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张嬷嬷正欲继续往下说,福晋果断摇头,面色愈加冷凝:“嬷嬷想岔了,后院的一举一动皆在贝勒爷的掌握之中,这种想法是万万不能有的。”
李氏不是宋氏,宋氏不受宠爱且福晋只是买通她身边的丫头说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恐吓她,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思虑过多才会生下虚弱的胎儿。
李氏此人心思还算纯粹,也未曾犯下什么过错,若是福晋这边先行动手,被发现后定然会惹得胤禛震怒。福晋自幼待年宫中,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丈夫性情如何大约还是知道的,她可不想落得如今五福晋的下场。
张嬷嬷还有些不甘心,但是见福晋语气坚决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出去,自己在心里慢慢盘算。
等她出屋后福晋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的白苏道:“去拿几张红纸来写上弘晖的名字,放到佛前我多念几次经去去晦气。”
那么多若是和如果弘晖夭折的话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福晋,张嬷嬷那里”白苏犹豫道。
福晋揉揉眉心:“你派人盯着点,别到时候真整出什么岔子来。”
白苏正欲下去,福晋想了想还是喊了她回来,含着笑说道:“嬷嬷年纪大了,也该享享儿孙福。我先前过寿的时候李氏不是往我这送了张梅鹊图,你让张嬷嬷带着先前贝勒爷那里赏下来的粉白花玻璃双耳瓶去她那跑一回,就当是礼尚往来”
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一旁的冬青做着手里的活,缓缓垂眸。
虞燕那头回到屋里是直接取来笔墨,越桃伺候她点上明角灯平铺一张又一张的白宣纸,如今盛夏悄过,陈姑姑和山栀两个正预备将夏日的衣裳收起,一时间小屋里之听得见墙角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她捏着手里的名单,心里却是门清。如今虞燕要下笔写的这篇所谓“想法”其实就是先前五公主教她写的策论,只不过不用太拘泥于策论的形式,只要点出自己的观点即可。
但这篇“策论”却实实在在关乎着虞燕能不能跟着胤禛出门办差,又或者说能否在他心目中留下一些印象,因此她一时间竟然有些胆怯、无从下笔。
“越桃。”虞燕犹豫着开口道,“你家可曾借过旁人银子?”
越桃抿嘴笑道:“格格怎么突然问这个?有自然是有的,奴婢家中叔伯好几个,家产却都不丰,偶尔有时候赶上收成不好的时候或是家中有孩子生病得花一大笔银子,多多少少都会找兄弟几个借一点。奴婢的阿玛就借给奴婢的三伯十两银子过,到现在还没收回来。”
“你阿玛不急着要吗?”虞燕问道。
“如今手里还有些余钱自然是不急的。”越桃犹豫道,“但若是哪一日奴婢的哥哥要娶亲,家中得凑银子什么的时候自是要催的。只是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兄弟姊妹的,也不好闹得太难看,只能让他们能还多少是多少,总不能把人逼死去。”
虞燕将目光转移回名单上的那几家借得不多的黄带子和红带子,其中正有铁帽子亲王之一的简亲王府以及八福晋郭络罗氏的母族安亲王府。
这两处地方才是真正难搞的,若是别的宗室胤禛身为皇阿哥还能让他们勉强给点面子,可这两家都算得上硬骨头,借的钱还都不少,若是自家阿玛一定要硬来,恐怕最后也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她的目光又缓缓挪到那一沓名单上,除却家中有钱还要往国库搬钱的人家外,借款的人家中也有许多低品阶的官吏。
京中一个四品官员一年的俸禄是一百两多,若是会钻营之人还能通过一些手段开源节流,若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之人,一年下来又是人情往来又是交际应酬这些甩不掉的东西,这点俸禄还真就塞牙缝了,也不能怪他们向户部借钱。
若是从上往下追缴,如今国库欠款最多的应该是太子。他这些年在外置办的不少田产都是挪用的国库的银子,但是胤禛能直接冲到太子脸上让他还债吗?
显然不可能。
因此虞燕首先排除的就是按照欠银的数量从上往下追缴的想法。
随后便是那些勋贵大臣,有的是康熙倚重的重臣,比如纳兰明珠、索额图、马齐等人,有的则是世代与皇室联姻,比如钮祜禄氏、富察氏这些人的借款有大有小,其中有些人家中本身富裕,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譬如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就在国库中借了好大一笔。
除他们二人外,还有一些虞燕不认识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虞燕有些纠结,今年是康熙三十八年,后世鼎鼎有名的九子夺嫡都还没拉开帷幕,但排行在前的几个阿哥之间已经隐隐有倾轧的苗头。
她对朝政不够熟悉,这份名单里的好多高官都未曾听说,再加上满人的名字重复率又高,她还对不上这些人谁是谁。
一时间虞燕有些挫败,她甩了甩墨笔迟迟没有下手。
底层官员那借的三瓜两枣对填补国库更起不了什么作用,重点还是应该聚焦在这些借款大头身上。
虞燕打起精神,将好几个见过的名字圈起来,打算之后带着名单再去问问胤禛这些人都是谁,毕竟那些乱七八糟的姻亲关系或者党附关系她实在是搞不清楚。
将名单上的名字先放到一边,她悬腕抬笔缓缓落下,陈姑姑看着她在烛光映照下的半张侧脸,只觉得二格格和那位冷面贝勒爷像了个十成十,不管是眉眼还是通身的气派,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教养出来的。
另一旁李氏的屋里弘昐正预备洗漱睡觉,珍珠玛瑙两个拿了巾子沾水盆里的热水,李氏褪去钗环刚换过睡衫,就听见外面传来人声。
她不由得心中纳罕,这个点总不能是贝勒爷那边来人吧?
随后便是二等丫头翡翠进屋传话的声音:“主子,是福晋屋里的张嬷嬷来还礼,送来一只粉白花玻璃双耳瓶。”
这送礼还礼的事小得很,李氏随意开口道:“你去桌上拿点金瓜子赏去吧。”
翡翠嗳了一声,转身走到桌边抓了一小把金瓜子藏入袖中,随后向外走去。
等行至门外,她又从袖中摸出一只雕象牙贴金四季花卉镯递到张嬷嬷手中笑着说道:“还害得嬷嬷大晚上的跑一趟,主子说这东西就当做是赏您了。”
张嬷嬷先是眉头一皱,手里这赏未免太贵重了些。
但是她转念
又想,自个是福晋的奶母,这些个侍妾讨好讨好她也是应该的,再加上家中来信说自己那儿子似乎欠了点钱,这东西拿出去还能换几个银子,于是便重新舒展眉心接下镯子。
第二日天光大亮,虞燕昨晚躺下后还在反复想着追缴欠银的事情,一直到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不知道,醒来就是眼睛下面两片乌青,吓得越桃山栀一跳。
陈姑姑连忙叫人去拿煮熟的鸡蛋,剥了壳在虞燕眼睛下面反复滚。
“格格往后可不许熬觉。”陈姑姑心疼道,“您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若是日日大半夜还不睡,往后长不高还是小事,身子骨被拖垮就糟了。”
虞燕乖巧点头,心里却想着等下去阿玛书房的时候该问些什么。
用过早膳后虞燕继续回到屋子趴在桌案前奋笔疾书,直到差不多到了阿哥们下学的时辰,她才带着自己昨晚写好的几张“想法”和胤禛先前给她的名单往他的书房走去,
如今无逸斋内年长的皇子都要领着几个年幼的皇子温书,胤禛好巧不巧被分配到自己的亲弟弟胤祯,他今日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虽说二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奈何胤禛从小不在德妃身边长大,与德妃的母子之情淡薄不说,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弟弟更是疏远。
而且胤祯这孩子又曾当过康熙五六年的小儿子,被娇惯得无法无天,念书不好好念,仗着一副蛮力还总是看不起自己这个拉弓只有四力半的兄长
胤禛气得咬牙,还不能把弟弟拎起来一顿暴揍,只好不断地抄书凝神。
“四哥!”胤祯磨磨蹭蹭挪着步子走到胤禛边上,见没人注意他们这里才低着声音说道,“你能带我出园子吗?”
胤禛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要出园子做什么?”
那眼神里充满对胤祯的不信任,激得他险些跳脚,但想到自己还所求于人,最后还是别别扭扭说:“额娘生辰快到了,我想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买下来送她的。”
胤祯也都十二岁了,换胤禛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大人,他如今的脸上却还充满着稚气。
胤禛听到他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后才意识到过几日就是德妃的生辰,他自己现在忙着追户部欠款的事情,就连永和宫都许久没去过了。
为人子,他胤禛确实有些不当。
“四哥?”胤祯狐疑地看向胤禛,“你该不会忘了额娘生辰吧?”
“没。”胤禛下意识地反驳,随后抬头看向胤祯,“我过两日要出去办事,你要不要跟着,顺便在去的路上看看有什么好的给额娘买一点。若是你那点银钱不够,四哥再给你添一点?”
