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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步步高升 枕衾 21228 字 15天前

古怪、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

姜令音忽然捂着胸口喊了声“疼”。

“哪儿疼?”扶喻话才问出口,便见女子面无血色,猛地向后倒去。

“愔愔!”

第106章 香囊(下)“自行了结。”

姜令音的忽然晕倒,吓了在场所有人一大跳。

扶喻反应最快,将姜令音拦腰抱起后,直直冲入了亭子外,奔向不远处的御辇。

庆望一边招呼宫人去请太医,一边急匆匆跟上扶喻的步伐。

所有人都忙起来,唯有陈采女愣愣地站起来,方才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她甚至都没看清令昭仪怎么了,只依稀听到一声“疼”。她望着空中飘散的雨丝,有些犹豫不决。

身边的宫女却是个机灵的人:“主子,我们也去看看吧,令昭仪这般,还不知是否着了谁的道,消息传出去,其他娘娘们定也会去的。”

早去晚去都得去,不如现在赶过去,叫旁人知道当时她也在场,知道她近了陛下的身。哪怕很短暂,哪怕什么也没发生,但至少能让人注意到她。

陈采女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淋湿衣裳了,顺着御辇的方向追去。

扶摇殿

冬灵见自家娘娘被陛下抱回来时,心中的欢喜还没升起来,便被陛下神色匆匆的模样唬住了,她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心里顿时一咯噔。

“传太医——”

扶喻将姜令音抱到床榻上,方后知后觉想起传唤太医一事,庆望落后一步跑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他忙回话:“陛下,太医就要来了。”

一路上,他都是淋着雨的,故而这会儿浑身湿漉漉的,扶喻抽神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下去换身衣裳。”

不是嫌弃,而是关心。庆望心神一震,低着头道“是。”

当下这个形势庆望自然不会回到自己的住处换衣裳,喜盛有眼力见地将人带到他屋子里,给他找了一身得体整洁的宫装。

料子是簇新的,一摸就知是今年上贡的锦缎。庆望心里吃惊,挑眼看了下喜盛。

喜盛恍若未觉,笑嘻嘻地道:“公公放心,这是娘娘前几日赏的料子,才制成的衣裳,奴才还不曾穿过。”

庆望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令昭仪的大手笔。这种料子,哪是寻常宫人能穿上的?若非他在御前,被人孝敬了不少,也认不出这料子。

他将这件事记在心上,快速换了衣裳。待回到陛下身边时,太医已经赶来了。

贴身伺候令昭仪的宫女们都在屋子里,栖笺却是跪着。她今日跟在令昭仪身边,令昭仪若是出了什么事,她难逃一责。

屋子里安安静静,连起伏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来的太医不止一个,李院判也在其中。

扶喻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皱眉道:“令昭仪怎么了?”

姜令音靠在他的怀中,双眼微睁,面上血色几近于无,呼吸也明显比平日里急促。

扶喻抱着她,隐隐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哪儿还疼?”他垂着眼,声音柔的像水。

姜令音蹙着眉尖,没说话,只稍稍摇了摇头。可任谁看了她这副模样,都知晓她是强忍着难受。

李院判把过了脉,脸色更加凝重,见帝妃二人没了交谈,他方道:“回陛下,昭仪娘娘的脉象紊乱,应当是接触了不良之物,微臣以为,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他说得含糊,可在场的人谁听不出他真正的意思。

冬灵眼皮子陡然一跳,猛地看向了纤苓。

她动作并不隐晦,招来了杪夏的注意,杪夏瞥了她一眼,扯了下她的衣袖,却没说话。

冬灵忙收敛了眼神,心中思绪忍不住翻涌起来。

她日日盯着纤苓……

扶喻漆黑的眸子转向李院判,里面没装什么情绪,只有些许冷意:“于令昭仪的身子有何碍?”

李院判斟酌了一下,道:“好在发现得及时,并无大碍,微臣这就为娘娘开几副药,调理一段时日。”

扶喻低不可闻地“嗯”了声,身子没有大碍,虽是如此,还得仔细查个究竟。

在皇宫里,女子的身子尚且没有事,李院判说接触了一段时日,那必然是来承平郡的路上或是在行宫里接触到的了。

“查。”扶喻言简意赅地下令。

“将扶摇殿里里外外查个仔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栖笺,“你来戴罪立功。”

栖笺心里一松,“是,奴婢遵旨。”

圣谕下去后,栖笺便带着医女从殿内到殿外一一检查;李院判带着其他太医下去开药、煎药;庆望则带着喜盛将行宫中的掌事请来,扶摇殿里若有什么脏东西,布置扶摇殿的宫人便都有嫌疑在身,作为掌事,便也难逃责罚。

屋子里的人退下去了一部分后,呼吸便顺畅了许多,扶喻抚着姜令音的后背,注意着她的神情。

女子仍蹙着眉,唇瓣紧抿。

扶喻当她是害怕,一下一下地安抚她。恰此时,有人来报,诚妃娘娘、顾婕妤和三位采女来了。

扶喻动作一顿。

女子注重颜面,若此时的模样被人瞧了去,心里怕是不舒服。

他抬了眼,淡声道:“让她们去正殿。”

众人讶异,倒是姜令音领会了他的深意。她悄悄握住扶喻的手指,力度很轻,却表现出她的依恋与高兴。

扶喻闷笑了一声,知道女子是在谢他。

二人之间气氛缱绻,被请到正殿的几人神色却各异。

姜衔玉面对杪夏,语气微急:“令昭仪怎么了?”

杪夏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姜衔玉立即想到:“令昭仪这几日可接触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杪夏摇头:“娘娘接触到的不论是衣裳还是吃食用品,都是太医检查过的……”

顾静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扶摇殿,转而道:“若非贴身之物,许是这殿中的摆设。”

姜衔玉跟着点头,杪夏笑一笑:“顾婕妤说的是,陛下已经吩咐医女仔细检查扶摇殿了。”

她们得了消息后冒着雨赶来扶摇殿,除了姜衔玉外,自然都不是因为担心姜令音,眼看着陛下没有露面的意思,几人心里都有些失望。

杪夏吩咐小宫女给她们上了茶,又特意站在陈采女面前,“陈采女衣裳湿了,奴婢记得您是同陛下和我家娘娘一起来的,不知是在哪儿遇上了我家娘娘?”

