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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一块住了几十年,谁有多少钱谁不清楚?别叫穷了。”

大妈讪讪地笑笑,随便找个理由回家。她一出大门,老张就对团团说:“她家有海外关系,当年那些坏家伙趁机去她家搜了三遍,连一张纸币都没搜到,不定藏哪儿去了。”

团团:“有海外关系不等于有外币啊。”

老张很笃定:“有。以前她跟人显摆过。后来不敢显摆,一说到钱就哭穷。也不怕藏老鼠洞里被老鼠吃了。”

罗翠红嫌他话多:“再不吃化了。”

老张一看冰棒要化,顿时顾不上跟孙子讲古。

八月中旬,团团带来的东西卖完,李小光被他姐叫过去陪她摆摊。李小光姐姐的小姑子也想做小生意,就跟过去打下手。

但是她小气,人家着急上班的人说“多加点生菜,快一点,赶时间”,她小姑子瞬间没了笑脸。李小光她姐愣了一下,笑着多加两小片生菜,解释大块的不好卷饼。

过了几天,天气不好,她小姑子没跟过来,买饼的人又不怕得罪李小光和她姐,人家有话直说,她小姑子臭着一张脸,要不是这个摊位在路口,还不用过马路,真不想买她家的饼。

李小光胡扯:“她是我姐的小姑子,车子和锅都是我姐买的,她想分一成被我姐拒绝,她不太高兴。”

“什么也没出就想分一成?”看到李小光点头,“想得真美。别理她。有本事让她自己干。”

他姐的小姑子正是这样想的,就让她父母掏钱买车买炉子和锅。李小光姐姐的婆婆认为未婚女子卖饼不好找对象,又不清楚能赚多少钱,就不同意再弄个摊位。

李小光帮他姐收钱,他姐做饼,俩人都没发现小姑子拉长脸。被客人点出来,他姐留个心眼,无论谁问赚了多少钱,她就说今年能把本钱赚回来就不错了。三轮车不便宜,饼不贵,人家一听这话不好意思再打听。

等他姐上手,李小光就让他姐去北边学校门口。学校门口有门卫,没什么人闹事,他姐可以一个人出摊。

老刘家那边由最初的俩人发展到六人,另外四人在皇城东边。

朱红伟去外地上学,他妈就去菜市场附近路口卖饼。经常碰到熟人,地头蛇看出她家在附近,不敢上来找麻烦,担心被街坊群殴。

九月中旬,苏笑笑把凉席拿出来。今天张怀民在家,他俩趁着周末天气好把凉席洗刷干净收起来,床上铺被子,准备迎接冬天。

刚把席晾起来,一个老太太背着箩筐进来,头上包着花毛巾,风尘仆仆的。苏笑笑看一下张怀民,你去我去?张怀民担心对方上手抢再伤到苏笑笑,对来人说:“您等一下。”

来人下意识停下。张怀民到屋里拿俩馒头:“只剩这么多——”

“啊?”来人轻呼一声,反应过来,“不不,不是,我不是要饭的。”

张怀民僵住,不是要饭的,她一大早从哪儿来啊。

来人拿掉毛巾擦擦汗,埋怨:“早上起来感觉挺凉的,没想到走一段路热一身汗。”放下箩筐就说,“我是——”想说她叫什么,估计张怀民不知道,“我是小光,就是你儿子的同学,他姐姐的婆婆。您知道吧?”

苏笑笑失笑:“您啊。小光家不在这边——也不对,你知道小光家在哪儿吧?”

“知道。”

知道还过来,那就不是需要她指路。苏笑笑搬个板凳,“先坐下歇一会儿。”

小光他姐的婆婆太累,也不想多走几步路进屋,坐下就扒开箩筐,拿出两个布包,“那个团团在我们家说水土好,我种的瓜比你家的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夸我。正好桃和石榴熟了吃不完,路边都是卖这些东西的,不值钱,您尝尝。”

苏笑笑哑然,不禁看张怀民,收还是不收啊。

张怀民问:“大嫂,您的意思这是给团团的?”

老大妈来之前找儿媳妇问过,团团的父母是干什么的。担心张怀民不收,又强调东西不值钱,给团团嗑着玩儿。

苏笑笑拿个盆把桃和石榴都接过来,满满一盆:“都给团团?要不要拿一半去小光家?”

老大妈不想去小光家,看到他爷爷的死人脸就烦:“听说小光经常找你家团团玩,让团团给小光吧。团团不在家?”

“学校忙,昨天给他爸打电话说今天上午回来。快回来了。”

大妈点点头:“回来就好。”说完就起身。

苏笑笑让她再歇一会儿,她跟苏笑笑不熟,不好意思:“家里还有事。”

“我送送你。”苏笑笑陪她到胡同口告诉她去哪边坐车。

张怀民洗个桃掰两半,递给苏笑笑一块:“这大嫂比小光他妈会做人做事。”

“小光他爷那样的,她姐的公婆再不懂事,两家人不得天天闹。这桃比你买的好。”

张怀民前几天去分局开会,在路边看到俩老人卖桃,看起来不错,个头挺大,但没有一丝甜味儿,“尝尝石榴?”

苏笑笑点头。张怀民端着盆去堂屋,掰开一个石榴递给苏笑笑,苏笑笑拿碗把石榴籽剥出来,张

怀民的桃吃完就捏一把塞嘴里,“酸酸甜甜,不错!”

苏笑笑呼吸一顿,好一会儿才骂出口:“要不要脸?”

“我替你尝尝味儿。”

苏笑笑把碗搂到自个跟前:“滚!”

“剩下的衣服我洗鞋我刷?”

苏笑笑把碗放到他面前,又拿一个石榴,“一个够吗?”

第126章 孝敬他爸人老了会心软吗?

张怀民好气又好笑。

苏笑笑一个白眼过去,张怀民消停了。

每月四五个周末,平均下来他只能在家过一个半周末——警局总有突发状况,有的人喝了二两黄汤壮了胆敢动刀,市民就近报给公安局。有的人是做生意被骗要杀人,人命关天,也要上报张怀民需不需要武警介入。

难得上午没有同事找他,不想大好光阴用来吵架,张怀民就老老实实剥俩石榴。满满一碗石榴籽,夫妻二人打算好好品尝,团团回来了。

进门看到一盆水果,提包一扔就去洗手,团团抓一把石榴籽给许小军半把。张怀民怒吼:“不会自己剥!?”

“爸爸剥的香。”趁其不备又抓一把,另一只手飞快抓俩大桃逃之夭夭。

苏笑笑捡起掉在桌上的石榴籽塞他嘴里。张怀民气得直瞪眼。苏笑笑装瞎:“再剥啊。”

“你就惯吧!”张怀民掰开一个石榴给她一半,谁也别闲着。

团团拿着洗干净的桃从厨房出来:“要不要削皮啊?”

苏笑笑:“应该没打农药。小光他姐的婆婆种的。”

团团惊得猛一睁大眼睛:“以前在她家教李小光的姐姐做饼,那个大娘可惜我们去的不巧,又说回头熟了给我们摘几筐,还以为是客套话。”

许小军啃着大桃,脆脆的,很甜,“那大娘实在人。”

团团不禁说:“她家好像还有柿子和梨。妈妈,你说回头会不会再给我们送一盆?”

苏笑笑:“要看以后生意怎么样。”

“这样说就市侩了吧。”团团不认同。

苏笑笑:“小光他姐的生意不赚钱,她想给咱们送一盆,也是叫小光的姐姐捎过来。这盆水果是她一大早亲自背来的。”

团团下意识问:“走着来的?”

张怀民给儿子个“傻不傻”的眼神。团团想想坐车都要半个多小时,现在秋老虎那么厉害,背过来不得累中暑,“就你聪明!谁能跟张队比啊。”

张怀民:“我是不是没有打过你?”

“我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石榴剥不下去,张怀民准备起来。团团又说:“我是妈妈养大的。打我不用问问妈妈?”张怀民的身体停一下又坐回去继续剥石榴。

许小军看到这一幕差点被鲜桃呛着。

团团得意地冲他扬扬下巴,一副“我还治不了他”的样子。苏笑笑见状提醒:“苏团团,别太过分。”

苏团团变成乖团团:“妈妈刚才的意思小光他姐的生意不错?”

“就算没有你姨生意好,凭她婆婆那么高兴也能说明超预期。”苏笑笑边思考边说,“以前隔壁市的会来首都卖煎饼。自打计划经济,普通市民很少能买到煎饼。十来岁的中学生小学生可能都没见过。煎饼对小学生来说挺贵,零花钱有限,轻易不敢尝试。所以我说看以后。口碑出去,一天十来块钱,她婆婆能每周末来给你送水果。”

张怀民点头:“这一盆水果拿去卖最多三块钱。”

团团咬到舌头。

张怀民指着小石榴和品相不好的桃:“小光他姐的婆婆应该知道这种水果甜。但买的人不敢赌卖家的良心,会把这些挑出去。那她只能半卖半送。”

团团摇头:“不是,妈妈去年买的苹果七八毛钱一斤。当时也是苹果丰收季。”

苏笑笑:“当时立冬了。那个时候连柿子都少了。现在路边全是这些,有软的有脆的有大的有小的,你卖五毛,人家卖三毛,就算你的桃子品相好,可是又不能延年益寿,想卖出去只能降到一两毛。”

许小军深有体会:“去年冬天我都不敢信,这边连甘蔗也没有。橘子罐头比杭城贵一倍!”

