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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探花阴湿爱 茸十七 22018 字 3个月前

云鹃仰天长叹。

就连三夫人都忍不住跟孙妈妈说:“你说四丫头是怎么回事?日常里觉得也不傻啊,可怎么竟如此没眼色。瞧不见她姐姐们是怎么做的,不知道学着点?”

孙妈妈想了想,说:“却也没有什么让人挑错的地方。”

那倒是。

四娘敦厚友爱,从来不跟姐妹争强掐尖,还特别会照顾人,五娘和周姨娘生的小四郎都喜欢黏她。

对长辈也恭敬顺从,该有的晨昏定省都有。

你说她什么地方做错了,那真没有。就是木讷,不知道讨好嫡母。

“嗐,我也不是计较这个。”三夫人摇着扇子说,“就是觉得孩子有点傻。”

孙妈妈奉承道:“许是打心底就信夫人。夫人宽厚慈爱,这般好的嫡母怎会坑她。所以才不多想?”

因头上还有老夫人时时添堵还要挑错,三夫人一贯也十分小心,不敢叫老夫人拿了什么把柄,也自认自己并不苛待庶女们,是个大度的正室、宽厚的母亲,被这马屁拍得十分舒服。

三夫人果然是不坑庶女的正常正室,虽然四娘不像别的女儿那样巴结她讨好她,但是等三娘和四娘都及笄了,她也是该给这俩孩子张罗还是得好好张罗。

及笄之后,姜清杳经历过两三次被和三娘一起唤过去见人,还有外出赴宴,就知道自己是在被相看了。

这几年,她的小日子过得实在岁月静好,安稳无声,但也没有忘记在这个时空最终要面对的嫁人这件事。

也不是没考虑过别的出路,比如自梳、经商等等。只是经过观察和试探,发现要么环境不允许很难实现,要么风险过高。实际上这里法律上都不保护未嫁女的私有财产,在你出嫁之前连你这个人都是属于父母和兄长的。

女子是在出嫁的时候通过嫁妆才获取了私有资产。

又考虑女户,想看看能不能独立出去。毕竟以前另一个时空的小说里女主经常动不动就自己立个女户,脱离亲族。

可几番打听才知道,女户是官府对特殊女性的照顾政策,属于畸零户,有许多税收和徭役上的优惠。你得既没有婆家也没有娘家,是死了丈夫的寡妇活着六亲全无的孤女,还得一心守节,官府才给你立。否则,官府不会平白让你占便宜。

如果将来真成了寡妇或者和离,倒是可以运作一下。但就以眼前父母俱在、三兄一弟还有一大家子叔叔伯伯和堂兄弟完全没分家的这种情况,姜清杳是不可能单立女户的。

一个闭环:想过不被掌控的人生就得脱离原生家庭,不嫁人就不可能脱离原生家庭,嫁了人又要被夫家掌控人生。

糟糕的是,她真被人相看中了,竟比三娘还先了一步。

她被唤过去见了一位已经见过的夫人。三夫人矜持地夸赞:“不是我说,我们四娘啊,是几个孩子里顶顶敦厚的那一个。别看她行四,可她姐姐们都常觉得她才像姐姐,极会照顾人的。”

那位夫人一边笑吟吟地听着一边点头,最后取出一支镶着珍珠的钗,郑重地给她插在了发髻里。那颗珠子有莲子大,也是门当户对的富裕人家。

很好,很有仪式感。

只是对不起啊,姜清杳几乎是从穿越的第一天就开始为这件事做应对的准备了。

晚上三夫人向姜三老爷汇报自己的工作成绩:“刘家的嫡次子,这可不算差吧。我可是费尽心思给三娘四娘挑好的了。”

姜三老爷问:“怎地看中了四娘没选三娘?”

三夫人道:“那不就是眼缘嘛。两姐妹年纪一般大,那就哪个合眼缘便取哪个。”

其实三夫人是明白的。

刘夫人就和她一样有三个儿子,嫡长子受器重将来要支撑门户,嫡长媳就受重视。嫡三子是溺爱的小儿子,未来的小儿媳也跟着受疼爱。

这夹在中间的二儿媳,就得找个不争不抢的,既不能跟长嫂争权,也不能跟弟媳争宠。

三娘急于表现,掐尖要强的模样被刘夫人看出来了。反倒是四娘总往后退让着三娘,正是刘夫人想要的次子媳妇。

姜三老爷本想去周姨娘那里,但三夫人跟他正经谈走六礼的事,他走不脱,最后就歇在三夫人这里了。

三夫人又跟他商量:“大郎我瞅着读书也就那样,咱自家孩子自己明白,不像他沈家表弟那样,十一岁就能中秀才,眼瞅着以后是要中举人中进士的。要不然……”

姜三老爷知道她想什么。妹夫那边早就给他铁口直断了:大郎,秀才之才。

后来果然中了秀才,只后面参加乡试却落第了。大郎自己都说:“我不行的。”

但姜三老爷知道老太爷是非常期望家中子弟能出个举人的。老太爷倒也不好高骛远,家里第三代能读书,能出个举人就是他的目标。他很务实,甚至都没幻想出进士。

但秀才到举人到进士,看似三个台阶,实际上每一级都对没有天赋的人来说都隔着天堑。

三夫人只料理自己这一房之事,眼界没有那么远,什么改换门庭之类的,自有老爷子和相公操心。她更操心她这一亩三分地。

大郎中了秀才她便已经满足了,何况大郎自己也说过自己并无天赋。三夫人就想让大郎早点参与家里的生意,早来早占嘛。

但姜三老爷毫不犹豫拒绝了:“别胡闹,老爷子才拨了两座山头的桑园给我打理,这时候你让老爷子失望?老二没拿到这两座山头,老太太本就看我不顺眼了。这时候别生事啊,别给她话柄。”

三夫人立刻偃旗息鼓了:“好。听你的。”

第二天刚起身正梳头,婢女就来报:“四姑娘屋里的云鹃一直在外头候着呢。”

三夫人诧异,唤了云鹃进来:“怎么大清早就过来了,四丫头有什么事?”

云鹃有些慌:“姑娘昨天晚上就发烧,一直胡言乱语。”

“昨天还好好的,怎地就病了?”三夫人只道是普通的生病,像往常一般处置,“去跟管事说,请杨郎中过来给看一下。”

哪知道云鹃却道:“夫人,四姑娘该不是普通的风寒,我瞅着、我瞅着……”

三夫人眉头蹙起:“嗯?”

云鹃害怕地说:“……像是魇着了。”

真是半点都不能小看眼前的小孩,只能也端起来向他道谢。

又亲自送小孩到院门口。

“表姐留步。”小男孩说,“表姐要注意饮食,孝中也莫要荒了作息,坏了身体。”

此时是下午,日头正好。

小男孩生得眉清目秀,眸光又亮又正。

穿过来两天的姜清杳在这一刻忽然感到身周的一切都真实起来——砖刻也好,木门也好,身边的婢女也好,面前的男童也好,都变得真实、有质感了起来。

姜清杳终于放下了又虚又飘像做梦似的感觉。

她是“姜清杳”了。

这是姜清杳的表弟。从未谋面的姑母、小小年纪的表弟,府中贵客,远道而来,可以算是在第一时间就过来关心新丧生母的姜清杳。

这一刻,这个世界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姜清杳不再紧绷,她的肩膀放松了下来,恳切地再次道谢:“表弟,务必代我问候姑母。”

小孩子有时候其实比大人更敏感,人的真诚与虚伪都能感受得到。

沈观看着姜清杳的眼睛,能感受得到她的感动。

他点点头:“表姐留步。”

小小少年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回到了母亲出阁前的院子,去向母亲覆命。

沈夫人见他回来,道:“还挺快。”

又问:“小四怎样?”

