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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回故里 沐清雨 24457 字 13天前

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天。

傍晚时分,栗萧里终于醒过来,意识到是在医院,他蹙了下眉,看了一圈病房里的人,父母,傅砚辞,吴歧路,祁常安……

祁常安最懂老板心思,知道他在找谁,凑近了说:“星回小姐陪护了您一晚,早上才走。”

栗场与妻子对视一眼,面色不悦地走了,显然是被儿子的所做所为气到。萧韵则温柔地安抚道:“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有你爸。”

栗萧里眨了下眼,“谢谢妈。”

等母亲也走了,他才哑着嗓子问:“谁告诉她的?”

祁常安没回答,回身看了眼吴歧路和傅砚辞,俯在他耳边说话。

吴歧路就不乐意了,“唉,你们这对主仆不像话啊,当着我们的面说悄悄话!”

傅砚辞笑而不语。

栗萧里听了祁常安的话错愕片刻,像是在消化整理什么,随即神色就变了,似是瞬间恢复了精神,“确定吗?”

“百分百确定。”话至此,祁常安低眉垂眼道:“是我失职,您撤我的职吧。”

栗萧里挣扎着要坐起来,动作间看到自己空空的手,“我戒指呢?”

吴歧路赶紧上前扶他,“昨晚你进手术室前我摘下来了,交给了星回。”

栗萧里松了口气,“手机给我。”

吴歧路迟疑了下,“也在星回那。我给他看你去米兰的订票记录,后来一忙就忘了把手机拿回来。”

栗萧里拧眉,“你给她看那个做什么?”

他出门都有专人安排一切,但他太忙,去米兰的行程无从计划,但凡有个空档,或是特殊情况,基本是马上就要走,为了方便都是他自己订票,再通知祁常安做其它安排。

吴歧路挠了挠头,“我看她装糊涂,好像不想承认你去过米兰似的,我一气一急就想用事实让她……”他越说声音越低,后面索性闭了嘴,脑子里只剩方知有那句:你就看栗萧里醒了跟不跟你算账吧。

栗萧里似是猜到他因为自己出事找了星回麻烦,脸色冷下来。

祁常安想了想说:“星回小姐真的像不记得您去过米兰似的,她离开医院前问我,是不是我陪您去的米兰,问我您去时,她对您态度好不好。”

傅砚辞听他们这么一说,也恍然大悟似地说,“你说我不跳舞的事和三嫂说过,可看她的样子,根本不知道。”

吴歧路忽然想通了,“她看订票记录时的反应,就像是刚知道你去过米兰。”

故十方到俪色找他时说的那些关于“研究组”和“记忆门诊”的话毫无预警地跳出来,栗萧里心中警铃大作,他来不及细想,掀开被子下床,要去找星回。

祁常安阻止道:“您现在还不能剧烈运动。”

吴歧路和傅砚辞也拦他。

病房的门在这时被象征性敲了下,下一秒,故十方推门进来。他视线在病房内一扫,对着手机说:“她没来医院。”

病房内的人都安静下来。

电话那端是方知有。

早上星回回了四季公馆,方知有知道,她们说好下午一起去医院。可星回一直没动静,都傍晚了,方知有猜栗萧里该醒了,就去对门找她,却发现家里没人,床上平平整整,一点睡过的痕迹都没有,电话还没人接。

方知有慌神了,“她会不会又回半山别墅了?我用给星叔叔打个电话问问吗?”

故十方回想星回清晨时状态,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不用打了,她应该不在半山别墅。”

方知有忽然说:“她给栗萧里留了一封信,栗萧里的手机也在。”

她没打算来医院!故十方倏地转眸,看着栗萧里问:“知道她平时常去哪儿吗?”

栗萧里沉默一两秒,反问:“她摩托车在家吗?”

故十方立即对方知有说:“去看看她的车在不在。”

两分钟后,方知有喘着回复:“车不在库里,整套防护装备都不在。她最近天天去训练场骑车,只做基本防护的。”

之前她去骑车,应该只是为了排解压力。她的车技又不错,基本防护足够。现在呢,栗萧里还躺在医院里,她却穿走了关键时刻能保命的整套防护装备……

“既然是车祸造成的失忆,那再经历一次车祸能不能就恢复了?比如,我骑车摔了?”

“真的没有可尝试的办法恢复记忆吗?有风险没关系,我愿意承担后果。”

故十方耳边回响着星回说过的话,他咽了咽嗓子,却没说出话。

栗萧里已经穿上了鞋和大衣,“南城只有一家摩托车训练基地,在城北。”说着就要出门。

故十方一把抓住他小臂,微用力按住,“祁助理,安排一辆救护车跟着,带上……抢救设备。”

祁常安瞳孔骤缩,惊诧地看向栗萧里。

栗萧里绷紧下颌,“去办!”

吴歧路和傅砚辞面面相觑,屏住了呼吸——

城北的摩托车训练基地是全国为数不多的户外越野摩托车训练基地之一,承办过好几届摩托车场地越野挑战赛。星回十九岁那年还参加过一届比赛,拿了女子组第一名,奖金给方知有做创业基金了,这样才有的“方物女装”。

最近一周,星回每天都到基地骑车。

栗萧里和故十方他们赶到时,站在外面都能听见引擎声。

基地正常运转,有人在骑车,证明没有发生事故。几个男人悬了一路的心稍稍回落几分。然而,工作人员却说:“基地今天不对外营业。”

栗萧里蹙眉,“那里面的车声?”