苏笑笑:“除了运输成本还有折损,这些要算进去。这边冬天雪大,新鲜水果容易冻坏,净利润低于两倍都没人干。”

张怀民是市局大队长,管着经侦,见过从外面倒腾电器摩托车的,还没有见过往首都倒腾水果的。

团团见他爸沉默不语,一味点头剥石榴,便知道妈妈说得对,“要能把这个时节的桃子保存到冬天,还跟现在一样鲜——”

许小军忍不住吐槽:“真敢想!”

“你不是说后来知道航大去年录取分数线,填志愿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不敢想你能考上。你不敢不也考上了?”

许小军噎住。

团团得意地哼一声,“妈妈,那个大娘有没有去李小光家”

苏笑笑:“怎么猜到她懒得去?她在你们面前数落过小光爷爷?”

团团点头:“他爷至今都不知道他姐把工作辞了。不然老李家又得上演全武行。有可能骂他姐脑子不正常,自甘堕落啥的。平时装的像个有里有面的知识分子,吵起架地痞流氓都没有他嘴脏。”

苏笑笑好笑:“给我和爸各留两个,你们也留几个,剩下的送人吧。别给小光了。今天学校放假,他姐没生意,可能会回娘家。”

团团挑八个大桃和八个大石榴,剩下的用布口袋装着和许小军先去杨家问杨一名吃不吃。杨一名出来拿一个小石榴表示尝尝味——家里也有水果,然后跟他俩去找陈大勇。

陈大勇不在家,团团的小婶王芳在院里种菜,团团给她留几个,又在陈大勇的锅里放一个桃一个石榴。

王芳也说家里买了,团团就没去爷爷奶奶家,到朱家让朱红伟的小妹把李小光喊过来。

李小光掰一半桃子边吃边说他姐来了。估计想到婆婆不想去她娘家,又因为果子结的太多吃不完,就给娘家送一包。

朱红伟的妈和嫂子刚推着车回来,没想到朱红伟去外地上学,团团也能想到他,喜得朱红伟他妈说桶里还有一点面,给他们几个做几张小煎饼。煎饼虽小,鸡蛋油条一样不少。

团团不饿,吃到一半不想吃,拿回家孝敬他爸。

张怀民接过去,朝他背上一巴掌。

许小军笑得直打嗝。

随着秋风吹黄了柿子,李小光他姐的婆婆没有来给团团送柿子。首都迎来第一场雪,雪停天晴,赶上周末,李小光她姐回娘家。但到胡同口夫妻俩分开,李小光他姐回家,他姐夫给苏笑笑一包柿饼,特意强调自家晒的很干净。

苏笑笑接过去就说:“别送了。不是嫌你们东西不好。因为团团他爸的工作容易被人误会。”

李小光的姐夫了然地点点头:“以后团团想吃叫他去我岳父家。”

苏笑笑心说,除非大老李仙逝或者李小光结婚,不然她家苏团团这辈子都不会去李家。

果不其然,他刚走团团就从书房出来:“吃饱了撑的去他岳父家。”

李小光嫌他爷隔三差五给他丢人,也没有邀请过同学朋友。许小军跟他们几个一块玩,多少知道点,扒着团团的肩膀问苏笑笑:“不是说隔辈亲,人老了会心软吗?”

苏笑笑:“也有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许小军完败!

团团拨开没骨头的发小:“妈妈,我们一会儿去看电影,你去不去?”

苏笑笑上次看电影还是五年前,张怀民没空,她和团团去的,看的是一部功夫片。苏笑笑兴趣不大,团团出了电影院就扒着苏笑笑的手臂跟她聊电影情节。苏笑笑顿时觉着值了。

“给我买两张下午的票。”

团团:“你和爸爸去?爸爸昨晚没回来局里肯定出事了。就算他上午把案子破了,下午能回来也没有精神看电影。”

“你爸没空我找妞妞,或者把票给

你爷爷奶奶。”

团团点头:“好吧。”

俩人出了胡同团团就要去他爷爷家。许小军无所谓,也想知道他去干什么。团团不干什么,去问他爷爷奶奶看不看电影。

老张嫌弃:“冻死个人,有啥好看的。”

团团转向他奶奶。罗翠红说她喜欢听戏。

“京剧?”团团问。

罗翠红摇头:“叽叽喳喳听不懂。还是京韵大鼓好听。”

团团又朝院里看看,没有看到他叔一家三口,估计回自个家了。团团懒得跑一趟问他堂姐去不去,就跟许小军直接去电影院。

哥俩看完电影回来在路边碰到杨一名,杨一名二话不说,上前质问:“背着我干什么去了?”

团团注意到他的鞋和裤脚,看起来走了许多路,“你去哪儿了?”

“你——我——”

许小军见他神色不自然,试探着问:“约会去了?”

杨一名慌忙说:“没有!”

团团嗤一声:“看你那怂样儿。”从兜里掏出电影票,“给我爸妈买的,先借你用用?”

杨一名勾头看清楚是什么电影才说:“我自己会买。”

许小军:“所以还是约会去了?”

杨一名瞪他:“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团团打量一番,棉衣和裤子都像新的。以他对杨一名的理解,他姥姥姥爷也不值得他特意换上新衣服,除非过年图个新年新气象。鞋上有雪水泥水,好像还有草。团团确定许小军随口一问说中了,“你不会把人约在公园吧?这么冷的天,傻不傻?”

“那我们刚认识,也不能把人往室内带啊。”杨一名说出口愣住,意识到失言,忍不住朝脸上拍一下。

许小军乐不可支。

团团叹气:“电影院不能去?”

“乌漆嘛黑的,人家该怀疑我想做什么。”

团团:“你心脏不等于人家心也脏。”

“你心才脏!”杨一名朝他后脑勺一巴掌,“怎么跟哥说话?”

团团往前趔趄:“好心没好报。”把电影票揣兜里,“人家要不跟你提分手,我建议你立刻让杨伯伯买房子,今天毕业明天就把人娶回家。不然就你这样,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又忍不住嘀咕,“没见过比我妈还不解风情的。”

第127章 兄弟抱一下我当时就想说跟闹着玩一样……

小屁孩懂个锤子?杨一名白了团团一眼,“我看上的人一定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团团点头:“所以我提醒你珍惜啊。”

杨一名下意识想问,不是故意挤兑我?看到团团点头证明他是认真的,杨一名顿时不好反驳:“回家,回家,外面太冷。”

团团见状懒得点破。

到路口团团想起李小光的姐夫送的柿饼,而他妈妈说过不能跟海鲜一块吃,好像也不能跟红薯同食,反正忌讳挺多,要是避开这些忌讳,有可能吃到春节。团团就叫杨一名去他家。

杨一名看看天色:“我该回家了。”

“有事。”团团拽住他的衣服,“走了!”

杨一名好奇:“许小军,他又想干嘛?”

许小军大概猜到了:“急什么,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苏笑笑把柿饼分成三份,一份叫团团带去学校,一份给公婆送去,一份放家里慢慢吃。正准备去公婆家,团团回来了。苏笑笑看到杨一名,就从三份柿饼里头各拿三块放入盘中,让杨一名端回去给他父母尝尝。

杨一名打趣:“还不够我自己吃的。”

苏笑笑看出他开玩笑,但也不敢大意:“这东西不能吃太多。跟桃子苹果梨不一样。”

这种说法杨一名还是头回听说,考虑到苏笑笑不常开玩笑,就老老实实回家,告诉父母人家送给苏团团的。

杨爸爸捏着柿饼问:“小光的姐夫送的吧?先前我看到有人拎着包去张家,我跟你妈说肯定是给团团的。你妈还不信。说张队和苏主任也不差。真是给他俩的,那人别想进院。人家有钱有房,一个儿子那么争气,将来国家养,他们夫妻俩贪钱给谁用啊。后来我出去一问,果然不是外人。”

杨妈妈猜错了心里有点不高兴,又无法反驳,干脆转向他儿子:“为什么都是给团团送东西?你也没少帮忙出力,你和团团差在哪儿?”

杨一名无语,说不过我爸就埋汰我是吧。

要搁以前杨一名多少得反思一会儿。现在的他直接说:“差在一对高学历父母。”

“你——”他妈气得说不出第二个字,“自己存钱买房吧!”

杨一名:“行啊。以后也别催我找对象!”

他妈气得脸都绿了,“——不结婚我看你老了怎么办。”

“好办啊。我跟陈大勇合买一处房子,就咱家这么大的,他们一家三口住正房,我住偏房。等我老了就叫他儿子养老,我一半房子给他们家。”

他妈顿时说不出一个字,改吼他爸:“听见你儿子说什么了吗?!”

