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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竹出好笋 高山晓月 21855 字 15天前

第31章 第31章惦念我就念着她……

尘封近五个月的西境驿馆正门,终于缓缓打开。

谁料这驿馆外头围了层层叠叠的百姓,等着看这云想公主心心念念的男人长个什么模样。

秦隽刚出现在门口,围观之人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品头论足。

“这晟国的男子,个子虽然高,可脸长得和女人一般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公主喜欢他什么?”

“骨瘦如柴,也不知道能不能拉得动弓。”

“晟国的男子多好读书当官,只怕是个书呆子。”

秦隽前脚刚踏出驿馆门,背后便听到这些西境百姓诋毁人的话,也只能是装的听不懂。

吴番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秦尚书,他们可是在夸你?怎的眼神如此奇怪?”

秦隽笑了笑,不置可否。吴番便知晓这不是什么好话,只是人在屋檐下罢了,两人正欲向前走的时候,一人将揉成团的女子粉色下裙砸到了秦隽跟前。

有人在人群中吼了一句,“来和亲的晟国探花,生的如此细皮嫩肉何不穿上女装给我们瞧瞧。”

众人哄笑一堂。

吴番怒不可遏,他虽然听不太懂西境语,可他看的懂那丢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他打算揪住那个人,“士可杀不可辱!”秦隽伸出左臂挡住了他。

“如此奇耻大辱,斐然!”吴番目眦欲裂,可秦隽只是摇摇头,而后向围观的一个猎户老叟借了弓箭。

众人仍旧在嗤笑,只有借弓箭给他的那位老叟神色惊讶,因为他看见了秦隽手上的茧,这样的茧只有常年累月联系射箭的人才会留下。

只见秦隽用箭簇将那裙子挑起,开弓引箭,一气呵成。

“咻”。

箭从那人头上飞过,插到对街的围墙里。

那男子正要继续侮辱秦隽射艺不精还要逞强。

谁知,还没来得及出声那粉色下裙就盖到了他头上。

西境围观众人瞠目结舌。

秦隽恭敬的将弓箭还给借他的猎户老叟。

秦隽、吴番二人继续向前走去。

“娘子,你小心些,风筝不要了,你快下来会摔伤的……”

一个青年着急的抬头看着上面捡风筝的女子。

随风扬起的柳丝,让秦隽也想起了一件似曾相识的事情。

彼时,他还是宋凌霜的教习先生,也是初春时节。

一日晌午,他阖眼小憩,听到了小桃的惊呼声,连忙赶了出来。

微雨,只见宋凌霜趴在梨花树梢上,不上不下的颇为尴尬。

秦隽在梨花树下朗声道,“宋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很危险,快下来。”

“秦隽你先别教训我,我就是想看看今日你教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注)是不是骗人的。”

“可我没教宋小姐趴在树上看。”秦隽有些不解。

“秦隽,我要是能下去不是早下去了吗……”

“小桃,去搬梯子。”秦隽冷声说道,双手交叉抱于胸前。

宋凌霜和小桃微微愣了一下。

聪明如他,早就识破了宋凌霜与小桃的诡计。

宋凌霜撅起了小嘴,嘟嘟囔囔,“还是……不要了……被我爹知道会打我的,我自己下来……”

秦隽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正欲转头离开的时候,听到了枝桠断裂的声音。

回头就看见一袭绿衣的宋凌霜已经坠到了半空。

秦隽一个箭步,接住了她,可重心不稳两人还是一起摔到了草地上。

一朵朵的梨花从树上飘落,落英缤纷,太应景了。

两人摔的很近,宋凌霜眼睛亮亮的看了眼秦隽,笑的露出了梨涡。

“秦隽你看……”

秦隽却连忙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过了身。

“宋小姐看到了就回去上课了。”

宋凌霜却拔起了一把草丢向了秦隽,然后不甘不愿的起身,跟在秦隽身后拳打脚踢,其实他都用余光瞥见了。

回忆戛然而止,秦隽的眼神有些幽远。

吴番瞧见秦隽的神情,不禁调侃道,“秦大人可是感怀自己年少时啊?”

“吴大人慧眼,若非遇见她,我的年少怕是无半分炙热亦也无半点欢愉。”

他和吴番继续往前走,釜昌城确比兆京繁盛许多,甚至连百姓都富足许多。

秦隽和吴番走进一家布匹店,掌柜一看他们是外邦人就开始赶人,说这是西境的技艺秘法绝不外传。

他们又去了一家食肆,虽然没下逐客令,可也没什么两样,要什么没什么。

吴番有些气馁,这样就算能活着回去能带回大晟什么呢

秦隽却忽然来了兴致,“我们来的路上共有一十五家棋馆,吴大人,我把他们都挑了何如?”

吴番连连点头,毕竟吃了那么多闭门羹,总得找回些颜面。

起初棋馆是不放他们进去的,秦隽见那棋馆挂着他那日在奕棋大会的棋局,用西境话自我介绍道,“在下,大晟国秦隽。”

下棋的,没下棋的都转过来打量他,确如传闻一般,容貌英俊,温文尔雅,身长玉立。

一个棋士将他邀了进去,然后恭敬的将他送了出来。

就这样挑完了一十五家棋馆,刚好到晚膳。

等到他和吴番回到驿馆的时候,云想已经在他的房间等了许久了。

秦隽眉头微蹙,也不关门。

“公主,请回吧。”

“刚你不在的时候,我在你房里转了几圈,发现你真是个很无趣的人。”

“外臣本就是个无趣的人,公主此刻发现还不算晚。”

“金铃!锁门!”

云想的丫鬟从外面将门锁上了。

“秦隽,本公主没空同你玩猫抓耗子的游戏,我点了欢情香,今日你注定是我的。”

秦隽冷笑了一声,这可把云想给惊着了。

“怎么了?难道你想这天很久了吗?如此开心?你们晟人真是矜持。”

这药量加了三倍,今日你……

秦隽颇为自嘲的打断了云想,“公主,我曾不想恋上她,试过比这烈性百倍的欢情药来稳固心智。这种程度的药对我,没有用。”

“你骗人!我给人试过,是有用的!”

云想要靠近秦隽,秦隽就站在那岿然不动,神色冷漠。

他的眼眸中尽是不屑和不解之情,尖锐似冰锥深深的戳中了云想的自尊心。

“你不能这样看我!秦隽我是真的喜欢你。”

云想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你一定是没有真心实意爱过人,真的喜欢人如何能不想占有呢?”

“今日公主非要问个明白,外臣就同公主说个清楚。若不是公主指名让我前来,想要占有我,我与她已是结发夫妻,我日日为她描眉,她日日围在我身边,岁月静好。公主曾问过我,为何要延年益寿,皆因我长她五岁有余,我想长长久久的伴着她。公主可知道,她将清白看的有多重,她分娩时性命之危会远高于常人,若我不离开兆京这些都不会发生,能做到不恨公主,已是秦某此生最大的修养,此生绝无可能爱上公主。”

一提到他的箐箐,他就心如刀割,情难自已,泪难以自制的从眼眶滑出。

“你既百般不愿可以自戕,可以抗旨,可以半路逃跑。”

秦隽哭着,笑了出来,有些疯魔。

“陛下拿利剑悬在她的头顶上,公主告诉我如何能不来?秦某愚钝,求公主赐教。”

“秦隽,她嫁人了,还嫁的很好,说不定命数如此……”

“好一个命数如此,我早就知道林崇意是她的命定夫君,那又如何?我爱她,她未嫁时我爱她,她嫁人时,

我也爱她,她做人母亲了,我还爱她,我就念着她,爱着她,了此残生不可以吗?”