胤祯撇撇嘴:“不劳烦四哥了,弟弟有钱。”
这小子!胤禛抽动两下嘴角,不免有些气闷。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等到下学的时候,胤禛吩咐一旁候着的苏培盛道:“回去说一声,今日午膳爷去额娘那用,让福晋不用给爷准备午膳了。”
凝春堂里德妃看到胤禛的时候也有些讶异,但很快她还是笑颜如花连忙招手:“今日怎么来额娘这了?”
胤禛做不出胤祯那样一股脑扎进德妃怀中的小儿模样,只好老实道:“想着多日未见额娘”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祯打断了:“假惺惺!”
“怎么和你四哥说话的?!”德妃眉毛一皱,立刻拍胤祯愁道,“你十四弟口无遮拦惯了,见谁都想着呛两声,我这么多年也没把他这坏脾气掰回来。”
胤禛面无表情:“十四年幼。”
他心里却在磨牙,宫里十二岁的孩子哪里还年幼,再大点都应该要安排司寝宫女通人事了。
只是胤祯一直记恨胤禛从前为孝懿皇后戴孝多日,觉得他是在咒德妃早死,因此每次遇到胤禛都是嘲讽的话,几乎没怎么给过好脸色,胤禛这么多年下来也都习惯了。
但他仍旧忍不住气苦,宫中嫔妃的第一个孩子明明都是要换着养的,五阿哥不也被太后抚养,九阿哥就从没有看不起他那个只会蒙语的哥哥,还对五阿哥挺敬重的。怎么换到他胤禛身上就全然不是这样了?
德妃心下一叹,朝胤祯虎着脸:“你汗阿玛特地叮嘱额娘要检查你的课业,明日他来查验,还差多少下午赶紧补掉,别一天到晚想着去园子里玩得一身水再回来。”
等打发走了胤祯,德妃赶紧将刚刚的事情遮掩过去:“听说你汗阿玛给你安排了户部的差事,你姨妈都求到我这来了,说家中因为先前分家如今只剩下空架子,那些户部的欠银是在是一时间还不上,看看能否宽容些日子。”
德妃的妹妹玛颜珠嫁的是先头孝昭皇后钮祜禄氏的异母弟弟阿灵阿,说是一等公夫人,但是他们家里的关系却混乱复杂得很,就因为这个袭爵的事情还曾几次闹到御前去。
胤禛皱眉:“若人人都像姨妈一样来找人求情,儿子这桩差事还怎么办?”
德妃温和道:“你姨妈也不是说不还,只是欠款太大,她想着能否宽容一段时间好来筹钱。钮祜禄氏与爱新觉罗氏也算得上世代联姻,到底是高门大族,这样的人家是得罪不起的。你虽说担了这桩差事,但也应用点圆融手段,一味强硬恐怕会适得其反。”
越是这些与皇家有姻亲做支撑的家族往户部借的钱其实越多,胤禛想催的恰恰是这批人的账款。
因此听完德妃的话后他只是摆手:“额娘有所不知,南方水灾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如今这些钱都是救命钱,不是儿子不愿意宽容,实在是人命关天。”
德妃在心里叹了又叹,最后还是无奈地摇摇头:“按你汗阿玛的嘱咐办就是了。”
说罢她便吩咐用膳,胤禛坐在圆桌边看着德妃与胤祯母慈子孝,嘴渐渐抿成一条线,他匆匆扒了几口饭便推脱身上有事要办,随后带着几个小太监回到西花园的承露轩。
待他走后胤祯冷哼一声,将今日在无逸斋与胤禛说的几句话扭头就添油加醋说给德妃听:“额娘,四哥准是忘记您的生辰了!他连孝懿皇后的生辰忌辰都每年去上香,偏偏轮到您的生辰就什么都不准备,肯定是忘记了!”
“孝懿到底养他一场,记得住反倒说明你四哥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德妃摸摸小儿子的头纠正道,“这宫里的许多事都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你四哥也有他的苦楚,往后不许再和他对着干听见没?”
胤祯勉强点头:“放心吧额娘,四哥记不住您的生辰,儿子记得住!往后儿子一定让额娘每日都高高兴兴的!”
德妃哭笑不得:“你别成天调皮捣蛋给我捅娄子就好。”
第28章
对答“咱们该催的正是这第二种人的债……
另一边的胤禛回到承露轩,推门而入只见自家女儿怨念的面庞,她有气无力:“阿玛,额林珠等了一个时辰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了你玛嬷那里一趟所以回的有些晚。”胤禛奇道,“你今日没去你姑姑那么?”
“佟家来人,姑姑今日没空。”虞燕坐起身,“婚期定在明年开春,如今内务府已经开始准备姑姑出嫁的东西,乌库玛嬷让她自己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东西,还有公主府的选址什么的,要等到九月她才空下来。”
一想到五公主马上就要出嫁了,虞燕的心里就有些难受。
“过两年咱们也要搬出去的,到时候你去公主府找她玩便是了。”胤禛勾唇,“札喇芬左右也是嫁在京中,你想见她还不容易?”
不是这样的。
虞燕垂眸出神,历史上的温宪公主嫁人没几年就早早夭折,对她而言嫁人简直就是生命的倒计时,而且最可怕的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温宪公主体弱的根源到底在哪里,连对症下药的办法都没有。
“你的想法写得怎么样了?”胤禛随口问道。
说到这个虞燕才又打起精神,将小挎包里的几张纸和名单都拿出来摊开在胤禛面前:“这几个大人我
不认识,不敢随意下结论。”
胤禛细细扫上几眼解释道:“这些绝大部分是盛京那边的官员,这个郭络罗氏应当是宜妃母的娘家,他家先前也是接过驾的,往国库里借了不少银子。”
那这些银子就是不好追缴的,虞燕点点头,用墨笔将这几人的名字划掉。
“说说吧,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做?”胤禛颔首。
虞燕胸有成竹:“这些朝国库借款的人中有两种,其一是生活窘迫俸禄实在不够花销,无奈而借;其二是跟风而借,家中本不缺金少银但本着白拿的钱不拿白不拿的心理,不断从国库筹钱从未还过的人家。”
“咱们该催的正是这第二种人的债。”
胤禛赞许点头,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而这第二种人中,有的官员与咱们家交往过密,还有的则干脆是咱们家亲戚,更甚者干脆直接是把那些银子用在皇玛法身上,这些钱多半都是要不回来的。”
“咱们能催的只有这些人。”
她的手指画了个圈,圈定了一定范围。
“那你前面说的第二种的人银子莫非从此往后都收不回来了吗?”胤禛眉心一拧。
虞燕摇头:“不是的阿玛,剩下那些欠款是不能马上要回来的,而不是要不回来的。”
胤禛这下就听懂了:“可南方水灾时不待人,收回来的欠款若是不够怎么办?”
虞燕还没张口解释,胤禛自言自语地帮她把剩下的话说完了:“从京中将收回的欠银换成赈灾的用品发放到南边所花费的时间也不短,这期间宽容那些人上交的银两也差不多陆陆续续还到国库,接下去便能慢慢发放下去。”
嗯!和她想的一样!
“但这第一批咱们预备去收回欠款的人,若是执意不还怎么办?”胤禛又问道。
虞燕几度张嘴又压下去,说实话昨日考虑的时候她没想到这个。因此面对胤禛突如其来的问题,她只能飞速运转自己的大脑,最后咬咬牙:“杀鸡儆猴?”
胤禛笑道:“谁是鸡呢?”
虞燕转头看向那一片白纸黑字的名单,感觉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
这第一个开刀的人,才是最难找的。
胤禛听完虞燕的一番话后心中却有了定论,他们到时候去的第一家官职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这就让他想到先前担任湖广巡抚,后因牛痘之功累进至兵部侍郎的年遐龄。
如今他们一家人正在京中,家中大约欠户部八十万两,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且年家隶属于汉军镶白旗,先前一直在地方任职,与京中各家相交甚少,也算在虞燕圈定的范围内。
“你今日分析的不错。”胤禛也没有再为难女儿的想法,摸摸她的头允诺道,“后日咱们出园子去办差,提前让你额娘收拾好衣裳,这两日风渐渐大了,正是换季的时候,千万别生病。”
虞燕抿嘴努力克制住自己嘴角的弧度,心里却是乐开花。
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有了这一次珠玉在前,后面自家阿玛出去办差的时候,她不就有正当理由出去跟着了嘛!
她喜滋滋地回李氏那,进屋却听见李氏身边的几个丫头围着她正在说福晋那发生的事。
“张嬷嬷也是福晋身边的老人了,没想到还会犯出这种糊涂事,还牵扯到主子身上来。”
珍珠气恼道:“昨日咱们都看见翡翠拿的是明明白白的金瓜子,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先前贝勒爷赏下来的雕象牙贴金四季花卉镯?还好玛瑙替您将东西都收起来了,您是没看见,翡翠将东西送到正屋里去的时候,张嬷嬷的眼神活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那福晋屋里的镯子真丢了?”李氏不解道,“就算张嬷嬷家里那个儿子欠了不少钱,她是福晋的奶母,多求几声福晋按道理也会给她点银子救济才是,怎么好端端地沦落到偷东西的地步了?”