便是最迂腐的老夫子,也不会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板板正正的,在自己家里也一样会歪着靠着翘个脚什么的。

屋里没有外人,沈观在母亲面前也放松起来,不复先前在亲戚们面前谨言守礼的模样,屁股一抬也上了榻,终于有了几分孩童模样,道:“表姐不错,丫头不怎么样。”

果然沈观笑吟吟地:“原来清杳成婚前就这么主动地了解我了。”

他又是一脸“清杳主动了解我,清杳心里有我。”的表情。

姜清杳脸热得厉害,还是决定挣扎一下:“这是岳薇给我的,因着我不认识你,她便帮我打听了下。”

沈观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边将手上的册子翻到某一页,指指:“清杳,这儿不准儿。”

“我从没和陈公子在街头打斗过。”他一脸嫌弃。

姜清杳倒是有过耳闻,这算是沈观为数不多的影响不太好的传闻了。

“那是怎么回事?我听不少人说你们在街上打斗呢。”

“我阿爹说,陈公子似乎还挂了彩。好一段时间没出门。”

姜清杳印象特别深,只因为这个陈公子算得上抚阳为数不多的长相俊秀,又为人不错的青年了。

姜县令一度看好陈公子,提亲册子上将他留了许久,一直到最后才划掉不再考虑。

第 27 章 第 27 章

姜清杳有些好奇沈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闻。

沈观先是嗤笑一声:“不过是他因着气愤失了理智,路上见了我出言不逊,试图对我出手却被我躲开后,又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得被引为坊间茶话罢了。”

姜清杳打量他,总觉得他话里对陈公子有些不易察觉地敌意。

因着在姜清杳眼中,沈观平日里的为人处世,实在可以算得上翩翩君子,温和有礼。

少见他这般形容别人。

姜清杳不由得问:“陈公子气什么?”

沈观又笑,拿着手里的册子翻来翻去,眼也不抬:“谁知道呢,兴许是因为姜县令撞见了他父亲寻花问柳,私下里觉得其家风不正的话,被底下人传出去了吧。”

沈夫人在娘家待了两个多月,颇为舒心。

因姑娘回家是娇客,便是嫡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拿捏她,更有父亲压着,嫂子顶着,她在娘家真真是比从前做姑娘的时候还放松。

但新科进士的探亲假有限,且终究娘家只是娘家,她如今是沈夫人,还是得回自己家去。

洒泪道别了父亲兄嫂,带着儿子沈观登上了回京的船。

又有一位也是京城来的赵夫人,是替在京城的婆婆回来还愿的。两人原就是在京城认识的,沈夫人先回来,赵夫人是知道的。待赵夫人也来了,便知会了她。两位夫人正好结伴一同回京。

这日船行到某处靠岸补给,赵夫人派了人过来请沈夫人过船去。

“我们夫人得了一盆好花,特请夫人共赏。”

旅途最怕无聊,沈夫人欣然应约,去了赵夫人船上看了,轻拍赵夫人手臂,嗔道:“特特叫我过来,这般排场,我还道是什么名花。这不是玉帘?就这?花又在哪,叫我来看花苞吗?”

赵夫人笑吟吟:“你只说养得好不好吧?”

沈夫人细看,虽只是常见的玉帘,但养得茎叶葳蕤,花苞饱满,点头赞道:“养得确实好。你这是给谁弄的?令婆母?你可真有心。”

赵夫人的夫家娘家俱是怀溪的,沈夫人的娘家是怀溪的,因这一点关联,沈夫人与赵夫人在京城便常走动,对她家的情况十分了解。

“却不是我刻意,实是撞上了。”赵夫人说,“我娘家嫂嫂陪我去东林寺停了几日,有个小姑娘上山守孝。我嫂嫂喜欢人家可爱,着人送了些点心过去。小姑娘十分知礼,送了这盆花做回礼。”

“我正琢磨着给我婆婆带点什么回去以解她思乡之愁呢,忽然我嫂嫂唤我过去赏花。我一看,好一盆玉帘。你说这不是正撞上。我离京前我婆婆还曾念叨她昔年院墙下的玉帘呢。”

“正好。我与嫂嫂一说,嫂嫂便将这一盆让给了我。你瞧这花苞,还有这新出头的,路上应该能开一茬,待到了京城,应该还能再开一茬。”

沈夫人笑道:“你这是什么运气,就该着你了。”

赵夫人忽然想起来:“对了,那小姑娘说是姓姜的。不知道是是不是你娘家人,哪一房哪一支?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可我嫂嫂说,每日里大师父的晨课,她都不急不躁能听完。看着也就七八岁的年纪,这年纪我家那几个个个猴似的,要似这般能坐得住,也就你家曦哥了。”

沈夫人听赵夫人这么一说,正要说“我也不知”,话到嘴边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个侄女可不就是去了东林寺?

她回娘家要见的亲朋故旧太多,往她跟前凑的侄子侄女甚至侄孙、侄孙女都有了,这个连面都没见到的亲侄女差点被她忘了。

不会是她吧?

问了问,是为生母姨娘守孝的,果然。

“是我侄女啊。”沈夫人称奇,“我都没赶上见她,竟叫你遇到了。”

赵夫人扼腕:“早知道是你亲侄女,实该多去关心一下。这孩子每日里一听完经就走了,从不嬉戏玩耍,我和我嫂嫂一次也没捞着过她。可惜了。”

沈夫人回到自己船上,沈观正在读书,放下书本问:“赵婶婶那里的花赏得如何?”

“哪里有花,只得一串花苞。她就是叫我过去闲聊罢了。”沈夫人笑道,“只一个事,你想也想不到,竟这样有缘。”

遂把赵夫人与姜清杳这点浅浅缘分与沈观讲了。

沈观也有点意外,却点头:“这听起来的确像表姐。”

沈夫人笑道:“说得就跟你与小四多熟似的。你不过就与她只见过那一次罢了。”

沈观正色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小小孩一本正经地跟你说什么倾盖如故,直叫沈夫人哭笑不得。

沈观继续看书,脑海里不自禁地又想起亲舅舅这一房的这个四表姐。

温柔,是他亲身体会的。

孝顺,是大家都看到的。

沉静,知礼,娴雅,淡泊,是赵夫人描述出来的。

大约就是这么一个印象。

但这都不重要,沈观与这表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或者此生还有无机会再见。

他坐在窗边,淡金日光里,翻过一页书。

什么表姐表妹,自有她们的爹娘怙恃。他的心思都放在了书上,其他都如浮云随着一缕清风飘出窗棂散了去。

时光一晃而过,转眼就要过年。

要不是管事每个月都会过来汇报一下,三夫人都快忘了还有一个庶女在山上。

“怎么回事?”三夫人听了禀报不禁诧异,“记名弟子?”