“秦隽,她配不上你,她……就是一个小官的女儿,你有宏图伟略的,我从你的棋中可以看的出来……我们西境的驸马和你们大晟不同,你可以当官做宰的。”

“公主,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与她初识时,不过是一个一贫如洗的举子,而她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她曾为了我,将她的纤纤玉指在寒天腊月放在冷水中,故意生出冻疮,为的是治好我满手的冻疮,我知晓此事后只觉愧悔无地,她如此一心爱我,我如何能不爱她。”

“你就是把天都说破,我也不会放你回去的,你注定只能是我云想的驸马!金铃!开门!我们走!”

云想走后,秦隽发现宋凌霜为他绣的靠近胸口的竹叶不知何时弄脏了。

他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发现触感有些不对,这衣服是有内袋的。

秦隽将衣服脱下,原来内袋中藏了只小小的锦囊,那锦囊很香,是箐箐身上独有的香味。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锦囊,里面装着一只二人墨发编织的同心结,他轻轻的触碰着,箐箐是何时绞下他头发的?他为何没有印象。

“原来不止我将你视为结发妻子,你也将我视为结发夫君啊,我真笨怎的现在才发现呢?”

“箐箐,你好吗?林崇意……他对你好吗?”秦隽再次潸然泪下。

**

因着林崇意请傅寄月出面,棠梨阁的事情办的很顺利。

不过三四日的光景,地契和房契,钥匙,庖厨们的契约都送到了宋凌霜手中。

宋凌霜看着自己的产业,别提有多开心了。

“真乃兵贵神速。”

笋笋这时候也动了两下。

“笋笋,娘亲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娘亲会好好赚钱给你攒家底的。”眼中尽是财迷和得意之色。

“小桃,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崇意似乎很忙的样子,每天回来都风尘仆仆的。”

“什么风尘仆仆?”林崇意话只听到了一半,轻轻推开门,看着宋凌霜和小桃略有些疑惑。

“我说你最近似乎很忙,感觉总是见不到人。”

林崇意嘴角有藏不住的笑,可他不敢问宋凌霜是否惦念他。

他怕自己开口后宋凌霜情怯便再也听不到这样的话了。

“你笑什么?”

“没有,今日去郊外大营比试了一番,所向披靡。”

宋凌霜向来不喜欢听如此自满的话,“笋笋,听到了吗?我们以后不要同父亲一样狂妄自大,我们要谦逊有礼。”

林崇意蹲在宋凌霜身边,用指尖轻触宋凌霜高高隆起的腹部。

“凌霜,此言差矣,若是我们林家的儿郎不能所向披靡,如何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呢?”

笋笋很是激动,踢了宋凌霜好几下。

“笋笋你偏心,娘亲和你说了一下午的话都不理我,你父亲一回来,你就如此开心。”

“自然,笋笋喜欢父亲,父亲也爱笋笋。”

宋凌霜有些想流泪,她常常想,她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才能碰到林崇意吧。

“凌霜。”

“嗯?”

林崇意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凌霜,“我那日在孤山寺发的誓,我都会做到的。”

“我信你的。”

第32章 第32章赐名陛下约莫是……

大晟皇宫御书房

午膳后,昭帝在与林崇意对弈,两人已是手谈了第八局。

林崇意的棋艺不算上佳,昭帝却是个中高手,原本很快就会结束的棋局,昭帝总是刻意将时间拉的很长。

昭帝拨弄着手中的白子,“意儿转眼都要做父亲了。昭帝顿了顿,“蒋院正回禀,宋氏腹中怀的应是个儿郎。”

“回陛下,崇意已经一十七岁了,冠礼后该去边境为国效力了,孩儿是男是女都好,崇意都欢喜。”林崇意面带笑意的又落下了一子。

昭帝嘴角撇了撇,又是一个没留后手的子。

“朕从未打算让你去边境,非要去,你得留下自己的血脉才行。”

昭帝毫不掩饰对林崇意的偏爱,林崇意自幼就是他一手教养出来的,他虽是帝王,也是林崇意的舅父。

每每林崇意提及要去戍边,昭帝总是推脱,林崇意也颇感无奈。

见时机成熟,林崇意随即转移话题道,“陛下,崇意近日翻阅了许多典籍,给孩子取了几个名,斗胆请陛下过目。”

昭帝摇摇头拒绝道,“意儿,旁的事便罢了,此事万万不可。”

昭帝甚少拒绝林崇意,或许是瞥见林崇意眼中那一丝失落的神色,昭帝点名利害道,“朕若是许诺了名讳,那孩子林氏长子嫡孙的位份就落定了,你将来有了自己的骨血,如何能承袭爵位?况且御医同我禀报,宋氏怕是以后子嗣艰难,意儿应当早做筹谋打算。”

闻言,林崇意放下棋子,撩袍跪地朝昭帝行了大礼。

早在林崇意年少时,昭帝就许了他殿前免跪的特权,可林崇意永远礼数周全。

“陛下疼爱崇意,崇意明白。可崇意曾立下重誓,愿将孩儿视如己出,那他便是崇意的亲生孩儿……”

“糊涂!你可知……”昭帝本想将他扶起,可听他此番话有些生气,将手又收了回去,欲言又止。

“陛下曾教过崇意‘人不独子其子’,起初崇意并不理解,世上怎会有如此宽宏大爱之人。直至一日我观贠王对我投来艳羡的目光,方才恍然大悟,陛下对我便是这般。父亲他常年戍边,母亲对我颇为溺爱,倘若不是陛下一手悉心栽培偏爱,崇意不会有今日这般文武双全、赤诚坦荡。”

昭帝眼睛有些湿润,他的确是将林崇意视作亲子的,甚至超过对亲生孩儿的喜爱。

昭帝高深莫测的心机手段,阴谋诡计都不曾让林崇意沾染分毫,怕损了他的赤子之心。亲授他的皆是圣贤书、君子行,悉心培养出了如此光明磊落的骄人儿郎,他一直是昭帝的骄傲。

只是他的这颗赤子心,如何能经得起这世上的乌烟瘴气,尔虞我诈。

昭帝颇有些神伤,反思是不是不该将林崇意教的这般单纯炙热。

御书房内陷入了久久沉默。

林崇意再次开口,据理力争道,“陛下,若有一日,崇意马革裹尸还,这孩子名为嫡长子却没有爵位,势必会引起猜忌纷争,届时凌霜同孩子势孤力弱,崇意如何能含笑九泉。若是我与凌霜有缘分拥有自己的血脉,即便是个姑娘也可让她上战场挣军功,做女将军,为陛下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指着祖宗福荫算什么林家的血脉。”

昭帝将林崇意扶起,神色缓和许多。

“意儿这是说服不了你母亲来说服朕。”

昭帝叹了口气道,“罢了,若宋氏真能为你诞下血脉,朕自然有法子给他爵位,你别整日马革裹尸挂在嘴边,朕没同意你去,你休要动别的念头。”

林崇意从袖中抽出了帖子,双手奉给昭帝。

昭帝打开后会心一笑,上面写了几个名字,都是寓意极好的名字。

“林屾,此名极好。”

**

宋凌霜正在尝着棠梨阁的新品,林崇意轻轻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

“崇意,今天有什么好事吗?你笑的如此灿烂!”

