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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竹出好笋 高山晓月 25062 字 14天前

他也曾听父皇母后争吵时父皇对他的母后说,“你应当庆幸,崇意姓林不姓赵。不然这江山,我必是要给他的。”

他见过了母亲流也流不完的泪,所以小小的他,就十分的讨厌林崇意,还有庆平长公主,主动靠近梁家让皇后开心。

再后来,林崇意喜欢宋凌霜,他就想着,也要让林崇意试试爱而不得滋味,结果二人还是结为了夫妻。

或许,有些恨,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有。

赵研十分不理解梁泊的所作所为,不禁发问道,“虎毒不食子,你既然要除掉我,为何要将女儿许配给我?”

“你死了,她嫁什么?真蠢。”梁泊笑的癫狂。

“王爷,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褚将军拉着赵研,准备带着他突围。

“褚将军,听本王号令,将所有粮饷推至悬崖边。”

“王爷!”

“本王的号令,褚将军可是不听了。”

褚将军将车全推到了山崖边。

“梁泊,你说的没错!我是蠢,是花天酒地,好色,一无是处。可父皇是位明君,我还有五个兄弟,我大晟国祚万古绵长,今日本王就是死在这,也决不向你们北阙狗贼屈服!我父皇知我如此气节,定会踏平北阙为我报仇雪恨!”

倏地,漫天的弩箭朝他们射来。

“推下去!”赵研在发号施令,众将士热泪盈眶,他们没想过贠王一日,竟然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

皇城军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在最后时刻,将粮饷一起跌入了黄泉。

“混账!”此举激怒了躲在树林中的黑衣人,他举起了弓箭,瞄准了贠王的膝盖。

“吧嗒。”

赵研右腿的膑骨被射穿。

从未受过伤的赵研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疼。

浑身冷汗冒出,眼泪也不争气的流出。

他的膑骨断了,此生都与皇位无缘。

赵研此刻却无比轻松,如释重负。

他本就不想当皇帝,他知道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

“王爷!”褚将军和剩下的皇城军将赵研紧紧环着。

赵研将褚将军推开,撑着剑,没有跪下。

“贠王赵研,宁死不跪!褚将军,你先走,你和父皇和母后说,赵研没有跪!”

赵研喊得很响亮,声音回荡在山谷中。

忽然,赵研看见对面山坡上出现了一匹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马。

那是霜月驹!林崇意来了!

瞬间带火的箭射满了山林,山坡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北阙人的马受了惊,开始乱窜。

见情势不对,北阙领头人示意撤退。

林崇意和数万将士从没着火的那面山坡上杀了下来。

赵研声嘶力竭的吼道,“林崇意,梁泊是叛徒!斩了他!”

只见,林崇意舞起长枪,横扫千军,云景深也紧随其后,挥着双刀砍去。

北阙人也损失惨重。

梁泊见状想跑,林崇意拉起弓,连发两箭,射穿了梁泊左右两边的膑骨,跪倒在地。

林崇意也懒得理他,连忙到了赵研身前。

“你伤的很重。”

赵研故作轻松道,“没事,废了条腿罢了,林崇意,那边还有点粮草,快带回去。”

林崇意抬手,众将士就将粮草和饷银推走了。

军医在给赵研包扎,赵研有些意外道,“林崇意,你怎知我会出事?”

林崇意微微叹了口气,“是秦相派人传书给我,担心北阙人与梁国公勾结。”

“他是你兄长你知道吗?”

这话都把林崇意听笑了,但林崇意今日是佩服赵研的,也就没有反驳他了。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赵研从来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林崇意看着赵研道,“我有许多兄长,贠王殿下,你也是我兄长。”

“我今日如此威风,还折了一条腿,你写军报的时候,要和父皇说说我的好,我不想去封地,不想离开父皇和母后。”

“好。”

第66章 第64章老狐狸“……

兆京的天一瞬间冷了下来,一阵寒风吹过,宋凌霜站在廊子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精致的鼻尖都冻红了起来。

秦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赶忙给她披上了雪狐大氅,将大氅给宋凌霜紧紧系好,确保每一处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后,执着宋凌霜的双手,用温热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宋凌霜的小手,直到宋凌霜的手暖和了起来,秦隽方才松了口气。

而后又给她戴上了一顶毛茸茸的雪狐帽,宋凌霜就被裹在这雪狐皮毛里,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杏眼,当真可爱极了。

秦隽忽的联想到志怪小说里的勾人心神狐狸精,怕也不过如此罢。

她见秦隽乐的合不拢嘴,目光还在她身上挪不开,宋凌霜便知道她穿上这一身必是极好看的。

宋凌霜高兴的围着秦隽转起了圈圈,梨涡浅笑道,“秦隽,你送给我的吗?笋笋和你自己也有吗?”

秦隽捧着宋凌霜的脸,摇摇头,鼻尖相碰道,“离开西境的时候,心心念念着想给你买个物件,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这雪狐件大氅,后来瞥见这帽子好看,想着你戴上定是娇俏可爱极了,当时囊中羞涩,我就怂恿老板对弈了一局,将它赢来讨你欢心。”

瞧着宋凌霜眼波流转,腼腆而又喜悦的模样,他也心生欢喜。

秦隽拍了拍宋凌霜的雪狐帽,由衷夸赞道,“果然,我们箐箐生的好看,穿戴什么都好看。”

宋凌霜朝秦隽眨了眨眼睛,笑的很开心,像个孩子一样左摇摇右晃晃,整个园子里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管事老周咳嗽了两声,通报道,“相爷,陛下急诏。”

老周后面还跟了一个皇城司的将军,给秦隽递了一张纸条,秦隽接过后瞥了一眼,笑容忽的滞了可他又很快调整好表情,让人察觉不出什么情绪。

宋凌霜有些担忧的问道,“秦隽,怎么了?”

秦隽明明才刚下朝回来的,官袍都还没来得及换,此刻表情还这般多变复杂,她猜想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秦隽抬头看了看天,有些感慨道,“兆京今年的冬天,可能会很长。”

宋凌霜闻言有些不好的预感,“可是……”

秦隽阖眸,示意她所料不差,只是来人是昭帝的人,有许多不可说。

观秦隽的表情,宋凌霜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应是粮草

出了差池,可她除了干着急也帮不上忙。

秦隽见她有些焦急担忧,走上前抚了抚宋凌霜的小脑袋,让她安心。

随即转身,行色匆匆,同侍卫们策马奔驰而去。

笋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上抱着颗红色的皮球,望着秦隽的出门的方向问道,“娘亲,爹爹不是刚回来吗……”

说着说着,笋笋一转头看到宋凌霜的新行头,眼睛亮晶晶的。

“娘亲!你的大氅好漂亮啊!毛茸茸的!好白呀!笋笋要摸摸!”笋笋伸出了他的小手,打算上手摸。

宋凌霜得意的摇摇头,拒绝道,“这是你爹爹给我的,不给摸,你会把它毛毛都拔光的!”

“娘亲小气。”笋笋嘟起了嘴。

“小气就小气,嘻嘻。”

小桃见状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她们家小姐,说到底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当了娘亲也是沉不住那活泼的性子的。

**

秦隽快马行至宫门口,林袭也风尘仆仆的赶回,秦隽望去,林袭眼中还有些红血丝。

林袭将一张红纸从怀中掏出,交给了秦隽。

林袭侧身对秦隽嘱咐道,“阿隽,你和箐箐的婚书,我让宋大人签了,一阵不论陛下说什么,你都装聋作哑,万事还有爹。”

秦隽薄唇微勾,林袭的额头已是挂满了汗珠,略带疲惫之色,秦隽见此心中也有些感慨,兆京离洛城足足有一千里,来回便是两千里,五日内往返,想必林袭为了这份婚书亦是披星戴月,策马狂奔。

“爹,多谢。”

林袭听着这话从秦隽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顿时疲惫全消,与秦隽并肩而立入了御书房。

昭帝免了他们的虚礼,开门见山道,“研儿被北阙军偷袭,左膝废了,戍边大军的粮草也只剩下不到九万石,撑不了几日,崇意已经上书请求粮草,朕倾其所有,也只能再凑粮草三万石。”

昭帝说完用力的将拳头砸到了书桌上,心有不甘。

三万石粮草对要打持久战的三十万大军而言,杯水车薪。

见秦隽要开口,林袭抢先先禀告道,“陛下,为今之计只能由我回边境执掌大军,替回崇意,率军与北阙铁骑决一死战,速战速决,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昭帝抬眸,与林袭四目相对,眼神并不友善。

“朕有一法子,或许能解边境粮草之困。”

昭帝语气虽委婉,心中却是已经定下了主意。

林袭抬起了头,神情刚毅。

“陛下可是要让我儿再次出使,再次被人磋磨折辱、去做驸马换来粮草,换来援军?”