刚送完补给从山上下来的婆子回话:“是,姑娘亲口与我说的,还带我去见了首座。首座说咱家姑娘有慧根,收了作记名弟子,让老婆子回来说与老爷和夫人知道。”

三夫人将信将疑:“就小四?”

那孩子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真没看出来有什么慧根。

婆子得了姜清杳的赏钱,使劲夸:“说是咱们四姑娘日日礼佛,夜夜抄经,感动了首座。”

“我就说。”三夫人啧道,“也没见她在家里有过什么慧根,怎地去了寺里突然就有慧根了。”

等三爷回来,三夫人有点羡慕地告诉三爷:“这傻孩子,还有点傻福气。”

什么福气,三爷差点气笑:“不过是和尚们又找由头刮香油钱罢了。”

三夫人忙啐道:“快别胡说,不敬佛祖。”

“我哪有不敬佛祖,我说的是和尚们。佛祖是佛祖,和尚是和尚。”

“那也别乱说话。”

三爷问:“小四不回来过年?”

三夫人嗔道:“上个月不是就跟你说了,我说这个月接她下来,她自己说既都守了这许久,干脆守满。”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会因为时间和空间变得疏远单薄。

燕姨娘故去了有十个月了,三爷又纳了年轻的新妾,那点伤感早就过去了。再看姜清杳守孝,也没太多感动了,只是觉得“孩子还不错”。

“也好,成全她一片孝心。”三爷道,“只这个记名弟子,又要怎样?”

男人们在外面跑营生,接触各色各样的人多,对“人”没有那么信任。虽崇信神佛,但对僧尼道士还是视之以人的。

妇人们却成日守在家里,见的人少,又有许多根本连书本都没摸过的,便更容易被这些三教九流的给哄骗了去。

三夫人果然道:“自然要备些香油、钱帛送上去。”

三夫人这么大方自然不是为了姜清杳。

“小四都当了弟子了,是自己人了。”三夫人道,“佛诞的时候,总不会让咱们再订不上院子。到时候旁人都订不上,独我能订到,不信老太太不高看我一眼。”

庶子媳妇到底在嫡母手里活得是要辛苦一些的。

三爷想到妹妹沈夫人走之前也跟他掏心窝子“嫂嫂不容易,你待嫂嫂好些”。他点点头:“你看着去办。多添点。”

又想起姜清杳,道:“替小四把礼物也准备上。”

三夫人:“我办事,你放心。”

姜清杳在山上眼巴巴地等着呢,等了几日果然等到了姜府送来的东西。香油钱帛是给寺庙的,但崭新的僧衣、袈裟、芒鞋和几刀好纸是替姜清杳准备给师父的礼物。

姜清杳亲自给首座送去。

跪这个事,真的跪多了就习惯了。姜清杳甚至已经不需要做心理建设,见到首座直接跪呈:“师父,徒儿的一点心意。”

入戏已深。

首座笑纳了,叫小沙弥收了去,告诉姜清杳:“你家里看着待你还不错。”

他道:“你其实不用那么担忧,到底是亲人。”

记名弟子这个事,全靠姜清杳筹谋。

她是跟高妈妈闲聊时了解到三夫人、老太太这些女眷都超级迷信,便动了心思,瞄准了讲经的大和尚,开始各种表现。

大和尚见多了红尘算计。但很多事由成年人来做,他不过缓缓睁眼瞧一眼,由姜清杳这样的小女儿家来做,却叫他慈悲怜惜了。

且姜清杳顶着孩子的躯壳跟他学佛法,实际上开着成年人的金手指,骗得大和尚真的觉得这是个有慧根的孩子,更怜惜了。

若是男孩子,他大概还要顾虑顾虑。因为男孩子长大后便要涉及许多利益,但女孩子就不同了。

女儿家长大便要嫁人,没什么别的路可走,她能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直接问:“你想要什么?”

姜清杳想不到出家人能这么上道。在这样的人面前她也不敢兜圈子,坦诚倾诉:“孩子没娘,以后不知道靠谁。”

大和尚道:“我不过一个出家人,不问红尘事。”

姜清杳说:“家中嫡母、祖母,都笃信佛法,大师父说的话,多少管些用。”

大和尚问:“什么事我能说话?”

姜清杳开始胡编:“我有个姐姐,嫁得不好,很惨。”

大和尚摇头:“我管不了你嫁人。”

姜清杳抬起头:“大师父当然不能让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但大师父能让我不必嫁给我不想嫁的人,是吧?”

这几个月姜清杳想清楚了,嫁人的命运在这个时空大概是逃避不了的。

但一个高嫁的沈夫人在娘家被当成贵宾,实在是暴露了姜家虽富地位却不高的事实。

姜清杳显然是个美人胚子,又生为庶女。她很担心自己长大后会不会被家族当作攀高枝的工具。

要是门当户对像三爷三夫人那样,差不多的人家,嫡对嫡,庶对庶的,也不是不行。或者哪怕给她准备点嫁妆,低嫁给自家看好的读书人,也不是不行。

怕就怕拿她给什么有权势的老男人当续弦。

最怕把她献给什么什么人当妾。

在富足的生活下,姜清杳可以不争,但是不能不思考保底的退路。

小姑娘的眼睛狡黠闪亮。

大和尚笑了:“小小孩子,想得这样远,你才几岁?”

“不管几岁,”姜清杳正色说,“没了娘,都得立刻长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句话让大和尚心软了,“那就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吧。”

姜清杳便是这样成了首座的记名弟子。

首座把这个事汇报给方丈,方丈微笑摇头:“小机灵鬼儿。”

此时,听首座这样说,姜清杳眉眼笑得弯弯:“还有好些年呢,谁知道呢。”

“我若用不到师父,那是佛祖保佑。”

“我若用得到师父,全靠师父保佑。”

沈观侧眸,摇头。

自然而然:“我怎么会生清杳的气。”

少年凑过来,和她靠近些,轻声问她:“是不是疼得睡不着?”

姜清杳犹豫下,诚实地点头,又问:“你呢?你没生气,为什么不睡。”

沈观静了下,半晌,有些迟疑地问她:“清杳,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

少年垂下头,瞧着有些沮丧。

“害你受伤,我好像弄巧成拙了。”

第 28 章 第 28 章

姜清杳没料到沈观竟是在自责。

她愣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少年神色开始惴惴不安,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向她保证,以后一定会更关心她,时时刻刻都注意到她。

沈观说他会更仔细、更稳妥的去考虑任何和姜清杳有关的事。

少年歉疚:“若是我早些注意到,能给清杳准备件皮革髀褌,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而且,唔……”

沈观还要再说的时候,姜清杳伸手捂住他嘴。

少女忍不住嗔骂他:“沈观!你是不是大傻子呀。”

沈观眨眨眼,低眸去嗅姜清杳的手心。

沈观新科得中便来外家,已经令姜家喜不自禁。

他一身进士巾服,骑着高头骏马披锦簪花地踏街而来,仿佛高中回乡,实在是给足了姜家脸面。

姜家老太爷心花怒放,直觉得这外孙比嫡亲的亲孙儿还亲!

怀溪县令就在身侧,老太爷腰板一挺,声音洪亮:“可是观儿?”