工作人员说:“有人包场,是个女骑。”

栗萧里展手推开他,就往里面冲。

“哎?你站住!”工作人员刚要拦,被祁常安和吴歧路拦下。

训练基地太大,一眼看不到头,先前的引擎声此刻已完全听不见,显然是星回骑出了视听范围之内。前后不到一分钟,可见车速之快。

老板用对讲机接收到门卫信息,知道有人闯了进来,带着安保匆匆赶来,“你们什么人?找谁?”

栗萧里急问:“包场的女骑叫什么名字?”

老板看一眼他黑色大衣里的病号服,说:“星回。”包场要用身份证,他记得星回的名字。

故十方追着问:“怎么才能让她停下来?”

“自然要她自己刹车才能停下,否则会有危险。”老板见他们神色紧张,带着几许安慰说:“这姑娘最近天天来,技术一流,场地也熟悉,应该没事。”

无人应声。

原本阴云密布的天响起了雷声,很快地,下起了小雨,还伴有片片雪花,柔柔地飞舞,飘落。

吴歧路微眯眼,“今年的初雪怎么来得这么早?”

雪很奇怪,像遗憾,像重逢,像告别……

栗萧里仰头看向天空,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雨雪交织中,引擎声再次响起,愈来愈近,尖锐又刺耳。他们站在观赛台上,看着一道身影在湿地上飞驰而来,进入弯道区域,她整个人向一侧倾斜,贴着地面屈膝压线转向,一瞬间,视线之中便只剩在半空中翻飞的长发残影……

“这是勇敢者的游戏,车技与胆量的竞赛。”

“只要上了赛道都是勇士,没有输赢。”

“我觉得,所有的体育项目里,压弯是最帅也最激情的。有机会我压给你看……”

栗萧里想起星回每次提到骑摩托车的感受时所说的话,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掐住了,呼吸艰难。

又一个弯道,星回丝滑过弯后,像是有感应似的,她仅用右手握着车把,左手松把,在行进中侧身回头。

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

吴歧路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一直不相信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敢在风雪夜骑两百多公里去车祸现场接你!现在我信了!真特么帅!”

这样的星回,栗萧里也是第一次见,全副武装,人车合一。可为了不让他担心,她收起了天性,乖乖地待在他身边,连雨天要出去骑一下车,都要被责备。

栗萧里心脏疼得都站不稳了,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故十方伸手撑住了他。

速度太快,距离又远t,星回看不清观赛台,可她有感觉,是栗萧里。

他怎么找来的?不管了,他醒了就好,她就安心了。

星回弯腰,毫不迟疑地把油门拧到底……

赌不赌?赌啊!来干什么的!

这一刻,她站在生命之颠,选择用最极端的方式,唤醒记忆。

下一秒,摩托车压线左转,就要过弯,车速太快,滑胎入弯失控,摩托车在眨眼之间飞弹出去。严重摔车的刹那,摩托车瞬间报废,星回被甩出去近百米。

摔向赛道缓冲区的瞬间,星回想起在家翻看栗萧里的手机,他给她米兰用的号码里发过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决定回国就告诉我,我去米兰接你,风雨兼程。】

栗萧里,这一次,一定要接到我。

第36章 新版第三十六章这就是全吻…………

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星回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是眼前忽明忽暗,一瞬间闪过很多画面——

初遇那天,栗萧里加了她好友,眼含笑意把伞给了她,说:“记得还我。”

风雪夜,她从车祸现场带他往回走时,他自背后抱住她的腰,明明是顾及她的安全想让她骑慢点儿,偏说:“别摔到我。”

他定制了戒指,往她手上戴时,扬眉,“戴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这辈子都别想跑。”

那一夜,他肌肉紧绷地抱紧她,身体力行告诉她,“这就是全吻……”

她第一次提出分手,他微眯眼睛,斥责,“我说没说过,有问题解决问题,不要随便说分手?”

那次车祸他腿里打了钢钉,为了挽回她,他提前了二次手术的时间,见她来了,示弱地问:“还照顾我吗?”

脑海里关于栗萧里的记忆快速拼凑重建,星回终于在布雷拉画廊看见他的身影。他用大衣把她裹进怀里,唇贴在她耳廓低语:“想我没?”

这是米兰时期的事!她想起来了。头却忽然疼起来,耳鸣得厉害,胸口也发闷。星回感觉到有人抱起她,摘下了她的头盔。她知道是栗萧里,她想睁开眼看看他,可眼皮太重抬不起来,更无法开口说话。

那就这样吧。他在她身边,她在他怀里……星回安心地睡了过去。

混乱的一个黄昏——撞击,呼喊,抢救设备运转的声音,以及像怪兽在咆哮的刺耳又急促的救护车声相继上演。

直到星回被推进了抢救室,栗萧里才感觉到胃里刀绞一样地难受,他扶着墙都站不稳,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祁常安赶紧去找消化科主任,结果还没来得及做任何紧急处置,栗萧里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没忍住呕起来,用手去捂时,一股腥咸冲口而出……

吴歧路吓得脸色都变了,却抢先一步把傅砚辞扯到一边,边交代:“去病房给你三哥拿衣服和温水。”不给傅砚辞回头的机会,他手上一推,以命令的口吻说:“去!”

傅砚辞到底是年纪轻,没经历过这些事,让干什么干什么,赶紧跑着去顶层的VIP病房区了。

栗萧里脸色白得不像话,对比之下嘴角残存的血迹触目惊心。

他刚刚洗过胃,胃里的损伤尚未恢复,又眼看着星回摔车,情绪和心里受到巨大冲击,吐血不算意外。

故十方冷静地接过助手递来的银针,施针为栗萧里止呕。

他有中医功底全院皆知,正因如此才会被派去中医院做交流。但栗萧里是大股东,消化科主任见他说下针就下针,顿觉不谨慎了,微微变了脸色,“故医生,要不要请示一下院长?”