被林袭戳穿心思的昭帝将手边的白玉瓷盏掷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白玉瓷盏碎片上飘出一缕一缕的轻烟,刹那又消散了。

“林袭,你放肆!倘若你攻不下北阙,折损三十万将士,届时北阙挥军南下,大晟生灵涂炭,你该当何罪?”

“大将军莫要忘了,崇意也是你亲生儿子!他现在快弹尽粮绝,危在旦夕。若非遇到难关,崇意定不会上书求援,崇意从未如此言辞恳切求过朕,你让朕如何拒绝他!如何令崇意失望!”

昭帝的情绪有些激动。

可对林袭而言,一个是亏欠了二十四年的儿子,一个是爱了近二十年的儿子。

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

他下了决心,既然如此,就由他这个父亲上。

林袭掷地有声道,“末将林袭愿立军令状,护我大晟边境,击穿北阙王庭。”

昭帝轻嗤了一声,“哼。”

显然,这不是昭帝要的答案。

秦隽了然于胸,跪地叩头奏道,“陛下,十日后,西境入大晟的棋士们会带上二十五万石粮食前来兆京,条件是他们要由微臣亲授棋艺,为期两年。”

昭帝的眼微微眯起,重新审视了秦隽。

“秦相何时做此筹谋?”

秦隽抬头,言辞坦荡。

“禀陛下,微臣在离开西境时,西境皇曾问过微臣,有什么愿望,臣回答四海升平、五谷丰登。西境皇又问微臣多少粮食算五谷丰登,微臣当时随意的说了一个二十五万石,没想到西境皇还记得。微臣也是将信将疑,直到他们入了境,却迟迟未抵兆京,我计算了脚程方才猜到的,并非有意欺瞒陛下。”

两只狐狸聊天,总是格外的狡猾,都抓不到对方什么错处。

昭帝先开口,明知故问道,“哦?若是十日后,没有二十五万石粮草,秦相可有后手?若无后手,秦相可知该当何罪啊?欺君罔上、贻误军机,可是要诛九族的。”

秦隽不惧,镇定自若回禀道,“禀陛下,微臣有。”

林袭眉头紧蹙想制止秦隽,昭帝抢先开了口。

“秦相但说无妨。”

昭帝回到了案后正襟危坐,他也很好奇,秦隽有什么能耐。

“微臣愿出使东域购粮,东域往返兆京不过十日,微臣轻车简从,待陛下圣旨便可出发。”

林袭声音沉闷,略带着些愠怒,制止道,“不可,东域虽是鱼米之乡,可他们不会为我们得罪北阙,焉能卖粮草给大晟!”

昭帝抬起下巴,嘴角扬起了笑容。

“准奏。秦相收拾收拾,明日出发前往东域。”

“微臣,遵旨。”

秦隽神情平静,似乎入宫之前,他就料到了这个结局。

林袭忍耐了一路,直到二人到一处人迹罕至之地,林袭才开始发作。

“阿隽!不准去东域。我有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

秦隽的表情带着些玩味,“让长公主和陛下求情?”

“哈,哈哈。”

秦隽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眼尾却微微有些发红。

“我若不去,如何为外祖和玉泉村邻里共一百七十二口雪恨?”

话音刚落,林袭的手就定住了,秦隽的手趁机从中抽走。

沉默半晌,林袭有些错愕。

“你,都知道了?”

秦隽的眸光有些寒冷,直视林袭那有些晦暗的眼眸道,“涂老头比你疼我,他对我从无隐瞒,贠王的三十万石粮草,我早知会出问题,顾着念林崇意对箐箐和笋笋的救命之恩,回护之情,我飞鸽传书提前告知了林崇意,否则,三十万大军根本支持不到今日。”

秦隽深吸了两口气,后缓缓呼出。

“陛下的刀披着北阙的皮,斩杀了我外祖父一家六口,我的小表弟,彼时才刚满周岁,剩余一百六十六口邻里受尽酷刑,却无一人透露我与母亲的去向,我才能苟活至今。”

“我一直在等,我在等我的生父,何时给我外祖一家沉冤昭雪,还他们天理昭昭,可惜,我爹对此缄口不言,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其实您当年要是放不下长公主,就不该留下我,既娶了我母亲,又对她不闻不问,害她冻死在风雪中,你不该为你的小公主连累那么多无辜之人。”

林袭的神色很是痛苦。半晌,林袭将信将疑的问道,“你打算要用东域的粮草,威胁陛下?”

秦隽摇了摇头,有些轻蔑的说道,“此言差矣,不是威胁,威胁有的选,陛下他别无选择。”

秦隽特意加重了别无选择四字。

“阿隽,你到底要做什么?”林袭有些看不懂这个儿子。

秦隽只是回应道,“我答应过阿狄师傅,不会杀长公主,剩下的,爹知道的越少越好。”

林袭知晓秦隽城府极深,也知晓他神机妙算,善于攻心,却不知他布局这许久,算无遗策,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袭抬起了手,秦隽也不闪躲,瞅了一眼林袭举起的手,

而后直视林袭的眼眸,淡漠的和看陌生人一般,不过就是一记耳光罢了。

阵阵凉风吹过,林袭的怒火似乎也被扑灭了些,他缓缓的把手放下,开始自省,自省有什么资格打这个儿子?他一句话都没有说错。

见耳光久未落下,秦隽转身上马,策马回府,只留林袭伫立在原地。

**

抵达秦府,已是深夜。

秦隽从怀中拿出了那份婚书,他摩挲着婚书上秦隽和宋凌霜的名字,泪止不住的从眶中滑出。

无论他如何算无遗策,他都无法和箐箐结为夫妻,长相厮守吗?

每回,都是这般不凑巧。

他与箐箐当真有缘无分吗?

可他不想认输,也不想认命。

宋凌霜轻轻的将门推开,见秦隽正呆坐在太师椅上垂泪。

四年前,他也是这样。

宋凌霜叹了口气,微敛眼眸。

秦隽见她进来,赶快抹去了泪珠,挤出了笑容。

宋凌霜拍了拍秦隽的肩膀安慰道,“我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的。”

“箐箐。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

秦隽垂头,声音有些哽咽,“箐箐,有些事我不想瞒你,我在布一局很大的棋,很危险。”

于是,秦隽将埋藏在心中多年玉泉村的秘密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宋凌霜起初难以置信,直到秦隽拿出了涂相的遗书,里面还有一份追杀令,上面赫然写着秦四娘和秦隽的姓名。

她心疼的搂紧了秦隽,她从不知秦隽心里藏着这样多的秘密,过的这般煎熬。

“箐箐,坦白说这个局,比我预想的要早来很多,贠王受了伤,腿废了,不可能成为储君,陛下没有成年的子嗣,必然先会拿我这样的少壮派开刀,防止将来我挟天子令诸侯。”

秦隽真诚的望着宋凌霜的眼眸,只要看见他的箐箐,他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战无不胜。

宋凌霜回望着秦隽,声音很温柔,“所以,你又要把我和笋笋推开吗?”

秦隽伸出手,抚摸着宋凌霜的脸。

“不,这回我想和天斗一斗,我想知道,有你在我身边,我能不能胜天半子。”

宋凌霜豪气干云的应和道,“一定能。”

只是这豪气没过多久,宋凌霜的心里又泛起了嘀咕,欲言又止,可想了半天还是咽了好几口口水,开口试探道,“秦隽,你是要弑君吗?”

秦隽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傻瓜,弑君作甚,人死不能复生,我要陛下下诏罪己,我要让千秋史书都记得玉泉村的一百七十二人是因何而死。”

原来如此,宋凌霜舒了一口气。

而后又开始叽叽喳喳的问道,“秦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陛下会肯你带上我们吗?”

秦隽双手交叉抱胸道,“陛下若是不肯,十日后西境的棋士是到不了兆京的。”

宋凌霜仔细的打量了秦隽道,“秦隽,你岁数不大,可真的是一只老狐狸,陛下你都敢算计。”

秦隽倒也不恼,瞧着宋凌霜一身雪狐大氅回应道,“老狐狸配小狐狸也很好啊。”

“秦隽,你是夸我长得漂亮吗?”宋凌霜又开始臭美了起来,秦隽倒是颇为认可宋凌霜的美貌,连连点头确认。

夜晚二人同塌而眠,宋凌霜内心有些忐忑,“秦隽,我们……这样会不会害死崇意还有三十万将士啊?”

秦隽有了些困意打了个哈欠,回应道,“不会的,我还留了个后手。”

宋凌霜眼睛睁的大大的,贴着秦隽的耳边问到,“是什么是什么?”