沈观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正是孙儿。外祖父如何在此?折煞孙儿了。”

说着,一撩阑袍下摆,便跪了下去。

姜老太爷一辈子的高光时刻便是在此刻了。

然纵是自己的亲外孙,终究是文曲星下凡,他也不敢矜持太久,只飘然了一秒便赶紧伸手去扶:“使不得,快起来,快起来!”

然而沈观并不轻狂,还是结结实实地叩了下去,给快十年未见的外祖父行了全礼,这才起身,又躬身抱拳:“大舅父、二舅父、三舅父、四舅父……”给舅舅们见了一圈礼。

怀溪县令暗暗点头,轻轻咳了一声。

欢喜得傻了的姜家人反应过来,老太爷亲给沈观引见:“此是本地县台,钱大人。”

沈观对钱县令略一拱手:“县台。”

钱县令非常客气:“翰林。”

沈观是一甲第三名探花郎,一甲的这三个人状元、榜眼和探花,按照大穆朝的惯例,不需要经由庶吉士的学习,金榜题名后直接进入翰林院。

沈观如今身上已经有了翰林编修的职衔,正七品。

县令也不过就是正七品。且钱县令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举人出身。沈观沈跻云年方十七,一甲进士,起步就是天下菁英荟萃的翰林院。

举人在进士面前如何抬得起头,何况这是探花郎。故钱县令虽年长,却对沈观颇为客气。

两人寒暄了两句,钱县令恭喜了沈观高中。沈观只说了句“过奖”,并未十分谦虚。

少年人正春风得意之时。且若不是父亲一直压着他,去年才许他下场乡试,他还可以更早一届登科。虽不至于恃才傲物,但菁英读书人该有的骄傲还是有的。

偏这份骄傲是所有人都欣欣然肯接受的。

姜老太爷适时插嘴:“屋里说话。”

但钱县令通达人情世故,摆手笑道:“今日是姜家喜事,令嫒、令外孙阔别多年,必有许多乡愁要诉。我就不叨扰了,改天再来府上拜会。”

沈观倾身颔首致谢。

老太爷带着儿子们恭敬送走了县太爷,转身把住沈观手臂:“乖孙,快与我家里去,可想煞老头子了!”

沈观反手搀扶住外祖父,正要说话,忽闻女子声音喊道:“父亲。”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沈夫人看钱县令走了,她下车来了。

老太爷这才想起来除了金外孙,他还有个远嫁的女儿呢!忙深情喊一声:“四娘,你回来了。”

快二十年,沈夫人这才是第二次省亲,一声“四娘”让她顿时泪水盈眶,轻提裙摆给老父亲行礼:“父亲……”

老太爷伸手虚托:“快起来,快起来,不要多礼。”

姜家儿子们也纷纷道:“四娘回来了。”

“四娘快起来。”

“四娘莫哭。”

沈观走下台阶,亲自将母亲搀扶起来。

他心下十分无奈——若在京城,定是拆了门槛,马车驶入府内母亲才会下车与众人相见,到了这里,门外还有这许多围观看热闹的人,她便已经下车了。

一回到怀溪,母亲竟也不讲究了起来。

他其实刚才便看到了,除了外祖父、舅父和表兄弟们,舅母们也都在门外扎堆。这实在太不讲究了。

但他小时候便来过怀溪,也明白外祖家商户出身,家中规矩颇松散,不是太讲究的人家。母亲多年前就与他说过,若以京城诗礼人家的标准来要求外家,未免失之苛刻。

沈观觉得有道理,便接受了。

父女俩见完礼,三夫人领头与几个妯娌一拥而上,左右挽了沈夫人的手臂,热热闹闹地将她迎了进去:“走,去拜见母亲。母亲见你回来,不知道有多欢喜。”

三夫人还挤了下眼睛。

沈夫人啼笑皆非——这么多年过去了,嫂子和嫡母之间的关系显然也没有多少改善。

但这么一冲,伤感的情绪淡了许多,都是回家的欣喜了。

男人们在前,妇人们在后,都把着臂挽着手,一起进到大门里去。

留下管事在外面,又抬出两箩筐铜钱,一边唱着喜庆话,一边一把一把地抓起来往外撒。

乡亲四邻、街上的闲汉、乞丐都一哄而上去抢着捡。又那伶俐的,不挤着抢,反而冲管事作揖说些恭喜的话。管事便笑着抓一把直直朝他扔去。那人用衣衫兜了,可不比挤在地上跟人抢更强些。

市井间的热闹喜庆,多是如此。

姜府深处的一间小院里,阳光切着院墙上的黛瓦斜洒进来,分割了明暗。

院角的影子里,蹲着一个少女和一个女童,说起话来声音清脆。

“手轻点,别伤了根须。”姜清杳抱着膝盖托着腮,指点新进的小丫头将一株带着苞球的花移栽进院角的泥土里。

云鹃嫁了,葵儿提成大丫头,下面的粗使小丫头跟着提,又新进了一个更小的丫头做粗使洒扫的活计。

这就得从头教。

没关系,跟小小女孩相处,教她们一些东西,这个过程安谧又治愈,姜清杳是很喜欢的。

这种生活,当她在另一个时空生活的时候,被称作“我梦想中的养老”。

小丫头抬头看看墙头,道:“姑娘,这位置不好,每日只晒得片刻就晒不着了。”

“片刻就够了,这花喜阴,不能多晒。”姜清杳解释,又嘱咐,“记得多浇点水。喜阴喜潮,不耐旱的。”

“姑娘懂得真多。我晓得了。姑娘进去歇吧,我已经学会啦。”

姜清杳才站起来拍了拍手,葵儿提着裙子脚步匆匆地回来了:“姑娘!”

见到她,葵儿气得跺脚:“怎还弄得一手土?我不是嘱咐了吗,早点换衣服!”

她一边喊着:“蒲儿!打水给姑娘洗手,快点!”

一边推着姜清杳往正房里去:“外边的鞭炮声你没听见嘛,四姑太太和沈家表少爷已经到了!四姑太太已经往老太太那里去了,十有八九待会就要喊姑娘们过去与四姑太太见亲了。旁的姑娘们都早早妆办好了,就你!”

姜清杳完全是被推着走的,她还笑:“哎,你别急。”

真没办法,虽然可以教她们许多东西,但是就是教不会她们“佛系”。个个都为她着急上火。

其实她自己完全不急。眼前的状态,本就是她多年谋划才谋来的。

但葵儿又怎会知道呢。

葵儿一天天地着急得嘴上起泡:“让云鹃姐姐知道了,得戳着脑袋骂我!”

云鹃出嫁前,可是扯着葵儿躲在屋里咬了许久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姑娘那个性子什么都不着急。咱们可万万不能学她,一定要替她想着,帮她做着,可不能什么都由着她了。这一天天地拖下去,她年纪越来越大,唉……可愁死我了!”

蒲儿已经端了水来,无奈解释:“咱们姑娘你还不知道?我催了几回了。她半点不急。”

葵儿:“唉!”

两个丫头一边说着,一边给伺候着姜清杳洗手洁面。

姜清杳擦干脸一看:“你拿这些作什么?”