“他故意气你没看出来?”他爸瞪一眼他,提醒他少说两句,“确实该买了。老大明年结婚,他单位的新房才动工,等装修好搬进去孩子都会走了。不买这几年住哪儿?”

杨一名他哥的卧室只有一间,哪住得下一家三口。要是家庭条件不允许,挤一挤他嫂子也能理解。问题是杨一名他哥的对象跟他家门当户对,他嫂子一家知道杨家买得起还让人家挤,不明摆着故意为难人家吗。

杨一名他妈问:“先住单位分给咱们的房子呢?”

单位分给杨一名妈妈的房子是一套小两室,一家五口住着挤,一家三口很宽松,离单位也近。

杨一名他哥跟他未来嫂子出去了。下午两点多回来,杨爸就让俩儿子选。杨一名他哥很纠结,这年头带马桶的楼房不便宜。虽然没有小四合院贵,但方便干净,不用每天清晨倒痰盂。

但有一点,房子不属于个人,以后被单位收回去怎么办。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杨家后面邻居的小儿子,住的就是爷爷奶奶的房子。老两口不在了,房子被收回去。邻居的小儿想耍赖不搬,人单位领导找那小儿子的领导,不到三天搬得干干净净。

杨父承诺真有那么一天,给他买一处跟现在一样大的。杨一名他哥一直认为父母偏疼弟弟,担心以后父母反悔,或者把钱给弟弟,要求父母立字据,叫弟弟签字按手印。

杨一名他妈差点气晕过去。杨一名一点也不意外,找出笔和信纸就让他爸写。最后加一句他们哥俩共同养老。

杨一名他哥听他说过公安局很忙,苏团团的父亲这些年没有在家过过除夕。担心到时候他又出力又出钱,他加一句,不出力就出钱!

杨家父母面色微变,心里对大儿子十分失望。

杨一名签了字,他哥觉着稳了,面

露笑意。杨一名忍不住暗骂,蠢货!凭父母攒的钱以及退休金,一男一女俩保姆也请得起。需要儿女出钱出力?留意保姆别虐待父母就行了。

杨一名不想说出来提醒他哥,又实在憋得慌,就去找陈大勇。陈大勇明早有课,担心太晚路面结冰公交车不好走,所以在同学店里吃了饭,回来收拾收拾就去学校。

看着大门锁的严严实实,杨一名又不想去李家,朱红伟在外地,他就去团团家。

趴在团团床上说完他哥的小人操作,许小军忍不住骂:“你哥真是个大傻逼!”

杨一名张张口,想附和太脏了,想反驳又显得他没良心:“不傻哪能凸显我的聪明孝顺。”

“我哥比你哥聪明。我妈跟我爸吵架,他帮我妈。我爸敢动手,没等我爸打下去,他的拳头就到我爸脸上。我妈一高兴,给的零花钱比他工资还多。”

以前他哥在甬城上班觉着挺好,还准备在那边安家。许小军家豆腐生意做起来的第一年,他哥调休两天回家,本想给父母个惊喜,父母给他一个惊吓,饭桌上有小炒鸡、五花肉和竹笋老鸭汤,唯独没有他早已吃够的海鲜。

他妈不知道他回去,不年不节的这么丰富,说明平时就这么吃。他哥看着他左手鸭腿右手鸡腿,个头猛蹿,十七八岁就比他高,等到二十出头兴许长到一米九。他哥羡慕,回去就努力努力再努力,考到杭城街道单位,离家只有三公里。除了台风下雨天,天天回家吃住。

杨一名道:“平时我妈问我有没有钱,我说有我妈就把钱收回去。照你这样说,以后得塞我兜里啊。”

“差不多。”许小军想想他自己,“我妈喜欢显摆我学习好,只要我在家,家里来人我就出来。我妈显摆够了,人走了,我妈抓一把钱,让我出去玩,担心天天在屋里闷坏了。咱们今年才大二吧,光我妈给的钱我就存了两千。”

杨一名倒吸一口气:“你你,你妈这么有钱?”

“我家生意看着不显眼,可量大啊。附近学校单位都找我家买豆腐。”

团团:“提醒韩阿姨,卖豆腐的多了生意就不好干了。”

“我妈知道。”许小军也不瞒他俩,“今年夏天你们走后,我妈去一个单位送豆腐,跟看门的大爷聊天,他看我妈热的要中暑,就叫我妈喝点水再回去。跟我妈说以前人常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看我妈年龄不小,劝她注意身体。我妈哭穷,得给俩儿子买房,不然没有女同志嫁给我们外乡人。那大爷就说市里要在什么地方规划个市场,等办起来可以租两间门面干别的。我妈一直留意着。”

杨一名不禁问:“你没去?”

许小军下意识看团团。

团团福至心灵:“韩阿姨叫你在豆腐工厂当吉祥物?”

许小军无奈又想笑,“我妈说人家一听说我在首都上学,还是航空大学,就觉着能教出这么有出息的儿子的人品错不了,豆腐肯定没问题。听说这两年高考和中考前,很多人特意去我家买豆腐。我妈恐怕考生拉肚子,天天在厂里盯着生产。”

团团不由得想起他高中三年的课本和笔记以及试卷被街坊四邻全借走,“正常。自从杨一名考上大学,他爸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前大。有一次还被我碰到他妈叹着气说他不听话,学啥不好学法医。要不是看他妈满眼笑意我都要信了。”

杨一名嘿嘿笑几声:“不能看我妈说什么,要看她的神色。可惜我哥个蠢货只在意他们说什么。”

苏笑笑从卧室出来听得一清二楚,心说你们仨嗓门也不小,不会以为她出去了吧。

见三人聊的忘我,苏笑笑给张怀民使个眼色,俩人悄悄去看电影。

团团猜得没错,张怀民中午回来没心思看电影。午睡醒来苏笑笑问他去不去,张怀民觉着冰天雪地应该不会有什么大案子,晚上能睡一夜,醒醒困就爬起来。

看完电影回来,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仨人还裹着被子聊呢。苏笑笑不得不到虚掩的门口,“一名,饿不饿?”

杨一名醒过神:“几点了?”

到堂屋一看挂钟快七点了,杨一名爆一句粗口,说一句“我回去了”就往外跑。苏笑笑提醒他上冻了走慢点。杨一名不怕摔,大步流星到家,父母和他哥都在屋里看电视——他姐在婆家。

杨一名到厨房看锅里有吃的,吃好饭刷干净就洗漱,不想跟他哥在一块就直接睡了。

翌日清晨,担心公交车走得慢迟到,杨一名天蒙蒙亮就起来。到外面吃好早饭,想着还有时间,买一包油条回去。

他哥吃着油条还忍不住酸一句他有钱。杨一名当他是个智障,不稀罕欺负他,白了他一眼就背着书包回学校。

到路口碰到团团和许小军,可惜不顺路。倒是碰到张怀民。车快到了,张怀民拎着公文包慢悠悠过来。杨一名不禁说:“您时间掐的真准!”

俩人能坐一站路,一站后杨一名下车,张怀民不需要。张怀民把他挤到车上问:“什么时候实习?”

“您不知道?”

张怀民:“我毕业那年学校才由政法改成公安,才增设其他专业,我哪知道你们导师怎么安排。”

张怀民身后蠢蠢欲动的小偷浑身一僵,慌忙把不听话的手藏兜里,车停了立刻下车。经常坐公交车的人立刻看出不对,提醒大家检查钱还在不在。

张怀民不禁说:“在的。他没敢动手。”

“这位大叔,您咋知道?”

张怀民瞬间愣住,看起来三十岁的人喊他叔?突然想到他今年四十五岁,虚岁四十六,别说叔,能当他爹。可是这样一张面孔喊他叔,真不习惯。张怀民朝路边的杨一名看去,“他是公安大学的。小偷可能认出他。”

车上的男男女女勾头朝外看,杨一名上了一辆公交车,对四九城十分熟悉的大爷道:“那个车确实去公安大学的。嗳,你们看,刚才那人没敢跟上车。”

晚上,张怀民回到家问苏笑笑:“照理说车上应该有附近街坊,居然没人认出我?”

苏笑笑:“天天跟你打招呼闲唠嗑的哪个不是闲人?哪个闲人一大早起来赶公交车?你戴着帽子围巾,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谁能认出你?”

“照你这么说,我领导下去暗访,能被人一眼认出来,说明对方特意留意过他?”张怀民不等她回答,“什么情况会特意留意公安局领导?”

苏笑笑给他两副碗筷。

张怀民自己回答:“犯罪分子啊。看来以后我再参加排查需要化妆。”

苏笑笑:“你要觉着谁可疑,一个劲盯着他,凭你身上的杀气,他肯定无法镇定。”

“说明你没有见过穷凶极恶的。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坏种。”张怀民看着他家团团那么乖,潜意识认为没有生来就恶的孩子。然而这两年颠覆了他以往认知,“跟我们打照面都能淡定从容地打招呼。”

苏笑笑生在和平年代,都没有见过九十年代飞/车党,哪怕她看过电视剧也无法想象。只因怕观众接受不了,以及考虑到对青少年的影响,一些剧情要么削弱,要么直接删掉。

苏笑笑:“有防弹衣吗?”