“说出来了就不叫后手了。”

宋凌霜最讨厌秦隽过分自信的模样,可有的时候又爱极了他这般的张扬自信。

“不过,秦隽,我信你。”

宋凌霜将头靠在秦隽的胸膛上,轻轻的呢喃着。

秦隽摸着她的秀发,二人相拥而眠,睡了一个许久没有过的安稳觉。

第67章 第65章东域游东域……

宋凌霜一惯是不喜欢早起的,秦隽大多也都由着她,自己醒了一个多时辰也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背哄着,亲吻她的额头,毕竟他的箐箐酣睡的模样实在是太恬静了,时不时嘴角还会上翘,让人不忍打扰她的美梦。

天光逐渐亮了起来,房门外传来笋笋兴奋地呼喊声,“爹爹,娘亲!我们该启程了!”

笋笋想推门,可发现房门竟被反闩上了,推不动。

笋笋双手叉腰,撅起了小嘴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心中嘀咕开始泛起了嘀咕,爹爹和娘亲果然还是不太熟,爹爹都不知道娘亲有多懒。

“爹爹,你不喊娘亲,她会睡到日晒三竿的,娘亲是小懒猪。”

秦隽听到笋笋的话忍不住嘴角上扬,轻声细语的在宋凌霜耳边呢喃道,“箐箐小猪,笋笋喊你该起身了。”

秦隽半撑起身子,一缕墨发轻扫到宋凌霜的脸上,她有些痒,胡乱把手秦隽的墨发圈到了自己的耳后,秦隽的青丝被扯了一下,贴的他的箐箐更近了,秦隽的心砰砰直跳,宋凌霜的脸又往秦隽的胸膛蹭了蹭,迷迷糊糊的说道,“秦隽,我再睡一会会,好困的。”

她此刻活脱脱就像一只粘人的小猫,蹭的秦隽心都快化了,又宠着她睡了半个时辰。

管事老周前来寻秦隽,一见房门紧闭可是犯了难。

他素来知道秦相的作息相当规律,但现下枕边多了位箐箐姑娘,老周也不敢贸然打扰,万一扰了秦相的情致,那可就不妙了。

鉴于在厅内户部右侍郎,面色实在是难看,思虑再三,老周还是叩了门通报道,“秦相,付侍郎在厅内等候多时了。”

许久,老周也只能听见花园里一些沙沙作响的声音,再无其他。

秦隽不作声,老周也不敢再催促,回头时竟忽的瞥见笋笋少爷嘴撅的老高,一个人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画了好多好多。

见状,老周笑着摇了摇头便回去招呼厅内的户部侍郎了。

秦隽观察到门外无人,贴耳对宋凌霜说道,“箐箐,这回真该起了,不然旁人该以为我们昨晚纵欲过度了。”

宋凌霜皱了皱眉,半睡半醒的回了一句,“昨晚没有的。”

薄唇轻启,秦隽的嘴角扬起了很好看的弧度。

“箐箐,现下可以有吗?”

宋凌霜竟真在睡梦中动脑子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劲,直接坐起了身,刚被她绕在耳后,秦隽的青丝从她耳边划过,

秦隽挑眉看着宋凌霜,薄唇上带着笑意。

“逗你的,该起身了。”秦隽的吻箐箐的落在宋凌霜的额头。

从前类似这样的吻很多,可不知为何,宋凌霜今日竟有些脸红。

见房门被打开,笋笋连忙丢弃了手上的树枝,双手叉腰站在门口。

“哼,爹爹娘亲都是小懒猪!”

秦隽一把将笋笋抱起,“笋笋,爹爹娘亲是小猪,那你也是,毕竟小猪和小猪只能生出小小猪的。”

笋笋用双手捂住了嘴,他可不是小小猪呢。

**

三人用完早膳刚到大厅,就见户部左侍郎支歧向热锅上的蚂蚁在厅内来回踱步。

“支侍郎久侯,是本相起晚了,抱歉。”

宋凌霜有些意外,以往秦隽会随口胡诌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没想到如此坦荡。

支歧敢怒不敢言,“无妨,秦相公务繁忙,劳累也是有的,我们即刻出发连夜赶路,必能按时赶到东域昆都。”

秦隽淡淡道,“今日陛下会下令开东城门,不用连夜赶路。”

此言一出,众人皆感意外,兆京虽有四个城门,百余年来也是只开过南北两个城门的。

支歧朝秦隽拱手道,“陛下爱重秦相,这才肯开东城门,免秦相舟车劳顿之苦,秦相,我们速速出发吧。”

“箐箐,我们带上笋笋出发罢。”

秦隽旁若无人的执起了宋凌霜的手,笋笋也从厅外探出脑袋朝秦隽奔了过去。

“爹爹,听闻东域有海是吗!笋笋可以去捉螃蟹吗?”

他面带微笑,将笋笋单手抱起。

“自然可以,父亲届时再带你去拜见邱志大儒可好?得他点拨,对笋笋学业必有裨益。”

“邱……邱大儒吗?好多典籍上的邱志先生吗?”笋笋的眼睛睁的老大,难以置信他的爹爹居然认识书上的人物。

秦隽点了点头,长眉微挑,“笋笋说,当世还有何人可以称为大儒呢?”

笋笋笑的开心,可宋凌霜观这位支侍郎的脸色并不是太好,拽了拽秦隽的袖子,示意他该出发了。

“箐箐,兆京的东门,你一会可得好好看看。”

“嗯。”

宋凌霜虽疑惑,但她望着秦隽的眼眸迸发出了自信而耀眼的眸光。

马车飞驰,宋凌霜挑开车帘往窗外看去,路的两旁多了不少行乞之人,还有许多饿殍。

宋凌霜叹了口气,眼眸有些低垂,“秦隽,要打仗了,雪原州的百姓会退到兆京来吗?若是他们来了,我们给他们寻个地方遮风挡雨吧?”

秦隽闻言,心下一热,他的箐箐不但爱他,还爱与他有关的一切。

“好。”

“笋笋,你以后一定要爱惜粮食,吃的干净些,你瞧他们多可怜。”

笋笋也是懂事的点了点头。

马车快要驶到东门却停了下来,宋凌霜撩开了车帘,竟是傅寄月拦住了车队。

秦隽下了马车与之攀谈,宋凌霜有些好奇,撩开了车门帘向外看去,见傅寄月先是朝秦隽行了礼,而后向秦隽递了一个盒子,秦隽的手腕微微下沉,宋凌霜猜测那盒子颇有分量。

正当宋凌霜有些疑惑时,笋笋居然跳下了马车。

“三叔!三叔!”笋笋高兴的惊呼起来,跑过去抱住了傅寄月的腿,傅寄月抱着笋笋举高高,转了好几个圈,笋笋笑的乐开了花。

秦隽眉头微蹙,又很快的舒展开来。

守城的将领朝秦隽和傅寄月行了礼,“傅侯爷,陛下有命,东门只能开一阵,相爷该出城了。”

秦隽借坡下驴,一把抱过笋笋上了马车,笋笋将头探出窗外,一直在和傅寄月挥手告别。

秦隽装着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笋笋喜欢傅侯爷?”

“喜欢的!三叔生的好看!”

秦隽的脸色相当的精彩,过了一阵他的薄唇微启。

对宋凌霜耳语道,“箐箐,你当年也夸过傅寄月生的好。”

霎时,车厢内溢满了醋意。

宋凌霜抬眸望着秦隽,秦隽转过头去不看宋凌霜,宋凌霜就用手指在秦隽手心画圈圈,秦隽也还是不理宋凌霜,却也不忍心将宋凌霜的手指拨开。

“秦隽,你小气。我当年说的是,傅寄月虽生的好,可我还是喜欢你的样貌多一些。”

“你不仔细回想一番?”

秦隽有些吃味,宋凌霜的记性并不是很好,往常都要想一想才回答他,今日回答的如此爽快,必然只是哄他的话。

宋凌霜摇摇头,双手搂着秦隽的一只手臂,脑袋靠着秦隽。

“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傅侯爷虽然生的好看,可我并不喜欢。”宋凌霜的声音冷静沉稳,是笃定的,秦隽的嘴角再也掩饰不住笑意。

马车正要缓缓驶过东门,宋凌霜也将头探出了车窗外,除了此处较别处城门有些冷清外,与别的城门也没什么区别。

“秦隽,这东门除了冷清了一些有何不同?”

“你可知这东门前往东域国都繁城要几日?”

“东域是邻国,不是说十日内必能往返吗?”

“这东门外有一条小道,翻过前面那座日照山,就是繁城了。”

宋凌霜起了疑窦,这东域竟然离大晟如此近,可她记得在舆图上明明很远的。

“这是为何?”

秦隽抚着宋凌霜的秀发道,“因东域看不起我们大晟,说是文化不及东域、国力不及西境、勇武不及北阙,所以不愿与我们大晟邦交。”

“二十年前的弈棋大会,东域人初次前来大晟,喜欢上了我们大晟的织物、刺绣、美食,又私下开了这条商道,我们走的便是这商道,只是未有邦交,在舆图上自然绘得就是崇山峻岭了。”

“秦隽,所以你当年……”

“嗯,我与邱大儒一直私下有信件往来,称得上是忘年交吧。”

笋笋略带狐疑的看着秦隽。

宋凌霜为秦隽证明道,“邱大儒还曾是你爹爹的手下败将呢。”

“邱志大儒都快八十岁了,爹爹,你还用武功欺负人家!”