葵儿把妆匣子打开了:“咱们好好拾掇拾掇,漂漂亮亮见人。”

人人都爱美人的。她们姑娘本来就生得美,再好好捯饬捯饬,必然让人眼睛一亮。

四姑太太可是官员夫人,身份不一般,她若是愿意提携提携自己的侄女……

“脑子里想什么呢?赶紧停下来。”姜清杳没好气地说。

小丫头那眼神灼灼亮起来,她看一眼就晓得她们在胡思乱想什么。

寻常人也容易这样,当什么事情为难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希望能有贵人拉自己一把。

丫鬟奴婢们这种思想更严重。也是因为她们的身份地位确实低,常常主人一句话就决定了她们的人生,这种寄希望于“贵人”的倾向就更严重了。

姜清杳从容地揭开小瓷盒的盖子,手指揩了一指头,在掌心推匀,往脸上抹:“就抹个香膏子,足够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葵儿不死心:“不用胭脂,好歹扑些粉……旁的姑娘们都用粉呢,就你不用。”

姜清杳贴近铜镜仔细看了看。她才十七而已,脸上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好看极了。

女孩子们天生爱美,到了一定的年纪很自然地就想用脂粉胭脂,小姑娘们在这个时候就是这样的,很正常。

而且十二岁之后,府里给的日常份例里甚至也包括了胭脂水粉。谁让这个时代成亲早呢,连大人们都觉得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是该学着用胭脂水粉的年纪了。这样等再大些,正经该说亲谈婚事的时候,化妆技巧上就能练出来了。

但姜清杳是成年人灵魂,她从镜子里看着十七岁少女的脸简直是一种无暇的状态。完全没必要。

果然就把葵儿吓唬住了。

葵儿蔫了,叹口气,把胭脂膏子放下了,解开了姜清杳的头发,拿起了梳子:“咱们哪有那种心思,不过是想让四姑太太多看你一眼罢了。唉,算了,到时候你又往人后面出溜。不涂了,我给你梳个头总行吧。”

姜清杳忍住笑:“好,梳个简单的就行。自家人,简单点才亲近,隆重了就见外了。”

这话有道理,葵儿听话,果然给姜清杳梳了个清爽利落的头。

姜清杳的裙摆上沾了土了,这样见客不太礼貌,葵儿听话给她找了身半新不旧的衫裙换上。

虽然听话,可是给姜清杳换完了,她上下看看,还是忍不住嘟了嘴吧,显然不是很开心。

姜清杳捏她嘴唇:“能挂油瓶了。”

葵儿躲闪:“旁的姑娘肯定都穿新衣。赌不赌?我要说错了,我给姑娘沤一个月的花肥。”

“不赌,没意思。”姜清杳直接拒绝。

果然没一刻,老太太那里边有人来知会:“请各房姑娘们去见亲。”

姜清杳手脸都干干净净,头发也重新梳得整齐,捋捋裙子便站起来:“这就去。”

那丫头跑了好几个院子了,三房的四姑娘是最从容的,心道:大家都说三房四姑娘是个慢性子,原来是真的。

姜清杳带着葵儿往老太太那里去,路上遇到了其他的妹妹。是的,都是妹妹。姜清杳都十七岁了,比她大的都已经嫁人当娘了,还在府里的都是比她小的了。除了妹妹,还有侄女们。

葵儿仿佛清了下嗓子,拿眼瞟姜清杳。

姜清杳知道她什么意思,果然如葵儿说的,妹妹、侄女们都穿着簇新簇新的新衫裙。

姜清杳不在意。

她也有还没上过身的新衣。但她如今是姐妹里年纪最大的,也是个子最高的,她要是穿得一身新杵在那里,像个发光的油蜡似的,会把妹妹们的风头都抢了。

但因为她是最年长的,所以也没法往后躲,必须走在前面。否则的话让妹妹走在了前面进去,显得妹妹们不懂事,倒陷妹妹们于不义了。

到了老太太院子,丫头打起纱帘。年纪小的女孩子们都让了一下,姜清杳率先微微低头踏了进去。

“姑娘们来了。”

随着婢女的禀报声响起,厅里的年长女性们都朝着屏风处看去。

一个略高些的女孩子带着几个稍矮的女孩子,影子投在了纱屏上。

沈夫人帕子沾沾额角,凝目看去。

走在最前面的影子窈窕而挺拔,几步之后绕了过来,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那女孩子比后面的妹妹们身量高些,看得出来年纪略长,身体已经有了玲珑姿态。穿着半新不旧的衫裙,干干净净,颜色花纹也都得体。

只是后面的妹妹、侄女们穿得过于簇新华丽,显得她的穿着便寻常了。

随着女孩子们鱼贯而入,排排给沈夫人见礼,沈夫人笑着虚扶:“快别多礼,都坐,都坐。”

脸上笑着,目光扫过侄女、侄孙女们,最后定在了姜清杳的身上:“这是哪个?”

她们再也不见色忘小姐了,往日只有一个姑爷,现在趁虚而入的有,一、二、三……有这么多!数都数不完!

听到两个小丫头的声音,姜清杳回头,朝她们招手。

芸香半夏不哭了,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暗戳戳的挤到小姐身边,去扯她的袖子。

沈思菀、沈竹雨:……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小丫头为什么要一直挤她们,但是还是让一让吧。

芸香半夏就有点得意了,叉着腰,指着那个大箱子:“姑爷让我们去买的,给小姐买的新首饰,新衣裳,还有最时兴的料子!”

第 29 章 500营养液加更

两个俊侍卫人高马大的,抬着那个半人高的大箱子都显得吃力。

姜清杳有些惊讶:“全都是?”

芸香和半夏一个劲儿的点头:“是啊是啊。姑爷给我们列了清单让我们去买的。”

一旁的三姑娘沈竹雨听见两个小丫头说里面都是时兴的首饰料子时已经坐不住了,眼巴巴的看着。

“清杳,我也想瞧瞧。”沈竹雨拽拽姜清杳。

一旁的沈思菀等人也有些好奇,只是不好意思说。

姜清杳自然答应了。让芸香半夏打开了。

身边只有云鹃这样的小孩,姜清杳便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可以放松很多。

又打着考教云鹃的名义,成日里问东问西,实则悄悄熟悉府里的人员和规矩。

她还给云鹃画大饼:“将来青燕嫁人了,就给你提到屋里头来,拿的月钱就多了。”

小丫头都梦想做大丫头,涨月钱,将来出嫁也能挑个体面点的人。云鹃因此很珍惜在姜清杳跟前服侍的机会,做事很认真,把姜清杳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高妈妈跟山脚下的村民很快熟悉起来。买菜之类的事不用她再亲自下山,约定好有村民专门给送上来。

山上喝的水甘甜清冽,比姜清杳在府里喝的水质还更好,一问果然是山泉水。

出了院门走一段路,半山腰的观景台有凉亭。往那一坐,小风习习,满眼翠色。姜清杳每天吃完早饭就带着婢女出门在山上溜达,锻炼身体。

只要克服使用童工的罪恶感,那小日子过得真算是不错。

但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时间长了也会觉得无聊,实在娱乐太少了。姜清杳这个年纪在别人眼里也就是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而且还是来守孝的,也没人想着给她准备几本书打发时间。