“有啊。可惜不多。真遇到需要防弹衣的案子,也是直面嫌疑人的同志穿。”张怀民叹气,“还是太穷太落后。听说国外人手一件。”

苏笑笑不禁说:“不可能!少听那些崇洋媚外的美化国外。前些天不还说某些毒/品在国外泛滥。国外制度那么好,还能泛滥?”

“好像也是。”张怀民心里瞬间平衡,“下周我要是有时间咱们看话剧吧。上次那电影没意思。要不是苏团团买的,我当时就想说跟闹着玩一样。”

前世苏笑笑听说这个年代能登台的话剧演员都是艺术家,也想看看,“周末再说。也许团团想看。”

团团确实想看,他和许小军都是图新鲜。

可惜早饭后他俩准备去买下午的票,到大门外被杨一名拦下,杨一名一手搂着一个,苦着一张脸往他俩身上倒,一副大受打击似的,嘴里直呼“还是兄弟好”。

第128章 善心发作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

团团和许小军架着杨一名去书房“严刑拷问”。然而团团坐下刚组织好语言,杨一名就主动交代他失恋了。团团噎了一下,许小军想损他两句,却看到杨一名跟中风似的突然哀嚎一声“我的初恋啊!”

苏笑笑在院里晒棉鞋棉被,毫无防备,吓了一跳,差点被早上不小心倒地上结成冰的洗脸水滑倒。

“一名,走了一棵树,你还有整片森林!”苏笑笑转向书房高声提醒。

书房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杨一名后知后觉地问:“苏阿姨在家啊?”

团团:“你要不要想想我为什么在家?”

“当然是今天——”“周末”二字咽回去,杨一名想起苏笑笑工作稳定很少加班,几乎每周末都在家,再一想到刚才那句话苏笑笑听得一清二楚,顿时眼前发黑,捂着脸低声哀嚎,“完了,完了,没脸见人了。”

许小军见他有心思作怪,估计跟对象没啥感情,顿时不怕他哭哭啼啼变成怨夫,也敢任由自己调侃:“你不是早就没脸见人了吗?”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杨一名瞬间精神。

团团:“把人带去公园。是个人都知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可还是有个大傻子在化雪天把人约去公园,人家不跟他分——”

“不是因为我约她逛公园!”杨一名忍不住澄清。

团团点头,权当他说得对,“那你说因为什么。”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处对象,杨一名没有经验。虽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他不曾近距离观察过,也忘了向他哥他姐请教,不能保证这几天他没有说错话。杨一名认真思索片刻,“周三上午我放学早,就去她单位找她。”

许小军不禁问:“不是学生?”

“今年秋天刚分到我们学校附近小学的老师。”杨一名解释一句又继续说,“我一看时间还早,不过看电影肯定来不及,就问她一会儿去哪儿吃饭。她说随便吃点,下午还有课。我想着天这么冷,就问她吃羊肉行吗。她说行。我就和她去了羊肉汤馆——”

团团打断:“你等一下,以前妈妈带我出去玩,去过爸爸学校附近。那边像样的国营饭店可没有羊肉汤馆。你带她去的私人饭馆?”联想到这两年除了特有钱的人,大多数私人店面都不大,“还没有我卧室大的苍蝇馆子?”

“虽然小,但干净,而且味道好。我都怀疑里头放了大/烟壳。”不止杨一名,他同学也怀疑过,因为这学期学校新增了一本课外读物。说是课外,书中介绍的毒/品他们都没听说过,所以拿到那本书他和同学们就在第一时间看完。话说回来,有了怀疑,他们特意用搪瓷缸子买羊肉汤拿去实验室化验,好在没有任何发现。

许小军心累地叹了一口气:“人家说随便你就随便啊?”

“不是天冷吗。我也知道俄餐气派,可罗宋汤哪有羊肉汤舒服。那什么大列巴,跟苏阿姨冻的馒头一样硬怎么吃?”杨一名越说越委屈,“我们学校附近也没有西餐厅。再说了,她想吃为什么不直接说?”

团团看向许小军,我不想理他,你来。

许小军又不禁叹气:“你都知道你俩刚认识,不好意思把人往暗地方带,就没想过人家跟你不熟,不好意思直接说?担心你认为她难伺候。”

“吃饭有啥不好意思的?”

看他还嘴犟,许小军懒得同他掰扯,再被甩两次他就老实了,“她吃得高兴吗?”

“挺高兴。我问她好不好吃,她点点头还笑了。”

团团闻言很好奇:“当时没说你俩不合适?”

“嗳,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我俩不合适?”杨一名惊呆了。

团团不想解释想翻白眼:“啥时候说的?”

“今天。”杨一名说出来就无力地瘫椅子上,“你俩之前说落我,我也觉着总约在外面不好。早饭后我就去她家找她,没想到她直接跟我说不合适。”

许小军一阵窒息。

团团实在忍不住吐出俩字——活该!

杨一名顿时急眼,让他解释清楚。团团揉揉额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缺心眼,“今天周末啊。人家忙了一周,天天教学生改作业,好不容易可以睡到自然醒,甭说她,你一大早来找我,我都不搭理你!”

“可是看电影赶早不赶晚啊。”杨一名不禁说,“我也不想起那么早。”

团团心疼自己,为啥要在这里啊。“你不可以提前买票?”

杨一名愣了片刻,不禁问:“上次你给我的票是提前买的啊?”

“废话!”团团没好气道。

杨一名张张口,“我,我当时想着上午看电影,中午吃点好的,下午去她想去的地方,三四点钟送她回家,正好!”

许小军:“——真是君子!”

“那也不能被当成流氓。耍流氓可是重罪!”

团团服了,怎么都是他有理啊。团团语重心长地说:“杨一名同学,记住,女生说随便你不能真随便。除非她特意强调西餐虚头巴脑不值那个价。最重要一点,不能让她配合你的时间。”

杨一名半信半疑:“你个未成年教我处对象?”

“不信拉倒。”

杨一名打量他:“你早恋?”

团团白了他一眼:“我爸经常这么作。”

杨一名下意识朝外看去。团团道:“他局里有点事,中午回来,放心吧,听不见。我妈妈听到了也没事,反而会附和两句。”

杨一名问:“就因为我一早找她看电影?”

许小军:“你应该提前约好时间。”

“我想约啊。前两天我一有空就找她,可她说忙,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许小军不客气地说:“人家懒得理你。”

“那我,我真失恋了啊?”杨一名不死心。

团团朝他肩上一巴掌,问他疼不疼。杨一名气得要给他一下,团团躲开:“疼就说明不是做梦,恭喜你,被甩了。以后别再认死理。”

许小军点头:“两个陌生人突然在一起,家庭情况、学历、生活习性等等都不一样,肯定要多沟通啊。就像两块不规则的石头,慢慢磨合才能越来越靠近。”

杨一名皱了皱眉嫌麻烦。

团团见状心说,这货不会以为俩人只需要彼此喜欢欣赏就能长长久久吧。

杨一名是这样想的,他唉声叹气:“真麻烦!人与人相处就不能简单点吗?”

团团不禁说:“我妈简单啊。有啥说啥。除了特别喜欢的东西,无论买啥都特别干脆。我爸想浪漫,我妈嫌他吃太饱。他俩换一下估计就是你跟你前女友这样。”

杨一名十分好奇:“那苏阿姨有没有嫌张叔烦?”

团团摇头。

杨一名佩服:“苏阿姨性格真好。”

许小军登时想笑:“有没有可能张叔叔忙,早出晚归,在家的时间不多,没等俩人相看两厌,张叔叔又要加班?”

杨一名想起每次碰到张怀民都觉着意外他居然在家,“也对啊。像今天,等张叔叔回来该吃午饭了,午饭后随便干点什么太阳落山了,晚饭后去洗个澡,回来睡着一天过去,明天又要各忙各的。”顿了顿,“我以后要找个苏阿姨这样的。”

团团想到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俩都忙谁照顾小孩?”

“我爸妈啊。”

团团又问:“你爸妈病了呢?”

“那——我带。带去案发现场,正好让他练练胆儿。”

团团的呼吸一停。

许小军过了许久才伸出大拇指:“亲爹!”

“要是女孩子呢?”团团问。

杨一名:“更应该练练胆。你忘了吗,以前咱们班那些混蛋同学最喜欢欺负老实的女生。”

团团提醒:“你就是其中一员。逮住机会就挤兑人家。”

“对啊。”杨一名点头,“防我这样的。”

团团起身开门。

杨一名下意识跟着起来:“嘛去?”

许小军解释去买票。杨一名寻思着闲着也没事,就戴上手套戴好围巾跟他俩一块去。许小军看着他不愁不忧的样子,还有心思问剧院有啥好看的,回头带他爸妈去看看,心说真是个没心没肺的,难怪人家女同志跟他分手。

被他一耽误,坐上公交车到剧院,又从剧院回来就晌午了。

到路口,三人各回各家。

许小军的母亲韩大菊因为团团暑假在她家住几天,发现团团喜欢吃炒年糕炒米面,再加上天冷在路上不会捂坏,给苏笑笑寄二十斤年糕和十斤米面。许小军得知这一消息,在团团家越发自在。听到苏笑笑问他俩中午吃什么,许小军也敢大胆直言,“想吃年糕又想吃米面。”

苏笑笑问:“你俩明早有没有课?”

