。”杨一名一想到流落到海外的东西远比他看到的珍贵精美,他真为此感到可惜。杨一名忽然想起什么,转向陈大勇:“你毕业后是不是去外贸部门?”
陈大勇有个不好的预感:“你想干嘛?”
团团瞥一眼没憋过什么好屁的人:“叫你倒卖军工产品!”
杨一名震惊:“有这么明显吗?”
团团懒得理他:“陈大勇,你按照你的计划来。别理他。那些部门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我不是指背景出身,是诱惑太多容易犯错。我爸妈以前聊过。”
第132章 死里逃生张怀民头疼,孩子太聪明也不……
陈大勇今年大二,离毕业还有两年多,还没考虑过未来就业方向。团团的话让他意识到该考虑这事。
年后到学校陈大勇就跟家里有门路的同学打听,进军工设备单位需要哪些条件。
同窗之情难得。同学据实以告,最基本的是政审。陈大勇父母胆小,不敢作奸犯科,政审不用他担心。但同学又提醒他有条件的话多学两门外语,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周六下午回来陈大勇就算算这几年攒了多少钱。确定毕业一年零收入也能养活自己,他就去同学店里,告诉同学以后不再摆摊。
开店的那位同学的姨妈给他找个老师,服装学院教授,学的越多越觉着以前的他无知,知识的世界就像汪洋大海。他店里请个人平时都有点分身乏术,大学课业比他多多了,要不是怕伤他自尊,早就想问陈大勇忙得过来吗。听了陈大勇的话他十分支持。
陈大勇从他店里出来就去团团家,叫团团陪他练英语口语。
团团问:“之前不是练过?”
“一段时间不用就有点张不开口。”对于这种情况陈大勇也没想到。
团团:“那你找杨一名。”
“又叫我找他?”陈大勇真不爱跟杨一名聊天。
苏笑笑在院里薅菠菜准备做晚饭。俩人的声音从书房传出来,苏笑笑拿着菜过去,“大勇,如果我说,陈大勇同学,今天中午你吃的什么。会不会觉着奇怪?”
陈大勇点头:“是。怎么了?”
苏笑笑:“你说的英语就像我说的那些,跟发言稿一样。外国人反而喜欢一名的英语。”
“洋人听得懂吗?”
苏笑笑点头:“用词精准听得懂。比如这句话,你问我,我问谁。你直译老外瞬间明白,还会夸你简单明了。”
“您没骗我吧?”
苏笑笑好笑:“骗你有什么意思?你和团团的学校不一样,专业不一样,再说了,你大学毕业后就业,团团的导师让他继续深造。你俩非但不是竞争关系,可以说八竿子打不着。”
陈大勇挠头:“真这样说啊?”
“自信点!”苏笑笑道,“在科技领域西方国家确实比咱们发达。人民生活水平比咱们好。可还不是因为清政府赔的那些钱。一些历史书没有咱们菜谱厚的国家,靠掠夺发家,他们都不自卑,你自卑什么?”
陈大勇想了又想,好有道理啊。
团团拍拍他的肩膀:“还是找杨一名吧。不早点找他他又该约会去了。”
“不是分了吗?”
团团:“分了可以再找啊。”
陈大勇觉着杨一名不像恋爱脑。可上一个对象都分了他才听说,说不定又找一个,只是跟上次一样瞒着他们。
杨一名其实不是故意隐瞒,是觉着没到带对象见好朋友的地步。
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杨一名确实蠢蠢欲动。可还不知道是黑是白的对象哪有发小重要。杨一名听说了陈大勇的愿望——毕业后进军工单位,就收心陪他练口语。
这回可比上次认真多了。
团团闲下来就拽着许小军陪他逛街。
三月六日周日下午,傍晚准备去学校,正好碰到张怀民不忙提前下班。团团把东西给他。张怀民打开一看,很失望:“就一件?”
“回头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张怀民和苏笑笑生在建国前,那时张家贫穷,苏家没余钱,他俩打小没过过生日。等有条件过生日,俩人都三十多了。这个年龄的高干都不过生日,苏笑笑也不好意思烧包。
别看团团嘴上这样说,其实他压根不知道父母哪天生的。担心错过,俩人先找老张,老张想了半天才想起张怀民的。罗翠红清楚苏笑笑的生日,俩人定亲前苏老爷子找人合过八字,后来跟张家人聊过这事。团团一看日子还早就放心去学校。
暑假团团去许小军家,考虑到开学后是他妈妈的生日,俩人跑甬城给苏笑笑买一条裙子。
许小军想起他妈活了大半辈子没穿过裙子,也给他妈买一条。韩大菊同志此生第一次收到礼物,白天当着团团的面还能忍住,晚上回到卧室看着床上的裙子泪如雨下。
老许被她吓得心惊肉跳,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问她怎么了。韩大菊哽咽着说出她太感动了,老许一脸无语。随后又
忍不住同情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收到过礼物。下属孝敬的一根烟一杯酒可不算。
老许忍不住哼哼唧唧阴阳怪气。
韩大菊装没听见,十分珍惜地把裙子放柜子里。
老许见状不禁问:“怎么不穿?”
“过几天再穿。”哪天不需要去豆腐厂再穿。
今年陈大勇、杨一名、朱红伟和李小光都在。李小光对他祖父说去他姐家待几天。他姐这大半年攒了不少钱,给他出来回车费。
也是因为人太多,不好意思在许家待太久,从甬城回来两天团团就要回去。韩大菊见朱红伟和李小光一直不敢大口吃饭,在她家挺憋屈就没强留。团团走那天韩大菊把老许赶去豆腐厂,她穿上新裙子带着几个小辈下馆子,然后送他们去车站。
回到家韩大菊就问儿子还有没有钱。许小军姐弟三人啊。他不惦记父母的钱姐姐哥哥惦记。不如钱到他手里,等父母老了给父母请保姆。
许小军先说没钱,后说首都房子又涨价了。韩大菊把兜里的零钱都给他,又说过些天去首都看看。韩大菊这辈子没去过首都,也想去首都玩几天。八月下旬豆腐厂交给老员工,她和老许带着存折送许小军去首都。
四合院这两年涨得多,不过这几年出国的也多,走的还多是知识分子,甚至还有一些高干。这些人的房子地段好,韩大菊就在许小军学校附近买一处小两居。
准备的钱没用完,韩大菊取出来给儿子一半。只因她到首都第二天,许小军就要带她去学校。韩大菊没上过学,不好意思去大学校园。许小军安慰他妈许久,韩大菊愈发觉着这辈子就算到今天也值了。
韩大菊和老许玩了几天,等到周末就买两包东西和拖着行李的许小军去苏笑笑家。
张怀民恰好这一天把单位的车开回来,也是单位配的车,午饭后张怀民送俩人去车站。
老许很羡慕张怀民,当坐在副驾的许小军不经意间透露出张怀民上过大学,一看到字就头晕的老许顿时不敢羡慕。
话说回来,先前买了礼物还被嫌弃,团团这次只给他爸妈准备礼物,给爷爷奶奶准备两样南方点心。
公历九月中旬,苏笑笑的生日,很不巧团团要上课,所以就提前把礼物给他爸。
张怀民一看到裙子就乐出声:“明年穿啊?”