“听说还是同屋的小丫头捅到福晋那去的,福晋那找了许久才发现镯子真不见了。”玛瑙道,“听说是张嬷嬷晚上睡不好,就偷偷拿着镯子往自己手上戴。像咱们院子里丫头嬷嬷姑姑穿的戴的都是有讲究的,她突然多出不合制的东西自然一眼就被发现了。”
“指不定是欠的太多实在还不上。”珍珠撇撇嘴,“也是子孙不肖。”
福晋屋子里张嬷嬷还在那里哭天抢地,发誓赌咒自己没有偷拿东西,就是李庶福晋那的丫头硬塞给她的。
“奴婢那不成器的儿子是欠了不少钱,但不管怎么样奴婢都不可能偷您的东西啊!”
张嬷嬷眼泪鼻涕糊了一眼,只觉得都是李氏那狐媚子故意在暗地里做坏,想要分化福晋这边的人,若是自己真走了,往后谁来给福晋出谋划策,这不是叫福晋自断臂膀吗?!
福晋揉揉眉心耐心道:“嬷嬷的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人言可畏,您若还是留在这到底会惹人说嘴。您如今回去,我叫家里给您将钱还上,到时候去庄子上做个富家婆不好么?”
张嬷嬷蠕动了两下嘴,她陪在福晋身边这么多年,确实也许久没有回去看看了。
福晋见她似乎还是不为所动,于是便又加了一把火:“日后弘晖也要长大,他底下难免会有许多弟弟,到时候家产一分手里也没多少银子。嬷嬷如今出去了,到时候替我打理几个庄子铺子,有些收成,日后我们母子俩还得劳烦嬷嬷才是。”
张嬷嬷这么一想,觉得福晋的布置倒也不错。只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着李氏这一手分裂实在是玩得漂亮,怎么也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纯善之人。
她又想到李氏肚子里怀的孩子,看着肚皮尖尖的,一准是个阿哥,忍不住想要在离开园子之前,先下手为福晋将祸患解决掉。
因此,她抹抹眼泪应下。
待她走后福晋还是有些不放心,连忙吩咐冬青:“盯着点张嬷嬷,别叫她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两日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虞燕上午替弟弟弘昐开蒙,下午和星德练练骑射,掰掰手腕欺负小孩,一眨眼就到了和胤禛约定好的后日。
只可惜朱轮车上除了他俩外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四哥?!这不会是你私生子吧!”
胤祯目瞪口呆地看着虞燕,印象里四哥的长子弘晖不是才三岁吗?眼前这个五六岁的小阿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没想到他四哥居然是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到这里,他看向胤禛的眼里就多了几分蔑视。
“十四叔,您连男孩女孩都看不出来嘛?”虞燕气鼓鼓道。
胤祯上下看看她,最后乐道:“额林珠?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诶你还真别说,你这么一打扮怎么看都不像个格格。没想到我四哥这么古板的人居然能带你出园子!”
“你才是古板!”虞燕本身就是护短的性格,一听这话瞬间就不乐意了。
这两人一上车就开始一副战火马上就要被点燃的样子,胤禛面无表情的坐在中间,第一次有了把女儿和弟弟一起丢下去的想法——鸭子叫听过吗?都是嘎嘎嘎。
现在胤禛就感觉自己的耳边有一百只鸭子一起叫,中间还时不时出现自己的名字,他忍无可忍干脆直接黑着脸:“再说话,你们谁都别想出园了!”
车厢内这才安静下来。
虞燕撇过头不跟眼前这位十二岁的破小孩计较,胤祯也看不上五六岁的熊孩子,两人双手抱胸一时间谁都不理谁,完美贯彻了没有人说话的建议。
朱轮车缓缓停下,虞燕掀开车帘,发现他们停驻的地方是一处卖珠宝的店铺,上边写着“懋隆斋”三个大字。
“这店看起来小小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吗?四哥你该不会坑我吧?”胤祯有些狐疑。
胤禛淡声
说道:“懋隆斋自前明开始就一直做珠宝生意,里头有些价高的东西比内廷制造更有新意,做工也更加精美,如今京中不管是出阁的还是没出阁的女子都喜欢来此处买首饰。”
懋隆斋的屏风里面大多都是带着帷帽的女子,像胤禛他们这样年纪的男子只能站在柜台前,由前面的掌柜吩咐底下的婢女去后头拿东西来给他们看。
虞燕想到李氏和五公主,有意给这两个人各买一样带回去。但是她摸摸自己腰间系的荷包,里面瘪瘪的只有一点打赏人的金瓜子。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胤禛低声道:“阿玛,你有钱吗?”
胤禛原本还皱着眉看胤祯挑剔着掌柜拿出来的珍宝,闹得懋隆斋一时之间鸡飞狗跳,听见虞燕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柔下面容俯身问道:“额林珠也想买?”
虞燕解释道:“想给额娘带一个,还有就是五姑姑要出嫁了,额林珠也想给她带一个。”
她眼巴巴地看着胤禛,胤禛飞速估算这次出门带的银子够不够买三样东西——他也打算在懋隆斋里给德妃挑生辰礼。
应该是够的。
胤祯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满意,刚想抱怨两句就被虞燕一伸手挤兑到边上,只见她张口问掌柜道:“有山茶花样式的簪子吗?”
李氏闺名玉茗,是山茶的别称。
掌柜笑道:“有有有,姑娘要什么颜色的?”
阿哥所里种的那一片山茶都是白色的,素雅高洁胤禛很是喜欢,但是虞燕想到平日里李氏的穿着打扮都是往娇嫩鲜艳方面靠的,于是细细描述道:“要鹅黄的,白玉为托,金丝作蕊,最好花头上有蝴蝶落下。”
一旁的胤祯目瞪口呆,这些什么样式颜色做工他真是一窍不通,见状他立马戳戳虞燕的手肘:“我额娘没什么喜欢的花怎么办?该送点什么样式的?”
虞燕跟在李氏和陈姑姑身后对这些首饰绸缎也算是有几分了解,因此哼哼两声:“十四叔现在知道问我了?”
胤祯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且嘴巴甜:“嗨,好侄女,你帮我这一次,下次要是你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当叔叔的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他拍着胸膛打包票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可靠的,虞燕最后还是指点道:“蝠音似福,不知道买什么的时候不若买个金镶珍珠宝石桃蝠纹簪,上面的珍珠要比米粒大,还有就是宝石,蓝碧玺或是粉碧玺都可以,若是想要大气端庄一点就单放一颗鸭卵那么大的红宝石在上面,也好看。”
胤祯听得一愣一愣,等虞燕说完立马朝着掌柜说道:“就按我这侄女说的去给爷拿来。”
虞燕帮他解决完德妃的生辰礼后又转头去看周边柜子上摆放的首饰,她想借着五公主出嫁的机会送她一个有意义的珠宝——但这里的东西好看是好看,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想到先前李老夫人求的那一串十八子突然有了想法,不如带着五公主一起出宫求个签看看?
想到这里她抬头冲胤禛眨眨眼:“姑姑的礼物额林珠就先不买了,剩下的东西都有些匠气,等额林珠再想想要送姑姑什么,想到之后再和您说。”
胤禛点头,他环顾一圈下来也觉得这些首饰大同小异,娘娘想必也不缺那一点钗子耳环。胤祯如今还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差事,又加上他还未成婚,送点首饰什么的尽尽孝心娘娘就已经满足了。
他如今年纪已长买的东西总是没有亲手做的好,胤禛定下心神问一旁的苏培盛道:“爷记得库房里似乎有一方从前汗阿玛赏下来的和田玉?”
苏培盛应道:“是前几年大败准噶尔的时候,万岁爷龙颜大悦,赏各个陪同出征的阿哥的时候一道送过来的。”
胤禛点头:“你回去之后开库房把它拿出来,另外刚刚二格格选的簪子也一道付了钱。”
胤祯给德妃买的礼自然是自己掏的钱,他虽然没有爵位傍身,但是一年要花银子的地方也没有几个,因此从小到大也是攒了一笔钱下来的。
“先送十四阿哥回去便是。”胤禛瞟了一眼墙面上的挂钟吩咐道。
他们今日出来带了两架朱轮车,一架是给主子们乘的,另一家则是下人坐的。
胤祯才不愿意:“凭什么我就要坐后面那辆!而且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四哥你别想着把我赶回去!”
胤禛要办的差事得罪人得很,他有意不想让弟弟掺和进来,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听话也不领情,好在他的养气功夫这几日被磨得上来了,因此只是淡淡道:“你先前只说要出来帮额娘买生辰礼,如今东西买好了还跟着作甚?”
这话直接把胤祯堵了回去,他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那我也不要坐下人才坐的车!”
胤禛懒得和他计较这么多,两辆车本就没什么区别,因此他挥挥手:“那你去坐之前咱们来的时候坐的那一辆便是。”
胤祯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等到打发走胤祯后,虞燕才抬头好奇道:“阿玛,等下咱们去哪位大人的府上?”