故十方不理,又施耳针,等压制住栗萧里的干呕,问:“怎么样?”

栗萧里深喘一声,“好多了。”

故十方摸了摸他的脉,“这个时候,她需要我们,你不能有事!”

栗萧里闭了闭眼,点头。

故十方边给他按摩穴位边指示祁常安,“去取轮骑。”

吴歧路把祁常安拦下,说:“我去。你给萧里处理一下。”

故十方才对消化科主任说:“把栗总的药拿过来吧,在这输液。”

星回不脱离危险,栗萧里不会走,他也不能走。

消化科主任不清楚抢救室里的人和栗萧里是什么关系,但见栗萧里没反对,他赶紧去下处方单,取药。

方知有在这时跑着赶来,高跟鞋踩在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声异常清晰,像是某种警告。

故十方刚要开口告诉她星回还在抢救室,方知有直接扑向栗萧里,照着他肩膀重重怼了一拳,同时大声斥责:“你满意了吗?她为了想起你,命都不要了!你还要怎么逼她?”

故十方不妨她反应如此激烈,几乎是立即动作还是晚了一步,只能扣住她手腕把人拉开,边提醒道:“他现在还是个病人!”

方知有抽手又去打栗萧里,“会死吗?死了我给你偿命!”

吴歧路出电梯就看见这一幕,冲上来抱住她的腰,把人往后带,“这是干嘛啊?”

“要他命!”方知有被吴歧路钳制,身体还在往前使劲,嘴里骂道:“栗萧里你混蛋!她回国多久了,但凡你真正关心她一点,都不会不知道她为什么去看精神科?你却只揪着故十方不放!如果这就是你的爱,等她醒了,我要是拆不了你们,我特么跟你姓!”

吴歧路手上用力,想要把方知有抱远点,可不较劲不知道,看起来娇小玲珑的方总,发起狠来力气大得他几乎要控不住,他大声安抚:“好了好了,咱先不说了,等星回好了,你想怎么他都行!”

方知有连他一起骂:“这话你昨天怎么不对自己说?是谁理直气壮冲到家里去骂人的?你今天再说一句试试!”

吴歧路不犟嘴,马上服软:“我错了!等她醒了,我跪下给她认错还不行吗?”

方知有一脚踹向身后,“你现在就去抢救室里跪!”

吴歧路避不开,腿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鞋跟,他疼得嘶了声,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消化科主任取完药过来时看见这一幕,不予置评,只把输液架放好,示意护士。

栗萧里垂眼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护士拿着纱布要给他处理手上的血迹时,他条件反射似地躲了下。

故十方接过护士手上的东西,“我来吧。”

护士看向主任,见后者点头,她让开了位置。

栗萧里主动把手伸了过来。

故十方沉默着用纱布和棉签把他手上和嘴角边的血迹清理干净,才给他挷上止血带,消毒,轻且果断地将针头扎入皮肤,埋好针后一抬手,止血带松开,用胶贴固定住,护士同步调好了注射器活塞。

等消化科主任和护士走了,在场只有自己人,故十方说:“她身体器官没问题,临床症状只是失眠多梦。她又是那么个性子,你没看出异样,正常。”

傅砚辞取来了温水,让栗萧里漱口,又让他换下沾了星回血的大衣,边说:“这个时候你别出事啊,不然三嫂醒了看不见你该着急了。”

栗萧里没应声,眼睛盯着抢救室。

星回的情况不好,如果没有那套装备防护,根本撑不到医院,可即便她穿了全套装备,在那么快的车速下,大脑和脏腑依旧避免不了受到损伤,抢救持续了很久。后面院领导都来了,副院长更是亲自上阵,中途星回的病情转为危重,按照程序,不得不下病危通知书。

可星开叙不在,在场的人都没有权利签字。

故十方刚要代签,栗萧里已经接过通知书,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还给医生时,他沉声:“里面的,是我未婚妻。”

院长神色一紧。

大股东未婚妻的身份举足轻重,他压力倍增,转身进了抢救室——

星回被推进顶层VIP病房时已是深夜,连副院长都说,“奇迹!摔那么重能熬过来,这姑娘的意志力太顽强了。”

但星回的生命体征还是不稳,所幸没恶化到再需要抢救的地步,到后半夜时,各项监测数据终于控制在正常值范围内。

故十方带着祁常安和傅砚辞先一步出去了。

见栗萧里一动不动地坐在星回病床前,方知有站起来。

吴歧路以为她又要发难也站起来,挡在栗萧里面前,一副“求求了”的表情。

方知有推了吴歧路一把,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连同一部手机砸到栗萧里身上,“她给你的,遗书!”

“啪”的一声,手机掉在地上,栗萧里的心跟着“遗t书”两个字瞬间碎得四分五裂,他愣了几秒,缓慢地躬身捡起信,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眼中悲悸。

方知有转身坐回沙发上去,“看吧,看她交代了什么遗言给你!她没交代全的,我再补充给你!”