“对啊。明年夏天穿。”
张怀民噎了一下:“——也行吧。我的呢?”
“你生日不是还早?”
张怀民:“我现在就想要!”
团团回屋拿出打火机。
张怀民看到华丽的外壳:“钢的?”
“不清楚!”卖给他打火机的人说仿外国名牌,可团团又不懂,与其瞎说不如不说。
张怀民打开一看挺好:“可我不怎么抽烟啊。”
团团塞他上衣兜里:“给你挡子弹!”
谁也没想到一句戏言真给张怀民挡了一颗子弹。
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后,张怀民拿到奖金犒赏辛苦了两个多月的下属。一群人准备开车回去,看到几人神色不对。眼尖的老刑警喊一声,而这位老刑警在不法分子那里是熟面孔,对方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把枪。张怀民本能推开身侧下属,没想到不止一把。等他反应过来晚了。
年轻的刑警看到张怀民倒在地上直接傻了。幸好老刑警反应快,中午没喝酒,腰里揣着枪,三人被当场击毙。
驱车把张怀民送到医院,张怀民醒了。张怀民只觉着胸口疼没大事,从警二十多年的老探员认为他是回光返照。
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抢救啊。
张怀民被推进急诊室,医生准备剪开他的衣服发现没有血迹感觉情况不对。脱掉张怀民的棉衣,发现毛衣没破,医生傻了。
张怀民此刻也回过神,坐起来解释那一枪大概击中胸口,他憋得难受暂时昏过去。医生问他里面是不是穿了防弹衣,张怀民拿起棉衣,棉衣里头有个口袋,除了钱就是苏团团送他的打火机。
打火机被打穿,弹头卡在打火机里面。
医生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张怀民哭笑不得,骂:“臭小子!”
女护士问:“儿子送的?”
“是呀。”张怀民问,“可以回去了吧?”
医生不放心,劝他做检查,毕竟晕倒在地不是小事。但忘记告诉外面的人。年轻的刑警看着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吓得瘫在地上。
过了半个多小时,张怀民跟医生前后脚出来,年轻的刑警“嗷”一声晕倒在地。
老刑警眨了眨眼睛,又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张张——局,您没事?”
张怀民把很有分量的打火机递出去。
老刑警顿时遍体生寒。张怀民拍拍他的肩膀:“先回去。查明枪的来历。”
民间还有很多枪,张怀民料到他会受到枪伤,但没想到这么凶险,手脚也有点不听使唤。可三个人死在闹市区不是小事,必须向上面报告。新来的局长也有可能被叫到上面问话。
张怀民到警局,果然气氛很严肃。他从车上下来,见着他的人无一不目瞪口呆,有的甚至回过神就大叫。
局长在大办公室听到叫喊声很心烦,叫人出去看看,张怀民推门进来,局长当场呆了。胆小的年轻刑警吓得面色发白。
张怀民好笑:“是人不是鬼。”
“那你你你——没受伤?”局长指着他的手指哆嗦。
张怀民把打火机递过去,局长张口结舌,在心里感叹一句,亏得老局长说他是一名福将。这种十万分之一的几率也能被他碰上。
局长:“那你昏倒也不是小事。这个案子你别管了。回家休息几天。”
张怀民其实不敢细想,细想会害怕,也担心出错,便点点头。局长指个没去现场的老探员送他回家。
张怀民到家就睡觉。苏笑笑回来看到他很意外:“这几天很忙?”
“忙了一天头疼。”张怀民担心吓着她,不敢提这事。
苏笑笑信以为真。
周末,团团在院里刷鞋,张怀民在他身边蹲下:“儿子,那个打火机哪儿买的?”
团团手里的鞋刷啪嗒掉盆里,猛然转向他爸。
张怀民头疼,孩子太聪明也不好。
第133章 张怀民慌了带着几个表弟妹瞎晃悠……
“没事,没事,怎么还哭了?”还没想好怎么糊弄过去,苏团团的眼泪出来了。张怀民怕被苏笑笑看见,然后被追问怎么回事,赶忙给他擦掉,“爸爸不是没事吗。”
团团很害怕很难受,见他说的这么轻巧,气得朝他手上一巴掌。
苏笑笑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张怀民慌忙低声说:“别叫你妈担心!”
“怎么了?”苏笑笑过来发现儿子眼睛不对,潜意识认为张怀民气的,“张怀民——”
张怀民跳起来:“跟我无关,是他想哭。”说着话就推她回屋,“孩子大了,不好意思,你就当没看见。别出来!”他出来哄孩子。
许小军拿着他的脏鞋在卧室门边,看着苏笑笑问,他是现在出去呢,还是待会再出去呢。
苏笑笑看张怀民心虚得脸色都变了,愈发确定他气的,“你等会儿。”小声对许小军说。
许小军把鞋放地上,找个小板凳坐下,过了十几分钟,张怀民陪团团刷好鞋子,许小军才出去,“水别倒。”他把脏鞋扔进去。
以前张怀民确实有过把儿子气哭的战绩,许小军也认为团团失态跟他脱不了关系。毕竟他进去不到两分钟,能在这么短时间把很少哭鼻子的人搞得眼皮通红,也只有他张叔能办到。
许小军担心在父子中间尴尬,假装不知道。可许小军还是知道了。
快放寒假了,许小军快回家了,回学校的路上团团叫许小军回头帮他捎个打火机。
“张叔叔的打火机坏了?”许小军问出口,团团调皮的声音“给我爸挡子弹”浮现在耳边,联想到他中午吃饭都没理张怀民,而能考上航大且读下去的智商都不一般,“不是吧?”
团团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意会。
许小军感觉浑身乏力,很久才缓过来:“所以苏阿姨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万一以后被苏阿姨知道,你家不得发生世界大战?”
“瞒到我爸退休就行了。”
许小军想说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没意义,“——但愿能瞒这么久。”
团团瞬间猜到打火机被挡子弹,张怀民不敢大意,觉着塞柜子里不保险。下午苏笑笑去洗澡,他把棉袄拆了。晚上苏笑笑看到床上面目全非的棉衣也险些气哭:“张怀民,是不是不过了?!”
“怎么会。我才发现衣服上有嫌疑人的血。扔了可惜,不扔穿身上又膈应。”
苏笑笑冷笑:“你看我信吗?”
不信也得信!否则不得把他赶去团团房间睡,“蓝色的衣服血滴上面看不出来。我下午打算把棉衣外套拆了,发现上面几个黑点,闻了又闻才闻出来。
“你都副局了,还用亲自抓人?”