“兵部侍郎年遐龄。”胤禛牵着女儿上车,“他的祖父年有升本为明朝辽东广宁武将,后来战争期间被编入汉军镶白旗。他以笔帖式累官至湖广巡抚,后来推行牛痘有功,汗阿玛将其升为兵部侍郎,前段日子已经带着妻儿回京任职了。”
说到牛痘,胤禛笑道:“你当时种痘的时候牛痘一说才刚被呈至御前,因此种的还是人痘。当时你小小一团在那大哭大叫,阿玛都心疼死了。如今你两个弟弟接种牛痘,风险倒是低了不少,等明年开春札喇芬出嫁后应该就要轮到他们种痘了。”
虞燕这倒是不知道,应该是她还没穿越前的事情,因此不做评价。
但是说到年家,她就不由自主想到那位老乡年姑娘,虞燕近乎有一种直觉,这次去年府他们一定有机会再次碰到那位年姑娘。
朱轮车缓缓前行,一直行至另一处胡同才停下,门前坐立着两头威严的石狮子,门上的匾额上写着“年府”两个大字。
门口的家丁拿到苏培盛送上的拜帖后连忙往府中快步跑去,没一会就见年遐龄带着儿子年希尧和年羹尧一道到了门口迎接胤禛和虞燕。
虞燕站在胤禛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年羹尧,他看起来和胤禛差不多大,若说年遐龄和年希尧两个人是典型的汉臣,满腹温雅柔和,那他则像一只孤傲的雄鹰,哪怕面前站着胤禛这等天横贵胄也依旧桀骜不驯——惹得胤禛瞟了他好几眼。
“贝勒爷进来说吧。”年遐龄咳了两声,也没忘记一旁的虞燕,“这位是二格格吧?格格可要去后院玩会?”
虞燕有些想看看她那位老乡现在过得怎么样,但是她又想在一旁听胤禛催债的具体过程,一下子有些纠结。
“将若初叫到前面来就好了。”年羹尧大大咧咧道,“您书房边上不是有个小房间,让她带着格格在那玩就好了。”
年希尧皱眉:“若初和格格年岁差得太大了,怎么玩到一块去?”
年羹尧摇头狡黠道:“哥你忘了她可会带小孩了,先前咱们在湖广那边的时候,那些小孩一天到晚粘着若初不放,就想听她讲故事。”
年遐龄也点头吩咐一旁的下人道:“将大姑娘带过来。”
虞燕迈进书房旁边的小房间后才发现两个屋子之间实际上只隔了两座屏风,书房那边的声音虽然听不真切,但是安静下来去听还是能听到零零散散的几句话的,因此她放下心来,一边玩着年府下人给她带来的七巧板和彩皮球,一边听着隔间里胤禛和年家父子的交谈声。
只不过她没听几句,小屋子的门就被再次打开,屋子外面站着个小姑娘,穿着天水碧团花荷纹宁绸袍子,头发刚留起来没两年,还有几缕散在鬓边。
她看着瘦弱,好似西子捧心,目若秋水浓情,明明站在虞燕面前,眼神却不由自主往屏风的另一边偏去。
虞燕就这么歪着头看她。
“姑娘。”一旁的丫头连忙拉拉她的手,“格格在这。”
年若初这才缓过神来,她缓缓走到虞燕面前行礼问安,然后缓缓露出一个完全不符合年纪的温婉笑容柔声哄虞燕道:“格格可要听故事?”
虞燕想趁机摸摸年若初的底细,因此一边回忆星德的表现,一边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五岁孩童应该有的模样,眨巴眨巴眼睛:“想~”
年若初开口就娓娓道来,只是她刚起个头虞燕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啥了——这不就是《安徒生童话》嘛!
她不禁有些囧,等年若初温柔地笑着讲完《海的女儿》的故事后,只见眼前的女孩不但没有像从前那些听这个故事女孩一样哭出声来,反而面带纠结的看着她。
“格格可有什么问题?”
女孩撑着下巴:“好奇怪啊?明明是小美人鱼救了王子,王子不去海底找她就算了,她还因为王子用声音换走路都会疼的腿,只为了去找一个已经要和他人成婚的男的——这也太亏了吧!”
年若初先是一愣,随后柔声道:“可是小美人鱼这样为了爱情无私奉献、不惜一切代价的行为,难道不值得歌颂么?”
虞燕疯狂摇头,睁开水灵灵的眼睛好奇道:“为什么要歌颂?如果额林珠像小美人鱼一样为了一个男的要死要活,阿玛和额娘肯定会以为是我中邪了!”
年若初一愣,随后咬唇解释道:“格格还年幼,不懂有的感情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旁边的侍女一看小格格似乎不吃年若初这一套,连忙呈上年夫人刚吩咐小厨房做的韩式炸鸡:“格格用点这个,这是咱们姑娘研究出来的吃法,不知道格格喜欢什么味的酱,这一份是甜辣酱,那一份是蜂蜜芥末酱。”
炸鸡被炸的外焦里嫩,蘸上虞燕从前点外卖的时候就喜欢吃的蜂蜜芥末酱后实在是让她胃口大开,直接连吃了好几块。
年若初犹豫着坐到虞燕旁边,细心地替她擦掉嘴角边的酱料:“格格可喜欢?要不要给贝勒爷送过去一点,让他也尝尝?”
虞燕瞬间意识到了眼前这姑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率先从侍女的手中拿过盘子,端着盘子就往屏风的另一边钻。
胤禛原本还在跟年家父子掰扯户部欠款的事情,下一秒就看见自家圆滚滚的女儿从屏风后面溜出来,手里还端着香喷喷的吃食。
“不瞒贝勒爷,如今家中的库房钥匙放在舍妹手里,具体家中账面上有多少钱或许还要问过舍妹。”年希尧解释道。
他话音刚落,年若初就小跑跟着虞燕撞进了他们正在谈话的屋子。
第29章
见红虞燕忍不住打了个颤抖
“给四贝勒请安。”
年若初福身,原本还有些痴的脸上在听到年希尧的话后瞬间镇静下来:“咱们家先前是在国库里预支了八十万两,这其中有四十万是投在了牛痘里面,剩余的钱则用来周转家中内务,毕竟阿玛和兄长的俸禄加起来也只能勉强糊口。”
她其实本身在湖广那边置办了许多产业,无论是改良的服装还是现代吃食,又或者是各种新颖的器具,多多少少都赚了不少钱,她这几年赚得银子已经远超过年家本身的家产,年若初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们这一家都是她养活的。
只是祖宗有训,旗人不许经商,因此在年若初在胤禛面前只能遮掩。
胤禛抿茶冷声道:“年姑娘说笑了,爷一路走来,你们家的窗子用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玻璃,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一块不足两平方尺的平面玻璃就值三百多两银子,相当于是一处三间房的宅院价格,而年家在京城的住宅几乎每间屋子装的都是玻璃。
年若初哑口无言。
胤禛放下茶盏站起身,略过身畔的年若初走到年遐龄等人面前沉下声音:“汗阿玛金口玉言,自王公以下朝廷官员限期十日内还清借款,若有不从或是抵赖者,一律捉拿至步军统领衙门。”
说罢,他挑眉询问道:“年大人这是想去步军统领衙门走一遭?”
年家本就是后起之秀,若不是因为年若初当年献牛痘之法有功,年遐龄应当也就在湖广巡抚这职位上致仕回乡了。因此被胤禛这么一说,不提年遐龄和年希尧,就连年羹尧的嘴都抿成一条直线。
他们不敢和阿哥硬碰硬,于是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年若初。
其实家中剩余的银钱确实算不上多,如今家中三人都在仕,逢年过节的人情打点需要吧,年若初她们出门交际也需要吧。这里还不是湖广是京都,若是想要打入上层的交际圈,就要顺着那些王公大臣的福晋们选缎匹首饰,毕竟名利场上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这样毛算下来,年家一年的开销简直大的可怕,如果不是年若初置办的那么多稀奇产业,可能还真撑不起一大家子。
年若初因此倒还算镇定,面对胤禛不卑不亢道:“不是咱们家不愿还清国库的欠银,只是如今府库中确实没有这么多能周转的银子。”
“既如此,那便只能劳烦年大人去步军统领衙门走上一遭了。”胤禛缓缓开口,“等什么时候年姑娘将钱款筹集完,爷再什么时候将您放回去。”
“阿玛年老体弱怎么禁得住衙门那地方的湿寒之气!”年羹尧一下子暴跳如雷,“四贝勒还请勿欺人太甚!”
沉默许久的虞燕咽下口中的炸鸡歪头佯装好奇道:“这怎么就欺人太甚了?欠债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皇玛法定下的时间已经给了十天,是你们既没有筹钱也没有主动找到我阿玛说明还不上钱的原因。”
“超过定下的时间没有办好规定的事情难道不就是应该接受相对的惩罚吗?如果人人都像你们一样只说‘没钱’两个字,那国库的钱从哪里来啊?”
她拽拽胤禛的袖子:“额林珠听说只有贪官才会使劲拿公家的钱,这些人是不是都是大贪官啊?”
这一顶“贪官”的帽子盖下来,年家三兄弟全都下意识地跪到地上。
年遐龄更是头叩地面:“奴才不敢!”