无聊至极,姜清杳终于想起来这庙里还能听课,她决定去听课。

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因为这种课不是给僧众的,就是专门给她们这种花钱在庙里借居、礼佛或者守孝的人的。姜清杳其实明白这是为了让金主们更崇信佛法,好捐出更多的香油钱,但讲经的和尚还是很有点水平,听着不会让人觉得枯燥。

尤其姜清杳这种上辈子已经卷了一世,后来甚至逃离了大都市的人,听起来更有许多喟叹和感慨。

姜清杳就坚持下去了,每天都能来听个早课。

她不知道,她这打发时间的举动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讲经的首座大和尚便与方丈道:“姜家那位来为姨娘守孝的姑娘颇有慧根。”

那是肯定的,虽然小孩的身子,可灵魂是成年人,当然能听懂能理解。但看在和尚们的眼里,就是这小姑娘“有慧根”了。

而另一边,旁的礼佛听经的女眷们也打听:“那是谁家的女儿?小小年纪竟这样坐得住,真难得。”

问出来是来为生母守孝的,更叹:“是个孝顺孩子。”

便有人派了婢女、婆子往这边送东西,也不贵重,只是吃食、瓜果而已,纯纯拿她当小孩看。

姜清杳没想到住在庙里居然也要社交。人家送了东西来不还礼在哪个时空都不好。

她挠挠头,让高妈妈去找淳远和尚:“我看前殿院子里那些花盆都不错。问他有没有好看点的卖一个给我。把我从后山挖的那株花移栽进去,当个回礼。”

高妈妈大字不识一个,既没文化也没无甚见识,说:“山上的野花有什么好送的。”那不是随便挖嘛。

姜清杳说:“你只管去买盆。”

姜清杳日常除了听讲经,从和尚们那里借几本佛经故事书看看之外,也经常在这山上走走。

来到东林寺后她有意放纵巧雀偷懒,只让云鹃贴身伺候,高妈妈更是个不熟悉她的人,她可以放松了下来做回自己。走在山里,见到好的花花草草就挖回来栽在院子里。

前世带着积蓄离开了大都市后,她选择了一个小地方,搞了个花棚为生。

非专业人士靠自己自学摸索,跌跌撞撞交了很多学费,走了许多弯路,后来竟然也能微微盈利,总算不亏损了。

四姑娘只要好好地不出意外,摆弄些花花草草是个好事,高妈妈也不多管。只瞧着她摆弄摆弄,修修枝条,浇浇水,或者洒一把草木灰,那几株野花便生得更好了,不免啧啧。

这会子她想拿那不花钱的野花当回礼,高妈妈想了想,确实她一个小孩子家,手头也没什么像样东西,送花便送花吧。

高妈妈去找淳远,弄了个青白瓷花盆回来。

姜清杳看到高兴:“这个好。”

她选了一株花苞结得最好的移进了盆里,又把平时溜达从山溪里捡回来的鹅卵石挑圆润晶莹的压土,再略略修剪枝条。

高妈妈看了都咋舌:“还真有点样子。”

都弄好了让高妈妈捧着送过去,高妈妈去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

姜清杳奇怪问道:“怎么这么久?”

高妈妈脸上生光,道:“那位夫人十分喜欢,还请了另外一位夫人一同来赏,问了我许多关于花花草草的事。”

当然她答不上来什么,只能说“我家姑娘日常便喜欢摆弄这些花草”,而两位夫人都打赏她的事,自然不必告诉姜清杳。

只炫耀说:“其中一位,可是进士夫人。”

进士不是官,进士是功名,是身份。秀才、举人、进士。从举人开始就可以当官了,这个进士夫人大概率是个官夫人。

但人家不说官职,说明不想说,低调。

其实姜清杳没觉得有什么。她在另一个时空看的小说动辄丞相首辅摄政王、状元榜眼探花郎的。如果只是普通的二甲进士,她真没觉得有什么。

但高妈妈一脸以“和进士夫人说过话”为荣的模样,提醒了姜清杳这个时空普通老百姓对取功名和当官是有多么的仰望。

尤其姜家虽然富裕姜实,也捐了散官,但终究出身不高,主人都不高,仆人见着官夫人就更低到尘埃里去了。

阶级社会四个字质感强烈地扑面而来,让姜清杳叹息,晚上失眠了片刻。

因为阶级社会是一整个成系统的社会体系,这个体系里糟粕太多了,这都是姜清杳未来要面对的东西。

不裹脚已经非常幸运了。这种幸运不是在每一件事上都能有的。

姜清杳睁眼到半夜,最后觉得自己好傻,未来这些又不是自己现在焦虑就能解决的。活一天是一天,有一口饭就吃一口饭吧。

她终于闭上眼,但第二天毫不意外地起晚了。既然起晚,自然就不去听早课。

谁想到近午时分,有小沙弥来探望:“师父让我来看看姑娘。”

小沙弥比姜清杳矮一个头,比那个沈家表弟沈观还矮。光溜溜的脑袋特别可爱。

姜清杳超想撸那个小光头,终究不敢造次,忍住了。

叫云鹃拿了饴糖给小沙弥吃,跟他说:“昨日玩耍睡得晚了,今天没起来。明天就去。请大师父放心。”

小沙弥嚼着饴糖回去覆命:“她起晚了。”

讲经大和尚才放下心来。

原是因为姜清杳小小女孩之前一直坚持,她若本来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没人担心,但一个坚持自律的人忽然失了规律,便叫人担心了。尤其她只身一人寄居寺庙,身边没有长辈,只有几个仆妇,大和尚才派了沙弥过去看看。

“阿弥陀佛。”大和尚说,“没事就好。”

大和尚关心她,姜清杳还有点感动。

因为她现在继承的所有人际关系其实都来自于姜家三房四姑娘“姜清杳”。但大和尚并不认识“姜清杳”,所以他的关心是真正给她的。是她这些天坚持听经与这个时空的另一个人建立起来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还有就是那位派了婢女给她送吃食的夫人。

姜清杳还跟云鹃念叨:“明天听课再见到她,我还是跟人家打个招呼吧。”

那个夫人大概就是很喜欢小孩子,大家一起听大和尚讲经见过好几次了。但姜清杳敏锐地发现,就像她想撸小光头一样,那位夫人的眼神表达了很强烈的想撸她的念头——原身实在是留给了她一副好样貌,就那些常见的带雪带玉的形容词,都可以往她身上用。

谁不想揉揉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呢。

但拥有成年人灵魂的姜清杳可不想被人当毛孩子玩。

所以她每次都是老和尚一讲完就撒丫子开溜,不给在场的任何一位夫人、老夫人们撸她的机会。

但现在人家给她送过吃食,她回过一盆花了,都有过这种礼尚往来再当作看不见的话就不礼貌了。姜清杳决定明天上课主动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哪知道第二天去听早课,不见了那位夫人,还有高妈妈嘴里那位“进士夫人”也不见了。

寻了相熟的僧人问,僧人说:“两位夫人已经打道回府。”

“哦……”姜清杳两条胳膊小鸟展翅一样扑扇了几下,然后放下,“没事,我就问问,嗯,没什么事。”