“陛下给笋笋赐名了,圣旨等笋笋满月便会到。”

宋凌霜微微张开了嘴,可是觉得这样神情有些不太聪明,立马合上了嘴。

“陛下不是知道笋笋他……”

“陛下言而有信。”

“是什么名字?你列了好几十个,我都没认真看。”

“屾,这

样写。“林崇意蹲在地上,写在宋凌霜的掌心。

见到这两个并立的山字,宋凌霜心中百感交集。

笋笋的名字他是极为用心的,常言道,父如山岳,为子女遮风挡雨,而笋笋有两个父亲,自然身前是两座山。

宋凌霜估计陛下约莫是要提醒她,莫要忘记林崇意对她恩深义重。

“这个字怎么读呀?我都不识得。”

“同爱之深的深一个读音。”

林崇意的指尖轻轻碰触宋凌霜的小腹,“笋笋,父亲为你选的名字你喜欢吗?”

宋凌霜的小腹像波浪般起伏,“看来笋笋是非常喜欢呢。”

“凌霜,你呢?你喜欢吗?”

宋凌霜微笑着点头,林崇意在国子监读的书,启蒙是陛下做的老师,自然才学出众,她是很满意的。

“凌霜,还有一事……吕神医他受了重伤,现下在回京的路上,所以你生产时能来的只有御医们和江仵作。”

宋凌霜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眼神,“崇意,我不相信御医,我只相信你和江姑娘。”

林崇意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打算明日去找老太君,老太君家与郑尚书家颇有渊源,借江姑娘三五日来如意轩,应当不是难事。”

“崇意,我明日也想出去透透气,可以吗?”

“自然可以,明日会阿冗叔远远的跟着你,你同小桃一起,我寻完太君便去寻你。”

**

许久未出门,宋凌霜撩开了车帘,看着这烟火气她就觉得很安心。

宋凌霜瞥见了卖冰糖葫芦的商贩,示意车夫停车。

小桃搀扶着她下了车。

宋凌霜笑盈盈的说到,“老伯,拿五根冰糖葫芦,小桃给钱。”

“好久不见你了,孕妇可不兴吃这个。”

“我不吃山楂,就舔两口蜜糖。”

“时间过的真快,小姑娘那时买两根糖葫芦还要一根签子。”

忽的宋凌霜笑容一滞,眼睛瞬间起了雾气。

她转过身去不让旁人察觉,等上了马车,她眼眶红红的。

“夫人……”

宋凌霜扯了一个笑容,“小桃,我没事的。”

到了棠梨阁,宋凌霜用钥匙打开了门。

“小桃,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她还是走到秦隽和她那日坐过的桌前,手指就按在桌角上,指尖发白。

眼泪一颗一颗砸到了木制的桌上。

宋凌霜无声的啜泣着,哭到大脑发蒙时回忆起了一段往事。

那是秦隽来当教习先生的第二日还是第三日,她有些记不清了。

明明是春日,秦隽却那样的冷冰冰,吐出的每一个字感觉都带了冰碴子。

她思前想后考虑如何同他热络起来。

话本子里总说,寒门举子总是可怜,吃不饱,穿不暖,要头悬梁,锥刺股,那吃点甜的他会不会好一点呢?

“小桃,我们的体己钱还有多少呀。”

“小姐,只有五个铜板了。”

隔日宋凌霜就和小桃去街上买糖葫芦。

“老伯,五个铜板可以买三根吗?”宋凌霜是鼓着勇气开口的,她一个官家小姐也是要点面子的。

“小姐,这可不行,我们赚的是辛苦钱。”

那怎么办呢?

她一根,小桃一根,秦隽也要的。

宋凌霜从前吃的时候从来没数过上面有几个红果子,今日捉襟见肘发现一串糖葫芦有六个红果子,她摊出了可爱的小手算了一回,摇了摇头。

她算数自幼就不太好,又算了一遍,灵机一动,睁着她那漂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同商贩说,“老伯,我要两根,你给我根签子吧,我下次还会来的。”

那商贩摇了摇头,还是给了她签子。

一回到家,她就开始和小桃捣鼓,将两串一十二个红果子一个个拆下来,挑出最大最红的果子,串了一串给秦隽。

“秦隽,给你。”

“给我?”

秦隽低下了头,眼神晦暗不明,似笑非笑。

随即又抬头回复道,“宋小姐,秦某不食甜食。”

宋凌霜被秦隽拒绝,内心溢满酸涩之情,有被拒绝的不甘心,更多的是失落,她笃定秦隽是不喜欢她的,眼泪就含在眼眶中,酸酸胀胀的。

“宋小姐,是秦某自身的问题,与你无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上课吧。”

“秦隽你不要误会我,我没有不诚实,只是……我爹给我的体己钱不够,所以我们才把两根糖葫芦拆成三根的,我没吃过的。”

宋凌霜当时手在不停的绞着帕子,她当时固执的认为,是秦隽发现了糖葫芦颗数少了,认定是她们偷吃了才拒绝的。

秦隽眼眸微动,同他解释道,“宋小姐,秦某幼时认定嘴甜了会忘记心里的苦,便没有吃甜食的想法;认定天寒薄衣能锻炼人的意志,便一直穿的少,其实都是为穷苦找的理由罢了,可断了妄念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宋凌霜记得很清楚,那日秦隽教的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注)。

他的一字一句言犹在耳,可回忆却渐渐被泪水晕染,像水墨画一样散去了。

她从回忆中晃过神来,这空空荡荡的棠梨阁里,再也不会有秦隽了。

宋凌霜坐在了当日秦隽坐的地方,她也不顾厚厚的尘埃,就这样趴在桌子上,脸贴着桌面喃喃自语。

“秦隽,你活着吗?”

“我有些想你了。”

“你怎的一次都没来我梦中呢?”

“你是不是忘了我了…”

她就这样哭着哭着睡着了。

林崇意来寻她的时候,看到满桌的湿过的痕迹,还有她脸上的泪痕,只觉得心疼。

他轻轻把她打横抱起,宋凌霜却醒了。

“崇意,你来了啊,我……对不起……”

“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会憋坏的。”

“可以吗?”