一旁的年若初惊呆了,她站在原地愣神,似乎完全意识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格格年幼口无遮拦,诸位大人还请见谅。”
胤禛压下嘴角的笑意牵过虞燕的手,随后虚扶一把跪在地上的三人:“年大人年老体弱,若是有个闪失胤禛可担待不起。”
屋内一时沉寂下来,不说年遐龄不敢起身,就连就连刚刚还在跳脚的年羹尧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胤禛才轻声道:“爷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如今爷再问一遍,年府果真还不上那八十万?”
他这话说得又轻又快,年希尧连忙趁这个机会给年若初使了个眼色。
年若初一个激灵,立马下意识回道:“还得上!”
她的牙齿在颤抖,但还是强撑着说道:“贝勒爷给小女子五日不、三日的时间,八十万两一定送还到户部!”
虞燕歪着头看她,哪怕她的父兄全部跪在地上,年若初仍旧直挺挺地站在他们面前,就算再怎么害怕眼前这位可以算得上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室子弟,她似乎还是根本就没有下跪的意识。
这就是刻在现代人骨子里的人人平等,哪怕换了个时代,膝盖也做不到那么软。
离开年府后胤禛的心情就变得好了很多,但世事无常,很快苏培盛就愁眉苦脸地走到他们停着的朱轮车附近小声说道:“万庆当铺那边有宗室在变卖内造的器具,说是爷您不近人情,都是一个祖宗的子孙后代,如今却追着他们讨要欠款,怕是要逼得他们都要去跳江去才肯罢休。”
“荒唐!爷说了不管是黄带子还是红带子,都可宽容期限,只要在一月内尽快凑齐所欠的银两便相安无事。”胤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闹着要变卖的是哪几家?”
“其余的都是些闲散宗室,只是领头的哪个是简亲王世子。”
简亲王雅布的祖父是清朝十二家铁帽子王之一的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他曾与多尔衮共同辅政
先帝,先帝曾评价此人“有贞臣之节,有良将之风”,济尔哈朗去世后先帝悲痛万分,辍朝七日,赐他祭葬银数万两,并且为他立碑纪功。
一旦牵扯到与皇家有关的这些人,追缴欠银的事情就瞬间变得棘手起来。
“阿玛,我们不去看看吗?”虞燕问道。
雅尔江阿敢带着这么多宗室子弟在京城闹事,就是笃定众口铄金,他胤禛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让他们闹。”胤禛闭上眼眸冷声道,“旁的王府就罢了,铁帽子王府,欠的那几百万两银子摸不出来?他此刻跳得越高,爷到时候就敢让他们摔得越惨。”
一个两个都如蚂蟥一样趴在大清的身上吸血,国库的银子又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非刮骨疗毒,迟早有一天大清的气数就会被这群纨绔八旗子弟了结。
“回园子。”
朱轮车刚进承露轩的门,原本倚靠在胤禛怀中打瞌睡的虞燕就被外边小太监传话的声音惊醒了:“贝勒爷!李庶福晋见红了!”
她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跳下马车:“你说什么?!”
额娘如今怀胎已有四月,再加上一直喝着安胎药,这次怀孕要比之前怀她和弘昐的时候状态都要好,怎么会什么都没干就见红了!
虞燕瞬间手脚冰凉。
胤禛也从车上下来,一把抱起虞燕就大步流星往李氏的院子走去,一边还不忘问那小太监说:“好端端的怎么就见红了?”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道:“奴才也不清楚,刚刚福晋已经叫人去喊太医了,听说是庶福晋喝安胎药的时候察觉药味比起先前喝的略微有些苦和辛,难以下咽就没喝,没成想刚过一会就开始腹痛难忍,随后就见红了。”
这一听就明显是有人在李氏的安胎药里下了东西,虞燕整个人都绷不住了,她几乎是挣扎着从胤禛的怀里下来,脚一落地就往李氏的屋子里跑。
她娘就是这样!笨死了!谢嬷嬷一回家就着别人的道!
虞燕的眼泪夺眶而出,她都没时间擦眼泪就努力往屋子里跑。
李氏的身体其实本来就算不上好,再加上她受宠,怀孕生子基本上是隔两年就来一次,哪怕是人参燕窝见天的补着,那些亏损的气血也实在是补不回来。
屋子的门是关着的,虞燕想往里面跑就被李氏身边的二等丫头翡翠拦住了:“二格格,太医现在在熏艾,里头呛得很,主子吩咐了格格您不许进去。”
“姐!”
弘昐带着哭腔跌跌撞撞扑进虞燕怀里,抽抽噎噎:“额娘是不是要死了?弘昐看见她的裙子上都是血”
“死什么死!”虞燕咬着唇,“额娘好好的!快把不吉利的话都呸掉!”
弘昐靠着她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当真就往地上“呸”了好几下。虞燕转头问翡翠道:“珍珠玛瑙和陈姑姑呢?”
“陈姑姑留在屋里陪着主子,珍珠和玛瑙姐姐被福晋带去正屋问话了。”翡翠道,“主子出事后福晋大怒,从抓药开始所经手的所有宫女太监如今都在正屋受询。”
虞燕定下心神吩咐道:“你和玻璃两个人看护好弘昐,我去正屋一趟,若是小阿哥出什么岔子,惟你们是问!”
她的眼里难免带上一丝戾气。
虞燕到正屋的时候抓药煎药送药这条线上的情况福晋和胤禛才大概理清楚,药是按着先前太医开的方子抓的,抓药的是李氏院子里另一个的二等丫头玳瑁,煎药的是西花园里小厨房的太监胜宝,送药的也是他,一直到李氏屋里才经过珍珠和玛瑙的手。
“额林珠怎么来了?”福晋看到急匆匆跑过来还没换下小阿哥打扮的虞燕先是一怔。
虞燕行过礼后板着脸:“我怕额娘身边出了背主的奴才,所以过来看看。”
胤禛摇头:“此事阿玛和你嫡额娘定会给你和你额娘一个交代,跑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后宅阴私手段,他实在不愿让额林珠沾染。
虞燕脾气也犟得很:“有什么是额林珠不能听的吗?”
牵扯到子嗣方面,再加上胤禛带到西花园的一共只有福晋和李氏两个人,除非宋氏和武氏手眼通天,否则怎么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在李氏的安胎药里动手脚。
虽说福晋一直都是温柔端庄的模样,但是人心易变,额娘这么受宠,难保她不会有什么想法。
因此虞燕干脆爬坐到平常李氏坐的椅子上:“嫡额娘若有什么要问的就接着问吧,当额林珠不在场就好了。”
胤禛和福晋两人都拿她没办法,福晋只好先问旁边取来她们院里抓药情况的白苏:“核验过了吗?那丫头抓的药有没有问题?”
“药材都是对得上的,当时她抓药的时候也没有开红花的人来拿,混不到一起。”
那就不是抓药的时候出的问题。
“奴才更没机会拿到红花这等药材啊!”胜宝磕头磕得砰砰响,生怕牵扯到自己身上来,“煎药送药都是奴才盯着的,若说有什么时候奴才不在药边上,就是中间奴才实在没憋住出去小解,笼统也就几个眨眼的来回对了!当时奴才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张嬷嬷带着珊瑚,然后进了厨房遇到珍珠!”
福晋下意识地瞥向一旁站着的冬青,却见她也是一脸愕然。
若真是张嬷嬷,福晋顿时后悔万分,当时就不应该心软让她在园子里多待几日。她就算怎么和贝勒爷辩解都是无用的,毕竟人人都知道张嬷嬷是她的奶嬷嬷,这下可真是无端惹得一身骚!
“把张嬷嬷和珊瑚叫过来。”胤禛转头问珍珠,“你当时也在小厨房?”
珍珠点头:“奴婢当时正巧遇到张嬷嬷带着珊瑚端着奶皮子出来,说是弘晖阿哥念叨着想吃。当时主子难得有胃口想吃点荷花蒸鸭脯,这才吩咐奴婢往小厨房走一遭,那时候胜宝确实不在,不过奴婢端着盒子回去的时候恰好遇到他了,还和他打了招呼。”
如果他们的叙事逻辑都是正确的,那么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福晋的奶母张嬷嬷和另一个丫头珊瑚了。
想到这里,虞燕咬着牙看向上首垂眸的福晋,她不紧不慢地饮着茶,似乎外界的喧扰与她毫无关系。
“李氏现在如何了?”胤禛问道。
“太医说喝的红花量少,出血量不多,此后几个月安生躺着,安胎药一顿不落的吃便好了。若是腹痛就赶紧烧艾,应该能保到七八个月。”
福晋安慰道:“当初额林珠不也是七个月生的,妾身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手指甲都没长全,如今还不是安安稳稳长这么大了,贝勒爷放心吧,李氏是个有福气的。”
古代又不像后世有保温箱能让发育不全的孩子在里面住着,换句话说李氏如果真的七个多月就生下孩子,孩子能不能活还真要打一个问号。
历史上的李氏生了三子一女,活下来的儿子可只有叉烧弘时一个!
虞燕心绪翻涌,屋外有两个太监带着张嬷嬷和另一个虞燕没见过的小丫头一起进来,张德胜的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布包,等送到胤禛面前打开时,布包的里面还残留着几根短小的红花杆。
张嬷嬷却在下面哭天抢地,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张嬷嬷的脸上青青白白,心里知道自己的行踪还是漏了马脚,但好在自己脑子反应快,提前找好了替死鬼,因此伏在地上连忙将自己撇清。
“东西是从哪儿搜出来的?”