陈采女下意识地看了眼顾静姝,顾静姝正好也望过来,一双眼眸平淡无波。

“是。”陈采女低声,“我在路上遇到了陛下,后来又碰到昭仪娘娘来亭中躲雨……才说了几句话,昭仪娘娘忽然就晕了过去。”

顾静姝长眉微挑。

楚采女接过话茬:“怪不得陈姐姐来得这样早,原来当时就在陛下和昭仪娘娘身边。”

她的话很平常,听在陈采女耳中,却有股意味深长了,她低着头,心神微动,却没再说话。

杪夏察觉到几人气氛微妙的变化,故作不知,她招来觉夏,给陈采女呈上来一套新衣裳。

“陈采女,这是尚服局给我家娘娘制的新衣,不大合娘娘的身,因而娘娘还不曾穿过,您若是不嫌弃,便去厢房那儿换一身吧,免得日后受了寒,到时候娘娘问起来,奴婢不好交代。”

陈采女一脸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

姜衔玉替她道:“去换一身吧。”

陈采女踌躇着看向顾静姝,略显局促。

顾静姝微微一笑,“陈采女快去换上吧。”

有了顾静姝的首肯,陈采女这才跟着觉夏去了厢房。杪夏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静静地退了出去。

她们既然来了,也不好随意走动或是离开,只能坐在殿内等着消息。

在她们之后,瑾妃和沁婕妤也相继而至。

约莫过了一柱香时辰,事情有了结果——

李院判将托盘中的香囊仔细嗅了嗅,少顷,他皱着眉,又用清水将香囊沾湿。

杪夏疑惑地道:“可是这香囊是方采女送的,送来后还特意给太医检查过,里头都是珍贵的药材,并没有阴损之物。”

扶喻掀眼,“方采女送的?”

杪夏点头,迟疑着道:“回陛下,这是方采女特意给娘娘做的。奴婢记得,第一回 送香囊是在年后,方采女谢娘娘让她在问月台遇见了陛下,晋了才人之位。”

“这香囊给郦太医检查过,郦太医说里头装着补气血的好药材,长久佩戴,能调养身子,娘娘便挂在了帐子上。后来,娘娘晋位贵嫔,方才人送的贺礼之中也有香囊,里面装了干花,太医检查后,并无发现异常,娘娘便也收下了。”

“如此一来,方采女便时常来承光宫见主子。”

楚采女适时地起身,“是,妾身曾亲眼瞧见方采女给昭仪娘娘送香囊。”

杪夏继续道:“方采女在承光宫食了有夹竹桃汁液的桂花酿后,娘娘自觉愧对于她,便时常念着方采女,有什么好东西,也分给方采女一份……奴婢实在不明白,这香囊怎会有问题。”

她苦恼极了。

扶喻却顺着她的话想到了那日在承光宫外听到的话,方氏步步紧逼,女子却一言不发,他还为此恼了女子,原来竟有这层缘故,怪不得!

其实女子又何必自责呢,又不是她害了方氏。

思及此,扶喻不由地懊恼起来。她原以为女子当时不拒绝,便是有扶持旁人固宠的想法,是他大错特错。他还为此与她冷落许久,甚至想让女子先对他低头。

明明她什么也不知道。

无故被他冷落,哪能有什么好情绪呢?想来那几日女子不愿搭理他,也有此缘故吧。

扶喻捻了捻手指,心底涌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许久,他看向李院判,“如何?”

李院判凝重地道:“香囊中的药材确有调养之效,可缝制的丝线和料子却被浸了一些草药汁液,这些汁液能使得料子的颜色更加鲜艳,可这一类功效的草药却大都茎部有毒……昭仪娘娘长久接触香囊,便会毒素入体。”

他顿了顿,接着道:“久而久之,娘娘便会体弱多病,缠绵病榻。”

众人不由地吸了口凉气,这简直防不胜防!一般人谁会想到检查制作香囊的料子啊。

姜衔玉猛地一拍桌面,她冲扶喻深深福了一礼,“还请陛下为令妹妹做主。”

扶喻眼眸微沉,女子的好心和善意,却成全了旁人的龌龊心思。

“人证物证确凿,传旨回宫,采女方氏戕害嫔妃,罪大恶极,赐死。”

他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字传入众人耳中,姜衔玉呼吸一轻,双膝差点软了下来。

直接赐死吗?

她默了一瞬,正要说什么,却听顾静姝开口:“陛下,妾身以为,以方采女的本事,恐怕没这么大能耐想出这种法子对付令昭仪,或许,是受人指使。”

沁婕妤也蹙着眉道:“顾妹妹说得在理,陛下,不妨让淑妃娘娘在宫中审问过方采女,再……”赐死两个字,她下意识地吞入喉中。

扶喻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十足的压迫和锐利。

被他打量过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垂首沉默。

霎时间,殿内一片安静。

半晌,忽然有宫女悄步走到杪夏身边,她的声音很轻,但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宫女从内殿走来,应当是传令昭仪的话。果然,杪夏听完后,直直对着扶喻跪下道:“陛下,娘娘也以为此事还有疑点。”

扶喻理智回笼,他当然也知道方氏没有那么大能耐,但无论她是受谁指使,都是不可饶恕之罪。

他拧着眉,对庆望吩咐:“待审问完方氏,再让她自行了结。”

“是,奴才遵旨。”

虽查出了结果,但事情仍没有结束。

从承平传消息到长安,快马加鞭,一去一回,少说也要五六日。因而从事发的第二日起,行宫里的人就彻底沉寂下来。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且令人煎熬的。谁也不知道,方采女会吐出什么消息。

第七日,淑妃的手写信终于交到扶喻手上。

当下只有姜令音同他在一起,见扶喻抿唇不语,她好奇地探过头,“方采女说了什么?”

扶喻将信递给她。

姜令音接过信笺,随意扫了一眼。

“方采女说,是琼贵嫔让她做的香囊。”姜令音的话语中没什么情绪,脸色也没什么变化,“陛下相信这话吗?”

她看向扶喻,眼中透着稍许困惑。

扶喻有点哑然。

琼贵嫔是什么性子,他是清楚的,这种事,也像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但,她真有这么聪明吗?对于这一点,他保持怀疑的态度。

但方采女是将死之人,她没必要撒谎,去攀咬琼贵嫔。且是淑妃亲自审问方采女,她也对于这话进行了核查,琼芳殿的宫女和方采女身边的宫女都是人证。

扶喻捏了捏鼻梁,“既然一切属实,庆望——”

他的语气

轻描淡写:“即日起,贬琼贵嫔为选侍,去其封号,禁足琼芳殿。”

第107章 证据解不开的结。

姜令音眨了眨眼,对于扶喻的旨意没有质疑。但同时,她却在想,人与人终归是不同的。

琼贵嫔是幕后指使,方采女是她的刀子,按理来说,处罚应当以琼贵嫔为重,可扶喻却是赐死方氏。

平心而论,扶喻对琼贵嫔的处罚重吗?

或许是重的,毕竟褫夺了封号,从正四品降到了从七品。可相比于方采女而言,却轻了许多。

她想,琼贵嫔到底是得了他几年的宠爱,他再凉薄,也给了琼贵嫔一条生路。可方采女却不一样,她的生死,他并不在意。

这件事便告诉她,在这宫中,赏罚轻重,都在扶喻的一念之间。他的心意,有时候大过于任何真相。

这个处置不多时便晓谕行宫。

绛云苑中,沁婕妤握着针线的手指微微一缩,“选侍?”

雾枝藏不住脸上的笑容,“是啊娘娘,如今消息已经传遍了,不会有假的。”

琼贵嫔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才从采女之位爬到离婕妤只差一步的贵嫔上,而今,她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

沁婕妤敛去眼底的复杂情绪,将手中的针线放到筐子中。

她同魏氏一道入宫,在宫里相处的这几年,对魏氏也颇为了解,她或许会指使方氏对令昭仪下手,但她绝不会想出这种法子,像她们这种出身的人,哪能知道什么草药有什么功效?