张怀民半真半假地说:“在小地方副局是个人物。上面也就局长书记市长。在首都副局算个什么。碰到大案局长也要
出现场。其实我离得挺远。所以今天才发现。要是直面嫌疑人可就不是几滴血的事。”
常言道:隔行如隔山。
就算前世她看过很多刑侦局,还是无法想象现场的情况:“那你不会等我回来再拆?拆成这样只能拿给团团奶奶做鞋。”
“老太太还能纳鞋底?”
苏笑笑提醒:“这话别叫你妈听见,否则又该认为你嫌她老了不中用。你妈还当自己是二十年前的劳动模范。”
张怀民一见这事过去,暗暗松了一口气:“先收起来。”
“谁拆的谁收!”苏笑笑拿着脏衣服去外面,懒得看那堆破烂。
第二天晚饭后气消了,苏笑笑把那包“破烂”找出来,发现棉花少一块,也认为沾上血被张怀民剪掉。其实是有个明显的孔。要不是他厚厚的棉衣起到一点缓冲作用,就算子弹最终没有打进身体,也会让他受伤,不像现在最严重的反而是后脑勺——轰然倒下摔的。
先前张怀民特意强调棉衣上有嫌疑人的血,哪怕改成棉裤,苏笑笑也觉着膈应。所以东西送到婆婆家就说做棉鞋。
罗翠红看着白花花的棉花纳闷:“这么好的棉花做鞋?”
“碰到犯人了。”苏笑笑说得含蓄罗翠红也听懂了。老罗同志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不敢继续问,索性说:“那就一人一双。”
虽然现在天寒地冻,但罗翠红堂屋里烧着炉子,烟囱接到外面,不用担心煤球中毒。晚上不困,苏笑笑走后她就把布放桌上分类挑拣,可以纳鞋底的纳鞋底,可以当鞋面的做鞋面。
除夕前苏笑笑去婆婆家看一眼缺什么,她好叫团团买。罗翠红告诉她什么都不缺,一周前就买好了,然后给苏笑笑三双棉鞋,鞋底还特意找人钉了橡胶。
苏笑笑拿回去叫团团试试,团团挺喜欢。
去奶奶家过除夕,罗翠红见他穿上十分高兴:“舒服吧?”
“舒服!奶奶太厉害了,竟然想到加一层橡胶底。下雪天也可以穿。”
罗翠红笑着说:“回头奶奶再给你做——不能做太多,明年这个时候就小了。再做一双薄的,留你年后穿。”
“麻不麻烦啊?”团团问。
罗翠红摇头:“不麻烦。”
纳鞋底伤眼睛。想到这一点,苏笑笑说:“这么冷的天别做了。”
儿女都有本事,孙子孙女大了,长辈也去世了,罗翠红迎来人生最舒服的日子。可是忙了一辈子,连着闲三天都会焦虑的人,不让她做点什么精气神就没了。
罗翠红有点不高兴:“在屋里又不冷。”
团团见状插嘴:“那就多做两双。我看陈大勇这几年都是穿买的鞋,他肯定也想穿这么舒服的布鞋。”
罗翠红压根没想到数落团团,真会给我找事。她的第一反应是住在附近的陈家,“叫大勇他妈知道了不太好吧?”
团团:“陈家人不理我们,你们不说谁知道?”
妞妞说:“我天天上班,没空跟陈家人侃大山。”
王芳和张新民一个比一个忙,也没心思跟人闲聊。
张怀民不用说,神出鬼没,苏笑笑想找他都难,更别说陈家人。罗翠红转向老张。老张不高兴,他有那么碎嘴吗。“我吃饱了撑的?”
罗翠红放心了:“大勇穿多大的?”
“明儿我问问。”
罗翠红顺嘴问:“他明天过来?”
“去我家。”自从陈大勇考上大学,人自信多了,年年初一都会去杨家、朱家和给苏笑笑拜年。
陈大勇想去李家,毕竟李小光没少帮他,但被李小光拒绝,大过年的他一个人不痛快就够了。
说起来李小光长这么大没过过几个快乐的春节。
以前他小时候家里真穷,他爷爷天天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唠叨,根本不管过不过年。近几年出嫁的出嫁,上学的上学,都不用家里的钱,生活好了,他爷爷又嫌小辈不懂事。
不过随着李小光从家里走出去,看到同学家什么样——大多数同学父母也跟他爷一样管得宽爱唠叨,但不会把“脸被你丢尽了”这类话挂嘴边。他们的父母亲戚都以他们为荣。
接触的越多,李小光越不在意他爷的感受,年初一早饭后先去朱家,然后去杨家,最后去给苏笑笑拜年。
苏笑笑和张怀民带着薄礼去现任领导家。
别人给领导拜年是想趁机讨好他们。像苏笑笑,上面有女性领导指标,只要她不把领导往死了得罪,领导就不敢打压她——苏笑笑闹起来他一定会吃瓜落。张怀民的老局长在上面,他跟新局长算是可以平等对话,其实打个电话就够了。
俩人亲自去一趟,哪怕只是南方特产,他俩的领导都很高兴,感觉受到了尊重。
夫妻俩到家正好碰到李小光过来。李小光一看到他们就说:“张叔叔苏阿姨过年好。”
“过年好。”苏笑笑请他进来,“团团和大勇他们在书房。”
李小光去书房,几人把扑克牌拿出来。团团被要求端茶倒水,因为他脑子转得快,跟他玩没什么成就感。
团团撇着嘴拉着板凳在陈大勇身后坐下,“大勇,你是不是不长了?”
“大过年会不会说话?”陈大勇瞪他。
团团:“真的。你脚上这双鞋是前年冬天的吧?我前年的鞋去年就不能穿了。”
杨一名:“你以为我们是你?打小鱼鳖虾蟹鸡蛋牛奶没断过,不但比我们高,脑子也比我们发育的好。”
团团的目的是给陈大勇个惊喜,顺着他的话问:“你穿多大码的?”
杨一名报出他的鞋码,又问团团:“你的鞋比我的大吧?”
“必须的。我的身高和脚成正比。”团团转向陈大勇,看起来只是好奇,“你穿多大的?我妈说脚大的人二十三还能窜一窜。”
陈大勇不到一米七五,在这个年代不矮,但希望长高点,就如实报出鞋码:“还能再长高点吗?”
“按照你的脚,够呛。不过可以试试。过了二十三周岁再控制体重也不迟。”
一直很瘦的李小光不明白:“干嘛控制体重?”
“横向发展多难看?”团团反问,“大腹便便的还找不找对象?”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小光不禁连连点头。
朱红伟不想大过年的扫兴,就没提醒李小光想找对象过得好,首先要从家里搬出来,“小光,你姐的生意咋样?”
“应该很好。下半年她跟她婆婆一人看一个摊。”
朱红伟:“她婆婆也卖饼?”
“怎么说呢,先在家把比烤鸭饼大几圈的饼做好,然后炒几个菜,再蒸一桶米,推到学校门口卖卷饼和饭团。”
朱红伟问:“是我们在南方吃的早餐饭团?”