吴歧路听她这么说,一口气半晌没提上来。

栗萧里捏着那封写着“栗萧里亲启”的信半晌,小心翼翼拆开——

栗萧里:

当你看到这封信,证明这一局,我们都输了。

抱歉,未经你同意翻看了你的手机。谢谢你拍下那些照片,让我看到了米兰时期的自己,也让我知道了,那些夹在画本中的银杏叶为什么会有南城的味道。

回国那天,飞机快速上升,又缓慢爬升,舷窗外的太阳正位于初衷地平线上,光线太过刺眼,我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我很少哭,因为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可那一刻我恍然明白,哭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哭是因为解决不了问题。

一如我一觉醒来,记忆莫名退倒回五年前,不完整地滞留在毕业时和你分开那个阶段。发达的现代医学却解释不了!

我跑遍南城所有医院,看遍与大脑和记忆相关的称室,最后连精神科和针灸科都没放过,依旧找不出失忆的根源,找不到恢复记忆的办法。

你问我夏时的事过不去了吗?那件事在我的记忆里才刚刚发生过不久,痛感还在。你说,过得去吗?

爱意就这样被模糊,我也确定不了你的心意,进退两难。

那晚看你那样,有一瞬间我是要告诉你的,可我的眼泪砸不进你心里,你否定了我要说的实话。那一刻,我真恨你。那是我的沼泽,却被你说得那么轻飘随意。我在你楼下坐了整晚,我差点陷在泥泞里站不起来。

但我原谅你了。我忘的五年,是你的万水千山。失去理智是你对我们这段感情最大的诚意。栗萧里,我不恨你,也不怪你。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幸与不幸,听天由命。

别怪我做这样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沼泽,我得自己爬起来。那些我遗失的记忆,包括没对你提起故十方的那三年,我必须要想起来!

如果足够幸运,我的记忆经此一摔恢复了,就像知有说的,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我们互相道个歉,然后回到从前。

若未能如愿,我又忘了,或是记忆乱了,你就当那晚是我们的结局,把这一页撕掉,重新选择一次。找个比我爱你的,重开一局。

……

信到这里结束,尽管不足千字,却凝聚着她所有倔强的爱意和勇气。栗萧里指尖冰凉,身体的寒意与眼底的泪意疯涌而至,将他淹没,让他窒息。

难怪那晚五千块一直趴在窗前看着外面,可他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一直到天亮,都没觉察出异样。他们见过那么多面,有那么多的机会,他从来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明知道她去医院看精神科,他攥着她的病历都没去深究原因,只一味盯着故十方。

她还登门求他,她说是为那些有记忆困扰的人,可分明是她在向他求助。他本来该是她的希望,他却亲手掐灭了她的希望。

栗萧里看着病床上气息微弱的星回,终是被抽光了力气,他低了头,脊背弯下去。

方知有却还觉得不够,她“提刀”加码,“在很多人看来,她以女朋友的身份让你取消夏时的代言,是她不懂事。可夏时懂事了吗?她明明知道你有女朋友,还向你示爱,制造暧昧向星回示威。换成是现在的我,都要弄死她。你却放过了她!”

方知有声声控诉,“栗总大度,不屑和一个女人计较!可你想过没有,这个女人才是始作俑者,她伤害了星回!你说你爱星回,却在她被欺负时什么都没为她做,那等同于你和外人一起欺负了她!你跑一百次米兰都不冤!”

她转头看向吴歧路,“你不是不理解,我为什么从来都不肯替你的好兄弟说一句话吗?因为星回和我说,栗萧里原谅了夏时,她就不原谅栗萧里!她不原谅的人,我原谅不了一点儿!”

吴歧路拧紧了眉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知有看着病床上的星回,已克制不住哽咽,“她第一次穿整套防护装备为我赢下了方物的启动资金,成就了现在的我。时隔七年半,她再次披上战甲,用命来抵你那些不值钱的所谓深情厚爱!”

栗萧里心神大溃,整个人像被巨浪卷起的孤舟般摇摇欲坠,他把脸埋在掌心里,尽管竭力压抑,依旧无法控制住肩膀的颤动,疯涌而下的眼泪自指缝中滚落,一滴滴打在信上,洇湿了字迹。

吴歧路再承受不住,红着眼睛低声恳求:“别说了!”

方知有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转过身去。

第37章 新版第三十七章与生命同重的情义(一……

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星回未能在预计的四十八小时内醒过来。

栗萧里沉不住气了,要请专家为她会诊。

故十方对此的态度是,“仁和的医生医术可信,副院长更是国医级别的,他既然说再等等,我们就再等等。”

他又给星回号脉,“她术后的脉,弱到我几乎摸不到,现在流利圆滑,柔和有力,说明她的脏腑功能在恢复,气血逐渐充盈。”

栗萧里蹙眉,“脉象都在恢复了,人为什么不醒?”

故十方瞥他一眼,“没恢复好呗。”

“……”栗萧里被怼得噎住,有两秒没说话。

故十方把星回的手放回被子里,“她现在不是昏迷,是昏睡。睡眠是最补的,你别吵到她,之前她被你气得多少天没睡好觉了。”

栗萧里咬了咬腮,“副院长说让我多和她说话。”

故十方反驳道,“那你也不能二十四小时不停说,你不休息,她还要休息。”

这话实在气人,要不是看在他和星回的关系上,栗萧里必定要还回去,他深呼吸缓了缓。

故十方等着他压下了脾气,去外间的沙发上坐下了。

这是还有话要说的意思。

栗萧里摸了摸星回的脸,确认监控数据都正常,起身出去。

故十方没铺垫什么,先说:“伯父和她说,她的失忆是车祸造成的。她不信。”

星回信里说,找不到失忆的根源,而能让故十方缄口不言的,一定不是普通的原因。栗萧里这几天冷静下来查了很多资料,心里有了准备,直问:“她病了是吗?‘时间错位症’?”