“娘娘?”看着自家娘娘的神情,雾枝有点困惑,“您觉得陛下对琼贵嫔的处置太轻了吗?”

沁婕妤的眸子对上雾枝不解的面容,她摇头,“我只是在想,做香囊的那料子出自尚服局,她是如何浸入的草药?草药又从何处来?”

倘若不是魏氏,那是不是在尚服局时,料子就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与此同时的归雁斋中,重锦也发出一样的困惑声。

“娘娘,您掌管着尚服局,料子出了问题,陛下不会怪罪于您吧?”

顾静姝眸色微暗,“陛下处置了琼贵嫔,之后经手的人都将会被调查,问题若是出自尚服局,我自然也不能安然无恙。”

一旦深入调查,无论是否参与其中还是毫不知情,掌管尚服局和尚食局的她和淑妃,恐怕都会被治一个失察之罪。

想到这里,她不禁揉了揉额角。

这便是宫权在手上的利与弊,宫中没有皇后,陛下将宫权分到她们手上,出了任何事,她们都得担着。

素衣闷闷地道:“如此说来,陛下不给令昭仪宫权,倒还是好事呢。”

顾静姝瞧了她一眼,有点想笑:“宫权带来的利益,可比要担的风险高的多。”

只要不是她们以权谋私,不是她们主动做的手脚,陛下怎么也不会对她和淑妃下重罚。

圣谕传到皇宫,已是四日后了。

淑妃将各宫嫔妃召到昭和宫,当众宣读了圣谕。

琼贵嫔、不,是魏选侍,她不可置信地尖叫了一声:“不可能!”

宁昭容捂住了唇,吃惊地望了眼神色近乎疯癫的魏选侍。

余下的罗才人等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愕然。

淑妃目光扫过一众嫔妃,面容平和,语气平淡:“魏选侍,这是陛下圣谕,你指使方氏戕害令昭仪,陛下对你这般,已是格外开恩。你可知,方氏今日已自行了结。”

不知是哪个字刺痛了魏选侍,霎时间,她瘫坐到地上,目光呆滞。

殿内在座的嫔妃也隐约吸了一口冷气。

宫中近来确实有些动静,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们却不得而知。她们怎么没想到,事关令昭仪,这宫中一下子就折损了两个嫔妃。

她们不约而同地看着地上的魏选侍,眼中都流露出些许的复杂情绪。

她曾是颇得圣宠的琼贵嫔啊——

在蕙妃病逝后,一路从采女升到贵嫔的女子。那时候,宫里谁不羡慕她的好运道?

“好了。”淑妃摆手道,“望诸位日后引以为戒,莫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魏选侍有今日,谁说不是咎由自取呢?倘若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接受失宠的日子,或许熬个几年,她还能成为娘娘。不说别的,五年一次的大封,她下次怎么也能得个婕妤之位。

可惜,她贪心不足。

绫屏掀开珍珠帘走进来,对淑妃福了福身,“娘娘,魏选侍已经安排好了。”

淑妃对着镜子,将珠钗卸下,闻言稍顿,“好,本宫知道了。”

听久了琼贵嫔这个称呼,她还没习惯魏选侍这个名号。

绫屏将她取下的簪子一一摆放到妆奁中,忽然闷闷地道:“奴婢当真没想到,陛下会这般处置琼贵嫔。令昭仪原也受什么伤害——”

“若是换了旁人,奴婢不相信陛下会是今日这样的处置。”

淑妃伸手抹平了眉眼间的皱纹,神色寡淡道:“没受伤是万幸,若令昭仪真是伤了身子,你以为琼贵嫔会只是降位这个处罚吗?”

她视线落到手边的金钗上,声音无端的凉薄:“况且,先前的事陛下怕是查出了什么结果。”

绫屏一惊,“娘娘说的是刘氏死前胡乱攀咬的那番话?”

“你如何确定那是攀咬?”淑妃轻轻一笑,“大公主突然夭折,蕙妃骤然病逝,你以为只是巧合吗?”

她先前有所怀疑,可当她有权调查时,所有的痕迹都被清理干净了,陛下那时候当真没查到什么吗?还是说,他暂且隐忍不发呢?

淑妃说不清,但经此一事,足以看出陛下对魏氏的态度。

魏氏此人,已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

绫屏收了收心神,眼眸忽地一动,“娘娘,永安宫的事您还要插手吗?”

淑妃慢吞吞地捋着手中的帕子,眸中浸满冷意:“我总要问清楚当初的事。”

绫屏快速瞄了她一眼,低低道:“娘娘当初明明知晓宁昭容和顾婕妤的举动,怎么不让奴婢拦着呢?”

顾婕妤同宁昭容买通了尚食局送膳的小宫女,给祺婕妤递了纸条,教祺婕妤利用太后生辰引起陛下的怜惜,若非如此,祺婕妤不会被解除禁足。

淑妃却道:“解除了禁足,难道不是一桩好事吗?”

宁昭容想对付祺婕妤,若不将祺婕妤放出来,怎么能瞒过陛下的眼睛?

“可宁昭容,又有什么法子对付祺婕妤,还能不让陛下怀疑呢?”绫屏迟疑了一下,“娘娘您不能对祺婕妤动手,宁昭容也没那个能耐,否则,祺婕妤怎会安安稳稳活了这么久?”

自从小产后,淑妃没一日不再懊悔当初的轻率行为。

她不该亲信虞湘衡,也不该与她走动。

倘若她再小心一点,那个孩子又怎么会变成血水?

虞湘衡说她无辜,陛下也查不出蛛丝马迹,所以,只能是怪她自己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

淑妃没有证据是虞湘衡所为,但她实在找不到其他人迁怒——那段日子,只有虞湘衡同她走动得最频繁。

她是章家女,是执掌后宫的淑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不能对虞湘衡有任何举动,她不能以权谋私。

淑妃深深吐了一口气,她看着绫屏,面露苦笑:“绫屏,我不能无缘无故插手永安宫的事,可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当初的事到底与她有没有关系。”

这是她心底解不开的结。

行宫,扶摇殿

午后姜令音比平日里多睡了一个时辰,故而夜里便不觉得乏困。扶喻在含清殿处理政务,今夜没有留宿扶摇殿,他不在,姜令音觉得更自在。

她借口疲乏了,将杪夏她们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冬灵侍奉在侧。

她知道,冬灵应当有话同她说,但她没有催促,只是像平日里一样不紧不慢地翻看起话本。

来到行宫后,她便让喜盛去搜集了一些民间的话本子,倒不是因为喜欢看,只是有个理由让喜盛正当地接触到有琚。

想到有琚的回话,姜令音不由地闷笑了一声。

有琚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权衡利弊。所以,她没理由拒绝。

冬灵将帘子解开,紧绷着脸来到姜令音的床边上,她慢慢地蹲下来,小声问:“娘娘,奴婢记得当初那香囊都是纤苓拿去太医院检查的,您难道一点都不怀疑纤苓吗?”