听着笋笋的童言无忌,宋凌霜与秦隽都笑的乐不可支,前呼后仰。

**

马车刚出兆京城的时候,笋笋和宋凌霜抑制不住的激动,对沿途的风景充满了好奇。

秦隽倒是淡定许多,一路上给他们解说着这些植物和风景。

可过了四个时辰,宋凌霜就有些扛不住了,山路崎岖,车行的又快,一路走一路呕,呕的宋凌霜脸色都青了,秦隽心疼的不行,不知喊停车队休息多少次。

“箐箐,都是我安排不周,让你受这颠簸之苦,要不,我们回京找大夫可好?”秦隽的脸颊贴在她的额头上,生怕她发高热。

“秦隽,你别想把我们赶走,我和笋笋想去东域看海的。”

“箐箐,我不会把你们赶走的,你靠在我身上再睡一会好吗?”

宋凌霜点点头。

支侍郎的脸色也是难看极了,来之前他听闻秦相一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冷静自持。

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不务正业,带一个拖油瓶不够,竟然还带了俩。

支侍郎忍无可忍,咬着后槽牙和秦隽作揖道。

“秦相,日落前到不了驿馆…”

秦隽看着宋凌霜的小脸一丝血色都没有,眉宇间露出了一丝不耐之情,“支大人若是胸有成竹,认为本相与妻儿是累赘,本相就先同妻儿回京了。”

支歧再不忿也只好作罢,他不通东域语,倘若离了秦隽,他也只能抓瞎。

“斐然!”一个穿粉衣服的俊俏郎君带了一队人马前来,不停在同秦隽招手,见宋凌霜在秦隽怀中面色惨白,他先策马前来查探。

下了马,粉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凌霜,朝秦隽问道,“斐然,这位夫人可是当年在弈棋大会上穿着水绿色衣衫的姑娘?”

来人的晟语说的极好,丝毫不像外邦人。

宋凌霜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脸,心想,这才三四年过去,就已经憔悴的让人认不出来了吗?这副邋遢的模样可真是太丢人了。

一阵晕眩,宋凌霜又想吐。

秦隽抱着她,抚着她的背,用东域语柔情似水的回应道,“除了她,还会有谁。”

“痴情种,这有药,快给嫂夫人服下,有身孕也可以吃的。”

宋凌霜和秦隽都微微一愣。

上了马车,宋凌霜将头瞥过不理秦隽。

“箐箐,我发誓,陛下都找人验过了,我……我不会有孩子的。”

笋笋挠了挠脑袋,问道,“爹爹,你没有孩子,那我是哪里来的呀?”

“不是……”

听到笋笋的话,宋凌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秦隽!生孩子真的很疼很疼的!”

“我……”

秦隽百口莫辩,心乱如麻,只得认宋凌霜捶打,一路上哄着她。

毕竟有了笋笋的先例,秦隽也不知上天会不会外眷顾他一次,他不敢出声,生怕惹怒宋凌霜。

但,这次如果真有,他定然要去砸了陆诚的招牌。

子夜前,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繁城,来不及欣赏繁城夜景,秦隽立刻就让粉衣男子带他们前去医馆。

东域的医馆很严格,女子看诊男子是不得入内的,秦隽只得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结果。

秦隽忽一抬眸,周围居然围满了姑娘。

“秦隽……大夫喊你进来。”

听到宋凌霜的呼唤,他立刻打开门,将门反闩上。

“夫人没有怀孕,舟车劳顿,多休息一阵就好。”

秦隽舒了口气,蹲下身子和宋凌霜说,“我都说了,我没骗你的。”

老大夫又示意秦隽将手伸过去给他摸脉。

秦隽为让宋凌霜宽心也只得照做。

“郎君身体强健,只是自毁后嗣许久,无药可医。”

秦隽将老大夫的原话翻译给了宋凌霜听。

“箐箐,放心,我不会让你再疼再有危险了。”

宋凌霜却哭的更厉害了,哽咽的说道,“秦隽,你疼吗?刚刚老大夫和我比划说男人吃这药很疼的,我不相信,所以才喊你进来的,我瞧你吃的时候从来都是面不改色的,我……”

宋凌霜回想起从前与秦隽欢爱后,秦隽的背上常常都有冷汗,想必那药是极痛苦的,可他掩饰的极好,从未表现出一丝

痛苦神色,宋凌霜有些自责,她对秦隽还是关心的太少了。

“不疼的,真的不疼的,我们走吧。”

秦隽用手拭去宋凌霜脸上的泪珠,将她抱出了医馆。

医馆门口被等待秦隽出来的女子们围的水泄不通,宋凌霜从她们的眼神中瞧见了许多羡慕和嫉妒。她就将秦隽环的更紧了些,扬起了下巴。

上了马车后,宋凌霜亮晶晶的双眼凝视着秦隽,“秦隽,你在东域好像也很招人喜欢诶。”

秦隽扯了扯嘴角解释道,“东域男子样貌都很俊俏,比如刚带你去医馆的伊玦,她们许是看我是外邦人才多瞧两眼吧。”

“秦隽,那位伊公子,为何穿粉色的衣裳啊?”

“他是东域储君——凌霄公主金莫忘的人。”

宋凌霜吃惊的瞪大了双眼,秦隽继续同宋凌霜解释。

“伊玦原是邱大儒的门生,同进士出身,颇有文采,棋艺也不差。凌霄公主金莫忘看上了他,但她有驸马,凌霄公主对伊玦极好,此事在东域也不是什么秘密。”

“伊玦也甘愿为此断送青云之路,开始从商,他生意做的极好,可谓日进斗金。”

宋凌霜听到日进斗金四个字眼睛亮了起来,想起她那快要倒闭的棠梨阁,这生意经她是要学一学的。

秦隽欲言又止,有些无奈道,“箐箐,真想去吗?”

“嗯,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的,怎的不能去呢?”

隔日,秦隽先是带笋笋去拜访了邱志大儒,邱志见笋笋聪慧,将其留在家中指导他学业三日,秦隽见笋笋十分欢喜,亦不再推辞。

安顿好笋笋后,秦隽回驿馆接了宋凌霜,她对繁城的一切,都极为好奇。

繁城的街上有许多的女子,她们不必乘马车,戴帷帽,用扇遮面,穿着也十分大胆,宋凌霜不禁流出羡慕之情。

“真好。”

秦隽正看着书,忽闻宋凌霜此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

“秦隽,你看他们这的女子,可以光天化日牵男子的手,还没有人指指点点,我好羡慕他们。”

秦隽也顺着宋凌霜的目光向外看去,“有一天,大晟也会这样,女子也可以恣意的表达爱意,不受世人指点。”

到了伊玦的铺子门口,宋凌霜左右观察了一下,此处似乎有点像花街柳巷,但又比寻常的烟花之地多了些读书人的意境,奇怪中又透出些古怪,宋凌霜有些害怕,紧紧的牵住了秦隽的手,“秦隽,我们要不回去吧。”

“既来之,则安之,我今日找伊玦还有些旁的要事。”

秦隽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宋凌霜问道,“与粮草……”

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宋凌霜懂事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伊玦从阁楼上走了下来,“斐然,久等了。”

“不久,我与箐箐也刚到。”

“斐然可是爱你爱到骨子里了,我的铺子他也敢带你来。”

“箐箐她定会目不斜视的,是不是箐箐?”

宋凌霜连连点头。

可真进到这铺子里,宋凌霜可谓大开眼界,伊玦开的,竟是一家男风馆。

现下他们正在排演歌舞,吟诗作画,甚至有些还在互相描眉。

宋凌霜见此场景,目瞪口呆,而后双颊通红。

她紧紧的抱着秦隽的手臂,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觉得往哪看都是错,只得将眼睛闭了起来,紧紧的贴着秦隽,直到去了雅间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两人用东域语交谈,宋凌霜听不懂,就四下在雅间内逛了逛。

看着墙上有绘画,宋凌霜好奇,认真一看,“啊”的一声惊呼了出来。

秦隽循声跑去,宋凌霜一把就抱住了秦隽,脸红到了脖子根。

伊玦将那图反挂了起来,十分好奇的望着宋凌霜,如此害羞,究竟是如何生出一个可爱的小崽子来的。

“没事的,伊玦都收起来了。”

秦隽轻轻的抚着宋凌霜的背,一直安慰她。

宋凌霜将头都埋在秦隽怀里,声音闷闷的,“秦隽,我这样是不是……很失礼啊。”

秦隽对宋凌霜总是有着无限的耐心和温柔。

“怎会呢?不会的,伊玦是我的朋友,自然不会笑话你的,是不是伊玦。”

“嗯,我都收起来了,是我处事不周,嫂夫人请见谅。”

宋凌霜探出了脑袋,看了一眼,果然都收了起来,心总算放了下来。

门外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东域语,宋凌霜听不懂,抬头望去,秦隽神色有些凝重。

“箐箐,凌霄公主有要事让我去隔壁雅间一趟,你与伊玦在此等我片刻,很快,我很快就回来。”

秦隽一离开,宋凌霜便有些局促不安,毕竟她甚少与男子独处。

伊玦挑起了眉毛,对着宋凌霜说道,“嫂夫人,你不好奇,我如何与斐然兄相识吗?”