“时间错位症”是罕见的记忆病,再结合到故十方“研究组”和“记忆门诊”的提案,他几乎毫不犹豫便锁定了这个病。

故十方看着他,点了下头承认,“她自己也有怀疑,一直试探我。方知有应该也知道了,她没和你说什么吗?”

病房的门被推开,方知有和吴歧路一前一后进来。

栗萧里看见两人,说:“方总不和我说话。”

方知有闻言看都没看他,哼了声进了里面的病房,照顾星回去了。

吴歧跟着往里面走,生怕方知有误会栗萧里是在挑衅,边低声解释:“他这是向你示好呢……”

故十方抿唇,幅度不大地笑了下,“你是不是不会道歉?”

“我说是的话,你要给我示范?”栗萧里神色不动,并不介意被方知有甩脸色,继续先前的话题,“她病多久了?都出现了哪些症状?这是第一次发病吗?以后……”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病房的门再次打开,是星开叙来了。

星回摔车那天,他下午去了临城的门店巡视,接到方知有电话赶回来时已是凌晨。他年纪大了,谁都不同意他晚上陪护,他便白天来。

栗萧里和故十方同时起身,异口同声,“伯父。”

星开叙看了二人一眼,应了声,“嗯。”脚下未停,径直往里面走。

方知有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他,边说:“您看她睡的,小脸都红了。”她语气轻松,明显是在安慰星开叙。

星开叙明白她的心思,说:“你照顾得好。”

方知有笑了,“等她醒了,您当她面好好夸夸我,不止一次抱怨我心粗不会照顾人了。”

星开叙微微一笑,“我得批评她,被照顾还挑刺儿。”说着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想要去握星回的手。

星回的手却在这时动了一下。

故十方迅速上前,抬手碰了下星回的睫毛,她闭着的眼睛条件反射似的抖了下。

这是躲避的动作t,苏醒的前兆。

故十方回头对众人说:“她要醒了!”

方知有激动地抓住吴歧路的胳膊,用力拽了下,“听见了嘛,她要醒了!”

吴歧路被感染,连声说:“听见了听见了。”随即高兴地傻笑。

栗萧里下颌微微绷着,扶在床尾挡板上的手,因过于用力指尖都已泛白。

星回却开始睡得不安稳,她眉头紧皱,呼吸急促,手也在无意识轻抓轻推着什么,像在和谁打架,而随着这些小动作,她的心跳和血压开始变化。

栗萧里不清楚这是代表她马上要醒,还是病情有波动,就要去叫医生。

故十方怕他错过星回的苏醒拦了下,同时接过星回的手,在她拇指和食指之间的合谷穴按揉。

星回的呼吸缓下来,她甚至还深呼吸了一下,感觉像是舒服了很多。

故十方通过按揉帮她调节气血,边唤:“星回,醒醒。星回?”

星回听见有人叫她,可她分辨不清是谁,也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周围很黑,她摸索着走在黑暗里,不知被什么绊倒,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怎么都摆脱不了束缚,直到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晃过,她想呼喊求救,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绝望之际,眼前莫名亮了起来,仿佛瞬移到另一个空间。她看到一道纤细的背影,星回确定和刚才的身影不是同一个人,她看着对方回头,微微地朝自己笑。

星回却怎么都看不清对方的脸,直到对方要走,心急之下,她的声音终于冲破了喉咙,“妈妈!”

故十方的手僵住,他转眸看向星开叙。

星开叙的脸色也变了,脚下更是无意识地踉跄了下。

栗萧里适时扶住他手肘,帮他稳住身形。

方知有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握住星回另一只手,语气急切而温柔,“妈妈在呢,小乖,妈妈在!”

星回被握住的手轻轻一动。

方知有仔细感受了一两秒,“她回握了我的手!”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她有反应了!”

监测数据回落到正常值范围内,星回又睡过去了。

星开叙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外间。

栗萧里与故十方对视一眼跟出去,还带上了门。

吴歧路给方知有递纸巾,哄道:“别哭了妈妈!”

方知有破涕为笑,骂道:“滚!”

吴歧路轻轻戳了下星回脸颊,“幸亏那天没对你说更重的话,否则你方妈妈也得把我打吐血。”

方知有抬脚在他腿弯处踹了下,“什么叫‘也’?我打吐血谁了?”

吴歧路不妨她这样,差点直接在病床前跪下,他嘶了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胡诌道:“我亲眼看见你把萧里打吐血了!现在没外人了,你敞开和我说说,用的什么拳法?”

方知有就要对他动手,“说不带劲,我还是让你亲身体验吧。”

吴歧路被捶了一拳也不生气,只叹着气说:“你什么时候对我能像对她一样好啊?”

“你还要和她比?”方知有瞪他一眼,“梦里什么都有,你去梦里许愿吧。”

吴歧路偏头问:“你们怎么那么要好?你那天还说方物的启动资金是她给你赢的,怎么回事?”

方知有忆起往事,说:“她们的友谊,源自于美女间的惺惺相惜。”

大学校园总有那种无聊的系花投票什么的,她们那一届新生榜单,星回和方知有是前两名,在投票截止的前一分钟,她们票数相同。同学们都以为两个人会并列第一,方知有忽然涨了一票。

星回卡在最后几秒给方知有投了一票,她说:“在我认识的人里,方大美最美。”

吴歧路失笑,“是这丫头能干出来的事。”他又问:“你那么漂亮,追求者肯定很多,怎么会没谈过恋爱呢?”