团团点点头,“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去。”

“那我炒一碟年糕,你俩一人一碗,再煮一锅米面。”苏笑笑不知道张怀民什么时候回来,“在电饭锅里煮点粥,热几个包子?”

前些日子天热,包子蒸多了一两天吃不完就坏了。现在天冷没了这层顾虑,苏笑笑昨天下午闲着没事蒸几十个包子,一半白菜油渣馅——油渣是在婆婆家拿的,还有一半是豆腐鸡蛋馅和胡萝卜木耳馅。

团团不爱吃胡萝卜,让他妈多热几个白菜馅和豆腐馅的包子。苏笑笑让他去拿,让许小军切年糕——年糕硬,苏笑笑没有小青年力气大。

团团拿六七个,电饭锅笼屉塞得满满的,盖子都盖不上。苏笑笑道:“这样正好,米汤不会溢出来。”

“妈妈,我不喜欢吃胡萝卜,以后能不能别做了?”

苏笑笑:“你爸喜欢!”

团团不禁撇嘴:“天天不着家,管他喜欢什么!”

啪!

团团脑袋上挨了一巴掌,他下意识看许小军,许小军吭哧吭哧切年糕,又转向他妈,苏笑笑忙着用温水洗五花肉,打算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丝煮面炒年糕。团团摸摸脑袋,后知后觉转向门外,气得大吼:“爸爸!”

苏笑笑好笑:“可算看见你爸。”

“你你刚才故意的?”

苏笑笑:“你爸确实喜欢不是吗?你爸不喜欢炖白萝卜炖白菜。小时候吃伤了。”

张怀民看到地上的烧水壶:“有热水吧?”

苏笑笑点点头。张怀民拎着水壶出去洗脸刷牙。

牙刷牙膏就放在厨房外面窗台上,苏笑笑透过玻璃窗看得一清二楚,“又一夜没睡?”

张怀民刷好牙才说:“碰到一群把国企物资往外倒的,为了人赃并获,一个不少,我们和分局沿路布控,凌晨五点才收网。”

“这事分局不是经验丰富吗,还需要你坐镇指挥?”苏笑笑感觉有点奇怪。

张怀民:“分局镇不住那些职工子弟和他们的同伙,还没把人押到局里就被截胡,我——怎么说呢,还不一定,听局长的意思上面要提我为副局长,他们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可能徇私,看到我就不敢心存侥幸。”

团团奇怪:“他们认识你?”

张怀民:“他们人脉广,我们局和分局局长队长,他们都找人查过。”

许小军好奇:“这事您怎么知道?”

团团:“傻呀。当然是审出来的。”

张怀民把毛巾洗干净晾起来,一边涂面霜一边说:“一打照面就喊我张队,我确定没有见过他们,除了查过我没别的解释。”

许小军不禁说:“张叔叔真厉害!”

团团感觉不对劲:“爸爸,可是你现在只是大队长啊。万一没能提副局呢”

张怀民当然不会告诉他,公安系统内部都传他有个厉害的亲戚。坊间看到他在分局几年就到市局,到市局几年就要提副局长,也认为他后台硬。

刚刚回来的路上张怀民还暗乐,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

过些年别人弄清楚他其实没啥过硬的后台也晚了,他本人就是他最大的后台。

“局长敢告诉我,说明这事十拿九稳。除非我自己犯了原则性错误。”张怀民看到苏笑笑炒年糕,“多炒点。”

苏笑笑:“你也想吃?你吃过就睡的话,吃米面和包子吧。年糕消化慢,顶在胃里不舒服。”

张怀民还是想尝尝味儿。苏笑笑又让许小光切一条。

万事俱备做起来就快了,几分钟后年糕出锅,用热水煮米面,总共十来分钟,此刻米粥还没煮出米油。

苏笑笑摸摸包子,还没热透,就先去堂屋吃米面年糕。

过了四五分钟,张怀民把锅端过来。团团掀开锅盖就夹包子。张怀民不禁皱眉:“怎么跟饿狼似的?”

“我喜欢妈妈做的包子。”团团看向他爸,“你不吃是不喜欢吗?”

张怀民朝他脑门上一下,“少给我瞎挑拨!”外面传来敲门声,张怀民估计邻居过来借醋或者酱油,“门没锁,进来吧。”

大门被慢慢推开,一个身上挂着很多东西的花子,手里拿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碗,显然是要饭的。以前苏笑笑不想给,因为前世遇到太多假乞丐。后来意识到这个年代除了沿海地区和大城市,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很穷,便把心态调整回来。

张怀民拿俩包子问:“够吗?”

苏笑笑点头:“明天再来再给他。”

团团看到他爸眼中布满血丝:“我去吧。”

“我跟你一块。”许小军以前遇到过饿极了上手抢的,担心他抢团团正在吃的,跟团团到门口。

团团本以为是个老大爷,到跟前一看,眼睛周围皮肤看起来跟他爸年龄相仿,就想问他手脚健全怎么不找个活儿干。忽然想起现在工厂效益不好,很多国企都在辞退临时工。小买卖看起来简单,没有本钱没人教也不行。

团团把包子递过去:“趁热吃吧。你家里遭灾了?”

团团去年遇到几个遭了水灾的,街坊四邻就把旧衣服旧被子拿出来,又拿一些米面,街道出点钱,把人送到救助站熬过寒冷的冬日,到三四月份野菜长大,回老家不至于饿死,那几人就回去了。

可那人太饿,顾不上回答,连连点头。

团团看一下许小军,许小军跑屋里又拿一个热包子,“这个你晚上吃。一次别吃太多,饥一顿撑一顿的胃受不了。”

团团见他衣服穿得多,但件件都是秋装,“怎么不去救助站?”

那人摇了摇头。

团团心说,难道因为他正值壮年,救助站不收他,“你,你——”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向许小军,“还记得陈大勇跟咱们说的事吗?”

许小军仔细想想,“哪件事?”

“先等等。”团团问:“这个大叔,怎么称呼?”

吃完两个包子终于舍得抬头的人愣了一下,心说给我仨包子还让我还吗?他又觉着他兴许都活不到明年春天,这小子知道他姓什么也没用,总不能去阎王殿找他要账,“我姓葛——”

“葛大叔,等一下。许小军,我去去就来。”说完就往外跑。

苏笑笑在屋里看到这一幕:“团团干嘛去?”

“又善心发作了吧。还记得去年吗,不就是他张罗大家有粮出粮有衣出衣。”张怀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你怎么教的。”

苏笑笑:“我告诉他碰到了就帮一把,但不许烂好心。教错了?不满意你怎么不教?”

“我就是这么一说。”张怀民没空,不敢再指责,“我出去看看。”

苏笑笑按住他的手臂:“你出去性质就变了。等等看。我们先吃面。”

团团没有乱跑,而是去他爷爷家。

老张过了多年穷日子,穷怕了什么破烂都留着。今年夏天苏笑笑帮她婆婆晒被子,因为上次晒还是去年夏天,一年没动过,里头生了一窝小老鼠,这下不扔都不行。

团团听他妈说起这件事,让他妈把他

爷爷奶奶的旧衣服全扔了。苏笑笑不敢,团团跑过去,老张抄起扫把揍他,气得团团直跺脚。

团团到他爷爷家说他家门口来个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没有棉鞋也没有棉衣。老张气得指着大孙子:“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那你给不给?”

老张打开柜子,把五年前的棉衣棉裤找出来,又找两双前年的棉鞋。老张怕团团当破烂卖了,跟他到胡同口,确定门口有个乞讨的老张才回家。

团团把衣服给他,又给对方五毛钱:“我这里有个包吃包住,工资不高,但很辛苦的工作,你愿意的话,去澡堂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来找我。”

对方本能接过去。团团抬抬手:“去吧。”然后跟许小军回屋。

第129章 有福不会享到手的副局长因此没了多亏……

许小军坐下惊呼一声。张怀民差点咬到舌头,“你又怎么了?”许小军转向团团:“你说的是不是食堂卖菜烧火刷锅洗碗的工作?从凌晨四五点干到晚上七八点?”

团团点头。

张怀民:“你们学校食堂也外包出去了?”

“不是我们学校。是陈大勇学校。你怎么知道食堂可以外包?”团团乍一听陈大勇说他们学校食堂今年秋天被承包出去,差点以为他没睡醒。

张怀民哼一声:“要是学校自己的,看门大爷都会想法设法把亲戚安排进去。十人烧火二十人刷碗,五十个人买菜。学生没有职工多!”