宋凌霜垂头,有些怯生生的回答道,“秦隽说过你们是奕棋大会上相识的。”

伊玦认可的点了点头,“准确说来,是奕棋大赛昭帝赐宴的那晚,我们认识的。”

宋凌霜笑了笑,四年前的秦隽夺魁的那晚,她怎会不记得,那是她与秦隽的第一次,自然永生难忘。

伊玦陷入了回忆,同宋凌霜娓娓道来,“那日酒酣,我躲到厅外吹风,斐然也走了出来,他说他知晓我,读过我的诗文。”

“我知他找我有事,刻意寒暄,就同他说但说无妨。”

伊玦抿了口茶道,“当时斐然,脸红的厉害,思忖再三还是开口问我,如何讨女子欢心。”

“我揶揄他,说像他这样的品貌,是女子见他都会欢心。”

伊玦笑了笑,继续说道,“他鼓足了勇气又问我,要如何在榻上讨女子欢心。”

宋凌霜惊得杏眼睁的老大,抬起头直视伊玦的视线,他目光真诚,不似在说假话。

“我当时和你现在的表情一样吃惊,饱读诗书的秦探花怎会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

“他说他未过门的妻子年岁小,自幼便怕疼,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寻了许多书籍,但没有找到好的方法,且书上许多奇技淫巧他觉得对女子极为不尊重,怕让你心生恐惧,只得寻了机会来请教我。”

宋凌霜有些好奇,“伊公子,你教秦隽了吗?”

伊玦摸了摸下巴,回应道,“教了,教了许多,而且斐然很聪明,听一遍似乎就掌握了要领,但,似乎他都没用上。”

宋凌霜脸更红了,“你怎知?”

伊玦撇了撇嘴,“观你方才看画的反应就知道了。”

宋凌霜低头有些沉默,图上那些婉转承欢的姿势其实她与林崇意大婚时宫里的嬷嬷也是教过的,不过她在这方面向来不怎么开窍,所以也没学会。

沉默许久,伊玦的眼神望隔壁瞟去,“不过公主可能是看上秦隽了,你可得小心些。”

宋凌霜眉眼含笑回答道,“怎会?”

“从前或是不会,现下大晟粮草短缺,若公主提议用三十万石粮草换与秦隽春宵一度,你觉得划不划算?”

“可……可凌霄公主有你了啊!”宋凌霜闻言有些难以置信。

“真是个善良的姑娘,难怪斐然如此喜欢你。”

伊玦神情淡然道,“公主她将来是东域的继承人,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位伴侣,斐然之前拒绝了云想公主,若是凌霄公主能俘获斐然,那她自然魅力远胜于云想公主,这就是公主间的较量,所以斐然对凌霄公主而言,真的很有诱惑力,加之,斐然的模样,确实很好看。”

“不会的,秦隽不会这么做的。”

宋凌霜站了起来,她才不要信这些人的鬼话。

“若是秦隽出来手上提着两瓶酒,就证明我所料不差。”伊玦倒还是坐着,胸有成竹。

话音刚落,秦隽就推门而入。

他的左手上的的确确提着两瓶酒。

第68章 第66章大结局(上)大结……

宋凌霜瞧见秦隽手上拎着两瓶酒,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瞪了秦隽两眼,兀自跑了出去。

秦隽见状赶忙追了出去,不一会儿抓住了宋凌霜的手臂,关切的询问道,“怎么了箐箐?”

宋凌霜本想回答他,见到秦隽跑的气喘吁吁还拎着这两瓶酒,更是怒火中烧。

宋凌霜的杏眸中燃起了怒火,眶中还有些许泪光,她委屈的说道,“你都追出来还拎着这两瓶酒!”

秦隽低下了头,淡淡道,“箐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回驿馆,听我一一阐明如何?”

“不想听。”宋凌霜撅起了嘴,

将头瞥过。

秦隽缓步靠近宋凌霜,轻声哄道,“箐箐,我不晓得伊玦方才同你说了些什么,但你该信任我多些,不是吗?”

宋凌霜也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强忍妒火压低了声音问道,“好,那我问你,这酒是不是凌霄公主赏的?”

秦隽镇定自若,答的也爽快,“是。”

宋凌霜的呼吸开始有些起伏,情绪波动的问道,“好,凌霄公主是不是看上你想让你与她共度良宵?”

“是又那如何呢?我没有答应她。”

他伸出手,抚了抚宋凌霜因为愤怒而竖起的细碎青丝,依旧波澜不惊。

“秦隽你撒谎,你拒绝她,她还给你酒,你就不怕这酒里有毒吗?”

秦隽笑了笑,坦言道,“酒里是加了东西,不过是我与凌霄公主的赌注罢了,你随我回驿馆,自会明白。”秦隽为宋凌霜撩开了车帘,示意她上马车,一同回驿馆。

宋凌霜虽是极为不悦却也知道现下不是在大晟,人生地不熟,还是得小心行事。

只得坐上马车随秦隽回驿馆,上车前还狠狠地踩了秦隽一脚泄愤。

二人车上一路静默,宋凌霜一回到驿馆就把门闩上,r秦隽吃了个闭门羹。

可这次,秦隽没有与往常一样,在门口哄着她,说各种情话逗她开心,而是在门口静静地伫立一阵缓步离开了。

隔着门望着秦隽离去的影子,宋凌霜止不住的呜咽了起来,秦隽终于还是对她没有耐心了吗?

无数个悲观的念头排山倒海而来。

她知道,这样使小性子不好,应该要识大体,顾大局。

倘若她同林崇意一起,她是能做到的知书达礼,顾全大局,甚至是忍气吞声。

可宋凌霜素来不喜秦隽与别的女子亲近,自她认识秦隽起便是这样的小心眼。

世上的好女子那样多,像她这般蠢笨,迷糊,还小心眼的却不多。

她很害怕,怕秦隽想明白了,她没有他想的那样好,渐渐地疏远她,不爱她,然后离开她。

她不想与秦隽这样无疾而终。

心境平复少许,宋凌霜又想起伊玦说的话,关于情事,她与秦隽纵使有过许多回,也是很生涩,多也是半推半就的,这样不行,那样不对。可秦隽还是愿意呵护她,顺着她的意思来,总要问她开不开心,欢不欢喜,可她似乎一次也没问过秦隽,可有欢喜?

她有些失落,但宋凌霜笃定,她是爱秦隽的,旁的不对,她可以改,做的不好,她可以学。

下定决心后,宋凌霜推开了门想去找秦隽,刚走到走廊尽头,就听见了支歧在和秦隽谈论粮草的事情,她也趴在木门旁偷听。

“陛下,只给了十五万两白银,让秦相要带回百万石粮草,陛下说,秦相必能找到解困之法。”

宋凌霜一把推开了门,站到秦隽前面,对支歧叱道,“所以,陛下就要这般折辱秦隽吗让秦隽做凌霄公主的面首,空手套白狼?”

支歧也不甘示弱,起身喝道,“姑娘慎言!覆巢之下无完卵!”

秦隽神色一厉,站在宋凌霜身后。

宋凌霜瞪着支歧,“我不要,秦隽也不要,陛下要杀头,杀好了。”

秦隽忽的一愣,想起了多年前在刑部大门口,宋凌霜也曾为了他挺身而出。

她的话语总是稚嫩又铿锵,一字一句,总能敲进人的心房。

支歧忍无可忍,伸出了手指,指着宋凌霜。

“姑娘,我不是秦相,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若是秦相不能完成旨意,死的不止我们,还有九族亲眷,他们何辜?”

秦隽上前,一招就折了支歧的手指,宋凌霜见这场面也有些不忍。

“支侍郎,我念你忠君爱国才再三忍让,敢问我未过门的妻子有何处说错?你对她如此不敬?可有将本相放在眼里。”

秦隽抬眸,眼神轻蔑,冰冷,眸中似有万仞冰山令人不禁打个寒颤。

支歧吃痛,面色苍白,冷汗直冒,目眦欲裂道,“秦相,你如此大逆不道,不怕我回去一五一十的告诉陛下,让陛下治你的罪吗?”