姜令音头也没抬地道:“这与纤苓何干?”

冬灵哑了一刹。

半晌,她又道:“娘娘可还记得,这香囊也是纤苓带来行宫的?一路上,她有大把时间做手脚。”

听到这里,姜令音这才掀起眼帘,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叹了一息:“

冬灵,这都是你的猜测,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纤苓动的手脚?”

冬灵眉头一皱,索性破罐子破摔:“可奴婢瞧见纤苓和临华宫的人接触了。”

姜令音轻轻合上话本子。她平静地注视着冬灵,没有说话。

冬灵避开她的目光,咬着唇道:“奴婢说得是实话,在来行宫的路上,奴婢们都住在一间屋子,明面上大家都客客气气的,可私下里,奴婢却瞧见纤苓同临华宫的人说话,后来奴婢问纤苓,纤苓却说是临华宫的宫女找她打听娘娘的事儿。奴婢觉得奇怪,瑾妃娘娘好端端地吩咐人打听娘娘做什么?”

“纤苓没有同奴婢说实话。”她闷闷地低下头。

所以在太医说香囊被人动了手脚后,她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纤苓。

姜令音听完她的话,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事,你还和谁说过?”

冬灵默了一瞬,如实道:“杪夏和栖笺姐姐都知道了。”

娘娘讲究证据,可她没有,所以她只好同杪夏还有栖笺说一说,让她们和她一道注意着纤苓。

姜令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想为她拍手叫好。

她一直表现得相信纤苓,便是希望冬灵攒着怒气去找寻证据,在必要情况下,将这种事情透露给栖笺。

栖笺从前是扶喻的人,现在衷心的是她不假,但不可否认,对扶喻来说,栖笺的话比冬灵更有分量。

像是先前,扶喻不也下意识地让栖笺同医女一道检查扶摇殿吗?

“好了冬灵,以后这种没影的事儿就不必同我说了。”

姜令音若无其事地躺下。

“熄灯吧。”

……

冬灵卸了力气,好一会儿才按照姜令音的要求熄了蜡烛。

眼前一片漆黑,她摸索着躺到自己的小榻上,心里却觉得十分委屈。

虽然娘娘有认真听她说的话,但娘娘还是不肯相信她的话。

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吗?

冬灵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娘娘想要证据。

好啊,她就不信,纤苓一点纰漏都不会出。

她一定会找到证据的,她要向娘娘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第108章 船只她要争夺宫权。

方氏送来的香囊早在发现的当日叫扶喻命人烧毁了,但冬灵留了个心眼,偷换了其中一个。她的举动没瞒过杪夏,自然也没瞒过姜令音,但姜令音并不曾追问,只私下里让杪夏替她看着。

行宫中因姜令音的事安静了没几日,便又热闹起来。

八月初,蕙质公主的生辰。

蕙质公主是扶喻膝下唯一的公主,序齿为二,两岁时便得了“蕙质”二字为封号,受宠的程度不言而喻。

虽然姜令音没瞧出扶喻对他的子嗣有什么特别照顾的地方,但比起两位皇子,蕙质公主得到的关注和赏赐确实多得多。

往年蕙质公主的生辰都是淑妃和宁昭容一起操办,今年在承平行宫,这份差事就落在了顾婕妤身上。但她一人,难免分身乏术。更别说,离开生母后,蕙质公主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刚到行宫没两日就哭闹不止。因而,这次操持生辰宴的诸事就分给了瑾妃和诚妃两位娘娘。

离蕙质公主的生辰还有两日,众人都在忙碌,被勒令静养在扶摇殿的姜令音便显得无所事事了。

蕙质公主生辰后,紧接着便是八月十五的中秋节。姜令音把目光落在了这一天。

中秋宴会当日,扶喻会宴邀宗亲朝臣共同庆贺,若是在宫中,当是淑妃和顾婕妤全权操持,可到了行宫,有宫权在手的唯有顾婕妤一人。

顾静姝从前没有独自操办过宴会,更别提这一次她还要分神照顾蕙质公主。若无意外,扶喻定要找个人来帮衬顾静姝。

就像这次蕙质公主的生辰宴一样,他的首选是瑾妃和姜衔玉。那么,中秋呢,也会是她们吗?姜令音不敢确定。

可这种话,她不能主动说。

但有什么法子,能让宫权直接过渡到她手中?

姜令音思忖间,纤苓掀帘从外间走进,屈膝道:“娘娘,郦太医来了。”

自香囊一事后,每日都有太医来给姜令音把平安脉,且不固定太医。谁当日当值,谁就来扶摇殿。

郦太医恭恭敬敬地请了安,照例给姜令音把了脉。

“娘娘身体已无大碍。”郦太医慢吞吞地收回帕子,却没急着离开。

当下屋内没有第三个人,看着低眉顺眼的郦太医,姜令音忽然心神一动。她忽然想起籍安先前给她传递的消息:郦太医在宫里有接应之人。那人藏的很深,籍安尚未查出身份。

但此人要么是六个尚局里的某个女官,要么是高位嫔妃身边的心腹宫女,且此人与郦太医的关系不同寻常……

既如此,她不妨试探一番?

“听纤苓说,先前那些香囊都是郦太医经手检查的。”

她寻了个问题开头,郦太医立即满脸歉意的表示:“是微臣疏忽,望娘娘恕罪。”

此事他已经被扶喻处罚过了,姜令音旧事重提,显然不是想怪罪他的意思,二人心知肚明。

“怎能怪罪郦太医呢,世上哪有人行事一点纰漏都不出?”姜令音自然而然地转到下一个话题,“就像本宫先前也不知晓,祺婕妤曾经竟打算对玟泽小太医行灭口之事。”

郦太医眼皮子一跳,没有出声。

这件事是她来行宫前,露微想法子传给她的,话是她从云栀口中套出来的,也是因为这一点,姜令音才明白为何当初云栀背叛祺婕妤时那样顺利,玟泽还作了人证。

冥冥之中,竟是因果轮回。

过了三个呼吸,又或许是五个呼吸,郦太医垂首沉声:“微臣不知昭仪娘娘此话何意。”

姜令音平静地看着他,端的是漫不经心的姿态,她说:“无妨。”

语气淡的不含任何情绪,偏说出口的话叫人毛骨悚然:“那人,郦太医联系上了吗?”

姜令音在赌。

她赌那个人对郦太医很重要,她赌这句话会让郦太医方寸大乱。

果然,下一瞬,她听到了一道极重的呼吸。

郦太医抬起了头,眼眸微眯,“娘娘说得是何人?”

他的反应在姜令音的意料之中,她莞尔:“本宫说得是谁,郦太医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郦太医却没被吓唬住,他紧绷着下颚,淡淡道:“微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他面上看不出异样,可姜令音察觉到他方才那一刹那的迟疑。看来,这人对他确实很重要。

姜令音底气更足,她轻笑:“郦太医既然不明白,想来是本宫记错了。”

她给自己斟了一盏满满的茶,轻轻抬了下手,“本宫也乏了,郦太医退下吧。”

说罢,她便不再去看郦太医。

等了一会儿,郦太医才敛衽起身,他飞快地瞄了眼正在悠闲喝茶的姜令音,眸色不由地深了深。

他知道令昭仪的话或许是诓他的,但他不能拿此事作为赌注。万一,万一她是真的瞧见了呢?令昭仪是宫妃,与永安宫那位不对付,与他一个太医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她又什么理由忽然找他说这种话?