虞燕此时脸上属于孩童的稚嫩尽数褪去,她绷着脸看向一旁拿着布包的张德胜,无端让人感到压力。
“是从这丫头平常睡的床褥下面翻出来的。”
虞燕看向另一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头:“她珊瑚?”
张嬷嬷眼珠子骨碌碌转,抢在张德胜说话之前率先答道:“这丫头是从前李庶福晋屋子里因偷东西被赶出来的珊瑚,还是奴婢好心将她收来做个洒扫丫头。说不准就是她怀恨在心,故意趁奴婢不注意使了不知道什么手段害了李庶福晋,如今又要栽赃陷害奴婢,好把自己撇干
净!”
珊瑚面色煞白,额头磕得砰砰响:“格格明察!奴婢从前是被猪油蒙了心,庶福晋心善没有将奴婢送回内务府,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因此记恨庶福晋!这等残害皇嗣的罪名奴婢实在是担当不起!”
“是张嬷嬷!一定是张嬷嬷!”珊瑚大喊,“她前几日从福晋院子里回来就鬼鬼祟祟地出门,还出了园子!红花定是她从园子外面弄来的!”
已经开始攀扯到福晋身上了。
福晋见胤禛眉心越皱越紧,连忙端起茶盏递到他面前:“张嬷嬷虽是妾身奶母,可因为先前手脚不干净的缘故妾身已经说好了将她送还家中,这几日只是让她预备收拾东西,按道理来说明日她就该出去了。”
这是要把自己和张嬷嬷撇干净。
虞燕不信福晋对张嬷嬷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道,她正想反驳,胤禛的嘴却比她还快:“张嬷嬷的身契还在你身上?”
福晋迟疑点头,随后胤禛看向一旁的苏培盛冷声道:“都拖下去打,什么时候有人承认了再说。”
张嬷嬷和珊瑚的脸都白得吓人,刚刚还嘴硬的张嬷嬷立马将额头磕到渗血的地步,朝着福晋哭喊:“奴婢真的没有害庶福晋啊!福晋!奴婢从小伺候您到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救救奴婢吧!您救救奴婢!”
话还没说完,以张德胜为首的几个太监一齐扭了她们的手往外走去,很快屋外面就传来板子打在肉上面的声音。
一开始虞燕还能听到外面的惨叫,后面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越来越沉闷,惨叫声也越来越小,直到几乎听不见的时候,张德胜才步履匆匆进屋。
“珊瑚昏过去了,张嬷嬷一直说她什么都没做。”张德胜看看胤禛又看看福晋,“您看……?”
胤禛摆手冷淡道:“泼盆水叫她醒来,还说不清楚就继续打。”
虞燕忍不住打了个颤抖。
她透过镶嵌着玻璃的雕花长窗往外看去,张嬷嬷可能是动手的太监顾念着她是福晋的奶嬷嬷,下手不算特别重,裤子上却也是斑斑血迹。
珊瑚则惨烈得多,她几乎快没气了,趴在凳子上像条死狗一样。
“别打了!别打了!”虞燕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尖得有些变形,她颤着牙齿跑到胤禛面前,“阿玛!把她们都赶出去吧!赶出去就好了!”
她痛恨那个对李氏下手的不知名凶手,但这并不意味着虞燕可以漠然地看着两个人在她面前去死!
“停了吧,就说格格心善,留她们一条命。那个叫珊瑚的打发回内务府叫她爹娘领走,张嬷嬷今日就送回乌拉那拉氏。”
胤禛见女儿小脸煞白,一时间也有些心疼。他原本以为女儿早慧,把人拖出去行刑应当也不会害怕,到底忽略了她再怎么早慧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
因此他抱起虞燕不住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额林珠不怕,阿玛在这呢。”
福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她抬头看了一眼刚刚外出的白苏,只见她轻轻点头。
还真是张嬷嬷干的!
福晋当机立断跪到胤禛面前:“妾身治家不严,纵使下人生乱,险些断送爷的子嗣和李氏一条性命——妾身自请回宫抄经,库房的钥匙以及账册也还请爷收回。”
管家权自古以来都在正室手里,除非像太子那样迟迟不娶太子妃,才会由侧福晋掌管家务。
胤禛却没像福晋想的那样再把管家权推回她的手里,而是面不改色道:“抄经静心自然是好的,宋氏武氏不堪重用,李氏身子不好……等谢嬷嬷还家后你把库房钥匙和账册都送她那边去。”
福晋一怔,随后她抬眸看向胤禛,夫妻二人目光相对,胤禛的眸色犹如冬夜的霜月,寒浸入骨。
虽说张嬷嬷没有攀扯到她身上来,可若是李氏滑胎最大的受益者是谁一览无余,哪怕福晋心里知道自己和这事确实没什么关系,但张嬷嬷能随意出园将红花这种药材带进来,确实是她治家不严。
因此她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是。”
虞燕浑浑噩噩地走出福晋的正屋,地面上珊瑚两人留下的血迹小太监正在擦拭,麻黄的布上是一层淡淡的铁锈红。
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如果、她是说如果,她穿越的不是封建帝制下的皇家女子,而是像珊瑚和张嬷嬷那样的身份,躺在这里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送虞燕回去的冬青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见她面色苍白,心想二格格哪怕平日里表现得再怎么胆大,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这才哪到哪?宫里慎刑司的嬷嬷们手段可比这厉害的多,死人嘴里都能问出话来。
李氏屋里的太医已经走了,弘昐在陈姑姑的照看下睡在碧纱橱内,虞燕进来的时候李氏正倚在榻上,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怎么脸白成这样?”李氏一眼就看见女儿煞白的脸蛋,心疼地连忙招手将她搂到怀里,“是不是被额娘吓到了?嗨没事,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虞燕抬手摸上她的肚子,在她温热的怀中渐渐放松——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失去了意识。
第30章
拜佛“我姓戴,学名山时。”
沉闷、压抑,原本漆黑的一团渐渐染上一层又一层的铁锈红,虞燕挣扎着想要醒来,灰蓝的湖水又再次将她淹没——她好热!就像是被丢进滚烫的铁水,热得她喘不上气。
“这样子似乎是被魇着了。”
“那可怎么办?园子里也不能去找道婆进来瞧。”
“拿两把剪子来放格格床头,再去拿一个碗盛点水,里头搁根针。”
虞燕感觉自己被翻来覆去,但她眼皮重得很一点也打不开,整个人烫得像火炉。
“格格起烧了!快去叫太医!”
陈姑姑带着几个丫头忙得团团转,李氏咬着唇坐在虞燕睡着的罗汉榻上,眼角湿漉漉的,心里又急又慌。
宫里头养到十几岁突然夭折的孩子又不是没有,何况如今虞燕才刚刚五岁多一点,若是今夜这烧一直下不去,烧笨了还算好,人烧没了该怎么办?
这不是要剜了她的心肝去?
想到这里李氏定定神,将虞燕搂进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趁着众人在忙没注意,一狠心下了死劲往她的臀上拧,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大片。
小孩子的皮肤本就娇嫩,被她这么一弄,哪怕是在睡梦中迟迟不愿醒来的虞燕也吃不住疼,呛了两声疼出了两滴眼泪,接着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
李氏那张焦急忙慌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虞燕下意识地去摸她温热的脸,愣愣道:“娘?”
“你可算是醒了!”李氏喜极而泣,抱着虞燕不肯撒手,抹了好几次眼泪才断断续续开口,“真是个讨债鬼!把你额娘快吓死了!”
陈姑姑等人都凑了过来,刚刚玛瑙去喊的太医也恰好进屋。
“脉象沉迟凝滞,面色灰白发青,格格是忧虑恐惧过度,伤到了胆气和肾阳。”太医缓缓道,“先用点温胆汤喝喝,格格若是烧得厉害再吃点小柴胡便是。”
“不过这几日格格还是少走动,躺床上休养小半个月为好。”
虞燕泪珠子还没干,她的脑海里还不断浮现出在正屋门口看到的那一摊摊血迹,哪怕被李氏搂在怀里,也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凉。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反应过来太医说了什么。
她要是在床上躺小半个月,那岂不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虞燕想到被赶出去的珊瑚和张嬷嬷,连忙想张口证明自己可以下床跑跳,结果她才刚准备爬起来就立马被李氏死死拽住手。
李氏可不管虞燕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她今日先是见红,而后又是女儿高热,心里只想着快点平安为好,一听太医这么说,立马唤来底下的小太监往前面去
一趟和贝勒爷说一声格格现在的情况,又派人去五公主那儿告假,直接把虞燕定死在屋子里修养了。
虞燕没办法只好躺在床上,等陈姑姑和李氏回屋后她朝着越桃招了招手:“张嬷嬷走了?”