苏笑笑不禁说:“也只有私人食堂敢把人当牲口使。”

其实不是的。不缺刷碗洗菜工。缺的是三四点起来和面买菜的。哪怕工资给的高,大部分人也受不了天天起这么早。虽然食堂八点关门,洗好收拾好最迟也会到九点。在食堂住的工人只能睡五六个小时。除非睡眠好,沾到枕头就睡。所以不久前承包食堂的人之一开车时犯困,加上上冻路滑,拉菜回来的路上撞到树上。幸好路上没有行人,他本人和跟车的穿得厚只擦破点皮。可是这也把跟车的工人吓得当天辞工。

陈大勇跟团团说这事的目的不是心疼车瘪了一块,是因为第一次听说学校食堂能外包,他感到稀奇分享给团团。

张怀民提醒团团:“工作这么辛苦,有可能埋怨你。”

团团:“那他活该冻死!”

许小军点头:“凭现在这么冷,我要是他,包吃包住没有工资也干。好歹撑过这个冬天。”

苏笑笑问:“团团,再过一个月就放假了吧?”

团团:“可以叫他帮回家过年的学校职工值班啊。值班室啥都有。”

许小军补充:“也许会给他几块钱辛苦费。平时再在学校捡废品,等到明年立夏就能攒够出去租房或者南下买车票的钱。”

“他看起来不傻,又天天在外面晃悠,肯定知道南方工作机会多。”团团感觉年糕快凉了,赶紧吃几口,“前提他还回来。”

能活着谁想死呢。

凭他走投无路四处乞讨,也没有想过死了一了百了,足以说明他想活着。

团团帮他也是看他能跑能走,可以偷抢拐骗却选择乞讨,甭管是因为他胆子小不敢干,还是因为良心未泯,至少可以保证一点,到了大学不会给他和陈大勇惹祸。

团团考虑到陈大勇还不知道这事,饭后收拾好他俩的东西就叫许小军去陈大勇家。

陈大勇刚从同学店里回来,从许小军口中听到团团的安排就说,“那么麻烦干嘛。我同学正好缺个看店的,让他晚上睡店里——”

“不行!”许小军打断,“他可能都没有身份证,回头起了歹心,把你同学的东西卷走,我们上哪儿找他?”

陈大勇忘了,不禁朝自个脑袋上一巴掌,“我真是——幸亏遇到的都是同学。”他认识的唯一一个社会人士,虽然上学时学习不好,但家教好,所以这些年他没有被骗过。

“食堂里都是锅碗瓢盆米面油盐,他拿少了只够自己吃,还要自己做。这样还不如留在食堂。拿多了一定会引起保卫科的注意。”所以不用担心他监守自盗。

陈大勇问:“他身体健康吗?”

“你们学校食堂不给检查身体啊?”许小军顿时忍不住同情他。

陈大勇见状瞪他:“别瞎说!我们食堂工人一个比一个健康!”

“我和苏团团跟他说话时没见他咳嗽,应该没有肺结核。真查出他有传染病再说。”

陈大勇收拾行李:“在苏团团家?”

“不知道。”

陈大勇停下,什么叫不知道。

“他身上太脏。苏团团给他五毛钱叫他去洗热澡,还把张爷爷的旧棉衣旧棉鞋给他,让他换上,然后他自己选。穿暖和了不一定回去找我们。”

陈大勇继续收拾,“那先过去?”

到团团家胡同口看到个大老爷们朝胡同里张望,俩人以为他在等人。从他旁边过去,许小军猛然停下,对方身上劳动蓝衣服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再仔细看看,“你是那个葛大叔?”

那人惊了一下,朝许小军看过来,下意识点头。许小军奇怪,“洗好了?那怎么不过去?”

团团脸带稚气看起来不可信,他怕失望,更怕小家伙为难,以至于裹足不前。

许小军见他犹犹豫豫的愈发纳闷,都沿街乞讨了,还有什么顾虑啊。这大冷天,不找个包住的工作不怕冻死吗。

陈大勇想起几年前无家可归的自己,那个时候他兜里有钱,身边有同学,但到团团小叔家门口他也不敢进去,总觉着踏进去就是另一片天地,有可能脱离苦海,也有可能跌入深渊。

然而几个同学没容他瞎琢磨,杨一名个莽夫认为他走得慢,一把把他推进去,差点啃了一嘴泥。

陈大勇:“那你在这里等我们?”

许小军心里嘀咕一句,麻烦!又对陈大勇说,“你在这儿等我吧。我们已经收拾好。”跑到门口就喊,“苏团团。”

“咋了?”

许小军:“走了!”

“那个葛大叔还没回来,再等等吧。”

许小军翻个白眼:“在胡同口。陈大勇也在那儿。”

“啊?你们碰到他了?那等我一下。”团团跑去书房,提两个书包出来。

见团团很高兴,许小军犹豫再三还是没说,不是他和陈大勇来得巧,那个葛大叔可能就走了。

到车上,团团掏钱买票。转了一路车,四人才到经贸大学。

值得庆幸的是食堂还没招到人,最近都是跟另一个食堂的人一起买菜。其次那个葛大叔有身份证。包食堂的几人确定身份证是真的,就问葛大叔什么时候来上班。

陈大勇开口表示今天就行。随即聊工作内容和工资。工作简单,跟车买菜回来帮忙卸货,然后烧火,收拾碗筷打扫卫生。不需要他刷完洗菜和面。但包食堂的几人不太敢用外地人,所以不敢说以后在我们这里干,只说三十一个月,先干一个月试试。

那个葛大叔的眼睛一下亮了,像看到了希望。

陈大勇挡在他身前:“试用期过后会加工资吧?”

“肯定的。”他们也不想经常换人——不巧碰到个表里不一的搞出点事,他们几个都得进去。

大学生可不好糊弄。听说以前食堂做的饭不好吃还不干净,大三大四学生屡次反映没用就找上纪委,纪委派人严查,也不知道怎么查的,连副校长都进去了。

陈大勇又说:“他身上没钱,牙刷牙膏洗脸盆这些东西你们买,回头从他工资里扣?”

这些东西不值钱,除了牙膏都可以跟别人凑合。包食堂的几人点点头,接着问他身体情况。

陈大勇:“我说健康你们也不信。防止以后扯不清楚,你们自己带他查,不管查哪方面他都配合。”

许小军转向那个葛大叔:“没问题吧?”

还给检查身体?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去。绝对没问题!葛大叔连连点头。

包食堂的几人一看他这么老实就把人留下。

冬天黑得早,团团看看天色,和许小军先回学校。

陈大勇走后几人就问那个葛大叔,陈大勇是他什么人。那个葛大叔担心人家知道真相后不要他,又不知道怎么编瞎话,就扯出一丝笑试图蒙混过去。

葛大叔的棉衣棉裤明显不合身,裤脚和袖子都短。虽然团团、许小军和陈大勇看起来不胖,除了团团他俩也不白,但气色很好,没受过罪。跟面黄肌瘦的葛大叔不像一家人。几人估计他是陈大勇的穷亲戚,考虑到以后需要他做事,不能让他难看,便就此打住。

要搁以前,别人不信首都人民有外省的穷亲戚。那些年几十万人下乡,谁要说谁家没有外地的穷亲戚,那他家绝对有问题。当年可是连很多大领导的儿子都在农村锻炼过。

葛大叔到食堂那天已是十一月初八。满打满算干一个月,陈大勇就放假了。

一周后,陈大勇吃过午饭在食堂外晒一会太阳,看到桌子收拾干净,估计工人闲下来就去后厨。

承包食堂的三人是堂兄弟,年轻的会做菜,两个中年人一个会开车算账,一个会修电表通马桶。

陈大勇找师兄打听过,年初纪委严查时正好碰到学校老师请人通马桶,老师跟邻居聊几句食堂的事被通马桶的听到,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由通马桶的请门卫抽烟喝酒,门卫及时把消息递给他,他和俩兄弟把食堂盘下来。

以前食堂一直亏损,以至于学校也不清楚一个食堂能赚多少钱。开会商议,第一年免费,如果学生满意,明年续租时再商量承包费。

陈大勇到门口就被拦住。陈大勇说:“我找老葛。”

在职工餐厅抽烟的人过来。陈大勇一看是食堂承包人之一,“找你也行。借一步说话?”

对方给他一根烟。陈大勇摇了摇头,离食堂十几步,陈大勇停下:“老葛在你这里干的咋样?”

“挺好。”对方一开始想给老葛个下马威,怕他仗着有个大学生亲戚撑腰不好好干活。然而人家特勤快,这三兄弟非但不好意思为难他,看到别人吃肉他只敢夹菜,就给他夹肉,让他多吃点。

陈大勇:“他身上没钱没脸回家,过些天学校放假,让他帮你们看食堂。工资你看着给?”

三兄弟第一次干这么大,他们又是外来户,也担心过年期间学校职工伙同外人把食堂搬空,“可以。”

“那你忙吧。”

对方愣了一下:“就这事?你不进去?”

“不用。”陈大勇跟他不熟,也没有团团热

心肠,“学校都放心把食堂交给你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把对方说高兴了:“放心吧。不会亏待他。”

腊月初学校放假,食堂给工人们结工资,其实除了老葛都是自家亲戚。轮到老葛,食堂给他六十块钱,过节费加工资加过年期间的值班费。

陈大勇离校前去食堂看一眼,见老葛的衣服挺合身:“新买的?”