方知有半真半假地说:“谈恋爱不是玩玩,得奔着结婚去,我又不想结婚。”

吴歧路眉一皱:“为什么不想结婚?”

方知有居然说:“我怕我出轨。”

吴歧路一窒,“行了,你闭嘴吧,别吵着我妹睡觉。”

方知有被他无语的样子逗笑,继续:“我不是搞设计的料,大二的时候就确定目标想开TB店。开店需要本钱,我找爸妈借,他们不借。”

方爸方妈觉得,上学就好好上学,毕业踏实找工作,开TB店做生意不靠谱。

方知有于是打算兼职,星回认为那样攒钱太慢了,要去和星开叙借,方知有自然是没让。

回想当年,方知有说:“她听了我的想法,没打击没质疑,只想着怎么帮我,那种感觉你能理解吗?我当时就觉得,这闺蜜,以后她就是谈恋爱劈腿,结婚出轨,我都得昧着良心站在她一边。”

吴歧路听不下去了,“唉唉,方总差不多得了,被外面那位听见,不是激化矛盾嘛。”

方知有没理他,径自说:“结果没多久,她塞给我一张卡,里面有五十万。”

星回参加了摩托车越野赛,获得女子组第一名,二十万是奖金,其它的是她的压岁钱。她边给方知有塞卡边嘀咕,“你偏不让我管我爸爸借,要是借,他只需要出二十万,可我讹他的那套装备,翻了好几倍,他倒亏了。”

方知有当时哭笑不得,此刻,她眼圈再次红了,“那个时候我真不知道,骑摩托车这么危险,我以为,有那么贵的装备护着,即便摔车,也就擦破点皮儿。”

吴歧路一瞬间大悟,难怪那晚方知有说了那么重的话,栗萧里没反驳一句,事后还能放下身段示好。星回摔车那一秒,不只那笔创业金的含金量在飙升,风雨夜那两百公里也瞬间秒杀了栗萧里二十七次的米兰之行。因为星回给过他们的,是与生命同重的情义。

第38章 新版第三十八章重开一局(二更)……

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外间,三个男人也在就生命的话题而争执。

故十方判断星回随时会醒,有些话不得不提早说:“伯父,您还打算瞒着她吗?”

星开叙没直接回答,先问:“能确定她醒过来时记忆是什么状态吗?”

“不能。”故十方实话实说:“她的记忆问题并非是车祸引起,但这次摔车,她颅脑确实有损伤,是否会引发记忆变化,目前无从判断。”

星开叙思考几秒,“那就等她醒了再说。”

“再说”的意思其实就是不说,他依旧不愿将实情告之星回。

故十方听懂了,说:“她上次发病,忘了和小辰母亲陈女士的矛盾。您选择隐瞒,是不希望她受到身世和罕见病的双重打击。我理解您,所以她问我时,我明明能确诊,却没给她一句准话。”

栗萧里还没和故十方就星回的病情深入交流过,既不知道星回病到什么程度,更不清楚故十方的态度和意见,他没急着说话,继续听下去。

故十方从栗萧里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中判断出,他知道了一切,便没什么避讳地说:“她虽然忘了和陈女士发生过不快,但那段记忆对她造成的精神伤害是抹不掉的。对于和陈女士之间出了问题,她有感觉。”

星开叙神色微动,他转眸看向栗萧里,“你也知道了?”

栗萧里点头,“刚刚知道。”

那天他醒过来,祁常安告诉他,故十方的母亲与星开叙是彼此的初恋,栗萧里一下子全明白了。

星回是星开叙和故十方母亲的女儿,故十方是星回同母异父的哥哥,他们之间微妙的情感是血缘的联系。而星开叙和故十方的父亲故长山联手隐藏了这个秘密,为的是保护星回和她的母亲。

提起旧事,星开叙的眼睛隐隐泛红,“星回是以领养之名回到我身边的。小辰的妈妈知道她是我亲生女儿后,再容不下她。那一年,星回被逼得离了家。今年六月初,小辰的妈妈去米兰找过她。我赶过去时,她躺在公寓里,烧到四十二度。她昏睡了整整三天,再醒过来时,把那一段过往,忘了。”

栗萧里神色一凛,完全没想到星辰的母亲陈蓉曾逼迫星回离家,他下意识看向故十方求证。

故十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早猜到星回之所以决定出国,除了失恋的原因外,一定是陈蓉逼的,但星回发病前最后见的人是陈蓉,在他意料之外。

星开叙站在父亲的立场表明自己执意隐瞒的初衷:“我不忍心再拿这件事刺激她,想着既然她忘了,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才抹掉了她和小辰妈妈见面前t那通电话的痕迹。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和谁提起过这些事,怕遗漏什么瞒不住,就清理了她的手机。”

栗萧里恍然大悟。他这几天静下来的时候还在想,即便失忆,手机里也有痕迹,星回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确定不了他的感情呢?他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故十方也想通了所有,他态度不改,试图说服星开叙,“就算失忆了,她也不愿意糊涂地活着,否则她不会四处求医问诊。您不把实情告诉她,她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反而会以陈蓉女儿的身份去乱猜乱想,这会给她带来更重的心理负担,于病情无益。”

星开叙既然有了决定,就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他神色坚决,明显还是在坚持自己。

故十方又站在医生的角度说:“‘时间错位症’本身就很棘手,记忆倒退又比老化更麻烦。她作为患者如果都不能积极面对和配合,病情不可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星开叙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急躁又无奈地反驳道:“这个病无药可救,她又能配合什么?带病生存难道就不会给她造成心理压力了吗?”他气愤地拍了拍沙发扶手,“既然这个病并不致命,又为什么非要告诉她?”