越桃替她掖了掖被子点头道:“走了,听说还是她儿子来接的,张嬷嬷走的时候中气看着还挺足的,抹着眼泪哭诉自己的一片忠心也不知道这忠心是给的谁。”
这话就有些意有所指了,虞燕眼珠子一转拉住她的手:“越桃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我想去见见珊瑚。”
“珊瑚是贝勒爷吩咐送回内务府的。”越桃脸上有些为难,“恐怕要等咱们回宫才好打听下落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珊瑚刚受了罚,一时间内务府的人也不会把她送到别的地方去,若是格格着急有什么要问的话,奴婢私底下帮格格想想办法?”
要叫虞燕来说,她是觉得这件事情和那位珊瑚的干系不大,张嬷嬷的表现和她阿玛对福晋的处置已经表明这事无论如何都和福晋有关。
就算不是她干的,她也脱不了干系,不然好端端的,张嬷嬷怎么突然就被发现偷拿了她屋子里的东西,还和自家额娘身边的婢女扯上关系了。
想到这里虞燕突然灵光一闪:“越桃,那个叫翡翠的,你帮我去额娘那边打听一下,那日她打赏出去的东西可有人看清是什么了。”
“格格是怀疑翡翠有问题?”越桃有些惊讶。
虞燕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只是先打探一下,况且从前赏赐东西都是白日里就送来的,那次突然就大半夜的送东西来,门口小道那边又没什么灯,要是那个叫翡翠的丫头拿了金瓜子出去,给的却是镯子,那咱们也不知道啊。”
“再说张嬷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看她那日的样子像是个聪明人吗?她这样的人偷了东西还能想起来攀扯到额娘头上,多少都会有点原因。”
她在心底长叹一口气,若真是李氏院子里的奴才出了问题,她还得想个办法帮自家额娘把人处置掉,不然这次侥幸逃过一劫,万一还有下一次呢?
虞燕还想着等明天自己身体好了就想办法去问问翡翠的事情,没想到临近半夜她又开始发烧了,这一烧就是三天,不要说下床走动了,就是吃的东西也全忌上口。
每日不是吃药就是喝白粥,直到她看到粥已经快吐出来的地步的时候,太医才松口说可以在粥里拌点鸡丝,粥里面勉强有点咸味才能让她入口。
再这么吃下去,虞燕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没有被烧坏,营养不良先把自己折腾没了。
可是清宫养孩子的规矩都是这样的,只要一旦生病了,不管怎么样,先净饿两三顿。虽然虞燕已经很努力的争取过自己吃饭的权益,但是她额娘李氏可能是被吓坏了,任凭虞燕这次怎么撒娇耍赖都不让她多吃一口。
几天下来,虞燕原本圆嘟嘟的脸蛋瘦了一圈,下巴都瘦出来了,叫原本就因为怀孕而经常伤春悲秋的李氏心疼坏了,等太医说可以吃点温补的食材后,虞燕面前的吃食就全部变成了鸡鸭人参枸杞轮流熬出来的汤。
虞燕已经木了。
谢嬷嬷回园子后从福晋那里接过库房钥匙和账册,看着心虚讨好自己的外甥女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猛点她的额头:“我这回家就住了半个月都不到的时间,你瞧瞧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格格都跟着你受罪!”
李氏叹气:“我哪能知道他们胆子这么大。”
谢嬷嬷冷笑一声:“宋氏的女儿和咱们额林珠同样是早产生的,她那个还比咱们多长一个月,最后不也是没留住?你猜这里面就真一点门道都没有?”
李氏不吭声,她真不觉得福晋会在这件事里做出什么事情,要是福晋真有这么坏心,额林珠和弘昐早不知道埋到哪里去——毕竟三阿哥府上那么多死掉的孩子在那里摆着。
说罢谢嬷嬷接着道:“我知道你更依仗珍珠玛瑙两个,只是那些二等丫头,还有那些太监你也该用起来才是。偌大个院子里除却她们两个怎么就没人可用了?最后还把煎药这种事情托给厨房里一个随便的太监……真是用脑子换的好样貌!”
李氏院子里的人不少,那些粗使太监宫女不算,除却一等丫头珍珠玛瑙两个外,还有二等丫头四个,另外还有一个专门管下面粗使太监的常青。
谢嬷嬷在的时候靠着这些人的手段把李氏身边整治得像铁通一样,没想到自己回去才几天,就出这么大纰漏。
“如今这库房钥匙和账册交到我手里,估摸着福晋和你这次出事脱不了多少干系。”谢嬷嬷叹口气,“好在你命大,又得贝勒爷宠爱,他总归是念着你的好的,为了让你能安心养胎,都直接折了福晋的面子叫她回宫了。”
李氏不好意思地笑了,谢嬷嬷看着她这副样子觉得自己头上的白头发无端又长了几根,她又觉得说不准贝勒爷就喜欢李氏这副傻不愣登没什么心眼的样子,因此只好在心里叹口气。
虞燕知道谢嬷嬷回来后就找来越桃问她那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越桃问了一圈那日在屋子里的丫头,最后的出的结论就是,翡翠肯定是从桌上拿了金瓜子出去的,但是具体给出去的是金瓜子还是镯子就不知道了。
“格格,咱们接下去怎么查?”越桃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她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后世高中生的年纪,又觉得自己被二格格倚重,因此对这件事格外的热情高涨。
虞燕表示虽然自家额娘不怎么聪明,但是谢嬷嬷还是一位比较精通这种后宅手段的妇人,她吩咐越桃:“你去把翡翠的事情捅到谢嬷嬷那去,俗话说得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翡翠已经被咱们怀疑了,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大不了就换人!”
谢嬷嬷从福晋那里接过库房钥匙和账册后就在着手查李氏见红的事情,她是怕还有什么出纰漏的地方自己没有顾及到,等越桃来传话的时候她也刚好在问张嬷嬷被福晋突然赶出去的原因。
越桃将虞燕的话传递过来后谢嬷嬷当机立断立马换了翡翠的缺,从原先的三等丫头里提拔了一个叫玳瑁的女孩上来。
“格格虽然年纪小,可我瞧着却比你更眼明心清。”谢嬷嬷朝着李氏感慨道,“翡翠这丫头卷到这种事情里来确实用不了了,不管她到底和福晋那边有没有什么关系,或者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都不需要深究。”
“我原本还觉得这孩子挺机灵的。”李氏叹了一声,不过听谢嬷嬷夸赞虞燕,她也忍不住与有荣焉道,“额林珠这股聪明劲说不准就是随了我,我从前在家的时候也是聪明的,额林珠说我这就是嫁人后生孩子生笨了。”
谢嬷嬷懒得理她。
夏日的尾巴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转眼天气就变得凉爽起来。
李氏的肚子也一日比一日的高耸,不过这半个月过得也还算平和,补品在谢嬷嬷的监督下也是适量吃,一来是怕胎儿太大容易难产,二来也是怕补的太多过犹不及。
虞燕刚被允许可以下床跑跳之后,瑞景轩就来人说五公主要出门去广济寺上香,问她要不要一道去。
“去!当然去!”
被关在李氏屋子里关了有小半个月,虞燕都快闷坏了。
陈姑姑和越桃山栀都跟着她去,前后收拾出两套秋衣备着,预防虞燕到了那边跑跳出一身汗。格格本来就刚生病完,万一再着凉又是一场大病,她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广济寺坐落于京城的西边,两侧伫立着钟鼓楼、僧寮和方丈
室等。寺院西北隅还有一座建于康熙十七年的戒坛,通体都由汉白玉雕刻而成,古朴素雅、庄严寂静。
一进寺庙就能听见僧人们的诵经声,虽说广济寺香火旺盛,但虞燕和五公主身为金枝玉叶,走得是另一条专供皇家上香的小路,因此一路走来都没碰到什么人。
“听四哥说你这次病得可严重了,当时把我都吓得不行。现在怎么样了?好多了吗?”札喇芬摸摸虞燕瘦了一圈的脸叹了口气,“皇玛嬷听那些夫人们说这寺庙求姻缘灵验,特地求了汗阿玛让我出宫来这求两只签看看。”
“你知道我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只是又听四哥说你因为看到宫女们挨打的惨状被吓住了,就想带着你来这寺庙散散心,正好也给你求求什么平安符压压惊。”
虞燕心里暖暖的:“还是姑姑对我最好了。”
一提及宫女的惨状,虞燕就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幸好最后没有闹出什么人命,不然她往后睡觉就再也不会安生了。
只是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等回宫后她得想办法再去内务府找珊瑚问清楚情况,还有就是被送回乌拉那拉氏的张嬷嬷具体后面有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她还要想办法打听——五岁小孩做什么都好难啊!