秦隽薄唇微勾。

“那支侍郎就不用回去了,届时我会启奏陛下,支侍郎为国捐躯,将你风光大葬。”

“你……”

秦隽一步一步朝支歧靠近,支歧本能的感到害怕,不断向后退。

宋凌霜朱唇轻启“秦隽,算了,我有话想同你说。”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支侍郎,你该谢谢我未过门妻子的救命之恩。”

“箐箐,我们走。”

二人回了自己的厢房,面对面坐着。

“秦隽,你早就知道陛下的谋算吗?”

秦隽点了点头,执住了宋凌霜的手。

“箐箐,陛下此举虽不光彩,于他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没有人知道这一场战会打多久,每日数以万计的耗费银子,大晟撑不了多久的。”

“所以,秦隽你默许了吗?”

宋凌霜的眼泪淌了出来。

秦隽的眼眶有些红,喉节滚动了许多下,有许多话翻涌在喉间。

久久,秦隽微笑着说道,“箐箐,若我留在东域,林崇意和大晟三十万将士都会安然无恙呢?”

听到林崇意三个字,宋凌霜低下了头。

她不爱林崇意,但对林崇意,宋凌霜是有着无尽的感激和愧疚的。

秦隽见宋凌霜如此煎熬的模样,也不再追问,握紧了她的手道,“箐箐,我有破局之法,你莫要挂心,我试一试,或许我真可以空手套白狼呢?”

宋凌霜独自去旁边的屋子一个人呆了很久,她想不明白,秦隽到底和凌霄公主究竟打了什么赌,也不知道现下还有什么破局之法,她就倚在门上看着日落月升,一言不发。

倏地,一支弩箭射到了墙上,上面还有张纸。

宋凌霜用力的拔下弩箭,拆开了字条,上面写着六个字:“酒中有合欢散”。

她将信将疑,推开了秦隽的房门,秦隽正在饮酒。

“秦隽,我也想喝一口。”

秦隽按住了宋凌霜的手,摇了摇头。

宋凌霜的泪不争气的淌了下来。

“秦隽,这酒里面有合欢散对不对?”

面对宋凌霜的质问,秦隽坦言道,“箐箐,你别担心,这种程度的酒也好,合欢散也罢,于我而言都是无用的。”秦隽继续补充道,“我与公主打赌,今夜我饮尽这两壶酒与她对弈,坐怀不乱,若我胜了,她会说服东域陛下,以市价一折卖予大晟粮草。”

“倘若你输了呢?”

秦隽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深情的望着宋凌霜。

“箐箐,我总是不能负你的。”

宋凌霜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知道秦隽倘若输了,必是一心求死的,秦隽对感情的忠贞,远超乎宋凌霜的想象。

“箐箐,你别哭,你哭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秦隽起身,为她拭去泪珠,他的心都快要裂开了。

“箐箐,都是我不好,认识我之前,你总是每天都活的欢喜,可遇见我后,你的眼泪变得多了,我很自责,我在遇见你前没有被旁人爱过,所以不知道如何爱人,为此封心锁爱,怕被人窥见我的脆弱之处。”

“后来讨你欢心的小伎俩,也多是从你抄的情情爱爱的话本子里学的,我爱的笨拙,也很枯燥无味,我是知道的。可我的箐箐,满心满眼只有我,我就想着,如何做的好些,更好些,一路走到了今日,担了我这从未想过的重责,但,既然担了,我就没有退却的理由,如你所言,若北阙南下,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林崇意,而后是雪原州的百姓,还有我的父亲,我其实别无选择。”

宋凌霜拼命摇头,哽咽道,“秦隽,你又要抛下我和笋笋吗?”

“若我子时没回来,带着我的使节符去找邱志,他会安排你和笋笋去西境釜昌城,摄政王和云渊陛下都会照拂你们的。”

“秦隽,我们一起去釜昌城好不好。”宋凌霜抓着秦隽的袖子,抓的很紧很紧。

秦隽的热泪噙在眼眶里,嘴上的话还是一样的理智冷静。

“箐箐,你和笋笋可以隐姓埋名,四海内太多人认识我了,我们一起,最后谁都活不下去。”

望了眼天色,秦隽开口,“箐箐,我要走了,我还是有些许把握的,等我回来,好吗?”

“我不要,我要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宋凌霜踮起脚尖,朝秦隽的薄唇吻了上去。

秦隽眉头微蹙,理智告诉他应该结束这个吻,可他的心一直在发热发烫,他情难自抑,舍不得放开她,回应着与宋凌霜热切的拥吻。

吻结束了,秦隽轻轻的安抚宋凌霜,用残存不多的理智强迫自己离开。

宋凌霜伸开双臂挡在秦隽身前,不让他出门。

“秦隽,你今日若是踏出这个门,我我我立马就去男风馆,找十个八个男人伺候我。”

秦隽的眉头拧的很紧,他都怀疑他听错了。

见秦隽呆在原地,宋凌霜又补充道,“你前脚去找公主,我后脚就去男风馆,我生的这样好看,他们也不吃亏。”

秦隽下颌绷的很紧,指节嘎达作响。

他的语气带着愠怒,却还是不忍对她说一句重话。

“箐箐,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宋凌霜也不示弱,“你不信,大可以出去试试。”

她知道,秦隽很在乎她,她要赌一把!

秦隽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一把将宋凌霜抱到了榻上。

这件事上,秦隽赌不起,也输不起。

他手指灵活地一挑,解开了宋凌霜的腰带。

宋凌霜有些娇羞,嗔怪道,“秦隽,你在做什么?”

“你都说要去找十个八个男人伺候你了,你说我在做什么?”

宋凌霜的外头衣裙已经尽数被秦隽除下,秦隽的脸上染上了红晕,身体也开始发红。

“秦隽我”

“箐箐,合欢散对我无用,皆因对象不是你,若对象是你,药的功效于我便是百倍。”

秦隽的眼眸蕴满了对宋凌霜的深情,他不管不顾了。

他的妻子都要去男风馆找别人了,他做旁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名垂青史也好,遗臭万年也罢。

他的妻子,如何能被他人染指呢?

或许是合欢散的作用,二人仿若置身来海边。

此时,秦隽耳边传来了来自海底鲛人的呼唤声,娇柔而魅惑。

他迷离的探寻着鲛人的藏身之处,她的藏身处幽深窄小,秦隽艰难的擦身而过,而后缓慢继续向前探寻。

渐渐地,潮汐升起,他也被浸染了湿意。

“秦隽,我……”

宋凌霜的眼眸沾满了旖旎与羞怯,在理智与情爱中渐渐沉沦。

秦隽在她鬓边厮磨,喘息着说道,“箐箐,把我留下来,我就哪都不去了。”

“秦郎……我不会,你教教我好吗?”

宋凌霜的声音又娇又柔,她把她的礼义廉耻,闺阁束缚都丢到了一旁。

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享受着心爱之人带她领略一波又一波汹涌澎湃的浪潮。

声低浪高。

**

隔日,两人是被晨曦的光束照耀醒的。

宋凌霜倚在秦隽的怀中,望着秦隽道,“秦隽,我同你一起找凌霄公主可好。”

秦隽自嘲的笑了笑,回答道,“不用,等公主来找我们吧。”

果然,二人刚起身梳洗完毕后,凌霄公主便驾临了驿馆。

秦隽躬身作揖道,“公主,是外臣失约与旁人无尤。”

凌霄公主的眼神略过了秦隽,直勾勾看着站在秦隽身后的宋凌霜。

“你就是那位嫁过人还要同秦相在一起的姑娘?”

宋凌霜昂首挺胸,不躲不闪回答道,“是我。”

“果然有几分姿色,将秦相迷的神魂颠倒,可你的容颜能保持多久呢?”

宋凌霜倒也坦率的回答她,“公主是想说色衰爱驰吗?”

凌霄公主挑眉,“继续说下去。”

“若秦隽爱我,从不是始于色呢?为何会爱驰?”

凌霄公主虽然会些晟语,但太高深的她不太理解,伊玦在一旁同凌霄公主翻译。

她转了转手上的玉镯道,“有趣。爱能当饭吃吗?”

“可没有爱,这饭一定吃的不香。”

“好,那若是本公主今日怒气难消,非要一人的性命呢?”

宋凌霜主动的牵住了秦隽的手与之十指相扣,他们同生共死。

见凌霄公主有些不悦,秦隽挡在了宋凌霜的身前。

“公主,本相愿用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购一百五十万石粮草,此生意,公主不亏,同以往一样走商道,纵使北阙知晓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可若公主不答应,那商道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秦隽,你威胁我?”