“对。从南方回来我不是先去的我姐家吗,她问我好不好玩,我说给她听,她听到咸豆浆直皱眉。听我说到饭团就想试试。一开始她拉着折叠桌和一桶饭过去。她做饼,她婆婆用折叠桌卷饭团。后来买的人多了才又买一辆人力三轮车。”
团团问:“那个饭团看起来简单。回头叫我姨试试?”
李小光点头,“试试。好卖就卖,不好卖留自己吃。反正刘庄舅家里人多,做再多也吃得完。”
年初七周末,天气不错,张怀民开车载着苏笑笑和团团去乡下。担心局里有事,张怀民十一点才出发。
路上车不多,半个多小时就到刘家凹。
刘大伯看着局里给张怀民配的车,跟自家买的似的,围着车打量,谁靠近他跟谁显摆。
苏笑笑把礼物递给刘大伯,就和张怀民去她小叔家。
以前刘家几个长辈会给苏笑笑准备土特产。自从那次她多嘴掺和二伯家的事,再也没吃过她二伯母准备的农副产品。
后来苏笑笑来拜年就买两份礼物。
刘二伯起初以为他那份在他大哥家,苏笑笑走后他到刘老大家一看只有一份气得跳脚,嫌苏笑笑脾气不好心量狭窄。
刘大伯原本想找机会撮合一番,但被苏笑笑的大伯母拦住,提醒他苏笑笑当初又没说风凉话,老五家听她的
话,明年就能盖一排青砖大瓦房——苏笑笑小叔的房子是石头加土坯。随后直言老二闺女的事就是老二一家不识好歹。
去年立夏刘小叔把房子推倒,立冬前修了六间大瓦房,东西两边各四间偏房,还有牲口圈,还在院内西南角修了男女两个厕所。
院里用碎砖头铺几条小路,修了两个小菜园,打了一口压水井,还准备开春种几棵果树。
苏笑笑进去看到干干净净的院子,不禁夸:“这么宽敞啊。”
庄小婶高兴,指着厨房旁边的厢房:“团团,给你准备两间卧室,以后再来玩儿就不用跟你小舅挤了。”
苏笑笑顺着她的话说:“暑假就让团团过来。”转向身后的厢房,“这是刘庄的?”
“他两间你妹妹两间。”庄小婶指着正房,“东边三间是我们的,西边三间是你大弟弟的。”
苏笑笑不禁问:“孩子住哪儿?”
庄小婶:“都说了三间。中间是厅堂,他们住一间,我们住一间,剩下两间几个孩子住。”
张怀民点头:“不错。”
庄小婶叫几人进屋,然后给团团拿好吃的,叫团团吃巧克力,“你舅妈买的。”随后告诉苏笑笑刘庄一家三口今天也来了,小孩对外面好奇,他们应该在田间地头带孩子。
年前刘庄给苏笑笑送酸菜,问她什么时候过去。苏笑笑就说初七。除夕那天刘庄一家三口回去过年,顺便把这事告诉父母。刘庄一家是年初二早上走的。家里房子修好,刘庄的老婆也愿意来乡下,所以初七早上闲着没事一家三口跟郊游似的又跑来了。
苏笑笑坐下不到三分钟,刘庄他姐一家也来了,见着团团就要给压岁钱。苏笑笑赶忙阻止,说她叔她婶给过了。
哪怕刘庄他姐只是客气一下,可人表态了。团团一看这个姨能处,就把李小光他姐的饭团挺好卖这事告诉她。
刘庄他姐立刻说:“回头姨赚了钱给你买好吃的。”
团团笑着道谢。
饭团好卖的话肯定少不了刘庄他嫂子,他嫂子笑着说:“回头舅妈给你买新鞋。”
团团又道一声谢,就感觉待不下去:“妈妈,我想出去看看。好久没来我快不认识了。”
刘庄的侄子立刻说:“团团哥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先出去。”团团一走,几个男孩女孩都跟出去。
刚到门外刘二伯就冲团团招手,说给他准备了压岁钱。团团笑着拒绝:“我妈说我长大了,不能再要压岁钱。二姥爷,过年好。我们玩儿去了。”不待他再开口就往南去。
到南边遇到几个小时候的玩伴。他们初中辍学,感觉跟团团不是一路人,只敢招呼一句,不敢上前。
团团担心他妈的二大爷追上来,看出几人跟他很生分依然走上去。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还没成家,就算早熟也不会跟团团有代沟。
聊几句几人就熟悉起来。几人先问团团是不是快毕业了,将来是不是能进大企业。团团回答还要上几年,然后没话找话问他们现在做什么工作。几人就说不会什么技术,在城里建筑队当小工。
团团感觉这个工作很危险,不希望明年再来从小姥爷口中说出以前爱跟他玩的谁谁没了,就问他们有没有想过去南方,南方甬城有很多家服装厂年年招人,不想进服装厂可以去家电厂或者皮鞋厂。
首都人民不想去外地,哪怕是农村人,也认为外地不如首都。
团团忽然想起许小军的邻居:“我同学的邻居准备办厂,想找几个识字又踏实的工人。工资没说多少,但说可以给奖金。他是做饮料的。你们要不要赌一把?”
“也在南方?”
团团:“在杭城。就当去长长见识。要嫌工资低就去进货,回来卖给往北边倒货的倒爷。”
这几年上面严打“投机倒把”,首都的倒爷选择北上。他们日日在城里干活,也听人说过倒货赚钱。年前还问过刘小叔怎么不去北边试试。刘小叔求稳,就说那边凶险,他赚点小钱养活一大家子就够了。
刘小叔都不敢去,进城不到两年的几人也不敢去。可有团团这座高山在跟前,谁也不想一直仰头看他。
不是出国,而是去团团同学那边,有熟人且听起来可以长见识又能赚钱,几人感觉可以试试。但这么大的事还要跟家人商量,几人就说商量好去找团团。
团团朝他二姥爷家看去,见门口没人,放心下来,带着几个表弟妹瞎晃悠。
几人回到家一说这事就被父母数落一顿,说他们不长脑子,长了眼睛也不知道看看自从刘家一窝穷鬼攀上苏笑笑变成什么样。
下午,苏笑笑刚吃过饭,这几家长辈就拎着农副产品去刘小叔家,请团团多费心。
张怀民深深地看一眼儿子,你真行!
第134章 不同寻常大勇,你单位是干啥的?……
团团不想理他爸,他可以在鬼门关走一趟,自己不能帮帮朋友啊。不需要他出钱,也不需要他费心,可能许小军的邻居还会感激许小军。
一举两得的事上哪儿找。
可这事团团不知道怎么继续,满脸讨好地看着妈妈。
苏笑笑无奈地请几人先坐,“团团说的这事我知道,去年暑假他去过杭城,回来就跟我说过。不过不知道现在还缺不缺人。好的老板的员工都很稳定。一旦跟他干,就不会再这山望着那山高。”
几人急了,一个劲问怎么办。
苏笑笑听刘庄说过,村委会装了电话,就像公用电话,谁都可以用,谁用谁给钱。苏笑笑问:“团团同学家有电话,叫他打电话问问?”