没几日府里又来给她送东西了。

此时已经是六月,高妈妈和巧雀围着送东西的婆子问东问西。

婆子说:“没什么新鲜事。哦,沈家姑太太和表少爷回京去了。和一位旁的官夫人结伴一起回的京城。”

高妈妈道:“听说表少爷生得神仙模样,可恨我没福气,见不到。”

婆子骄傲道:“我见着了。”

她是个粗使婆子,搬运女眷箱笼重物要用她这样的婆子,便有幸见到了。

婆子又跟姜清杳说:“青燕姑娘叫我跟姑娘说别任性,她是为姑娘好。”

姜清杳头疼。

青燕太上进了,唯恐自己跟的姑娘离府时间太长被忘记,四月里便托了婆子谆谆叮嘱,要姜清杳在山上为三夫人做些手帕、鞋子、荷包之类的东西孝敬她这位嫡母。

大环境如此,不做就显得另类了。姜清杳试着做了,哪知道脑子里明明有做针线的记忆,眼睛也会,唯独手不听使唤。

她立刻就知道不好。

女红这玩意在这里应该是人人都会的吧。而且貌似搞不好凭针脚都可以认出是谁做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神,但是“姜清杳”忽然变得不会做女红了肯定是有问题的。

姜清杳还以为继承了原身记忆也能继承技艺呢,哪知道会这样,吓得立刻就停手了,还把已经做了的几针都扯开了线。

然后她又想到另外一件可能会让她露破绽的事,就是字迹。字迹可是比女红更容易暴露的破绽啊。

她小心地试探,发现高妈妈、巧雀、云鹃和李婆子统统都不识字后,才松了一口气。可再一问,完蛋,青燕识字。

青燕是她身边的大婢女,以前她上课都是青燕跟着。这样的婢女聪明点的都能蹭着学点。青燕粗粗认识几个字,算是半文盲。

姜清杳翻了翻她们带过来的箱笼,虽然有纸墨笔砚也有字帖,却没有她之前的笔墨作品。

于是等五月里府里来人,她就让巧雀拿了几个大钱给这婆子,说:“妈妈回去与青燕说,我还伤心姨娘身故,专心抄写佛经,没心思做旁的。我有一个事,妈妈务必与我传给青燕,叫她将我从前练的字整理整理,下次给我捎带过来,我要比照着,才知道自己的字有没有进步。”

婆子得了钱,自然要与她办事。

如今六月,她又来了,传了青燕的话,叫姜清杳别任性,意思自然是要她好好讨好嫡母。

姜清杳不管,只问:“我要的东西呢,带来了吗?”

婆子说:“青燕姑娘说收在那个扁匣子里。”

带来了就好。

待府里的人回去,姜清杳在屋里翻看原身以前的笔迹。看完大大松了口气,到底还是小孩子,这笔字她也能写得出来。

这种程度就不怕了,她实际上能写的比原身这个小孩好很多,等回去就说是在山上好好练过。

至于女红,高妈妈以前不熟悉她,自然不知道她曾经的水平。姜清杳利用这个信息差,打发了巧雀和云鹃去外头玩,只留高妈妈在屋里,让高妈妈教她。

又解决了一个隐患。

姜清杳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别暴露身份,让她好好地在这个地方安然过日子就行。

沈观默默:自然是不想让你看见现在的我。

但他不想说真的原因,说了姜清杳还能想象,想象他胡子拉碴,眼下青黑的憔悴狼狈样。

太难看。

清杳肯定不喜欢。

她喜欢自己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时候。

沈观皱着眉,自己也有些嫌弃的瞥一眼自己。

他收回手,拿了姜清杳袖中的绢帕,蒙着她眼。

小声:“清杳,你先别睁眼,等回府后我给你个礼物。”

第 30 章 第 30 章

好端端的。

就被沈观蒙着眼说要送她个礼物,姜清杳有点懵。

她奇怪,不怎么喜欢什么也看不见的感觉,想去拽眼前的绢帕:“送礼物和蒙我眼有什么关系?”

一旁芸香半夏也面面相觑,一左一右的打量姑爷,也没见沈观手上拿着什么。

沈观按住她手,小声央求:“清杳,别摘。”

姜清杳动作顿了顿,为难:“不舒服。”

她今天带着的绢帕是刺绣的,绣娘手艺再好,蒙着眼的绢帕也有些不平整的地方。

沈观想了想,就和她商量:“那我摘了,你闭着眼好吗?”

姜清杳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沈观就摘了绢帕,瞧一眼姜清杳,又往她身后退两步,这样即使姜清杳睁了眼,也不会第一时间看到他的样子。

少年还补充:“别睁眼,睁眼看到了就不是惊喜了。”

姜清杳本就在府里是不起眼的边缘人,又不肯像大娘那样刻意去讨好嫡母,自然存在感就更低了。

但事实上,对姜清杳本人来说,却是生活进入了一种让她极为满意的安稳状态。

下人们虽然会有点小心思,但她的嫡母三夫人坐拥三个儿子,底气十足,对庶女们还算宽容慈爱。嗯,说慈爱有拍马屁的嫌疑了,但至少三夫人没有那克扣的心思。

春日的果,夏天的冰,秋季的进补,寒冬的炭,没有缺的。

小院门一关,一院子都是自己人,舒舒服服。

甚至佛诞日她真的帮家里在东林寺订到了院子。

本来这该是大房的事。东林寺香火鼎盛,这日子里订不到院子也常见。老太太那意思,能订得上当然好,订不上那也没办法。

姜家虽然富庶,但地头上又富又贵的人多得是,这时候银子也不好使了。

但老太太礼佛,大家都知道她嘴上虽然说着没关系,心里头肯定还是期盼能订上的,只不想让自己儿子为难罢了。

一如往年,果然今年的佛诞日大房也没能给订上院子。老太太嘴上说着没关系,眼里是有失望的。

谁想到三房忽然站出来,说托了关系给订上了。

虽然是和别人家共用一个院子,老太太也喜得破天荒地使劲夸赞了三夫人一通。

三夫人少见地在老夫人跟前体面了起来,扬眉吐气。

回来她就使人将姜清杳叫到跟前好好夸奖了一番——这次能挤进去,全靠姜清杳联络了她师父。

姜清杳非常谦虚:“孝顺母亲、祖母,原就是应该的。女儿岂敢居功。只是我在师父那里放了大话……”

“你放心。”三夫人笑吟吟地伸出几根手指,“今年的香油钱,老夫人给了这个数。”

哇哦。

姜清杳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依然接着问:“那我师父那里……”

三夫人笑骂:“瞧你操心得。”

“你放一百个心。这是大人操心的事,有我在呢。”三夫人抽了张纸给她,“喏,这都是给你师父备的。”

谁说出家人就放下红尘了。在有些时空,僧人其实就是份职业,还是带编制的。

姜清杳飞速地扫了一遍这张礼单,不是,该说是供奉清单,彻底放下心来了。

三夫人道:“不薄了了吧?”