“可以,你喝点水再哭。”

“我想去醉心湖。”

“好。”

她与林崇意两人并立走在湖堤上,醉心湖面被春风吹起了千层涟漪,波光粼粼。

宋凌霜自嘲道,“我刚很想到这里大哭一场,可真来却哭不出来了。”

吹着微风,林崇意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林崇意望向了湖心亭,“其实去年八月初二晚,你的绝妙舞姿我也看见了。”

“怎么会?”宋凌霜有些惊讶。

“这离三哥的湖蓝亭很近,那日行到此处,霜月驹不肯前行,我以为是它受伤了便停了下来,恰好见到了你的舞姿。”

“你在哪里看的?”宋凌霜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我就站在这看的,看到你不慎跌进藕花池中成了小泥人,看到秦隽毫不犹疑跳入湖中把你抱起,你们两情相悦的模样,当真羡煞旁人。”

宋凌霜总感觉那日除了秦隽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的。

林崇意只是笑笑,拍了拍宋凌霜的小脑袋,清风霁月,眼底没有半分悲戚神色,反而闪着些光芒。

他心中自勉,“林崇意,迟早她心中眼中也只会有你一人的。”

见宋凌霜心绪平复许多,他逗趣道,“夫人,该回如意轩吃点心了。”

林崇意将手抬在她身前,示意给她搀扶。

宋凌霜破涕为笑,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随后将手搭在了林崇意的臂上,搀着他回家。

第33章 第33章交易宋凌霜越来……

一回到如意轩,林崇意立刻吩咐小厨房煮了蛋,准备一些可口的菜肴。

随后他将剥了壳的鸡蛋放在手腕试了试温度,合适后轻轻放在宋凌霜的眼皮上来回滚动。

看她的眼睛肿成这样,担心道,“凌霜,我听嬷嬷说,月子里可不兴得哭,否则以后会迎风流泪的。”

宋凌霜感到眼皮有一丝温热,也有一点疼,皱了皱眉头回答林崇意。

“好。”

林崇意的手顿了顿,“还是太重了吗我轻一些。”

宋凌霜点了点头,林崇意的力道又收了几分,硬是滚了半个时辰才消了肿。宋凌霜缓缓睁开眼,林崇意立刻拿软枕给她垫在腰后让她靠着。

看着林崇意身姿挺拔,宽肩窄腰的模样,宋凌霜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有些难以置信道,“崇意,你当真也是不足月生的吗?”

林崇意颔首表示确认,看着宋凌霜的腹部出神,

回答道,“嗯,老太君说我出生时就像一只小猫一样,月份应当同现在的笋笋差不多。”

“你再同我说说,你是怎么长大的吧。”

“我啊,我出生的时候下了场大雪,母亲说我身子一直很凉,御医看了我说身子不暖和起来会一命呜呼,母亲当时吓得不行。”

“如此惊险啊!”宋凌霜有些担心。

林崇意的眼神有些幽远,“陛下就让嬷嬷把我抱了出去,钦天监说陛下与我八字相合与陛下靠得近就能活过来。”

宋凌霜对钦天监印象极差,小嘴嘟囔道,“钦天监不是骗子吗?”

“监正大人是个得道高人,骗秦隽的不是他。当时陛下就坐在公主府的正厅,将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抱着我,用体暖着我,整整一天一夜,所幸我活了下来。不过这件事,鲜为人知。”

宋凌霜听的目瞪口呆,随即又生出了疑惑,“为何陛下不直接把你塞到衣服里,这样陛下同你不就不用受冻了吗?像这样!”

宋凌霜立刻拿了个枕头比划起来,心想这不是没冻硬挨嘛。

林崇意眉眼含笑,轻声咳嗽了两声,若是不打断,估摸着宋凌霜下一句说的可能就是大不敬的话了。

“陛下当时着的是龙袍,陛下怕折煞我,而且公主府内有地龙,受冻倒是不至于。”

宋凌霜恍然大悟,随即点头如捣蒜,“有道理,然后呢?”

“后来大雪停了,父亲因为那场突来的大雪乘胜追击,将叛乱部族一举歼灭,打了胜仗,封了护国公,陛下高兴就赐了中间的名,意是我父亲很早就定下的,所以唤作崇意。”

“那你小时体弱多病吗?”宋凌霜还是有些担忧,她知道不足月的孩子是很难养的。

林崇意摇摇头,扬起剑眉颇为得意道,“我十二岁就能拉开百石弓,身强力壮。单打独斗的话整个兆京,除了陛下和阿狄、阿冗两位叔叔我打不过,旁的不在话下,包括我父亲。”

“还好,江姑娘不是骗我的,笋笋一定会同你一样平安长大的。”

宋凌霜有些开心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随即打了个哈欠。

最近她愈发困得厉害了,春困嘛,多正常。

林崇意却明白不能再拖了,宋凌霜睡着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看来那毒比他们想象都弥漫的快。

**

又隔了几日,有人送来了摇篮和小被子,还有拨浪鼓,宋凌霜看着别说有多喜欢了,摇着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笋笋也来了兴致,小腹微颤的厉害了些。

春夕在门外禀报,“夫人,宋大人和郭氏还有您家小妹在门外求见。”

宋凌霜眉头微蹙,想说不见的,可转念一想郭氏一定会在外闹,到时候让人看了笑话,总是不能让林崇意难做的。

“春夕姑姑,请他们到偏厅,我随后就到。”

宋凌霜让小桃翻出了一套头面,好像是太后赠的,华贵又不显老,又翻出了一套织金的衣裙,尽数换上了,她今日也要在宋世皓面前摆摆款。

“笋笋,你一会别调皮,要配合娘亲。”

宋凌霜甫一进门,就看宋世皓没好气的看着她,许是没让他们去正厅,有些不高兴,不过如意轩的正厅,向来也是不开的。

“见过父亲、母亲。”宋凌霜就囫囵的行了个礼。

宋世皓眉头微蹙,可也没说什么。

见状宋凌霜就知道,他们两人定是为了宋傲雪来的。

宋凌霜在小桃的搀扶下入了坐,笑意盈盈询问道,“父亲前来,可是有什么用得上女儿的地方?”

“放肆!”宋世皓将茶杯重重的放在几子上。

春夕站在宋凌霜身侧,提醒道,“宋大人,这是在如意轩,请慎言。”

宋世皓收敛了些神色,这春夕十有八九是宫里出来的人,指不定是什么来头。

厅里陷入了沉默,宋凌霜瞥见郭氏又拽了拽宋世皓的衣袖。

“为父今日,是为了你妹妹的事情而来,她…”

见春夕在此,宋世皓欲言又止。

“春夕姑姑,烦请去备些点心。”宋凌霜把春夕支开,春夕会意便也告退了。

宋凌霜喝了口水,颇为端庄的做了个请的姿势,“父亲说吧。”

“今日来有两桩事,第一桩是上会你三朝回门时父亲请世子帮忙升迁的事,第二桩是你妹妹的婚事。”

宋凌霜内心发笑,面上波澜不惊。洗耳恭听他们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见宋凌霜没有立刻拒绝,郭氏连忙补充道,“箐箐,上回那庄子的事是母亲欠考虑,今日带上你妹妹同你赔罪,你海量汪涵。刘府的小公子,今年十六了,生的一表人才对你妹妹傲雪也有些意思,只是你妹妹才十二,还得在家养两年,这刘府着急找人结亲,刘夫人就说,要找个值钱的物件当信物,这嫁妆也不能他们相中的那家少,就这个数。”

郭氏竖起了两根手指。

宋世皓定然不会拿不出二百两,所以这个二是两千两。

宋凌霜挑了挑眉,“这事,也不是不能谈。”

此言一出倒是出乎了宋世皓的意料。

宋傲雪也是有些喜出望外,难以置信的问道,“姊姊这是允了?”