几人立刻想起村委会的电话。
苏笑笑问刘小叔:“大过年的,村委会没人吧?”
刘小叔希望杭城有自己人,可以让他们打听哪里的衣服好,他跟几个侄子直接去拿货:“我去找村长。”
刘家这几年富起来,腰板硬了,在村里说得上话。
年初七村长家亲戚该来的早来了,他闲着没事干,十分痛快地陪他去村委会。
许小军接到电话就跑去邻居家。五分钟后电话回过来,人家需要五个识字且品行端正的。可以老实巴交,也可以能说会道,性格方面没有要求。到这里他邻居安排食宿,但工资肯定没有首都高。要是工厂效益好,年底奖金就能赶上他们在首都一年的工资。
回到刘家,团团把这些告诉他妈妈,又补一句:“要是忍不住拿人家的东西,人家会报警。不过那个工厂有公家一半,比私企正规。”
那几家一听公家占一半,顿时觉着稳。紧接着就问团团他们什么时候过去。团团算算时间:“我建议这几天过去。坐车直达杭城,叫我同学去火车站接他们。”
团团的同学是航大的大学生。大学生肯定不敢乱来自毁前程。那几家长辈愈发放心,立刻回家收拾东西。
团团提醒:“打听一下去杭城的火车票。”
几人边走边说:“下午就去打听。”
庄小婶看人走远才问:“团团,你说的那事能成吗?”
“能踏踏实实的干就成。”团团道,“我说的这个工厂在杭城。我还认识一个大工厂在甬城,人家光保安就有七八个。”
庄小婶怀疑孩子吹牛:“听你的意思还认识人家工厂老板?”
“对啊。”团团点头。
庄小婶惊得呼吸一顿,反应过来就转向苏笑笑:“怀民的战友开的?”
苏笑笑:“我跟人不熟。团团跟人熟。那个老板比团团大七岁,我们随军那几年,团团经常找人玩儿。他爸是怀民的战友。”
团团今年十八,那个老板二十五?庄小婶不禁问:“二十五岁?办厂?”
苏笑笑点头:“他们家条件好,舅爷爷好像是大学老师,他打小就跟舅爷爷的朋友学画画。后来上的好像还是首都最高学府法律系,我和怀民加一起块也没有人家智商高。难得他性子踏实——”
刘庄的妻子实在忍不住:“那就是没有短板?”
苏笑笑点头。
刘庄不禁说:“这样的人不想成功都难。”
庄小婶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无法想象,“那就好。杭城这边不成,就叫他们去服装厂。咱也不算骗人。他们不去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那几家也是这样想的,杭城那活不能干就去甬城服装厂干一段时间,赚点钱把路混熟,到时候还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
翌日上午,刘小叔就陪五人去团团家。
苏笑笑和张怀民上班去了,只能团团招待他们。
几人拎着大包小包累得不轻,团团叫他们歇十来分钟,他把许小军家的地址电话写一份,韩大菊工厂地址写一份,防止跟许小军似的搞丢了,两个地址两个人收着。
这五人有一人团团不认识。团团一问才知道他是其中一人表弟。年前刚满十六岁。娘早逝,前些年他爹娶了后娘,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再加上后娘生仨孩子,近几年看他的眼神不对,他就跑去姥姥家。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加上这少年的娘是跟他爹吵架喝药死的,害得他姥姥没了
闺女,他姥姥就不想养他。
他看出这一点特勤快,摘洋槐花爬到树梢上跟不要命似的,摘好就陪他姥姥进城卖洋槐花。当时他才十二岁。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姥姥见他可怜就把他留下。他有意控制饭量,表兄弟吃什么他都不羡慕,平时又勤快,他舅妈不撵他,他姥姥舅舅假装忘了,他就一直呆到现在。期间没回过家,就怕中午到家晚上被毒死。
刘小叔见团团盯着那个半大小子:“我找人打听过,十六岁可以打工。”
团团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不大,听到十六岁毫不意外:“可是他这么小,万一出点什么事——”
少年的表哥立刻说:“我爹娘和奶奶跟刘家几个叔伯大爷说好了,出了事算我们的。就算我那个姑父来闹,也有我们挡着,你放心吧。”
话说到这份上,团团也不好说别的:“饮料厂的工作不一定适合你们所有人。甬城那个服装厂不光要踩缝纫机的工人,还要仓管和送货的。你们要是谁有绘画天赋,跟老板签个长期合同,老板有可能教你们做衣服。”
几人忍不住皱眉,仿佛说哪有大老爷们做衣服的。
刘小叔解释:“团团说的这个老板就是男的,还在首都上过大学,厂里的衣服几乎都是他设计的。”
团团担心几人不长脑子惹怒钟二娃,故意点出:“他很厉害,还是高干子弟。”
“比你爸还高?”团团幼年玩伴之一问。
团团:“我没问。肯定不低。因为他爸爸一直在一线。”
几人都眼露精光。团团提醒:“他要有天赋的。去杭城的一路上你们想想擅长什么。杭城离甬城不远,早上去下午能回来,可以叫我同学许小军陪你们去看看。”
刘小叔提醒团团:“可以走了吧?”
团团看看时间,其实还早,再加上火车经常晚点,可能要在火车站等两个小时。团团想想几人没出过远门,又问他们的钱放哪儿的。
刘小叔提醒过他们车上贼多,钱都缝在内裤里面,兜里除了车票只有几块钱零钱。团团放心了,“走吧。”
果然,到车站等了快两个小时才上车。
翌日傍晚,团团用公用电话给许小军去个电话,许小军刚到家。
五人身上还有饼,韩大菊烧半锅米粥,几人用粥泡饼,吃好就去韩大菊豆腐厂休息。
许小军担心几人骗了团团,其实品行不端,所以还没告诉邻居,他打算先了解了解,确定不会给邻居惹祸再把他们带过去。
他们表示想去甬城看一下。许小军确定其中一人实在太小,干不了装卸饮料的活,也希望他能去服装厂。
翌日清晨,六人乘车去甬城。正好服装厂刚开工,厂里事多,厂长忙不过来,钟二娃在厂里帮忙。
以前许小军经常跟在钟大娃屁股后面,钟大娃又经常带着弟弟,所以他跟钟家几兄弟都很熟。
钟二娃给他个面子,把几人带到工作室,给每人一张纸一支笔,随便画什么。十分钟后,还就那个刚满十六岁的有点天赋,但他太急,下笔很慌。
团团在电话里跟许小军说了他的情况,许小军把钟二娃拉到一旁把他的事告诉钟二娃。钟二娃朝他看去,那少年一脸迫切。像他这种无家可归的,钟二娃估计把他留下,他会把厂当家。
钟二娃沉吟片刻,带他们去车间,又带他们去食堂和宿舍。五人一看包吃包住,工厂很大,跟他们听说的国营单位一样正规,顿时都想留下。
许小军急了,邻居还等他介绍的人开工呢。“二娃哥这里用不了这么多人。”许小军说着就给钟二娃使眼色。
钟二娃好笑:“厂里确实缺人,但缺踩缝纫机的。像保安装卸工以及销售人员,轮不到各位。我相信小军给你们介绍的工作也不错。如果实在干不下去,再来我这里也不迟。”
那个十六岁少年不禁问:“我呢?”