短短的几息内,郦太医想了许多。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令昭仪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太医。

令昭仪入宫时间短,虽得宠,升了昭仪之位,但手中却没有权柄和人脉,她的根基薄弱,或许是香囊一事后,她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想试探他的反应和态度。

两个陌生人之间怎样迅速结盟?靠的无非是利益。

令昭仪手中有他的把柄,却不以此威胁他,想来是打算拉拢他。

那么投靠令昭仪,对他有利吗?

令昭仪颇得圣宠,入宫短短几个月便升为正三品之首,假以时日,她凭借宠爱定能坐到更高的位置。日后有了皇嗣,说不定就是名副其实的后宫第

一人。

这桩交易,他不亏。

想通了这些,郦太医重新跪下,“昭仪娘娘。”

他低垂着眉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微臣愿为娘娘驱使。”

姜令音却没急着回应,她撇了撇茶沫,静静道:“郦太医严重了。本宫只是想着,中秋将近,如此团圆之日,郦太医也盼望着那人的回应,不是吗?”

她的话说得很随意,郦太医的心却猛然一沉。

“娘娘宽厚。”他匍匐在地,姿态愈发恭敬,“微臣多谢娘娘,也愿娘娘得偿所愿。”

……

郦太医从扶摇殿走出来,背后已是一片冷汗。

他握了握拳头,手心也是一片濡湿。

中秋节,团圆日。

偏偏是这两个词。

是误打误撞吗?

郦太医自问自答,不会,不会是巧合。

令昭仪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说不定,她赶在这个时候对他坦白,也是在告诉他,她能助一臂之力。

以及,她要争夺宫权。

第一步,令昭仪得拿到操办中秋节宴会的权力。

令昭仪希望他做什么?他只是一个太医,能为她夺权做什么?

郦太医眉头紧皱,陷入深深沉思。

思来想去,他决定写信告诉她……

他不懂这种事,可她一定懂。

扶摇殿

郦太医走后,纤苓端着一碟莲子走进来,“娘娘,这是觉夏和冬灵去湖中采摘的莲子,奴婢同栖笺一道剥完了,娘娘尝一尝味道如何。”

“太医说,娘娘可以吃些莲子羹,或是叫御膳房那边用莲子给娘娘煲个汤,那些莲子芯,晒干后也能泡茶喝。”

姜令音“嗯”了声,吃了两颗莲子,她忽然想起什么:“蕙质公主的生辰是在何处举办?”

“在蓬莱殿上。”纤苓说着,不知不觉地笑起来,“蓬莱殿就坐落在月半湖中,到时候,娘娘要乘坐小船上去呢。”

姜令音咽下口中的莲子,顿时眉开眼笑,“陛下先前应允要给本宫一条船,正好本宫就坐那条船吧。对了纤苓,你和冬灵去问问,本宫的船可安排好了,船身上头刻了桂花,船桨上也有本宫的封号。”

纤苓“哎”了一声,转身去寻冬灵。

栖笺进来时与她擦肩而过。看向姜令音时,栖笺面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娘娘方才吩咐了什么,竟叫纤苓高兴成这样?”

姜令音随意道:“陛下答应给本宫一条船,本宫让纤苓同冬灵去瞧一瞧。”

栖笺似有一怔,很快,她若无其事地道:“娘娘怎么喜欢叫纤苓和冬灵一道行事?”

“冬灵对纤苓似乎有什么误会……”姜令音有点苦恼,声音也变得闷闷的,“当初她们是一道来的本宫身边伺候,情如姐妹,本宫不希望她们生了龃龉。”

栖笺含笑点头,“娘娘考虑的是。”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栖笺并没有同姜令音提及冬灵私下里对她说得那些话。她不提,姜令音也乐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蕙质公主生辰当天,姜令音终于被允许出来扶摇殿。

在殿里躺了几日,她觉得身子骨都懒散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姜令音情不自禁地伸了伸双臂,扭动了一下脖颈。

这时候,冬灵从外头来传:“娘娘,御前来人说方才有几位大人求见陛下,故而陛下今日无法同娘娘一道去蓬莱殿了。”

“知道了。”姜令音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与不与扶喻一道,都不影响今日她的好心情。

除了嫔妃们,被邀请参加蕙质公主生辰宴的宗亲和朝臣都要乘坐小船进入蓬莱殿,无一例外。

因而在宴会开始前一个时辰,便有人陆续登船。刚开始,人少船多,可眼看着宴会时间越来越近,乘船的人便多了起来——月半湖不算小,但船只数量有限,宫人们也不好让这些大人和主子们干等着,一时都有些急。

这时候,不知是谁问了句:“昭仪娘娘的船也能载人啊。”

姜令音的船上有她的记号,负责管理月半湖和船只的人都知道,那是陛下特意赏给昭仪娘娘的。前两日刚抬过来,扶摇殿的人就检查过了,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注意着。

掌事也是被催的没法子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亲自来到扶摇殿请示:“昭仪娘娘,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好在令昭仪是个好说话的,不用他再三请求就应允了。

掌事松了口气,自是千恩万谢。

身为后宫嫔妃,姜令音只需掐着点赶过去,所以她当下正在慢悠悠地吃着几块糕点垫肚子。

“娘娘还没坐过那条船呢。”冬灵撅着嘴,语气微恼,“奴婢将里头擦的干干净净,可不是给旁人看的。如此一来,等娘娘坐上去,指不定是什么模样。”

姜令音不紧不慢地安抚她:“好了,你做的这些事,本宫虽没看到,但看到的人,总会替你传一传,说不准在宴会上你还能听到旁人夸本宫的船呢。”

冬灵仔细一想,夸娘娘的船好,也就算是夸上她了。

她微抿唇,瞬间高兴了。

姜令音垂着眸,用云锦制成的帕子一点点擦拭着手指尖。

她也没料到扶喻给她的船只会有今日这一场利用。

人的心思有时候其实很好揣测。

地位越高的人,往往不会早早到达蓬莱殿。可今日来赴宴的人,以位高权重、身份尊贵者居多,那么不难想,在临近宴会开始前的某个节点,他们会被堵在岸边。

所有的船只都在移动,偏她的船一动不动,少不得会引起别人的关注。那时候,管船只的宫人迫于颇多的压力,自然而然会想到来找她借用。

那么,她仿佛没有理由拒绝。

她的船区别于寻常的船只,不仅里面的空间更大些,而且外围装饰得也更加华丽。

在时间充裕,有的选的情况下,她的船会成为众人最受欢迎的。

嫔妃们也不例外。

第109章 落水“陛下落水了——”

如姜令音所料,嫔妃们来到岸边,看了看湖面上的船只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看着更大、更华丽的船只。