托首座大和尚的福,让她扬眉吐气了一回,她便也出手大方。更不要说这次给东林寺的香油钱和供奉,老太太都交给她来办,中间过手,岂能没有油水。

稳赚的。

姜清杳从前仗着小孩身体成人灵魂又在这刚没了亲娘的空档,露柔弱让人怜,显聪慧讨人喜,又坚持不懈,终于磨得首座大和尚收了她这个记名弟子。

这种关系在当时多少是有些感情因素在的。但分开久了,不维护就会淡去。人跟人之间都这样。

所以姜清杳得时时去维护这份师徒关系。

姜清杳屈了屈膝,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母亲比我周到多了,竟办了这么厚的供奉。师父看到定然是高兴的。”

三夫人用手隔空点她,对孙妈妈说:“瞧她,如今跟师父竟比跟我们还亲。”

孙妈妈捧场地笑笑。

姜清杳也不费那力气非要在三夫人跟前作八面玲珑的模样,干脆只傻笑,省心省力。

春去夏至,夏去秋来,等烧上了炭盆,裹上了银鼠皮内里的锦绣冬袄,便是一年又过去了。

这个时空的人讲究翻年就算了长了一岁。

果真裙子变短、鞋子变小,小姑娘发芽似的抽条长个。

一起上课的年纪最大的堂姐及笄了。堂姐妹们都参加了她的及笄礼。然后有一天,这堂姐就忽然不来上课了。

二娘笑嘻嘻:“她订下来了。”

订下来了就是订亲了。订亲了就不上这些姑娘家的课了,一边跟在自己母亲的身边学些理家的实践,一边收心开始为成亲、认亲的那一天准备针线活。

其实怀溪这里本就以桑麻茶叶出名,纺织、刺绣业都发达。

很多人家成亲喜服、喜被这些大件的东西都找专业的绣坊。姜家自己就有绣坊,大件全不用姑娘家动手。

女孩子躲在自己房中不过缝一些给未来公婆叔子伯子小姑和亲戚们的小件。

最主要的还是让女孩子收心,好好养性子。

“四娘,你叹什么气?”大娘转头问姜清杳。

“没有。”姜清杳摸着喉咙敷衍,“嗓子不舒服……”

“春日里干燥,要多喝水。”大娘说,“母亲昨日里赏了我些好茶,回头我叫桑儿拿些给你。”

二娘嚷嚷:“母亲怎地只给你,不给我们。”

大娘还没回答,坐旁边桌的二房的堂姐掩口笑:“你才几岁,与你姐姐有什么好争的。先紧着你姐姐,然后才是你,还有好几年呢。”

大娘啐她,又上手去拧。那堂姐笑着躲开。

二娘也懂了,扮个鬼脸:“我才不争。”

种种女儿家憨态,天真可爱。

姜清杳托腮笑看。

先生进来了,女孩子们都安静下来。

姜清杳翻了几页书,抬头看看女孩子们乖巧甜美的模样,又望望窗外枝头绿意,侧耳听鸟雀叽喳。

及笄了就说亲,说亲了就不再来上课了。所以课堂里女孩子们的年纪都不大。

在这个年纪,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尚不知道眼前时光的珍贵。等许多年过去后,大概才会慨叹“当时只道是寻常”吧。

与她们不同,姜清杳这二次投胎的人极其享受并珍惜眼前时光。

不必为衣食住行操心,这是童年、少女时候才有的幸福。成年之后再没有过了。

在这里除了每天给长辈晨昏定省像点卯一样,也没有其他迫不得已的社交了。嫡母三夫人有子万事足,也不怎么稀罕庶女们的奉承,也没兴致磋磨她们,高兴了甚至还赏点什么。大家各安本分。

姜清杳每日和可爱的女孩子们上完课,回到小院把门一关,袖子一挽,杳花弄草多么惬意快乐。

要是能把时光就定在这里该有多好。

但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不同的时空,时光也是一样流淌,挡不住。

又过了一年,去了京城的几个姜家郎君回来户籍地参加童生试。长房的四郎和三房的大郎一举考中了秀才。虽只是秀才,却是实实在在的功名,而且一次两个!

姜家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大把地洒喜钱。

三房尤其双喜临门——大郎中了秀才之后,便成亲了。

原本成亲就是预订好的,中不中都要成亲。但中了,就喜上加喜了。

三夫人满面生光。

但这之后,姜家郎君们却不再回去京城跟沈家读书了。

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只有老太爷却叹气,姜大爷等几个儿子小心翼翼地陪着。

“那就这样吧。”老太爷惋惜。

姜家的郎君们以后不回京城,还是在家读书了。

为什么呢。

“跟不上。”长房的四郎老实承认。

姜清杳的大哥更是说:“你们不知道我们压力有多大,沈家的人……太会读书了。我们真的已经很刻苦了。”

可是被沈家的小弟弟们碾压得太痛苦了。

尤其他们亲亲的亲表弟沈观,简直……算了,不提也罢。

姜家对沈家有恩,沈家凭着自身的实力,硬是把姜家三个没什么读书天赋的郎君拉出了两个秀才。

仁至义尽了。

读书这个事,勤奋刻苦固然重要,然而在天赋的面前,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也赶不上人家那百分之一的天生才华。

沈家牵线给姜家介绍了新的西席。沈夫人和她的夫君都有信给姜家。

夫妻俩一个说得委婉些,一个说得则更明白些——

我娘家侄子们天赋实在有限,沈家尽力了。他们这水平也就到这儿了,即便再到沈家也是跟不上的,揠苗助长反怕坑了侄儿们。你女婿给找的先生,水平教咱家的孩子绝对是够了,让孩子们跟着他读书吧。不要在沈家继续受碾压了,我瞧着侄子们自信全都没了,这样不好。

——话当然不是这样说的,但读出来就是这个意思。

沈夫人的夫君沈博的信里甚至还预言了:四郎与大郎必中。

果然就是长房的四郎与三房的大郎中了秀才。可见人家沈家人对姜家孩子的学业水平掌握得清清楚楚。

老太爷遗憾道:“那就这样吧。”

老太爷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很快就调整了心态:“你们高祖、曾祖不过都是小贩,到我这里才薄有资产,捐个官身。到你们,终于有了功名。总归是一代强于一代了。”

听到以后不必再回沈家了,几个年轻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老太爷气得直翻白眼:“出息!”

长房四郎叹气道:“祖父别骂我们啦。我们是真的不想再跟表弟一起读书了。”

三房大郎也叹气:“祖父,你不晓得跟沈观一起读书是什么感觉。”

原先在家的时候虽知道自己不是特别有天赋的人,但身边同龄人都差不多,偶有一两个稍微聪明些的,也就那样。

可沈家表弟沈观是不一样的。

跟这弟弟一起读书常让人自我怀疑:我他妈是不是个废物?

老太爷目光微凝:“曦哥吗?他今年是不是也下场了?”

四郎吐槽:“他去年就想下场,叫姑父给摁住了。他还不乐意。”

老太爷问:“你姑父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拦曦哥下场?”

四郎沉默了一下。

“姑父说,木秀于林不是好事,不想他太小就有功名。”

“去年……他毕竟才十岁。”

别人都是皇宫世家特供,偏他是清杳特供。

姜清杳盯着看一会儿:“你怎么什么都会呀。”染丹蔻,做口脂,绣香囊,还有什么他不会呀。

沈观凑过来,向她邀功一样:“清杳喜欢的,我都学了。”

姜清杳前些日子,一直用来熏衣裳的香用完了,也不知道沈观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少年炫耀似的:“过几日我给清杳合新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