“你可以留下。我工作室缺个学徒工。包吃包住,每月五十块钱干吗?”
那个少年不假思索地点头,甭说五十,二十块钱也干。
许小军:“他是跟我们回去,还是怎么着?”
“行李带了吗?”
许小军摇头:“其实也没啥行李。”
没有牙刷牙膏,除了几件不合身的衣服和破被子,就只有一条灰不溜秋的毛巾,跟月球表面似的搪瓷缸子。
钟二娃:“那就别回去了。厂里有工作服。待会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哥还没开学,对了,我哥是老师,叫他给你送几件衣服。我弟的旧衣服不介意吧?”
少年不敢介意,也没资格介意。
“那就这么定了。”钟二娃闻到饭菜香,带几人去食堂。
钟二娃想想他哥一个人能干掉一只鸡一盆汤和半筐馒头,就叫食堂给他盛四盆菜,端两筐馒头。
钟二娃客气几句“别客气,吃饱。”结果两筐馒头一个不剩,钟二娃只吃两个。许小军吃了七八个。他一边打嗝一边说:“二娃哥,你这里怎么连馒头都这么好吃?”
“做馒头的是北方人,全是她们一个个揉的,你说呢?”钟二娃朝他肩上一下,“难怪你成绩不错。”
许小军摇头:“那也没你学习好。不过,啥意思啊?”
“吃得多脑子发育好。”钟二娃起身,“我就不留你了。要不要我叫人开车送你们?”
许小军不客气。
钟二娃叫货车司机送他们去火车站。他把他的小徒弟交给厂长。他回办公室给他哥打电话。
下午,他振兴哥把东西送过来,钟二娃交给厂长,厂长把人安排到自己隔壁——重点培养的人必须不能跟普通工人瞎混。玩野了心学成后跑了,他们就亏大了。
晚上许小军一行才到家。晚饭后许小军就把人带去他邻居家。翌日清晨,四人去饮料厂。
饮料厂的规模跟服装厂没法比。四人不太乐意。但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看起来跟他们的叔伯大爷一样和气,几人又不好意思拒绝他,就想先干着,挣了钱再说。
基本工资确实不多,但第二月生意好,每人拿了二十多块钱奖金。几人不再想着去甬城。第三月也拿到奖金,比上个月还多,几人决定干一年,一年后再说。
钟二娃发现他小徒弟就是一张白纸,虽然小学没上完,但机灵。钟二娃去服装学院买了全套教材,又买一本字典和词典,又把他妈教学的英语书找到,让他徒弟从头学起,同时也给他签了用工合同。
那个少年头几天搞卫生,后来被安排到车间学缝纫机。他心
里寻思是不是不好意思团团和许小军才把他留下。即便这样他心里也满是感激,至少天天都有活干,不用担心被撵走。
三月一号发工资,他拿二十五块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钱到手里他傻了。大半夜睡不着,抱着被子哭。
厂长以为谁欺负他,心说不应该啊。厂里最年轻的也比他大四五岁,欺负他有什么成就感。
厂长敲敲门进去问他哭什么,他紧紧攥着钱打嗝。厂长故意逗他:“你是不是忘了还欠我几块钱?”
买内裤、袜子、牙刷、牙膏、水盆、洗脸盆以及毛巾的钱。原先他不愿意买,厂长说不能给老板丢人。他怕被赶走才买,买的都是最便宜的。
厂长此言一出他收起眼泪,一脸心疼地递出去五块钱。厂长装兜里:“睡觉!不许再哭!”
厂长见着钟二娃把此事告诉他,钟二娃才决定好好培养。四月份,他屋里堆满各种书籍,一边头疼一边感动。周末也不出去,就窝在宿舍看书学习,真把工厂当家。
待到八/九年立夏时节,工厂的工人很踏实,可高校乱了。陈大勇学校都没人上课。也没人去食堂吃饭。老葛急得四处找陈大勇。终于在操场一角找到他,看到他手里还拿着写着字的纸,不知道要干嘛。老葛不管他,二话不说拽着他就走。
陈大勇赶忙解释:“我有事!”
“我看你也有事!你是不是不想上了?”
陈大勇见他神色反常:“你咋了?”
“我问你咋了!国家大事跟你个学生有啥关系?你这么,这么——”老葛不识字,说不出大道理,“你这么为国家着想,我要是你老师,就把你安排到西北建设祖国!”
陈大勇心慌,不禁问:“葛大叔,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啥。我也不懂!我就知道你是学生。”
陈大勇的几个同学走过来:“老葛,别这么紧张,我们这多人——”
“多少人?当年多少知青不想下乡,最后不还是一个个被弄下乡。高考停了十年都不怕,还怕少你们一届?就是学校这些大学生都下乡,不就少四届?”老葛越说越来气,不好好上课,天天瞎胡闹,还学人喊口号,“你们想去我不拦着。陈大勇不去。你给我走!”
陈大勇不好意思抛下同学:“可是我们都商量好了——”
“你家有事,没时间去!”老葛吼其他学生,“你们家没事?回头被弄去支援边疆,让你们父母咋办?”
陈大勇:“我有个同学他家里有关系,他说——”
“有关系的人捅破天都不怕,你跟人比?”老葛见怎么说他都不听,想给他两巴掌,“苏团团打伤人进了公安局,他是公安局的小少爷。你也有这待遇?”
陈大勇顿时意识到他无依无靠。出身普通的同学也意识到没人给他们兜底。
老葛又吼一句:“走不走?”
“走走走,回家!”陈大勇寻思着要不去都不去,回头谁也别嫌谁孬种,“咱们一块出去吧,反正在学校也没事。”
老葛这一两年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养得不错,虽然比陈大勇大二十岁,可骨头硬手劲大,陈大勇被他拽得踉踉跄跄。
要是没人泼冷水,陈大勇和他的同学们会一直热血上头。老葛的样子让他们想起父母,又被老葛一吓唬,你看我我看你,磨磨蹭蹭跟上。
老葛上了公交车仍然攥着陈大勇,到航大下车,拽着他去学校。
陈大勇不禁问:“找苏团团?要不你在这儿,我去找。”
老葛不信他,让他在前面带路。俩人到教学楼附近,正琢磨接下来去哪儿,看到一人朝团团屁股上一脚转身就走。
陈大勇气得眼红:“那谁?反了他!老葛,你撒手!”