“无药可救”四个字把故十方身为医生的无力感拉满,他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说:“医学研究在进步,一定会有新的治疗手段,我们难道连试都不试就放弃她吗?”

栗萧里在这时抬眼,他捋顺了所有,眼神带着一种迸发的力量,沉声反问:“你们凭什么说不致命?她躺在这里的根源难道不是这个病吗?”

他的神态和语气一样,不容反驳,不容置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令人屏息。

星开叙和故十方齐齐看向他,一瞬间被震撼到,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栗萧里沉湛的目光率先锁定星开叙,逐字逐句,“您是她的父亲,从她有记忆起,就存在于她的记忆里。她的失忆对您几乎没有影响,失忆又能让她忘掉曾经在陈蓉那里受到的伤害。‘时间错位症’本身又不直接致命,您并不害怕,只是出于对女儿的心疼和保护,不愿意告诉她实情。对吧?”

这话讲到了星开叙心坎里,他没有反驳,默认。

栗萧里转眸看向故十方,视线沉而有力,“你是她哥哥,即便她病发忘了你,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走进她的生活。你还是医生,职业习惯让你下意识地想要去安抚和照顾家属的情绪。伯父又是亲戚,讲病的时候你就避重就轻,生怕话说重了他接受不了。”

故十方被言中,他抿紧了唇,眉心蹙起。

栗萧里对两人说完这一番话,似卸了力气,他轻笑了下,那一笑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无奈,疲惫而苍凉,“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和她之间没有血缘的维系。我在她的生命里,只有七年三个月零十天的记忆。这次算我幸运,她虽然忘了过去五年里我们的联系,但至少还知道我是谁,对我仍有旧情。可也是这份旧情,差点害得她没了命。”

他语气忽而变得哽咽,吐字艰难,“签病危通知书那一刻煎熬的心情,我再不想体会一次。”

这话份量太重,砸进了星开叙心里,他脸色变了,用手撑住了沙发扶手。

栗萧里缓了几秒,稳住情绪直指问题要害,“家变没有要她的命,‘时间错位症’也不足以致命,可她被那些和真相脱离不开的人和事裹挟着,最终被情绪压垮了。这一局输的不是她,是我,是我们!那些情绪是我们以保护,以治愈,以爱的名义强加到她身上的。她却用强大的意志力救了自己,更救了我们一次。这样的她,有什么不能接受?不能接受的,是我们吧?”

星开叙身体晃了晃,终是没能稳住,跌坐在沙发里。

故十方咬紧了牙关,此刻他终于意识到,相比星回求医时的坦然和自若,他们更悲观脆弱。尤其是他,身为医者,却还在瞻前顾后,连她内心真正所想所求都忽视了。

栗萧里瞳孔一敛,沉声表态:“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意见,我只做自己。等她醒了,她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她什么。我不知道的,就算把南城翻过来,我也要找到答案告诉她,决不再让她涉险。”

“至于她的病,”他注视故十方,铿锵有力地说:“有你,有仁和,如果这些还不够,我再去创造更多的条件,我不相信有我们在,减少不了她发病的频率,控制不了她记忆倒退的速度!”

栗萧里站在那里,周身气场强大,语气绝决笃定,“那不仅仅是她的记忆,更是她的人生,没有谁能剥夺!疾病要夺,我就帮她往回抢!”

故十方眼眶泛酸,他偏头看向窗外半晌,过去握住了星开叙的手,“我们作为她的家属,不能放弃希望。接受或许需要一个过程,但她有我们。伯父,您不是一个人,她也不是一个人。”

星开叙沉默了很久,久到栗萧里和故十方都以为他依旧会反对时,他终于红着眼眶点了头。

栗萧里微微仰头,冗长地呼出一口气。

等星开叙离开,故十方看着他,提醒:“未来会很辛苦。”

栗萧里笑了下,说:“她不在我身边的那五年,最苦。”——

星回昏昏睡睡了整整五天,栗萧里都该出院了,她终于睁开眼睛,彻底醒过来。她静静地把病房里的人看了一遍,没有说话。

栗萧里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敏感了,总觉得星回看向他的目光有些陌生,带着几分审视和探究,他胸膛微微起伏,像忘了如何正常呼吸一样,思维停滞住了,不敢想那意味着什么。

副院长带着医生们过来会诊,确认星回身体各器官没有排异反应和不良状况,随即把目光投向故十方,等他来确认星回的记忆情况。

那么严重的摔车,且不说星回患有记忆病,即便是个没有任何病史的人,也有可能出现记忆障碍。

这本是三两句话就能完成的事,可像有了某种预感一样,故十方耳边忽然响起栗萧里那句“我在她的生命里,只有七年三个月零十天的记忆”,以此推算,星回的记忆若再次倒退,精神年龄退回到十九岁半,栗萧里于她,就是陌生人了。

故十方看着神色紧绷的栗萧里,久久开不了口,好像只要他不开口,就能把栗萧里留在星回的记忆里。

最后还是副院长看不下去了,提醒了一句:“故医生?”

星回循着副院长的视线转眸,她的目光从故十方的脸上落到他胸牌上。

故十方心口一惊,有数了,他艰难开口:“叫什么名字?”说完弯了腰,把耳朵凑过去。

“……星回。”

故十方偏头,眼睛注视着栗萧里,“多大了?”