宋凌霜揶揄道,“母亲最擅长做交易,女儿待字闺中的时候,深有体会。今日我也和母亲谈一桩交易,我有一幅画圣山水真迹长一十五尺,有价无市,卖了它傲雪的问题可迎刃而解。”

一听是画圣真迹,还是如此长的尺幅,郭氏两眼发出了光。

她听懂了宋凌霜的挖苦之意,却也不以为然,求人被人揶揄几句也是正常的。

郭氏随即问道,“敢问箐箐要何物与之交易?”

宋凌霜眼眸微垂。

“有位故人曾为我绘过一幅《绿梅图》,听闻在父亲母亲手上,我只要那幅图。”

郭氏脸色忽的有些难看,面色慌张。

宋世皓看着郭氏神色有些不对,询问道,“那图你不是拿回来了吗?还给箐箐便是。”

“拿……拿回来了……”郭氏开始结巴。

宋凌霜眉眼含笑,露出了两个很好看的梨涡。

“母亲莫要诓骗于我,他绘画的笔触字迹,真伪我一眼可辨。”

郭氏阖眸思忖了一会,睁开眼道,“箐箐,我也不瞒你了,那画遗失了许久,我去寻过的。当时你父亲有些不高兴,我就找人仿了一幅。其实你十二岁、十三岁的时候他也送过你生辰礼的,那些都还在,也是很精致可爱的物件,我都替你收着的。”

郭氏示意宋世皓帮腔,宋世皓也只是叹了口气。

原来秦隽送给她过生辰礼的,只是她从未收到过。

“母亲,我说的很清楚,我要那幅《绿梅图》,若寻不回,交易便作罢吧。”宋凌霜打算起身,小桃立马准备搀扶。

宋世皓睨了宋凌霜一眼,为官十数载这点把戏他还是看的透的。

“你早知那画遗失了不是吗?现在用画作筏子刁难你的父母?宋凌霜,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高嫁看不起自己的父母就明说,犯不着讽刺挖苦。”

宋凌霜又坐了下来,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有些自嘲的说道,“父亲,何曾教过我?父亲是同进士出身,可曾教过我诗词歌赋,可曾教过我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是因为在别人府上出了丑,父亲才请了他来教我不是吗,可那时我都十二岁了,学的是不是晚了些?”

宋世皓气的站了起来冷哼一声,皱眉道,“若不是因为你亲生母亲与人私奔,我会意志消沉,被同僚耻笑一蹶不振?”

宋凌霜还是坐着,没有起身。

颇为感慨的回答宋世皓,“父亲,我们都是被她放弃的,为何我要背叛你去爱一个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见宋世皓无言以对,宋凌霜一股脑倾诉了郁结在心的话。

“父亲,幼时我惹出麻烦,您会关切的问我几句长短,为着那几句,我就成日调皮捣蛋,盼着父亲能多

同我说几句话。宋傲雪出生前,您开心喝的酩酊大醉,当时我说不喜欢弟弟妹妹,不是我真的不喜欢她,是我怕仅有的一点点父爱都被抢走,事实证明我没有猜错。您只是将年仅四岁的我打个半死,可父亲都没有对我说过,有了弟弟妹妹也会爱我的。”

“宋傲雪出生后,父亲再也没问过我,为何摔到,为何受伤,只要犯了错就是毒打。后来,他来了,我不再奢求这摇尾乞怜的父爱,父亲却又摆起长辈的谱,拆散了我们,您如愿了。如今女儿嫁人了,父亲又为了宋傲雪来求我,可就在这如意轩门口,也是您求我为了宋傲雪嫁给别人,您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呢?我来之前在想,上回在如意轩门口对您说的话重了些,想着您今日要是问问我和孩子近况如何,您说提什么要求我都想想办法,我等到现在,您也还是一句嘘寒问暖都没有。”

宋凌霜很勇敢,这次没有哭鼻子,因为她真的不需要这份可有可无的父爱了。

她又抚了抚腹中的笋笋,朱唇轻启,说出了她想说许多年又未曾启齿的话。

“父亲,我不喜欢吃银鱼,我喜欢的一直是黄鱼。”

宋世皓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如意轩往后我们不会来了,你好自为之。”说完便准备离开。

宋傲雪扑通跪在了地上,抓住了宋世皓的袍子,声泪俱下道,“父亲,不行的父亲。”宋世皓也不理她,径直向前走去。

宋傲雪又跪着挪了过来,小桃挡在宋凌霜身前,深怕宋傲雪又要整幺蛾子。

谁知她只是叩头,“姊姊你帮帮我,我真的很喜欢刘家哥哥的,你帮帮我。”

宋凌霜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傲雪,你只要有那幅《绿梅图》,姐姐就帮你,一定帮你。”

见宋世皓快踏出门槛,宋凌霜开口,“父亲,您说的第一桩事我很早便让崇意不要办了,一是林家的子孙从来都是自己上沙场挣的军功,怕被人诟病,二是,我觉得父亲现在这样挺好,父亲赋闲许久当真有那样的能力吗?”

宋世皓顿了顿,还是迈出了门槛,郭氏见状立马把宋傲雪也拖走了。

小桃见他们走远,有些忧心。

“夫人,他们会不会打您聘礼的主意啊。”

宋凌霜拍了拍小桃的肩膀,笑着说道,“宽心吧,我爹他不傻,那些聘礼多是御赐、皇家之物,变卖了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可夫人当真有画圣的画作啊?”小桃也是很疑惑,从来没听宋凌霜说过这档子事,难不成是诓骗他们的?

宋凌霜下巴一扬,眼神颇为得意,“当然有,秦隽有两幅,是故去的涂左相赠的,一幅他送给了钦天监正胡大人,一幅赠予了我,还在秦府我没拿来,以后都给笋笋吧。那幅《绿梅图》他们寻不到的,秦隽寻了许久都没能寻回,我爹和郭氏除了拿赝品诓骗我,没有别的方法。”

宋凌霜越来越佩服自己,真是聪明的小脑袋瓜,神机妙算,打发了他们还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真是一举数得。

“夫人,那……生辰礼。”

“不要了,小桃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过生辰。”

宋世皓从未给她庆祝过生辰,她自己也不是很想过,皆因她的生辰是她母亲遗弃她的日子。

即便后来遇见了秦隽、林崇意,问起她的生辰,她也总是笑笑说不喜欢过生辰。

没有娘亲祝福过的生辰,真的毫无意义啊。

在回春和苑的路上,笋笋在腹中动了好一会儿,宋凌霜安慰道,“笋笋你别担心,娘亲会给你过生辰的,一定让你对这个日子充满期待,那是娘亲对你最美好的祝愿。”

第34章 第34章寄明月入V第一……

宋凌霜正用着晚膳,边吃边同小桃夸赞道,“这如意轩的厨子可比家中不知好上几万倍,尤其这鱼羹做的,一星半点儿荤腥味都没有,真是人间美味。”

如意轩的厨子和丫鬟们很是用心,哪一碗菜品宋凌霜多用了,哪一碗没动筷子,他们都了如指掌,总是上的宋凌霜合心意的菜,近日宋凌霜就特别喜爱吃鱼,今日的晚膳就上了一桌子的鱼,鲈鱼、鲑鱼、鲳鱼、黄鱼,看的宋凌霜满心欢喜。

小桃瞧着宋凌霜大快朵颐,心满意足的可爱模样也不自觉欢喜起来,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道,“你看这摆盘都得花不少心思,真是让人瞧着都食欲大增,夫人可要趁热吃,不然腥味上来了你可吃不消的。”

小桃边说边给她把鱼骨剔了,检查了两三遍没有骨头才给宋凌霜用。

“笋笋,娘亲得多用些鱼,虽说你爹爹很聪慧,可万一随了我可怎么办呢?也不是说娘亲笨,多吃多补嘛……”

一声马嘶打断了她,她识得那是霜月驹的嘶声。

她记得,林崇意同她说是要外出一两日的,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一会房门就被推开,林崇意风尘仆仆回来,将披风一扯丢给了门外随他回来的护卫,合上门,蹲在地上执着宋凌霜的手。

“崇意,你不是说今日有事晚上不回来了吗?”