老葛朝包食堂的几人看去。年龄最大的那个过来:“我爹以前在灯泡厂上班,这是单位发的工作服,款式不咋样,但耐穿。挺好吧?”

陈大勇点点头,对老葛说:“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干!”

老葛张张口,犹犹豫豫看着陈大勇越走越远。包食堂的这位忍不住问:“你不是要向他道谢?怎么不说?”

“我——他,不在意吧。”

包食堂的这位摇头:“幸好遇到的是大学生,一个比一个天真。但凡他在社会上呆两年,凭你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都不会帮你忙前忙后!”

“我,我下次?”

人都走了也只能等下次。包食堂的这位把老葛叫屋里,指着白菜土豆和萝卜,以及埋在土里的大葱,“柜子里还有米面油,够你吃到年后。年底有走街串巷卖肉的,你自己买两斤。出去锁门!”

老葛点点头表示他有在听。

想想他这么大的人能照顾好自己,包食堂的这几人把上锁的上锁,车里的油放出来——车是学校的,他们走后职工要用,老葛也不好拒绝。

这些人到家,陈大勇也到团团家,告诉他老葛挺好的。

团团点了点头。

陈大勇奇怪:“不想知道他咋样?”

“好就行了啊。”团团抬眼看到他好像很意外,“他不是我亲戚,也不是未成年,我还负责他一辈子啊?就是我家亲戚,遇到事我妈妈也是给出意见让她决定。”

陈大勇想起以前,几个同学说可以帮他做什么什么,但上不上学,从不从家里搬出来,也让他自己决定。

“是我一时没想到。”陈大勇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去,“许小军?还没回去?”

许小军叹气:“我倒想早点回去。这边太冷。我感觉今天有零下十五度。我家湿冷湿冷也没有这边冻人。”

“那怎么回事?”

许小军:“昨天下午我们从学校出来就去车站,工作人员告诉我南边突降大雪火车晚点,让我明天上午再去看看。”

“实在不行年后再回去。这么冷的天,在火车上三四天多受罪。”

许小军的妈听天气预报首都温度低,她就叫大儿子写信提醒小儿子,回不来就在团团家过年。

许小军闻言点头:“回头跟你一块过年?”

陈大勇笑着说:“好啊。”转向团团,“我明天去拿货,你去不去?”

“我去看看。”团团听几个直系师兄说他们学校的只要不出国,将来去哪个单位都会很忙,团团就想趁机多玩玩。

许小军:“我也去。先陪我买车票?”

这年头年底南下的人少,车票不紧张,第二天一到站许小军就买到两天后的车票。随后三人拿两包货。陈大勇和团团拿的都是喜庆好看的手套帽子发卡等小东西。

俩人现在热闹的公园或电影院门口卖,准备过几天置办年货的人多了,街上热闹起来再去同学店门口。

天气太冷,他俩也没有要钱不要命,每天下午四点多就收摊回家。

周末张怀民在家,看到儿子鼻子青了,“跟你妈一样有福不会享。”

“多走动身体好。天天在家里就生锈了。”团团朝他爸肩上一下,“张队长,比以前胖了一圈,没发现吗?”

张怀民:“谁说的?我前几天刚称过。”

“那你完了!”团团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跟以前一样重,但明显胖一圈,看来你八块腹肌变成一块了。”说完啧一声,一脸惋惜的样子,张怀民想给他一下,“开门去!”

团团白了他一眼:“门又没关。”

张怀民呼吸一顿,朝外吼:“没锁门!”

话音落下,门被打开,不是旁人,刑侦队年轻的探员。张怀民心慌,拽开当道的儿子:“出什么事了?”

年轻的刑警见状赶忙说:“局里没事。局长让您跟部里的专家出差。”

“现在?”

“现在!局里有您的资料,局长已经叫人买机票。买不到机票就乘火车。”

张怀民就想跟他过去,苏笑笑问:“要不要收拾行李?”

“对!去几天?”张怀民边回来边示意他进屋。

来人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

“局长没说出什么事了?”

之前年轻的刑警好奇,多嘴问了几句:“连环杀人案。那边请部里支援,部里派痕检专家和法医过去没有查到有用证据。考虑到案子在当地影响很大,部里打算再派几个刑警过去协助。局长听说了这事向部里推荐你,说你当刑警时间短,但上过大学懂得多,可能另辟奇径。部里实在毫无头绪,就让你跟他们去看看。”

张怀民:“所以你也不知道去几天?”

苏笑笑找出张怀民的提包,放一套秋衣和毛衣毛裤,让团团把他的新袜子新内裤贡献出来。团团又拿一双新鞋,还有新牙刷牙膏毛巾和喝水的杯子。手套和帽子也准备一副备用。

苏笑笑见提包还有空就想带吃的,一想到坐飞机,“飞机上可以带牙膏吗?”

张怀民:“我坐过的飞机什么都能带。”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安全起见把牙膏拿出来。

张怀民问下属还知道什么。年轻的刑警不敢有所隐瞒:“局长走后大家聊了几句,都认为是流窜作案。嫌疑

人可能早跑了。您去也是白去。我们不建议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到手的副局长因此没了多亏啊。

第130章 上了一课他心理变态啊?

啥也没查到,再因此丢了副局长一职,张怀民肯定难过伤怀。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不知道也罢,知道了装不知道,甭说推荐他的局长会怎么看他,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张怀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苏笑笑看看对面屋檐上的积雪,这个时候流窜作案,活腻了吗。“知不知道案件发生在什么地方?”

“不清楚。应该是北方。局长提醒队长多带两件厚衣服。”

团团听了这话把他妈妈给他爸买的羽绒服拿出来。

张怀民以前嫌羽绒服高调,整个市局刑警队也找不出第二个。全然忘了他是队长,队员们看到他穿很贵的羽绒服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不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张怀民身上有合身的棉衣,直接套上羽绒服居然不紧,他边整理衣服边说:“流窜作案不是为财就是为色。看看死者的情况就清楚了。真是流窜作案也是当地人。”

年轻的刑警心说,张队是不是太武断。

张怀民见状提醒他几句:“如果是农村,来个陌生人鹅和狗都会叫。如果在城里,你来一趟,我可以保证至少三个人留意到你。什么也没查到,说明就算不是当地人,他也在附近工作,熟悉路况才可以完美避开所有人。不然瞒不过大爷大妈的眼睛。”

苏笑笑往包里塞一把钱,有十块的有一毛的,足足有两百多。

张怀民脱掉老罗同志做的棉鞋,穿上带有绳子走跑都方便的雪地靴,拎着包对苏笑笑说:“别担心,那个案子要不了几天。”

年轻的刑警听了这话不禁说:“带我去吧,我给您拎包。”

“这事你要找局长。他不同意你自费?”

他脱口道:“自费就自费!”

张怀民挺意外,没看出来啊,还是个有钱的主儿。

这位刑警家里条件不错,他父母通过关系找到局长,局长明确告诉他们,自己只能做到他的功劳别人抢不走。局长等着年后大选官升一级,不敢这个时候犯错误。

不能偏袒他,局长碰到跑腿的事就让他上,让他多露露脸。

案子难办,部里的领导心烦,一听不需要他们解决食宿,人家局长也同意,就让这个年轻人跟着。

张怀民一行五人下了飞机又坐火车又转公交车才到事发地公安局。

其他人在飞机上看东西头晕,张怀民不晕,留意到死者是三位年轻女性,确实是连环闪人,但不能确定是报复杀人还是见色起意。

到县公安局,张怀民提出这一点,所有人侧目。部里先派过来的专家问:“都是年轻女性还不能判断吗?”

“只有最后一位受到侵犯。我更倾向侵犯是顺便,其实嫌疑人见不得别人有妻子他没有。他不敢杀男同志便欺负弱者。”张怀民话赶话说到这一句,灵机一动,让当地民警把死者资料给他。

队长立刻告诉他前两个已婚,第三名死者有对象。

张怀民带来的小兵不禁说:“他心理变态啊?”

张怀民横他一眼,部里的领导还没开口他插什么嘴。年轻的刑警低头躲开他的视线。张怀民问排查情况。

先前苏笑笑朝外看,张怀民就意识到现在的天不适合到处窜。这一路上公交车几次打滑,如果是外地人,怎么可能险象环生几次后还有心情杀人。所以他愈发确定是当地人干的。

张怀民看到案件内容,最后一起是一周前,一周前这边没下雪,但市里下雪了——今早火车晚点,张怀民问工作人员还要多久到,工作人员告诉他不清楚,最近经常停运之类的。如果是流窜不可能不提前买票。案发当天市里下雪,他是有多大胆明知道可能走不掉还犯事。

还有一点,没有留下指纹等有用证据,死者体内也没有别的,说明凶手计划周密。张怀民觉着奇怪,有钱买套没钱嫖吗。

来的路上张怀民看一下,这个小城说小也不小,整个县城包括底下乡镇至少有八十万人。去掉女性和未成年男性以及老人,也该有十万青壮年。

张怀民下乡办过案,很清楚县公安局和派出所有多少人,不可能短短几天摸排清楚。

在人家地盘上,张怀民没敢直接质疑,问部里的几位领导和痕检专家:“我们先开个会商量商量?毕竟刚来什么都不了解。”

部里的领导是军人出身,没上过大学,但尊重大学生,就表示先去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当地民警离开,先前就听出张怀民话里有话的领导问他怎么想的。

张怀民道:“交通不便,流窜作案的可能性极低,我认为是当地人。没查到可疑人,应该是当地民警排漏了。”

痕检专家道:“已经查了三次。”

张怀民:“一天下来精神疲惫,容易忽略细节。比如民警查房,我说屋里只有我们几人。”指着他的小兵,“他躲在被子里,民警一进来就可以看到。可是据我所知,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地窖。”

专家不禁问:“这里不是西北,也不是东北,怎么会有地窖?我们去村里查过,萝卜白菜都在厨房里放着。”

张怀民:“窖红薯。”

几人脸色微变,显然忽视了这一点。随后几人转向领导,请他拿主意。领导沉吟许久,决定再查一遍,挨家挨户,以人口普查的名义,必须见到本人。

这次查的细,仍然没有可疑人。

部里的领导发现张怀民好像不意外,就让他说说他的看法。张怀民问:“外出打工的该回来了吧?”