被告知是令昭仪所有后,她们更加放心了。

她们之中,自是有人惧水,也多的是不会凫水之人。所以,她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令昭仪的船比普通的更安全。

姜令音从步辇上下来时,她的船正好停泊在岸边,眼尖的掌事看到她的身影,立即迎上来:“昭仪娘娘万安,今日多亏了娘娘的船……”

掌事极尽奉承,姜令音听着,唇边也泛起一抹笑意:“掌事不必过谦,此事也有你的功劳,待今日过后,本宫定会替你向陛下说道说道。如掌事这边不拘于规矩之人,甚好。陛下一向欣赏这样的人。”

她点到为止。短短几句话,便让掌事笑得满脸褶子。

“哎呦,奴才当不得娘娘这般夸赞。”

掌事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行动上却愈发恭敬,俨然将姜令音当成了再生父母。

谁不知如今令昭仪最得陛下恩宠,若是她能在陛下面前提他一嘴,陛下岂能不注意到他?飞黄腾达,他触手可及。

“娘娘小心脚下。”

姜令音拎着裙角,小心地踏入船板上。

船上已经有两位嫔妃,见姜令音上船,她们纷纷起身,“昭仪娘娘。”

是沁婕妤和段采女。

姜令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段采女,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船中宽阔,容纳进数十人也绰绰有余。

姜令音不是会主动找人说话的性子,从前不是,如今更不是。沁婕妤知晓这一点,便笑着找了个话题:“听闻这船是陛下赏给昭仪娘娘的,多谢娘娘慷慨,让妾身今夜也有幸搭一程。”

从姜令音刚入宫开始,沁婕妤就对她颇有照顾,二人之间没什么龃龉,姜令音也给她这个面子。

“倒不是本宫慷慨,只是掌事的求到了本宫那儿,本宫若是不应,传到朝臣大人们的耳中,岂不是落了皇室的颜面。”

冬灵立即闷闷地道:“是啊,我家娘娘这也是第一次坐呢。”

她看着有些不高兴,姜令音的神色也有点勉强。

沁婕妤笑一笑,没再接话。

在二人看不到地方,姜令音目光随意地扫了眼脚下的船板。

她的一番话是让二人知道:是掌事相求在先,其次,她也是第一回 坐这个船。所以,一旦出了什么事,都不该是她来承担。

沁婕妤和段采女不知她话中的深意,但之后事发,她们想必也会先入为主。这就是姜令音要的效果。

暮色四合,繁星点点。

月色和宫灯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蓬莱殿内

灯火通明,一如白昼。

姜令音进殿后,自然而然坐到了姜衔玉的下边。她刚落坐,便见顾静姝正抱着蕙质公主在同一个老妇人谈笑。那妇人眉眼间有几分英姿,看着年纪,约莫就是那位顾家主母,当年那个名动长安的燕家嫡长女。

姜令音很快收回视线,情绪却莫名低落起来。

姜衔玉离她很近,仿佛是察觉了什么,竟拉着皇长子来同她说话:“令妹妹。”

皇长子先前认过她的脸,这会儿也跟着喊了声“令娘娘”。他不是姜衔玉亲子,模样自然无半分相像的,可他脸上的笑容,却与姜衔玉如出一辙。

姜令音冷淡地应了声。

她不想同姜衔玉和皇长子有过多的接触。

姜衔玉却偏要惹她心烦,无视她疏离的态度,继续缠着她:“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祖母年岁已大,今年便不得来行宫与我们相见。令妹妹,你若是有什么话想对祖母说,不妨写个信递出去?想来祖母也惦记着你。”

姜令音嫌她烦,话语中不免带了点刺:“诚妃娘娘记挂,自个儿写信就成了,不必拉上我。祖母若是惦记着我,当初便不会对我放任不管,让我在雍州自生自灭。怎么,十多年都不曾想念,我入宫不到一年,她便思念了?”

姜衔玉一愣,“令妹妹,你……”

“诚妃娘娘。”姜令音打断她的话。

她叹了口气,神情一片认真,“你偏要我将话说明白是吗?”

姜衔玉呼吸一轻。

“好,那我便直说了。”姜令音看着她,一字一句,“我走到今日,从没有仰仗过姜家半分,所以,请你,还有你口中的姜家,都别来招惹我。”

“我嫌烦。”

她嗤了一声,随即撇过脸。

姜衔玉愣在原地,一时有些无措。皇长子虽没太听懂姜令音的话,但到底会察言观色,他很快缩进了姜衔玉的怀中。

“母妃……”他攥着姜衔玉的胳膊,颤声唤回她的思绪。

姜衔玉低头摸了摸他的头,开始轻声安抚他的情绪。

二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被一旁的瑾妃和沁婕妤收入眼中,她们敛着眉,没泄露出异样的表情。

姜令音没在意旁人的目光,甚至她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她与姜衔玉的不睦。

她是她,姜衔玉是姜衔玉,不要将她们混为一谈。姜衔玉的背后是绥安侯府姜家,但她的背后,空无一人。

最好是将她与姜家割席。

扶喻或许并不会在意这一点,但这是她的态度。

……

生辰宴会上难得的没出任何岔子,一直到人群陆续散去,瑾妃才松了口气。

看着陛下和令昭仪相携而去,她反而抿了一丝笑:“如今的令昭仪,竟比从前的蕙妃还要得陛下的宠爱。”

她很少谈及蕙妃,这会儿显然心情不错。倚琴便也笑了笑:“再得宠又如何?”

瑾妃不可置否。

蕙妃是得宠,还诞下了皇长子,可她却没享福的命,连生的皇子也喊别人“母妃”。

令昭仪呢,年轻好颜色,不过是以色侍人。膝下没有子嗣,手上也没有权柄,光靠陛下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倚琴知晓她高兴的原因,接着道:“如今淑妃娘娘不在行宫,顾婕妤又要照料蕙质公主,想来今年的中秋宴会,陛下要另选人来操办了。”

“眼下除了娘娘,还有谁有这个资格呢?”

瑾妃看她一眼,正欲说什么,外间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便有宫人急匆匆来报:“瑾妃娘娘,不好了,陛下落水了——”

瑾妃倏然站起身,“什么?”

霎时间,她的脑子一片茫然,以至于宫人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顾不得仪态,撇开倚琴的手,迅速往殿外走去。

倚琴心里顿时一咯噔,短短几息内,她明白了自家娘娘这般焦急的原因:今日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娘娘需要靠着今日的宴会得到操办中秋宴会的权力。

好不容易淑妃娘娘不在,一旦娘娘将中秋宴会操办好,让陛下瞧见,往后回到宫中,协理后宫之权难道还少得了吗?

陛下先前之所以不让娘娘接触宫权,便是因为娘娘要照顾二皇子,不得分神。可如今二皇子年近五岁,再过一年便是入学堂的时候,到时候,娘娘完全有精力处理宫务。

再者说,陛下明显有分散淑妃手上权力的意思,顾婕妤都能协理后宫,娘娘位分仅次于淑妃,为何不能?

今日的宴会,万分重要。

对姜令音来说,也是如此。所以,她不能错过这次送到手边来的机会。

只是,她原先并没有打算让扶喻落水。可谁让,扶喻要同她一道离开呢?