“岳父大人他们可有为难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宋凌霜见状先让林崇意起来,林崇意摇摇头拒绝了,继续蹲着。

“我身上满是尘土,一会还得赶回城郊大营,来不及沐浴更衣,就这样说吧。”

“崇意,我不是那种一点尘土沾不得的娇小姐,你起来我就同你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宋凌霜拍了拍林崇意肩上的灰,她感到林崇意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她心下有些疑惑,担心林崇意是不是受了伤被她不小心触及了伤口疼了。

她正欲开口询问,只见林崇意起身坐到了凳子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凌霜,看的宋凌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必是没受伤的。

宋凌霜用汤勺给林崇意盛了一碗羹汤,“你边喝我边说啊,今天这鱼汤特别好喝,我喜欢!笋笋也喜欢!”

林崇意眉开眼笑,端起碗一饮而尽。

平日里林崇意用膳很是优雅,这样端起碗就饮羹的情况基本是不会有的,想必是赶时间,宋凌霜瞧出了这一层,长话短说道,“今日他们来是想让我给你吹吹枕边风,提携提携我父亲,帮我妹妹贴补贴补嫁妆。”

林崇意闻言觉得有些好奇,“傲雪才十二岁为何着急许人家?”

宋凌霜耸了耸肩,眉毛一扬,小嘴一噘,两只小手一摊,一副天知道的表情。

“都不是难事,我能做到,他们可有惊扰你和笋笋?”林崇意用指尖轻轻触碰宋凌霜的小腹,笋笋许是睡着了没有动静,便收回了手。

宋凌霜笑着同林崇意说道,“我父亲和郭氏是不会见好就收的,这些事我知晓对你都是易事,可一而再再而三如何使得,我打发了他们,还吐了了吐心中的不快,你不用担心,你相信我!我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很厉害的!”

护卫隔着门提醒道,“世子,该回去了。”

“凌霜,我最迟后日便回来,有急事让阿冗叔传信于我。”他快速起身,大步流星向屋外走去。

“好,小桃,糕点。”宋凌霜从小桃手中接过已经打包好的糕点,让林崇意路上带着吃,起身送他到房门口。

林崇意拾起地上的披风准备自己系上,宋凌霜抓住了林崇意的手。

“让我来。我听太君说,妻子给夫君系上披风,夫君便能平安归来。”

宋凌霜踮脚为林崇意打上了吉祥节,林崇意的眼眸闪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快去罢,莫让他们久等了,我在家里等你。”边说还边将点心递给他。

宋凌霜就这样看着林崇意一步三回头渐渐走远,那红色镶金边的披风随风飘扬摇曳,很是飒爽,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林崇意,他也是这样的打扮。

宋凌霜仰头倚在房门上叹了口气道,“小桃,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小桃正磕着瓜子,有些疑惑的看着宋凌霜。

“我好像很适应小林夫人这个角色。”宋凌霜觉得有些难以

启齿。

小桃走到宋凌霜身边轻声安慰道,“夫人,你的确是明媒正娶,三书六礼抬进门的小林夫人,只因你心中还记挂着秦大人,没有把自己当成小林夫人罢了。”

宋凌霜依旧倚在门上,头却缓缓得低了下来,还带乱了几缕发丝跟着散落,泪珠一滴一滴坠在她的锦衣华服上,情与义的煎熬她无法言说,也无人能够感同身受。

小桃见状拿出帕子为宋凌霜拭去眼泪,“夫人,我听闻娘亲常常流泪的话,孩子也会爱哭的。”

宋凌霜也曾听过这个传闻,立马将眼泪都收了回去。

“笋笋,刚才娘亲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睛,没有哭哦,娘亲最勇敢了!笋笋也要做勇敢的孩子!”

**

京郊大营

林崇意的霜月驹日行千里,出入兆京城畅通无阻,终于在军营晚膳结束前回来了。

营帐中,映着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众人神色也有些凝重。

大营守将鲁将军据实相告,“世子,大营附近确实有北阙人的踪迹,他们生火习惯同我们不同,惯用牛羊粪便极容易分辨,兆京城内应当是出了细作。”

孙副将也补充道,“上回那些抢军粮的百姓也说,他们是在城外听见有位衣着华贵的贵人,说这里有粮仓开仓赈济灾民,他们才敢来的每个人都单独审问过,不像是假话。”

林崇意眉头微蹙,“可有线索?或者是画像?”

鲁将军和孙副将面面相觑,似是有难言之隐一般。

林崇意正色道,“本世子奉陛下密旨前来,二位将军但说无妨。”

孙副将拿出了一张画像,展开在桌上,那上面绘的分明就是傅寄明,傅寄月的胞兄。

三人皆是难以置信,开国功臣、富可敌国的傅侯为何要通敌卖国?

他着实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正在此时,营帐外传来士兵的通报声,“将军!急报!”

三人走出营帐,鲁将军接过纸条,露出了震惊之色,随即将纸条递给林崇意。

纸条上写着,“傅寄明午后卒于城外十里坡。”

林崇意双手紧握拳,“这定然是杀人灭口。”

可杀傅寄明,下一步是为了什么?失了傅寄明,是否北阙在大晟还有别的棋子。

傅寄明无嗣,只有一个夫人俞氏和嫡亲弟弟傅寄月。

事发突然,他们定是冲傅寄月去的。

想通了关窍,林崇意飞身上马,准备回城。

鲁将军立刻阻拦道,“世子三思,切不可意气用事,来人敢杀傅侯必是设好了局。”

“我与三哥情同手足,我若置身事外,那才是让贼人称心如意。”林崇意话罢便策马扬鞭回了兆京。

一路疾驰,刚到傅侯府门口,大理寺已经来人要将傅寄月押走了。

林崇意挡在他们前面,纵身下马。

“敢问傅寄月犯了何罪,大理寺要给他上镣铐?”

为首的大理寺官员振振有词的说道,“傅侯夫人俞氏亲口指认是他杀了傅侯爷,提交了杀人凶器,还请世子不要为了兄弟意气阻碍大理寺办案。”

林崇意嗤笑一声,抽出了林家家传的宝剑,隔空指着那官员说道,“我兄弟未曾认罪,仅凭俞氏嫂子一面之词、一柄凶器,大人便判了我兄弟有罪?未判刑依《大晟律》便是不能上镣铐,给我摘了它!不摘,我亲自砍了!”