团团听到熟悉的声音,扯一把许小军就跑过来:“你俩咋来了?出什么事了?”
陈大勇指着远处的男子:“那人谁呀?凭什么打你?”
“那个啊?”团团不太好意思说,“我,我师兄。以前一起打篮球。他,他让我我滚回家!”
许小军耸耸肩:“还说再让他在校外或者学校里看到,他还打。”
“他打你就受着?”陈大勇不敢置信。
团团没想到他会动粗:“他听起来是为我好啊。再说,也打不过。他应该有什么消息,听说有同学组织游/行,不许我们掺和。”
难得还有这么冷静的学生。老葛心里感叹,也好奇父母怎么教的,“他父母干啥的?”
“他爷爷老革命,姥爷好像某军司令。我们有同学在校外看到过他坐军牌车。听说车牌不简单。”团团实话实说。
老葛看向陈大勇:“现在能回去了吧?”
陈大勇摇摇头。老葛脸色骤变。陈大勇赶忙说:“我们去找李小光和杨一名。”
团团:“先找李小光吧。杨一名学校管得严,他不一定能出来。”
老葛不放心,跟着他们找到李小光,又跟到公安大学,看到门卫不许进出,他们几个要坐车回家,老葛依然跟过去。直到他们往胡同里走,老葛才去对面坐车回学校。
到了家里,几人又觉着太怂。可又怕老葛在路口守着,只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苏笑笑从领导口中听说学生最近不消停,压根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前世她出生时,这一年发生的事已经过去十几年。怀念八/九十年代的人不是享受到时代红利,就是根本没有经历过。经历过的人不想回忆,农民苦,城里下岗潮工人苦,街上有飞车/党,路上没有监控,大人孩子丢了都不知道去哪儿找等等。
以至于苏笑笑到家看到本该在学校的几人问他们出什么事了,陈大勇抱怨老葛事多,苏笑笑惊出一身冷汗。
团团见他妈失态:“这么严重?”
“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苏笑笑神色严肃。又担心他们阳奉阴违,第二天一早就去公婆家,请公公看着他们几个。
杨一名最近天天接触大体老师,无论去哪儿都觉着阴森森的,压根不敢乱走动,以至于上了报纸才知道。
杨一名担心幼稚天真的团团就找老师请假,老师非但不批,还把他骂一顿。杨一名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同学,问:“上周五突然加课,周日也不休息,就是因为外面不太平啊?”
“你才知道?”同学震惊。
杨一名心虚地点点头,用公用电话给张怀民去个电话。
张怀民告诉他团团最近都在家,他的几个同学也在,杨一名这才放心下来。
那场风波过后,老师该上课上课,学生该回家回家,仿佛一场烟云。暑假陈大勇在团团家白话,老葛大
惊小怪。
然而开学后气氛变了。陈大勇的同学把他拽到角落里,告诉他师兄师姐自愿去支援边疆,问他信不信。
陈大勇心里一哆嗦,有心支教的人就不可能选择经贸大学。同学见他变脸:“我也不信。我问师兄,师兄说他选的路他认!”
陈大勇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周末他见着团团就问他的师兄都是怎么安排的。
团团一脸无语:“他们先被我师兄锁在寝室里,就是那个给我一脚的,后来好不容易出来,又被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老师拦住。再后来等他们赶到,人家都散了。”
陈大勇后怕:“听说我那个家里有关系的同学被父母安排出国了。没想到居然被老葛说中了。”
团团顺风顺水长大,一直以为他很幸运,没想到差点栽了。团团拍拍他的肩:“我们几个,就杨一名最好,啥都不知道。”
“主要还是他学校军事化管理,老师说这周加练,他就信以为真。”陈大勇不禁说,“他那个脑子,幸好学法医。不然这次风波他肯定冲在最前面。”随即又担心自己,“你说我能去军工部门吗?”
团团:“回头问问老师。”
过了一个多月,陈大勇找机会向老师请教,军工单位有没有业务部。老师不傻,瞬间听懂他的意思,就说帮他问问。
过了阳历年,一九九零初,陈大勇被安排到军工单位。
虽然单位有宿舍,可不能周末也在宿舍。陈大勇就在单位附近租个房子。返校收拾行李,在食堂请老葛吃饭。食堂老板一听说他要实习了,就给老葛半天假,让他帮陈大勇收拾东西。
老葛想着陈大勇一个人在外面,离团团他们又远,感冒烧糊涂死在屋里也没人知道,半道上花重金买几样水果给邻居们送去。
送一圈回来,老葛心里很奇怪,关上门就问:“大勇,你单位是干啥的?”
“别问,我们算是保密单位。虽然咱们的东西比西方落后,也不能摊开让人家看。”
老葛指着隔壁:“你说他一个倒爷,他怎么不去秀水街租房,也不去前门,在这边租房多麻烦啊?我记得你说过,我在食堂干得不痛快,可以找团团的亲戚问问。团团的几个亲戚都不在这边吧?”
陈大勇猛然看向老葛,“不是吧?我——”
“不能去!”老葛慌忙拉住他。
陈大勇朝自己脸上一巴掌,冷静下来,俩人跟爷俩似的下楼,然后到公用电话亭给张怀民去个电话。
第135章 经历蜕变跟我去局里看看吧。
怀疑军工单位附近住着情报人员,对军工单位进行长期监视?每个字张怀民都听得懂,合在一起不禁困惑,老葛大字不识一个,懂什么啊。
陈大勇堂堂大学生竟然听他的。
可是万一呢?
张怀民跟局长说一声,有件事他不能确定,需要去请教专业人士,明天再过来。
局长到局里的时间不长,很多方面还要仰仗张怀民,可不敢给他穿小鞋,让他放心忙他的。
张怀民驱车前往安全部门。
那边的同志跟张怀民打过交道,对他的秉性有所了解,不可能拿他们逗闷子,所以十分重视他反映的情况,立刻联系在外的同志去张怀民说的地方摸排。
一周后,那边给张怀民给电话,情况属实。
白天抓人动静大,万一有枪可能伤到人民群众。所以晚上行动,正好是周六晚上,人最放松的一天。
陈大勇搬到陌生的环境睡不踏实,听到动静不禁坐起来,确定外面确实有动静,担心是小偷,他光着脚悄悄移到门后,听到不止一个人往楼下走。
陈大勇移到窗户边朝下看,守在楼下的人突然转头,陈大勇吓得本能躲开,心脏怦怦跳,心说,这么厉害吗?看一眼就被发现。随即意识到什么,陈大勇瘫坐在地上,他的邻居居然真是间/谍?!
陈大勇睡不着,也不敢睡,就在窗户底下坐到天亮。
楼上邻居下楼买菜的声音把他惊醒,他起来就去洗漱,早饭都顾不上吃,直接去团团家把昨夜惊魂告诉他。
团团在刷鞋,闻言点点头就继续。
陈大勇下意识问:“怎么一点也不奇怪?”意识到什么,“不是吧?你也碰到过?”