姜令音靠在扶喻怀中,神色格外平静。

耳畔边,是扶喻怒不可遏的声音:“查!给朕严查!”

一声令下,周围的侍卫和宫人都行动起来。

瑾妃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她堪堪平复心绪,上前福身,“陛下,是妾身来迟了,不知方才出了什么事?”

围绕在扶喻四周的嫔妃不约而同地看向她,见扶喻没有开口的意思,沁婕妤只好上前一步,苍白着脸,回她的话:“瑾妃娘娘,陛下和昭仪娘娘坐的船只不知何故渗了水。”

她点到为止。

瑾妃脸色蓦然一白。

所有的船只她都命人检查过,怎么会出现渗水的现象?还恰好是陛下乘坐的那只?

她扫了眼四周的情况。

宗亲和朝臣尚且不曾全部离开,他们虽低垂着头,目光没落在她身上,却还是叫她打了个寒颤。

说是落水,但发现及时,又有侍卫护着,扶喻并没有掉入湖中,只是衣角沾了水。可即便如此,也算是损伤龙体。

这罪,可不小。

瑾妃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姜衔玉,也毫不犹豫地跪下请罪,“陛下恕罪,今日之事,妾身一定调查清楚。”

扶喻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不必了。”

他可以容忍后宫嫔妃间的小打小闹和争风吃醋,但此事事关皇室颜面,大庭广众之下,他差点跌入湖中,简直可笑!

姜令音用余光去看瑾妃和姜衔玉的反应。她知道,不论事情最后的结果如何,她们都不可能再操持下一次的宴会。

即使与她们无关,她们也不知情,可又怎么样呢?扶喻会在乎吗?

他不会。

他这个人,行事常常无视规矩,随心所欲,却也有自己不可触碰的点。

恰好,脸面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姜令音突然庆幸她是同扶喻一道差点落水的。

在扶喻眼中,她同他是一样的无辜。

姜令音身上也没湿多少,但夏日的衣裳单薄,扶喻不肯松开她,让旁人看了她去,便一直将她护在怀中。一直到回到含清殿,扶喻才叫芮姑姑带她下去换衣裳。

宗亲和朝臣们哪想知晓宫闱之事,一得到扶喻的吩咐,就着急忙慌地坐着被侍卫们检查过的船只陆续离开。

其他人则跟着扶喻来到含清殿。

两位皇子和公主被宫人们各自带下去,瑾妃和姜衔玉虽没再跪下,却没得赐座,嫔妃们便依照位分高低自主站成了两列。

姜令音在换衣裳的时候,侍卫们则在检查船板渗水的原因。

等她出来时,正好听到苏穆清在禀告:“……臣以为,是有人蓄意松动了船板。”

“微臣审问过掌管船只的宫人,他们说,这船只是掌事的今日宴会前向昭仪娘娘借用的,使用前也都仔细检查了一番,且船只来回了好几趟都没有渗水的现象。”

苏穆清一顿。

他的眼前划过一片胭脂色的裙角。

而后,是女子清脆的声音:“的确如此,陛下,妾身去蓬莱殿时,便乘坐了一次。”

沁婕妤和段采女也上前道“是”,且不曾发现异常。

顾静姝沉吟道:“陛下,

船只宴会前既然还好好的,那只能是宴会时被人动了手脚。”

动手时间范围缩小后,在场人的嫌疑却缩小不了。

第110章 宫权“赐协理后宫之权。”……

当时她们都在宴会之中,都有可能吩咐宫人去做手脚。只是,殿外四处都有侍卫看守,谁能躲过他们都眼睛对船板动手脚呢?

还偏偏挑中了令昭仪的船?

苏穆清对此有些困惑,却没急着说出口。

旁的船只都没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令昭仪独有的船。这怎么看,都像是针对令昭仪的。

扶喻想到这一点后,眸色深了深。

他不会相信这是个巧合。

同样,他也排除了女子的嫌疑。

船只在名义上是女子的,她有什么理由对自己的船只动手脚?

况且,谁也不知道他今夜会同女子一道乘船离开。

扶喻兀自沉思了一会,冷声:“继续查,今夜所有靠近过船只的人,都带下去审问。”

既然是宴会开始后才为人所破坏,那只要仔细审查出入蓬莱殿的宫人,看看有什么异常之处,毕竟寻常宫人不可能有机会触碰船只,即便此人躲过了侍卫的眼睛,但想要不留蛛丝马迹,是绝无可能。

姜令音眼神微动。

当然不可能是当着侍卫们的面破坏船板,今日宫人们来来往往,人员混杂,且侍卫轮番值守,但若有人潜入湖中,掐紧了那换人的间隙,又有多少人能注意到湖面上的动静呢?

只是,做事必会留有痕迹。

扶喻下定决心要彻查,那跟在各宫嫔妃身边的宫女自然也被列入范围之中。

脚步穿梭声隔着帘子传入众人耳畔,不安的心绪在殿内悄无声息蔓延着。

不多时,一个宫女被带着跪到了殿中,宫妃中,有人眉心一跳。

庆望躬身:“陛下,诚妃娘娘身边的兰汀曾在宴会期间坐船离开了蓬莱殿约莫两刻钟。”

姜令音几乎是下意识地转看向姜衔玉。

姜衔玉还算镇定,她盈盈福身,道:“回陛下,妾身确实吩咐兰汀出去了一趟。”

“大皇子在宴会上咳了两声,妾身担心他受寒,便命兰汀回去讨了一件衣裳。”

她这么一说,扶喻倒也有印象,只是他望着兰汀,神色晦暗,“什么路程来回需要两刻钟?”

兰汀身子颤了颤,勉强稳住心神道:“回陛下,奴婢本该一刻钟就能回来的,只是路上不慎撞了尚食局的人,弄脏了衣裳,这才耽误了时辰,尚食局的女史能为奴婢作证,还有奴婢换下的衣裳也在奴婢的屋子里。”

她说得话,自有人去证实。

很快,芮姑姑带着检查的结果回来:“陛下,确如兰汀所说。”

姜令音忽地蹙起眉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兰汀。

沁婕妤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不由地出声:“昭仪娘娘可是想到了什么?”

扶喻也有点意外:“怎么了?”

顶着众多的视线,姜令音上前两步,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兰汀,定到姜衔玉的脸上。

“诚妃娘娘,我记得,兰汀会凫水吧?”

姜衔玉脸上的表情倏然愣住,她这是什么意思?

兰汀的脸色也有一刹的白。

“昭仪娘娘怀疑奴婢?”

她的确会凫水,这件事只有姜衔玉和几个人知晓,姜令音也在其中。但她没想到,令昭仪竟然会因此怀疑她,怀疑自家娘娘。

姜衔玉不可思议地看着姜令音,“令妹妹,你这是何意?”

兰汀是她的陪嫁婢女,怀疑兰汀和怀疑她没什么区别。

姜令音扯了下唇,“只是恰好想到了这一点罢了,怎么算是怀疑呢?”