大部分民警点头。

张怀民:“没有回来的重点排查。去了哪里,怎么去的,都记下。”

部里的几人朝张怀民看去,他还怀疑人躲在地窖里不成。

张怀民确实怀疑不是流窜作案。先前从市里转车跟公交车司机聊几句,司机开了二十多年车没有听说过这么高明的杀人案。

只在一个县城杀人,嫌疑人跟此地有仇不成。

民警把不在当地的人挑出来又查一遍。

资料递到张怀民手里,他跳过在外半年以上的,视线停在一个地方。他旁边领导问:“有问题?”

张怀民:“他在甬城?”

当地公安看看职业:“会建房?在我们当地建筑工人都是跟着包工头走,没有作案时间。”

张怀民点点头:“我想问谁告诉你他坐火车去的?”

“他父母吧?”

张怀民听出不是他查的,让他把排查民警找来,仔细说说对方父母的反应。

等他说完,张怀民就不禁冷笑:“别的地方我说不准。可惜是甬城。甬城没有到这里的火车!市里也没有到甬城的火车!他需要到省城转车。凭火车经常晚点,他要在省城住一晚。正常情况下正常人会选择不需要转车的大巴!还有,此地离首都更近,一个建筑工人不去首都去甬城做什么?转行卖海鲜?”

满室哗然!

此地刑警队长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省城,他家也没有南下打工的亲戚,对他来说南方像天边,自然想不起来查通往甬城的班次。

队长激动地豁然起身。部里的领导叫他等一下,“听说当地百姓会挖地窖窖红薯?”言外之意别忘了查地窖。

地窖长时间封闭,人在里面会憋死。摸排民警潜意识认为地窖里藏不了人,压根忘了可以漏一条缝,天黑下来再出来。

当地队长带队,办案民警全换上便衣下乡抓捕。然而扑了个空——人确实出去了。队长拆穿嫌疑人父母——市里没有到甬城的火车。嫌疑人母亲心虚到不敢看民警。

队长把嫌疑人父母分开讯问——嫌疑人是第一个案子案发前三天走的,但不是去甬城,是去他姥姥家。到他姥姥家第二天跟表弟去隔壁镇上玩,碰到第一个受害人。

当时公安局认为是仇杀或者情杀,一直围绕受害人社会关系调查,也就没有大规模排查。

再后来他在城里建筑队打工,还是建筑队大工。不久前听说上面来人他害怕,晚上回去拿几件衣服就去隔壁市。前几次邻居看到了,以为他有正当职业不会想不开犯罪,就没有刨根问底。以前民警排查时问过嫌疑人邻居,邻居证明他跟村里的几个都在城里做事。

最后一次排查张怀民要求写清楚去哪里打工,因为村里其他建筑工人这几天陆续回来过年,嫌疑人父母不敢提城里,注意到不是上次来的民警,自作聪明扯出甬城。嫌疑人走时坐的火车,嫌疑人父亲想到这一点补一句坐火车走的。不然张怀民注意不到他。

有一点张怀民猜错了,他有未婚妻,年后结婚。第一个受害者埋汰他几句,他冲动杀人后发现公安抓不到他,很有成就感就继续作案。

之所以是年轻女性,因为小孩子身边不是有玩伴就是有家长,大娘一个比一个泼辣,保险起见瞄准年轻女性。尤其是生活美满得意的女性。

撤回局里的公安把这一点告诉张怀民,解释他们也是因为对方有未婚妻而先入为主忽视了嫌疑人。部里的领导和痕检专家以及法医也很意外,只因不符合犯罪心理。

队长担心嫌疑人父母通风报信,带着他们连夜赶到邻市。第二天下午电话打回来——嫌疑人抓捕归案。

随张怀民来的年轻刑警不禁问:“这么简单?”

张怀民:“你当拍电视剧呢?侦探小说里烧脑的案子在现实生活中可能只有百分之一。其实凶杀案就那几种。只要做过就有迹可循。除非被办案人员忽视,或者人为破坏证据!”

痕检专家补一句:“也有受害者家属不信任办案人员,隐瞒实情,案件查错方向。办案人员走到死胡同回头再查,证据早已被嫌疑人处理,甚至恶意栽赃,导致后来发现的嫌疑人没有作案时间,案子成了悬案。前者衬托凶手智商高,后者像我们包庇‘嫌疑人’。”

痕检专家拿着在现场发现的脚印去嫌疑人家中,跟他母亲做的布鞋底一模一样。

张怀民还是市局大队长,不能离开太久,就问部里的几位领导什么时候回去。

当地土地肥沃,可是人多地少,家家户

户种的粮食勉强裹住温饱,县里都没有水泥路。他们帮助当地抓到凶手,刑警队长回来一定会请他们吃饭。部里领导决定立刻回去。

县局领导一听说案子破了就去招待所,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也是因为县里的几辆小破车都被开走,他们骑车来的。

小城最高的楼不过六层,市民住的几乎都是低矮的瓦房,低头不见抬头见,又因为是建国后当地第一件大案,男女老少密切关注,以至于不到一周就传遍整个县城。

隔壁县听说了此事就来取经。当时在张怀民等人身边的民警把他们的话告诉隔壁县刑警,队长认为查错方向——三天没破案受害者家属就骂官官相护。如果一开始就不信任办案民警,那一定有所隐瞒。想到这些,隔壁县刑警队长立刻回去。

张怀民下飞机那天正好小年。张怀民先去局里报到。局长见着就问:“是不是流窜作案?”

张怀民:“不是。又不是外来人口很多的南方,再加上这么冷的天,不适合流窜作案。”

“当地人干的?”

张怀民点头:“连着两个案子让当地公安束手无策,他认为自己聪明。也确实聪明,断断续续在建筑队干两年就当了大工。”

“当大工要聪明,还要胆大敢上房啊。有这本事干点什么不好。”他接着就让张怀民回去休息,心里打算找机会去上面请功。

案子不在首都,论功行赏没有张怀民什么事,但可以趁机跟上面说一声,间接提醒上面以后还会用到张怀民,张怀民的未来就稳了。

张怀民是他的兵,他稳了等于他稳了。

到家快三点,张怀民饿过劲,苏团团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没人给他张罗吃的,张怀民干脆回屋睡觉。

他累糊涂忘了闩门——民警排查时他也没闲着,随领导和专家去现场。出来时差点迷路,张怀民等人可以肯定是当地人所为。不过几人还是去了街道派出所,但派出所没人,都排查去了。张怀民就找交警,交警最近没有发现外省人,因为说话不一样,他听得出来。

三个案发地走一遍,又详细了解了周边环境,张怀民的秋衣都汗湿了。

团团一推门开了,堂屋门也敞开着,心里咯噔一下。悄悄到院里,准备去厨房拿菜刀,看到堂屋饭桌上的提包,团团松了一口气,打开提包,里头馊了。

团团找到他的围巾捂住鼻子,把他爸的臭袜子拿出来,臭秋衣秋裤扔洗衣机里。

本想顺手洗了,看到他爸在卧室睡得天昏地黑,担心吵醒他,团团决定拉开炉子把暖瓶灌满,留张队起来洗脸刷牙洗脚。随后又切点白菜叶,叫他奶奶和面,给张队煮手擀面。

煮面前团团把他爸叫醒。张怀民起来刷刷牙,团团就把面盛出来。张怀民挺意外:“你做的?”

“奶奶擀的面条。”

张怀民心说,这样也养值了,“拿头蒜。”

“爸爸,案子破了?”

张怀民点头:“也给我上一课。这世上最不缺神经病,不能用常理推断。看起来有儿有女家庭美满,也有可能恶贯满盈。这次不需要我写总结,我也要写下来让全局公安传阅。”

“月亮也有阴面。白天天使,晚上魔鬼很正常。不能怪爸爸想当然。”

张怀民:“还是要写下来。这次我就是运气好。我认为凶手单身,他有对象。我认为他穷,他在他们村算有钱人。唉,这种情况不能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