秦隽的薄唇泛起了一抹微笑,“外臣不敢。”

“大晟现下没有这批粮草,必败无疑。”

凌霄公主自幼便是当女帝培养的,自然不会被秦隽的三言两语吓唬住。

秦隽抬眸,眼里充满了挑衅,“我同傅侯爷约好,若是我七日后未返晟,他会通过弈棋会馆将大晟到东域的部分舆图交给云渊陛下,那舆图有我的印鉴,云渊陛下必会信我之言,届时,西境知道东域背信弃义,兵临城下,东域有粮无兵,只怕恨错难返。”

凌霄公主一早便知这秦隽不是什么软柿子,加之安然无恙从西境虎口脱险,必然有勇有谋,若寻他为王夫,确实是上上之选,可现下看来,她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

“秦相最好,真有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才好,莫要信口开河,惹人笑话。”

“公主请稍候。”秦隽走进卧室,端出了一个檀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银票,每一张银票都是五千两白银,足足三百张。

宋凌霜也上前瞅了一眼,银票上面的印子,赫然印着“傅寄月印”四个字。

凌霄公主看着一盒子的银票,摇摇头道,“一百五十万两,这富可敌国的傅侯,怕是要倾家荡产,一贫如洗了吧。”

秦隽也有些不耐,“这就不劳烦凌霄公主操心了,林袭大将军会亲自前来点验粮草,倘若缺斤少两,不知这繁城的城门能让林大将军攻上几回呢?”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传来一老者和稚童的攀谈声。

笋笋和邱志从驿馆的拐角处走了过来,邱志紧紧牵着笋笋的手,笋笋一只手捧着书,抬头问道,“礼之用,和为贵(注)。邱先生,此话何解啊?”

邱志指了指秦隽和凌霄公主的方向,耐心的同笋笋解释道,“好比,现在你爹爹同我们凌霄公主处理问题一般,恰到好处,万事才能和顺。”

凌霄公主与秦隽二人双双会意,向邱志躬身行礼。

邱志只是捋了捋胡子,笑而不语。

宋凌霜望向邱志,虽是须发皆白的耄耋老人,眼神却十分的清明澄澈。

邱志说完那番话后,凌霄公主

示意伊玦接过盒子,算是应承下了这个交易,而后摆驾离开。

宋凌霜也终是松了一口气,“秦隽,我们回大晟吧。”

秦隽捧着宋凌霜的脸,“箐箐,我还要带你和笋笋去看海,一会,我们就启程。”

第69章 第67章大结局(中)^^……

三人用过午膳,稍作休憩后便往繁城的西边的无忧海驶去。

笋笋一路上左右张望,想看看那游记中无边无际的大海是何模样。宋凌霜却一直在观察着秦隽,见秦隽有些心不在焉地,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秦隽,其实不看海我们早些回兆京去也是可以的,对不对笋笋?”

笋笋的头微微垂了下来,片刻后又用力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邱志教了他许多大道理,知晓了他爹爹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见二人故作懂事的模样,秦隽一手揽着宋凌霜,一手抱着笋笋,泰然自若道,“不打紧的,东域准备百万石粮草亦非今日可完成,我们还可以在东域呆上几日。”

宋凌霜用手指戳了戳秦隽的胸口,嘟囔着说道,“可我觉得你有心事。”

秦隽微微低头,轻声道,“算不得心事,我只是有些佩服傅寄月。”

“来东域之前,我曾去找过他一次,同他说粮草之事可能会有变数,他二话不说问我要多少银子。我据实以告,他没有过多犹豫,只说给他一日时间,他可以做到。坦白讲,我对此也只抱了万一的希望,没想到他为了林崇意可以散尽家财。”

笋笋的嘴撇了下来,有些担心的问道,“爹爹,三叔变成穷光蛋了吗?”

秦隽摸了摸笋笋的小脑袋回答道,“穷光蛋不至于,烂船还有三千钉。”

“等等。”宋凌霜将脑袋从秦隽的肩上移开,略带娇羞的嘀咕道,“秦隽,你早就想到破局之法了,昨晚还诓我。”

秦隽的眸光热切的望着宋凌霜似水的眼波。

“我没有诓你,破局之法于我从不是唯一。”

“那旁的破局之法是什么?”宋凌霜有些好奇。

“箐箐,你可知棋艺的真谛是什么?”

宋凌霜的白眼翻上了天,秦隽这个喜欢卖关子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笋笋倒是反映极快,惊呼道,“我知道!是落子无悔!”

秦隽颔首,眼神里都是对笋笋的赞赏。

“落子一步,思虑百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闻言,宋凌霜挑起了秀眉,自顾自的捂嘴笑的很开心。

秦隽与笋笋都觉得有些奇怪,可不管他们怎么问,宋凌霜都只是乐的开怀,不回应他们。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宋凌霜就乐了两个时辰,剩一对父子摸不着头脑。

黄昏前,一家三口抵达了忘忧海,漫天的红霞与一望无际碧色的海水,构成了一幅极为震撼的画卷。

宋凌霜坐在礁石上欣赏着海边落日的景致,海风很大,吹得她衣袂飘飘,恍若遗落人间的精灵一般,灵动美丽,秦隽观之,心醉神迷。

秦隽缓缓走到了宋凌霜身旁,“箐箐,无忧海的细纱触感细腻不会划伤你的玉足的。”他蹲下,想要为宋凌霜脱下鞋,邀请她赤足走到沙滩上,宋凌霜却有些情怯,连连摇头。

拒绝道,“秦隽,你带笋笋去吧,岸上还有别人……我……不敢。”

“娘亲,你来吧,难得才来一次海边,下一回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笋笋的小手一直拉着她,磨着她,秦隽也拉着她的手,盼着她从礁石上下来。

宋凌霜不忍搅扰二人的兴致,准备脱下鞋子,与他们一同玩耍,秦隽却忽然半跪着,用手为她除下了鞋袜。

“娘亲,你的脸比那天边的红霞还红!”

笋笋这一嗓子嚎的,周围的人也朝她与秦隽望来,宋凌霜的头垂的更低了。

秦隽见状将宋凌霜抱起,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海滩上游玩之人皆向宋凌霜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一对路过的夫妻开口说道,“小娘子好福气啊,得郎君这般爱重。”

秦隽深情的望着宋凌霜,回应道,“是我好福气,能得我家娘子垂青。”

东域语宋凌霜是听不懂的,有些好奇的问,“秦隽,你们在叽里咕噜些什么?”

“你告诉我方才刚在车上为何笑的古怪,我就同你说我刚才叽里咕噜说了什么。”

秦隽弯下脖子靠近她的额头,落下了吻。

宋凌霜挣扎着从秦隽怀中下来,赤足踩在沙滩上,双手背到身后,身体前倾,得意洋洋道,“我在笑,探花、弈棋大会魁首、大晟左相又如何,还不是拜倒在我这个不怎么聪慧小女子的石榴裙下,想想就很是开心得意呢。”

“我说了,秦隽你呢?你同他们说了什么?”

映着晚霞,秦隽执着宋凌霜的手郑重说道,“我说,得你才是我一生之幸。”

笋笋很想逐浪嬉戏,可不敢走远,怕被海浪卷走。

可爹娘又在喋喋不休的聊天,完全忘了他这个可爱的孩子。

笋笋只得拉着秦隽的衣摆,“娘亲,爹爹,你们别顾着说话呀,带笋笋去踏浪吧!”

二人相视一笑,是了,这海风吹得惬意,恋人深情,乐而忘忧,差点忘了他们二人都为人父母了。

映着西沉的日暮,二人分立笋笋的身侧牵着他,三人赤足踩在海岸上,感受着细沙踩在足下难以言说的触感,留下了一连串幸福的足迹。

潮水渐渐涨起,漫到沙滩上,海水濯过他们的双足,似乎也涤荡了他们过往的忧愁与伤悲。

离开之前,笋笋和宋凌霜在海边许了很多愿望,喊得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秦隽却始终一言不发。

“秦隽,他们说在海边许愿很灵验的,你也许一许啊。”

秦隽笑着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箐箐,我已有你,有笋笋,我再有愿望就太贪心了,我知足了。”

**

夜幕降临,潮水波涛汹涌,拍在礁石上,浪花四溅,澎湃声如雷。

三人玩的尽兴,准备返程回繁城时,秦隽却让车夫往海边的渔村走,宋凌霜有些好奇。

“秦隽我们不回繁城吗?”

“嗯,忘忧海产的黄鱼极好,晚上食一些可好?而后将就在渔村宿一晚,明日我们看完海上日升就回繁城。”

宋凌霜有些佩服秦隽,短短的时间能将事情都安排的有条不紊。

“秦隽,你是计划好的嘛?”

秦隽笑而不语,又开始卖关子。

马车在渔村里兜兜转转,寻觅了许久,找到了一家挂着张氏饭庄的小馆子。馆子的环境清幽,四面种满了竹子,还是白墙灰瓦的搭配,与宋凌霜自幼居住的院子十分相像。

宋凌霜盯着张氏饭庄四字打趣道,“这店家也有意思,明明在东域,为何用晟文写张氏饭庄这四字。”

“箐箐不妨一会自己问问店家?”