众人知道令昭仪和诚妃关系不和,却没想到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以至于令昭仪会怀疑诚妃对她动手。她们愕然着,一时间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姜衔玉哑声。

姜令音的话却提供了另一个调查的思路,没过多久,苏穆清再次来禀告:“启禀陛下,臣带人沿着月半湖搜查了附近所有的宫道,在吟风长廊处发现了一连串湿脚印,只是湿脚印在长廊尽头就消失无踪了……但并不曾有宫人看到此人模样,微臣以为,此人应当是破坏船板之人。”

苏穆清将查到的情况一板一眼地道出。

“臣量了那一串脚印,确定是属于一人,且当为女子。”

是女子,会凫水,衣裳沾了水,不在蓬莱殿……满足条件的,满行宫不知有多少人。

扶喻眉头轻皱。

他的目光古怪地划过兰汀,那么,符合所有条件的她,真的是巧合吗?若是巧合,幕后之人,单单只是想挑拨女子和诚妃吗?

“苏穆清,接着查,庆望,继续挨个审问。”

扶喻俯视着底下众多的人,将她们的神情纳入眼底。

她们面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不安和凝重,看起来都是不知情的无辜之人。

唯有女子,视线虚落在半空中,察觉他的视线后,面无表情地迎上来。

四目相对后,扶喻注意到女子眼底泄出的三分茫然,以及那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指。

他默了一瞬,摆手道:“今日天色已晚,都先下去吧。”

“令昭仪留下。”

“妾身告退。”嫔妃们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姜令音,小心翼翼地依次离开时,姜令音却朝着扶喻一步步靠近。

“陛下。”

她停在一个恰当的位置,既不算近,也足够让扶喻伸手就能拉住她。

她这样的态度,仿佛有些谨慎了。

扶喻眉眼间的情绪寡淡了些许,“过来。”

姜令音看了他一眼,挪了挪步子。

“这副样子做什么?”扶喻不解。

“陛下,都是妾身的错。”姜令音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很轻,“若非陛下同妾身一道,您就不会差点落水了,这船只是您赏给妾身的,今日之事,料想也不会是针对陛下而来……”

扶喻拧眉打断她的话,“你做错了什么?”

正是因为这船只是他给女子的,他才更加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发生。幕后之人,利用了他对付女子。倘若他今日不在女子身边,只靠她身边的宫人护着,女子指不定要遭多大的罪。

他有一股子气,却不是冲着女子而去。

扶喻揉了揉眉心,将郁气散了些,而后不由分说地将女子拉到自己身边。

“好了,难道朕还会怪你连累

了朕不成?”

他握住女子的手指,明白她的心思,若非真的自责,女子就不会连诚妃也怀疑上了。

“诚妃到底与你同出姜府,愔愔,你何必……”

扶喻叹息了一声。

他看得出来,今日诚妃可被女子狠狠伤到了。

姜令音撇了下唇,闷声:“妾身对事不对人,那种情况,兰汀的嫌疑本就是最大。妾身难道要因为诚妃与妾身同出自姜府,就要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吗?”

扶喻摇了摇头,“诚妃不是那样的人。”

姜令音垂眸掩住情绪,她没说话,嘴唇却紧紧抿成一线。

表现出的态度明显是不信的。

她对诚妃的敌意毫不掩饰,扶喻自觉知道些缘故,不愿见她这副模样,便柔和了语气:“好,朕答应你,会让人好好查的,若真是诚妃,朕也绝不会轻饶。”

姜令音抬眼,对他哼了哼:“诚妃娘娘温柔贤良,陛下这般相信她也无可厚非。若今日换成妾身,恐怕谁也不会相信妾身无辜。”

扶喻难得的哑了声。

他不知该怎么说,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的确如她所说,相比名声,诚妃在宫人口中确实称赞者居多。

扶喻敛了敛眸子,搂着女子须臾,他倏然开口:“愔愔,朕记得你手中经营了好几家店铺。”

姜令音陡然意识到什么,她微不可察地轻了呼吸,“是,陛下为何这样问?”

她尽量表现得神色如常。

“妾身母亲出身商贾,幼年时,母亲曾教导妾身看账簿,拨算盘,妾身虽贪玩,但多少也学了一些。母亲走后,名下所有的铺子都交到了妾身手上……”

她一顿,神色莫名地盯着扶喻,“陛下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盯上了妾身手中的银子?”

在宫里生存,光靠她少得可怜的月俸肯定是不够的。在打赏方面,她出手很是阔绰,扶喻不止一次提起过。

对上女子警惕的目光,扶喻蓦然失笑。

“想什么呢?朕还会贪你的银子不成?”

冷不丁挨了一个弹指,姜令音顿时不服气了:“那陛下忽然提起妾身的铺子做什么?不瞒陛下,母亲可是告诉过妾身,以后这铺子只能传给妾身的女儿,旁人不得沾染半分。”

扶喻一时哭笑不得。

他攥住女子作乱的手腕,倏然轻笑了一声:“女儿——愔愔想生个女儿?”

他垂着眸子,故意用指腹摩挲着女子的轮廓,继而不紧不慢地道:“若能生个同愔愔长相相似的女儿,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生一个应当不够,愔愔觉得呢?”

“陛下!”姜令音顿时面生燥意,“还没影儿的事呢。”

扶喻挑了下眉,“怎么没影了?朕金口玉言,说不定再过不久,愔愔就能心愿达成了呢?”

“陛下!”被拦腰抱起时,姜令音忍不住惊呼一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话题忽然就偏成最后这个程度。

一夜荒唐。

翌日醒来后,姜令音还不甚清醒,她揉了揉刺痛的双目,正欲起身,便见杪夏端着铜盆脚步轻快地走进来,她面上含着深深的笑意,仿佛遇到了什么喜事。

姜令音看了她一眼,没急着问。

杪夏将面巾沾了冷水递给她,微凉的触感顿时叫人清醒了许多。

“娘娘。”杪夏唤了一声。

姜令音一边将面巾扔进盆中,一边偏头看她,“有什么好事,叫你这样高兴?”

她们正处在含清殿,因而杪夏笑嘻嘻挨着她,却压低了声音:“方才陛下叫庆望公公出去传圣谕了。”

姜令音“哦”了声,不以为意:“你听到是什么圣谕了?”

杪夏重重地点头,面含期待地看着她,“娘娘不妨猜一猜?”

姜令音敲了敲她的额头,忍俊不禁:“你如今竟跟我打起了哑迷。”

杪夏笑意更浓。

自从跟着姜令音入宫后,杪夏就很少露出这样由心而发的笑容了,她肩上担着许多的责任,除了侍奉姜令音,她还要看管所有侍奉姜令音的宫人,以及熟悉宫中的各种规矩。

她知道,自己不能露怯,丢了自家小姐的脸面。

同时,她也很久没有这么与自家小姐亲近了。

姜令音心中一动,抿出一丝笑,她想了想,问:“可是与我有关?”

“是,娘娘聪慧。”

杪夏的脸上止不住笑意,她一字一句道:“陛下口谕,即日起,赐昭仪娘娘协理后宫之权。中秋宴会也将由娘娘全权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