林崇意在兆京的名声一向很好,狂悖无礼,桀骜不驯这样的评价很少被用在他身上,众人都快忘了,这是一个他们吃罪不起的人。

大理寺官员也有些面露难色,林崇意手中宝剑是可以先斩后奏的,再加上依《大晟律》未判罪是不能给上镣铐的,为首的官员赶忙找补道,“摘了摘了!世子,是陛下下令抓的人,这……您也不要为难下官,傅小公子他武艺高强,万一跑了怎么办?”

林崇意用剑指着那为首的大理寺官员,“听好了,我以性命作保,三哥要是跑了,你尽可以来找林崇意。我现下就进宫,明日去大理寺大牢,倘若瞧见你们对我三哥用刑,本世子自会千百倍的讨回来。”

林崇意收剑回鞘,疾步走到傅寄月身旁。

他瞧见傅寄月满脸疲惫,意兴阑珊,想必傅寄月喊了无数次他“没有”,“冤枉”都没人相信。

傅寄月看到林崇意他终于舒了一口气,好歹还有一个兄弟愿意相信他。

“四弟,有你,三哥这一生值了。”

“三哥,你一定会没事的。”

傅寄月点点头,跟着大理寺的人去了。

可这件事,远远不如林崇意想的乐观。

他在昭帝那边见到了傅寄明与北阙往来书信的铁证,经年累积,有数十封都是在傅侯府的密室中找到的,甚至傅寄明每一次离京的时间都能对的上,证据确凿,傅寄明的的确确是北阙在大晟的线人。

昭帝心知肚明,这是分明有人想动摇大晟国本,想让他在一怒之下草率诛了傅家所有人,待来日查明真相世人便会说昭帝容不下这富可敌国的傅侯府,引得这些开国功臣人人自危。

只是此人论心机智谋与昭帝还是相去甚远,在接到傅寄明死讯的瞬间,昭帝就知道下一招该下在哪了。

林崇意与傅寄月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昭帝也是看在眼里的。

“陛下,寄明兄长如何崇意不知,但崇意求陛下给寄月一条生路。”林崇意俯首向昭帝磕头。

昭帝将跪在地上的林崇意扶起。

“破局之法,朕有,只是看寄月愿不愿意了。”

**

子夜,林崇意一身疲惫回到如意轩,可灯竟然还是亮着的。

宋凌霜见林崇意回来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子,正准备起身。

“寄明大哥的事情和三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崇意你去帮三哥,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林崇意神色凝重,“凌霜,此事没有这么简单,眼下只有先保住三哥才行。”

“崇意,傅家真的有很多钱吗?多到唯一继承人是最大的嫌疑人?”宋凌霜不能理解,她相信傅寄月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傅家,有大晟五分之一的金矿,产业遍布大晟,说是富可敌国毫不夸张。寄明大哥与北阙有联系,当下看来铁证如山,短期内想要翻案绝无可能。可若是三哥认下是他杀了寄明哥,那他就是大义灭亲,忠君爱国,依旧能保住傅家的产业与爵位,若三哥不认,且不说傅家的万贯家财都会收回,寄明哥通敌叛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三哥一样要死。”

“崇意,林家是不是有四面免死金牌?我们去求太君拿一面救三哥好不好?要三哥承认他杀了自己的哥哥,他以后要如何面对悠悠众口啊。”

林崇意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凌霜,免死金牌有十不赦,通敌叛国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三哥除了认下,并没有别的方法是吗?”宋凌霜也心有不忍。

“是,俞氏嫂子指认完寄月后便自尽了,倘若不是俞氏嫂子咬定是寄月杀人,写了证供,伪造了证据,就连这个方法都难以服众。”林崇意心中很不是滋味,寄明夫妻二人至死都希望保住傅寄月。

宋凌霜握着林崇意的手轻声说,“好的名,坏的名,都是名,只有活着才有沉冤昭雪的一天不是吗?”

三日后,傅寄月承认是他为了保护大晟机密,大义灭亲手刃了傅寄明,朝野哗然。

四兄弟依旧没有放弃为他寻找真相,可傅寄明的死就像一桩悬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第35章 第35章悬一线入V第二……

傅家的事情告一段落后,背后的始作俑者也没有更大的动作,他似乎也在等待什么。

眼下最紧迫的是,宋凌霜即将要生产了,时间就定在明日——四月十六,钦天监算过了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自从饮了催产药后宋凌霜就像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没有此前那般云淡风轻。

“怎么办?”

“什么时候生?”

“疼不疼?能不能上点麻沸散?”

诸如此类的问题,她隔不到半个时辰就要问一次,林崇意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一遍一遍耐心给她解释。

次数多了,林崇意也有些紧张。

江成碧打趣道,“夫人莫要太紧张,放松些,催产药我下的份量不重,约莫还有一日才会生产。”

宋凌霜握住了江成碧的手,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江仵作,我真的很怕疼,到时候你喂我一些麻沸散好不好?”

江成碧耐心的同她解释,“麻沸散产妇可饮不得,夫人放心,我会尽量减轻你的痛苦的,那味药我也带来了,我拿给你看。”

江成碧拿出了个红色瓷瓶,晃了晃,宋凌霜这才安了些心。

许是走的久了,宋凌霜也有些疲惫,坐在了床边摩挲着隆起的小腹。

笋笋好像今日格外兴奋的样子,一直在动。

“笋笋,你再期待同娘亲见面吗?”

宋凌霜挥了挥小手,示意林崇意过来,“崇意你听听。”

“嗯?”

“你不听明日可就没机会了,这可是笋笋在我肚子里的最后一天了。”

林崇意连连点头,隔着锦衣将耳朵贴在宋凌霜的小腹上细细聆听,“笋笋,我是父亲,你能听到吗?”

“咚。”还带着点水声。

林崇意眼眸里流露了一丝慈爱之情,他抬眸看着宋凌霜,“凌霜,笋笋知道是我,能感应到我。”

宋凌霜笑道,“笋笋当然知道是父亲,他可喜欢你了,每回你给他念诗词歌赋,他都动的厉害些。”

林崇意又换了一边侧耳倾听。

“笋笋,要好好的,要平安的出生,少让你娘亲吃点苦头好吗?”

“咚。”

宋凌霜瞧着林崇意乐不可支的模样,也很庆幸笋笋能够有他这样的父亲。

可她又有些困了,林崇意正在兴头上,她也不好打断,就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林崇意轻轻摇晃她,“凌霜,该用晚膳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准备起身,就在那瞬间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丝热热的,黏糊糊的,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宋凌霜掀开被子,先是愣了一会,用手摸了一下,是热的血液。

她的手开始止不住的在哆嗦。

“崇意……我流血了……”

林崇意看到床上的血也是吓的不轻,立刻请了江成碧过来。

江成碧给她搭了脉,眉头微蹙。

宋凌霜的眼神很惊恐,她抓着江成碧问道,“笋笋……他会不会有事……这么多血。”

“没事,夫人放心,只是笋笋想早些见到你们,他要出生了。”

随着江成碧施针,一盏茶后,宋凌霜腹如刀绞,好疼好疼。

从上腹一直蔓延到盆骨,痛的她浑身片刻间就湿透了。

她从前竟然大放厥词说要替秦隽生好多孩子……

当真是年少无知。

现下看起来,一个就能要了她的命啊。

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眼泪从眼眶中不断滑出。

“夫人,要准备生产了。”接生嬷嬷告知了她一声。

随后,接生嬷嬷爬到床上将宋凌霜的双腿曲起,固定住她的脚踝,另外两个嬷嬷则是拉起褥子遮住她的下半身。

林崇意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只得牵住宋凌霜的手。

“夫人,别怕,我在这。”看着宋凌霜如此疼痛,林崇意整个人都快碎了。

“哎呦,我的世子爷,您别在这添乱了快出去吧,产房男子进不得。”那些嬷嬷就这样硬生生把林崇意撵了出去。

接生嬷嬷们喊道,“夫人,用力啊,使劲啊!”