札喇芬温婉一笑,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没多久就有寺里的僧人上前迎接,带着她们一路穿过寺庙中的小道进了大雄宝殿。
里面供奉的是三世佛,释迦牟尼佛像的两侧还摆着长明烛,三世佛的两侧则是铜铸的十八罗汉像。刻花石座上摆着青铜宝鼎,鼎身上刻有螺、伞、盖、花、瓶、鱼等花纹。
“额林珠可要求只签?”札喇芬转头问她道。
虞燕点点头,里面便有小沙弥抱了签筒出来给她摇。她虽然年纪小,但是这么久练下来手上的劲儿却大,抱着签筒胡乱摇了一气,没多久就摇下来一只签。
她以前其实是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的,直到穿越后,虞燕才觉得世界上说不定真有什么看不清摸不着的神鬼之说,因此她闭着眼睛求签的样子看起来还格外的虔诚。
虞燕弯腰捡起细竹片儿,只见竹片的左上角分明标着两个“上上”,她再定睛一看,签文上写着“昆鸟秋来化作鹏,翱翔万里云霄去。”
“小檀越这签好,此卦是昆鹏兴变之象。”捧着签筒的小沙弥脸蛋圆圆,讲话却是一本正经,“凡有变动之事,皆有利于小檀越昆鸟化鹏,得偿所愿。”
变动之事?虞燕一怔,对她而言所谓的变动之事难道不就是改变历史轨迹吗?这签文的意思莫非是让她主动去更改原定的历史走向吗?
“咱们额林珠以后是要做鲲鹏的姑娘。”札喇芬笑眼弯弯摸上虞燕的头。
“姑姑你不求签吗?”
虞燕对这签筒里的签文不由得肃然起敬,想到历史上温宪公主的结局,忍不住将签筒接过递到札喇芬手里,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不信命数这种东西。”札喇芬说着没有把命数放心上,却仍旧接过签筒,随意晃了晃边掉下一只签。
虞燕刚想动手去捡,却见札喇芬先她一步已经将地面上的细竹板儿捡起,扫了两眼便藏到了袖子里:“一只中上签,没什么好看的。”
“姑姑!”虞燕疑心她故意将不好的签子藏起来,急得直跳脚,最后还是札喇芬见小姑娘实在是急得不行,才晃晃悠悠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签。
虞燕凑近去看,左上角写的确实是中上二字,签文也很简单明了:“一片明心光皎洁,宛如皎月正天心。”,就是很普通的中等签文,不算好也不算坏。
“都说了你又不信,姑姑会骗你吗?”札喇芬眨眨眼,掐了一把虞燕的小脸,“听说广济寺的素斋一流,咱们也去尝尝?”
虽说午间在广济寺用素斋菜的香客不在少数,但因为身份原因,五公主和虞燕都能呆在禅房内用膳。素斋无非就是豆腐青菜这些东西,热气腾腾的面上盖着香菇,黑木耳和白菜丝,不知道寺里的和尚用什么擀的面,吃起来格外劲道。
虞燕想着要趁此机会去给五公主求个十八子手串,因此胡乱吃了两口面填饱肚子就一骨碌往外跑去,两个丫头留着帮忙收拾东西,只有陈姑姑跟着她出门。
待虞燕走后,札喇芬原本笑盈盈的面容慢慢沉默下来,她将刚刚虞燕看到的那支签翻了个面,松开手后两只签分开落到桌面上。
另一只的签文左上角赫然刻着“下下”二字。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札喇芬轻笑一声,将那只下下签丢到厢房的褥子下面,随后把那只她后来拿的中上签递给一旁的宫女:“到时候太后问起来,你就把这只签给她。”
虽然她确实不信命这个东西,但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札喇芬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札喇芬又嘱咐道:“若是格格再来问,谁都不许说漏嘴。”
她吩咐完话就朝着厢房的另一边走去,广济寺的平安符也很灵,札喇芬想着既然都出来一趟了,不如正好去替那孩子求几个挂身上或是屋子里,保佑她平平安安。
虞燕那边穿过连着一排茂密的菩提树,往前走到刚刚她们求签的大雄宝殿处,里面的沙弥正在打扫殿内,见她上前连忙放下手里的事物问道:“小檀越可是有什么事?”
“小师傅,你知道求手串的地方在哪儿吗?”虞燕笑眯眯道。
“小檀越往东走,那块儿有个莲池,莲池南面就是供奉手串的地方。”
虞燕顺着沙弥指的道路走去,等到供奉手串的地方才发现这里聚了许多人在排长队,这队伍一眼看去针都难插,密密麻麻的只能看到人头。
“如今日头正好,这些人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去,格格不如先去亭里坐坐?”陈姑姑提议道。
亭子就在莲池边上,如今天气凉快下来后,满池只剩下一些枯荷败叶,难免有秋日寂寥之感。只是莲池中仍旧游着好几条胖嘟嘟的锦鲤,一看就是僧人们精心喂养的。
“格格可要喂鱼玩?”陈姑姑怕她在这儿干等着无聊,从旁边卖素斋的地方特地买了几个白面馒头放到虞燕手上,“掰碎点丢下去就好。”
虞燕也没什么事儿干,便顺着陈姑姑的话将手里馒头掰成馒头碎往池子里扔,只见几条锦鲤慢悠悠地游荡过来,争先恐后咬着浮在水面上的馒头碎,有几条游得慢的怎么都挣不到前面,躲在后面一口都吃不到。
陈姑姑看她玩得开心,又往卖素斋的地方走去,准备多买两个馒头备着。
虞燕就干脆换了个地方,将馒头掰开丢到离那些游得慢的锦鲤面前,却见那些游得快的锦鲤又蜂拥而至,率先将池面的馒头碎一抢而空。
“哎!”她摇摇头,弯着腰努力将馒头碎丢向那几条慢慢悠悠的小锦鲤。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懂吗?”
虞燕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入目的小男孩穿着靛蓝的小褂子,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大约七八岁的年纪,开口却是她最讨厌的说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些游得慢的鱼儿自然就丧失了获取粮食的权利,你再怎么帮助他们都没有用的。”
“千金难买我乐意。”
虞燕看都不看他,径直将手里剩下的所有馒头碎掰开丢到了池子里,因为馒头碎太多的缘故,哪怕鱼儿再怎么疯抢,也总有剩下的几片漏到游得慢的锦鲤嘴里。
“只要我给的够多,它们自然就不会被饿死。”虞燕抬眸看向男孩,下意识地挑眉道。
男孩乐了:“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强词夺理的人。”
“喂,你叫什么名字?”男孩走到虞燕身边好奇道,“看你身上就穿的戴的,家里也是做官的吧?你是满人?”
“问别人之前至少自己应该先自报家门吧?”
“我姓戴,学名山时。”戴山时不客气地坐到虞燕身边,“《南山集》你知道吗?那是我祖父写的。”
不知道。
虞燕对清朝的诗词歌赋了解并不是很多,这么说来眼前这个男孩应该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今日陪着家中长辈过来上香的。
“我都已经自报家门了,你
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戴山时不满道。
鬼使神差下,虞燕看向远处缓缓走来的陈姑姑,转头飞快对戴山时说道:“我叫虞燕。”
“虞美人的虞,燕子的燕。”
说罢她飞快地提起裙摆往跑向陈姑姑,虞燕的心脏在此刻跳得砰砰响,她觉得自己好像刚刚鬼迷心窍了一样,不知不觉就将前世的名字说了出来。
莫非是因为知道和眼前那人一定会是萍水相逢,所以才敢这么胆大吗?
“格格不玩了吗?”陈姑姑诧异道。
虞燕摇头,确认身后的男孩没有追上来之后拉起陈姑姑的手就往求十八子手串的地方走去。
香客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求手串的地方空下来许多,虞燕走上前去对着供奉手串的和尚问道:“师傅,十八子手串怎么求?”
那和尚抬头微笑:“那要看小檀越求什么了。”
“若求平安顺遂或是姻缘美满,自行带手串或是在这挑些珠子串起来放在佛前供奉七日开光即可。”
虞燕一怔,她是为五公主求的手串……五公主对什么婚姻美满子孙满堂应当是毫不在意的,若是说平安顺遂,她本人真的会在意这个吗?
想到这里虞燕又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咬着牙问:“那若是求风云际会,大展经纶呢?”
“若是这么求,那么小檀越在庙中取走手串后还应在家中供上一尊文殊菩萨,随后将手串供于香案之前,每日进香三柱,并为其抄经八十一日。”大和尚笑眯眯道。
虞燕看向陈姑姑,见她颔首便朝着和尚说道:“那就按师傅说的来做。”
手串是虞燕预先在园子里选好的,用珊瑚珠穿成,中间夹了两颗鸭卵大的青金石,下边坠着的翡翠刻成的兰花式样,看起来典雅华贵,一看就很衬五公主。
等虞燕这边将手串交给和尚并约定好要送到哪里去后,她才慢慢跟着陈姑姑溜达到庙宇门口,最后才发觉札喇芬已经在朱轮车边等她们许久了。
札喇芬一开始还没发现陈姑姑捧着的佛像,等她看见被遮盖住的佛像后忍不住诧异道:“额林珠怎么也请佛像了?”
“姑姑,这是秘密!”
虞燕笑眯着眼睛,轻轻将手指放到唇边轻嘘一声,轻跑到札喇芬面前环上她的腰身。五公主也就没再追问,毕竟孩子大了,总归会有自己的秘密。
回到西花园后,虞燕本还想着去找胤禛聊聊今日他去追缴那几家宗室子弟的欠款的事情,没想到她人刚到承露轩,就听见外面传来好几家宗室王妃,不管老的还是年轻的全都给太后住的凝春堂递了请安的折子要进宫,说四贝勒不顾亲戚情面,想要逼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