许小军拿着他的臭袜子出来。团团被熏得屏住呼吸,皱着眉头指着一旁请他滚远点。
“矫情!”许小军把袜子扔远远的,对陈大勇说,“我俩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跟二鬼子当邻居,我俩是——”
陈大勇急切地问:“被盯上了?可,可你俩不是还没毕业?再说,你俩专业不同,咋可能同时碰到?”
团团:“我俩快毕业了。无论继续深造还是工作,接下来都会接触到国家重点项目。你说是工作了几年的老油条防备心重,还是我们好骗?现在跟我们当朋友,以后好奇我们在哪儿上班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陈大勇恍然大悟:“可是,可是咱们长这么大都没碰到过,怎么突然这么容易碰到?”
团团不答先问:“还记得上半年的事吗?咱们被我爷爷堵在家里,杨一名被关在学校,参加的同学讳莫如深,所以咱们不知道具体细节。听我爸说流血了。”
陈大勇听糊涂了:“学生和学生之间起冲突?不可能吧。要是跟公安起冲突,就你爸的身手,那流血的岂不是?”
团团点头。
“用,用得着这么——”陈大勇意识到在团团家,张怀民同志可能就在屋里,不敢把那俩字说出来,“这么激烈啊?可都这样了,学校怎么还那样?”
团团问:“目前看就是学生闹闹意见,不值得动干戈。如果不管他们,他们会不会鼓动各行各业?要是上街的同学正常毕业入职,过些年会不会成为各部门领导或者重要骨干?由他们掌权咱们国家有没有可能四分五裂?”
“那跟你和许小军遇到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团团:“我妈妈现在管着首都的电信部门,她的同事通过电话记录查到反常,说上半年那事有外人的影子。那事被上面压下去,他们只能往别的方面渗透。”
“就算像你说的这样,可我们都是无名小卒啊。”
许小军看到团团的鞋洗干净,立刻把他的臭袜子扔盆里:“你以为跟拍电影似的?那些设备不用钱买?可以通过咱们分析出国家忙什么,何必花重金打入?”
“好像也对。我以为至少得有个美人计啥的。我邻居看起来就一普通人,跟前门那边摆摊的没两样。”
张怀民确实在家,从屋里出来:“大勇,你想象中美女爬你床,那不叫美人计,那是仙人跳!真正的美人计是对你嘘寒问暖。你以为的美人是港城明星,其实是你相貌平平的初中同桌!也有可能是高中帮过你一次的男同学。要的是你不设防。而且你以为少,其实是你没发现。像你这次遇到的事,老葛之所以能注意到,我猜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他跟我年龄相仿,我们小时候西方国家投毒,政府天天宣传,所以我们一看到不对会潜意识想到那方面。”
陈大勇不禁问:“听你的意思以后我会遇到?”
“你单位都有人监视,何况你本人。跟你套近乎总比打入单位容易。”张怀民朝团团看去,“接触他俩的那些人也是这样想的。”
陈大勇朝团团看去,突然发现他的脸有了棱角,没了孩子气,是个稳重的少年,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
陈大勇忽然感到怅然若失,连最小的苏团团都长大,那他们还能跟以前一样,大冬天窝在一张床上打牌或者聊天看武侠小说。再想想近半年经历的事,凭他从事的职业,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单纯,早晚会被人拽入深渊。
上次是老葛拉他一把,以后谁拉他?这样看来长大也好。
陈大勇不慌了,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李小光已经到他身后。陈大勇奇怪,平时周末李小光不都是在家当孝子贤孙吗。
陈大勇问:“找团团有事?”
最近李小光一闲下来就想到师兄师姐的遭遇,心里就不得劲,想找团团聊聊。没想到到门外听到团团那番话。李小光觉着团团危言耸听。再一想他年龄小,可能被那场风波吓到就原谅他。
李小光准备进来,听到张怀民的话,再想想他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张叔叔,等我以后参加工作,我会遇到吗?”
陈大勇乐了:“找你干嘛?”看到张怀民点头,他蹲不住,不禁缓缓起来,“张叔叔是不是忘了他——”
张怀民点头:“我知道。给小光一笔钱,请他利用工作之便绘制出地图,他们可以凭地图上的建筑物推测出哪里有兵工厂或者部队驻军。”
陈大勇惊得结结巴巴:“不不不,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张怀民反问。
陈大勇被问住。
李小光不禁说:“突然有点不想太早毕业。”
苏笑笑抱着被子出来,边晾晒边说:“以前单位缺人,你到了单位,老专家老学者会抢着带你。团团的堂舅刘庄就是,在单位一年学的等于在校四年。这几年大学生多,你读研确实更好。你的专业也不用担心晚两
年毕业国家不包分配。”
张怀民:“还一点,风波刚过,你们年后毕业,单位领导还记得这事,肯定不敢用你。要忘记一件事,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李小光没想到这一点。陈大勇也没想到。陈大勇问张怀民:“我现在读研还来得及吗?”
“你政审都过了。”张怀民提醒他。
陈大勇恍然大悟:“对对,我能进去就说明没事。可是小光也没参与啊。”
张怀民:“事业单位没权也没精力查他有没有参与。单位又不是无人可用,直接不用他就行了,何必给自己找事?”
陈大勇不禁搓脸:“小光,你导师怎么说?”
“导师可能看我还算拎得清,问我要不要再上几年,她可以帮我推荐。”
陈大勇:“在本校?好啊。不过我听说以后大学补贴没了还要交学费,读研不用吧?”
“不用。参与的项目完成后还有奖金。”这几年高官子弟出去的多,团团的导师从他的穿着看出他家不差钱,担心他也往外跑,而且一去不回,一有机会就给他画饼。有一次团团要带上许小军,他导师立马表示——带!听不懂掰碎了塞他嘴里。
陈大勇以为团团听他师兄说的,团团先前说过他师兄留校读研,现在是校领导和导师眼中的香饽饽,宿舍两人间,舍友让他自己选,补贴也比别的同学多。
陈大勇:“既然不用,那就读。你爷巴不得你学历越高越好,你多上两年他还能少唠叨几句。”
李小光的叔爷比他爷小几岁,去年一场病差点把他送走。李小光他爷精神头好,罗翠红忍不住跟苏笑笑白话,祸害遗千年!
“都在啊?”
杨一名的声音传进来。陈大勇调侃:“出关了?”
“出关了。”杨一名笑着看向张怀民,“以后我就是张叔叔的兵。”
张怀民:“手续办好了?”
杨一名点头:“年后去市局报到。”
话音落下,门口出现一辆车。张怀民道:“看来不用年后。跟我去看看吧。”
司机下来看到张怀民立刻开车门。
杨一名愣住。陈大勇推他一把:“还不快?领导亲自带你!”
“哦哦哦!”杨一名激动地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