刚进门,就听见熟悉的晟语。

掌柜娘子拨弄着算盘,带着些哭腔道,“相公你快来,我又算错账了,今日又少算了十文钱。”

“无碍的娘子,我明日再去猎两只野兔就赚回来了。”

声音从远处传来,一清俊的中年男子从厨房中走出,见宋凌霜微微一愣,然后热情招呼他们三位入座。

宋凌霜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饭庄,虽说有些简陋却是很温馨整洁。

秦隽很快的点好了菜,点了好几盘鱼,清蒸、红烧、糖醋,都是宋凌霜喜欢的。

店家菜上的很快,秦隽挑鱼刺也很快。

“笋笋,多食一些鱼,会聪明些。”

宋凌霜夹了一大块鱼肉给笋笋,可笋笋却有些发愁。

“娘亲不给笋笋挑鱼刺的吗?”

宋凌霜笑着说道,“笋笋都四岁了,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挑了。”

笋笋嘟起了嘴,朝秦隽撒娇道,“爹爹,你为何只给娘亲挑鱼刺?”

“娘亲辛苦,又是闺阁女子,爹爹自是要多呵护她一些。”

笋笋的嘴翘的老高,不想理他的爹爹和娘亲。

掌柜娘子走了过来,“小郎君,婆婆帮你挑鱼刺可好?”

宋凌霜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逗笋笋玩的,秦隽给她挑完之后自然会给笋笋挑的。

“无碍……”

宋凌霜抬头一望,那掌柜娘子的年龄不到四十岁,眉眼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心中一丝荒谬的念头闪过。

她眼眸震颤,眼尾有些红,她望向秦隽求证。

秦隽抿了口茶水,而后郑重点了头。

宋凌霜低头默默的吃着菜,心中百感交集。

掌柜娘子一边仔细的帮笋笋挑鱼刺一边笑盈盈的说道,“看三位的打扮,应当是大晟人吧。”

秦隽客气的回应道,“是,一家三口偶至此。”

“真是位漂亮的夫人,我的女儿年岁与您相仿,现下想必也会这样好看。”

她望着宋凌霜,唇边缓缓绽开了梨涡与宋凌霜梨涡如出一辙。

宋凌霜低着头问道,“她……不在了吗?”

掌柜娘子手一挥道,

“呸呸呸,我女儿在兆京活的好好的,我托人打探她的消息,一年会收到一次,去年的信上说她嫁给了一位贵人,还生了孩子,想必是过的幸福的,只是……听闻北阙人要来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兆京过的好不好,逃难的话夫家可会照顾好她。”

宋凌霜依旧低着头,淡淡的问道,“何娘子,我们过几日就要回兆京,可需要给她带个口信,或者带封书信?”

掌柜娘子的眼眶忽然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夫人,她……应该不想知道我的下落的,我与他父亲有过约定,若是此生不相见,他就会对我女儿好的。”

掌柜在厨房呼喊道,“娘子,快来帮忙找找陈醋在哪?”

趁掌柜娘子离开的间隙,宋凌霜掩面跑到门外的竹林里,秦隽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黄金,连忙牵着笋笋追了出去。

掌柜娘子出来后,发现人都走光了,还留了一锭金子,她心生疑窦问道,“相公,那位夫人怎知我姓何?”

“若我所料不差,方才那位夫人,大抵是箐箐。”

掌柜拍了拍她的脑袋,何氏眼眸低垂,朝门外望去,已然没有他们的影踪。

她笑中带泪道,“那真是好极了,相公,你看见没有,方才那位俊俏的郎君眼神没有一刻离开箐箐,那孩子也伶俐可爱,想必,她会幸福的。”

张密将何氏抱的很紧很紧,“娘子,我带你去追她好不好。”

何氏将金子收好,走到了柜台里。

“何苦再给箐箐添烦恼呢?本就是我们对不住她,就这样见一面,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秦隽在竹林深处找到了跌倒在地的宋凌霜,心疼的将她抱了起来。

她嚎啕大哭,不断捶打秦隽,秦隽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秦隽无比自责道,“对不起箐箐,我想着难得来东域一趟,想着你或许会想见她……”

宋凌霜哭的让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原来她在东域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见宋凌霜哭的如此伤心,秦隽心如刀割,自责的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

“我也是从西境回来才派人查探的,对不起箐箐,我应该先同你说的。”

宋凌霜心中明白,秦隽要是先同她说了,十有八九她是不会来的,可若真不来,保不齐她将来又会后悔。

在今日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恨她娘亲的,她也幻想过许多回,有朝一日见上她母亲,一定要质问她为何抛夫弃女。

可真见上了,却并非如此。

时过境迁,她自己也成了母亲,成了别人的妻子。

她与秦隽几次三番生离死别,让她知晓了人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或许,她母亲也有苦衷。

但,原谅她母亲,宋凌霜做不到。

见她过的清贫,见她还会打听自己的消息,宋凌霜的心田又溢满了酸涩之情。

人生就是这般,有许多的拿得起,放不下,纠纠缠缠。

秦隽温柔的抚着宋凌霜的背。

“箐箐,想哭就哭吧,这样的苦,我感同身受。”

安抚了许久许久,宋凌霜抽噎道,“秦隽……谢谢你,她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总之,我知道她活的开心就好了。”

笋笋此时也跑了过来,抱住了宋凌霜。

“娘亲,你摔到了很疼吧,笋笋给你吹吹。”

“笋笋,娘亲不疼,娘亲只是略有些感伤,无碍的,笋笋别担心。”

闻言,笋笋笑的开心,连酒窝都露了出来,“爹爹,那我们不用回去了,还可以去海边看日出。”

秦隽弹了笋笋一个脑瓜崩,“就想着玩,快亲亲你娘亲。”

笋笋啵唧一口,宋凌霜的心都化了。

秦隽也趁机啵唧了一口,宋凌霜有些害羞。

宋凌霜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道,真好。

**

翌日看完了日出,他们便回到了繁城,一百五十万石粮草已连夜尽数装好,在繁城的西城门等待着验收。

秦隽也在城门口等待人接应。

“爹爹,是祖父来接我们回去吗?”

“嗯,爹爹之前和你祖父说好的,祖父会来的。”

过了午时,城门依旧没有动静,秦隽的眉头微皱,有些不好的预感。

支歧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手还疼着,对秦隽说话客气了许多。

“秦相,这……不会大将军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吧?”

秦隽心中盘算道,若是北阙铁骑已到达兆京附近,不可能听不到半点风声,朝兆京方向眺望而去也并未见到烽烟,应是无虞。

又过了半个时辰,商道上起了滚滚烟尘,愈发浓烈。

秦隽稍微松了口气道,“来了。”

待来人策马又近了些,秦隽定睛一看,竟然是傅寄月,身后跟着乔装成商队的七八千人马。

甫一见到傅寄月,秦隽连忙上前询问道,“傅侯,为何来人是你?林袭呢?”

“西境的棋士们先到了,二十五万石粮草也到了,陛下着急,先让大将军运到前线了。”

秦隽的眼睛睁得老大,将拳头砸到了城墙上。

他知道,他们中计了。

秦隽抓着傅寄月的胳膊问道,“现下,谁在守兆京城?”

“我二哥,陆咏风,陆侯。”

傅寄月觉得今日秦隽有些奇怪,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秦隽的眼眸开始震颤,他强忍怒火问道,“林崇意走之前没告诉你,陆咏风是杀傅寄明的凶手,是北阙皇族吗?”

“秦相莫要……”傅寄月本想说秦隽小人之心,挑拨他们金兰兄弟之情。

可看秦隽如此严肃的恼怒的模样,不似在开玩笑。

秦隽将傅寄月拉到城门边道,“西境的棋士,绝不可能提前到达,若是提前到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杀人越货,乔装打扮,混入兆京城,二是北阙早就派人乔装西境棋士在兆京城附近,用二十五万石粮草将我爹诱出,再将你派出接应粮食。”

秦隽望着兆京城的方向叹道,“现下的兆京,是座空城。”

傅寄月闻言,吓得一身冷汗。

“我二哥怎么可能是北阙人,我们自幼便相识……”

秦隽驳斥道,“何足为奇?我在兆京二十年,你不也方知我是林家血脉?”

“傅寄月,你可愿意信我一回?”

傅寄月有些犹疑,毕竟秦隽此人实在是太过聪明,万一使的是反间计,不是害了他二哥?

秦隽见他犹疑,冷声道,“傅寄月,你没得选,只能信我。”

“我凭何要信你,怀疑我二哥?”

秦隽嗤笑了一声,而后朗声。

“凭我是林袭的亲生儿子。”

“凭我是林崇意同父异母的兄

长。”

“凭我是大晟的左相。”

秦隽望了一眼在同笋笋玩闹的宋凌霜,淡淡道,“凭我想和箐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