宋凌霜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在疼,疼的一点劲都使不上,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急促呼吸使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啊!不行,我生不出来。”宋凌霜苦苦哀求他们,“有没有别的办法啊!”

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

得到的回复只有,“夫人努力”、“夫人使劲”。

宋凌霜此刻领会到何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夫人,你若不用力,老奴们会弄伤您和世孙的。”

“我用了,我很用力了!好疼,我好疼!笋笋,你努努力!你快出来吧!”

“夫人你少说两句话,一会要喊的地方多着呢!”

门外传来林崇意的嘶吼声,“你们滚开,放我进去。”

“世子,您不能进去。”

一堆奴婢嬷嬷挡在门前,林崇意心急如焚准备正欲推开他们,身后却传来了霍老太君的声音。

“意儿,凌霜此刻怕是也不想让你进去,看到她痛苦的模样,你同祖母一起在这等着,他们一定会平安的。”

“崇意,不要进来,我太难看了,啊!”宋凌霜的脸苍白的皱成了一团,两只手攥成了拳头。

宋凌霜感觉自己就是晕了疼醒,醒了疼晕,循环往复看不到尽头。

江成碧不断给宋凌霜扎针,吊着她的神志,“夫人,你听我的跟着我的口令呼吸,别打岔,否者笋笋会窒息的。”

不可以,笋笋不可以有事的,他在腹中时那样可爱,不能有事。

宋凌霜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又努力一次又一次。

她在心中咒骂道:

“秦隽你个骗子,明明吃了药的,那笋笋哪里来的。”

“陆诚也是个骗子,那药一点用都没有,怎么可能会绝嗣,骗子!都是骗子!”

“我这么疼秦隽还不知道!那不是白疼了吗?”

这些嬷嬷还不让她喊,想到这些伤心处,宋凌霜竟然哭了出来。

接生嬷嬷大喊,“看到孩子的头了。”

就这样宋凌霜不知努力了多少回,终于将笋笋生了出来,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四月十五,亥时,是个儿郎,红彤彤的很小个,哭声也不似足月婴孩那般洪亮。

接生嬷嬷本要把孩子抱给林崇意和老太君讨赏。

可江成碧却将一把孩子抱了过来,放在宋凌霜身边。

接生嬷嬷只好把门打开报喜。

林崇意和老太君赶忙进来,怕宋凌霜见着风,快步走到床边。

江成碧知道宋凌霜已经快疼死了,赶忙安慰道,“夫人看看这是笋笋,你的儿子,很可爱,夫人你真的很厉害。”

宋凌霜目光呆滞,似乎听不见江成碧的话,也没有看笋笋,江成碧发现宋凌霜有些不对劲。

“世子,看着孩子。”江成碧将孩子塞在林崇意的怀里。

“蜡烛!”小桃赶忙递了蜡烛过去。

江成碧发现,宋凌霜的瞳孔在散开。

她走到了床尾轻轻掀开被褥,整个床榻流满了鲜血,江成碧的手开始颤抖,刚才分明止住血了……

**

秦隽晚膳后也有些心神不宁,拿出了笔墨纸砚打算写写《清静经》静静屏息凝神。

“秦大人,本公主来了。”云想在外说道。

秦隽吹熄了蜡烛,意为不见。

“秦大人,你若不放我进去,有几个问题我可就在门外问了。”

秦隽懒得理她,映着窗户透入的月光继续默他的《清静经》。

云想接二连三的开始挑衅秦隽。

“秦大人,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秦隽没有回答,

也懒得回答,这种谬论他即使在大晟也听过不少。

“秦大人,难不成你不是男人?”

此言一出,驿馆所有大人都跑了出来,因为今天云想说的,都是晟语不是西境语,这可是有些侮辱人了。

可秦隽还是不回答。

“秦大人,你莫不是有隐疾?我今日带了个巫医,我让她给你瞧瞧?”

这等虎狼之言,读惯了圣贤书的大人们听的面面相觑。

秦隽依旧不理她。

“秦隽,你是聋子吗?”

秦隽客观评价道,“公主的晟语说的挺好。”

云想怒不可遏,“你!我这样羞辱你,你不生气吗?”

“外臣不生气,公主倒是别气坏了,早些回去罢。”

确实,到现在云想已经快被气的七窍生烟了。

巫医朝云想摇了摇头,示意明日再来,可云想坚决不肯。

“秦隽你是负心汉!”

秦隽手中的笔顿了顿,为了顾及云想的面子,秦隽用西境话同云想交谈,自嘲道,“外臣确实是负心汉,可负的不是公主。”

云想知道,秦隽又在想宋凌霜。

“啪。”

侍卫一脚把秦隽的房门踹开,将整间屋子都点亮,还继续燃了云想的香。

秦隽抬了眸看了眼云想,继续抄他的经。

他不屑理解云想为何要做那么多无用功。

“秦隽,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当我的驸马?”

“不当。”声音依旧冷漠而疏离。

见秦隽还在抄经,云想一把抢过他抄的经,撕了个粉碎。

“秦隽,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一直和你做口舌之争。”

秦隽站了起来,准备起身走向床榻,不理会她的言语。

此时,秦隽耳边忽然传来了“嗡嗡”的声音,蛰了他耳朵一下,他也不以为意。

“公主,外臣要就寝了。”

可云想此时却笑了出来。

“秦隽,刚才蛰你的毒虫,叫呼呼虫,就是呼呼大睡的那个呼呼。”

起初秦隽还觉得又是什么唬人的小把戏,可刚走几步,他就感到有些疲惫,看来云想说的不是假话。

秦隽咬破了舌头,用痛感抵抗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困意。

“此虫没有解药,睡上一天一夜就好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忘情药,巫医十年可就练了这一瓶,你睡醒就会忘了那位宋姑娘。”

第36章 第36章梦相逢入V第三……

云想笑的很开心,早知道就不跟秦隽玩什么你情我愿的游戏,简直就是蹉跎时间,不如直接快刀斩乱麻。

反观秦隽苦苦挣扎这铺天而来的困意,他双手紧握拳头,青筋尽显,直到把手心都攥出了血,眼睛充满了血丝,困意仍旧丝毫未减,他看云想已经出现了重影,他摇了摇头,不止视觉,听觉也迟钝了起来。

云想就那样一步又一步的靠近他,秦隽想推开她,却丝毫没有力气,秦隽牙关紧闭,下颌紧绷,不肯服下那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