“……十九。”

骤然的死寂。

栗萧里的思绪被抽空,连喉咙都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像静止了一样愣在那,被定格在难以置信的瞬间,连呼吸都带了一丝旁人不可察觉的轻颤。

星回在信里和他说,如果她又忘了,就让他重新选择一次,重开一局。可她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自己重开了一局,新局里,没有他了。

那天她看着他不说话,她不认识他了。

第39章 新版第三十九章上个人工呼吸,见效快……

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在方知有的配合下,故十方确认,星回的记忆倒退回了七年前的六月份,刚刚参加完摩托车越野赛那个阶段,距离她和栗萧里初见,只差两个月。

她大脑里留存的记忆,像是刻意避开了栗萧里。

吴歧路就急了,当场就要说话,却被栗萧里拦住。他眼神制止,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隔壁自己的病房。

自从星回摔车入院,他如同长在了星回病房,除了洗漱和换衣服,几乎没离开过。这一晚走后,他没再来。

星回醒了,他这个她眼中的陌生异性,没了留下陪护的身份和立场。

栗萧里在没开灯的病房里坐了很久,表情都没有,安静得可怕。

吴歧路慌了,“你和我说句话吧。什么都行,骂我也行。我最近太不仁义了,都没好好陪你,只顾围着方知有,你骂我两句,狠点!”

栗萧里从自己的思绪中剥离出来,嗓音沙哑地问:“有烟吗?”

吴歧路身上没烟,他提醒一嘴:“病房不让抽烟。”边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手上拿着烟和打火机,是去外面现买的。

栗萧里t撕开烟盒外的薄膜,把烟盒在手上磕了两下,取出一支夹在指尖。

吴歧路拇指轻轻一按打火机,“啪”的一声,火焰跳跃而起。

栗萧里把烟递到唇边,含住过滤嘴,任由吴歧路给点着火。他深深吸了一口,缓慢地吐出一个烟圈,烟雾盘旋着上升,最终消散。那一刻,他眼底一片死寂。

吴歧路欲言又止,也点了一支烟,陪着抽起来。

故十方来时闻到空气中的烟草味,他在门口站了几秒,进来打开窗户,然后在沙发上坐下,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

吴歧路刚要给他递打火机,故十方俯身侧头,就着栗萧里夹在手指上燃着的烟对着了被他咬在嘴里的烟,动作娴熟,姿势优雅。

吴歧路略意外,“你不像是会抽烟的人。”

“我偶尔也喝点儿酒。”故十方笑了下,“我首先是个人,才是医生。”

吴歧路点了点头,“现在感觉你像个人了。不是,我的意思是……”

故十方打断他,“不用解释,懂。”

栗萧里明白故十方过来干嘛的,他终于开口,“在她上一次的记忆里,我最后对她说的全是狠话,我没机会收回那些话了。”

在等星回醒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做心理建设。他有心理准备,星回的记忆可能会再变化,会忘得更多,却没敢想星回会直接忘了他。想到那一晚,是他见过的记得他的星回的最后一面,而他说的全是混话,他不能原谅自己,无法释怀。

吴歧路听得难受死了,“她肯定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不然她不会命都不要去摔车。”

他试图安慰,“她才刚醒,情况不稳定,记忆没准还有变化,说不定明早又多想起来两个月呢。”说着把打火机扔给了故十方,意思是让他也说两句。

故十方任由打火机掉在地上,没理会。

吴歧路咬牙,“又不做人了。”

烟雾缭绕中,栗萧里低语,“我还有好多话来没得及和她说。”

故十方依旧没搭腔,他抽完一支烟,起身要走。

吴歧路再忍不了一秒,“不说点什么嘛?”

“说什么?”故十方抬手按开了开关,灯亮起的瞬间,他回头看向栗萧里,“你之前对我出手,不就是因为她没告诉过你我的存在吗?现在还不明白?”

栗萧里被突来的光亮晃得眯了下眼,再抬头,目光中有迷惑。

故十方看着他,“我在三年前以房东的身份到了她身边,可在她的记忆里,我一直都是新朋友。她没有对你提起过我,是因为她记不住我。”

栗萧里像被闪电击中,瞬间顿悟,此前星回记忆退倒五年并不是第一次发病,今天也不是第二次。

“我是怎么确诊她患上‘时间错位症’的?是通过她一次次对我的遗忘。”故十方眼睛忽然红了,“算上这次,我被她忘了,十二次。”

过去三年,故十方存在于星回的记忆里,没超过三个月。每次都是他们刚认识不久,星回的记忆就往前倒退,倒退的时间从最初的一个星期,一个月,逐渐发展成三个月,半年,一年。故十方认识她的时间太短,因此一次次被忘。

回想过去十一次的相识,故十方笑了下,那一笑满是苦涩,“这次她记住我的时间最长,足足有一百天,我很欣慰。”话至此,他哽住,说不下去了。

所以那天说服星开叙后,故十方才会说,未来会很辛苦。栗萧里终于懂了,或许以后,星回再无法永久地,记住他——

当晚,方知有等星回又睡了,坐在外间悄悄掉眼泪。

吴歧路心疼完栗萧里心疼她,边递纸巾边说:“我被忘了都没哭,她还记得你呢,你哭什么?”

方知有没答,先问:“栗萧里怎么样?”

吴歧路叹气,“他说想睡一觉。”

方知有吸了吸鼻子,“他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是该好好睡一觉。”

吴歧路往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下,“我得看着点,别再想不开。”边抓住方知有的手感慨,“咱俩好好的啊,可别像他们那么折腾,我这小心脏受不了。”

方知有啧了声,要抽手,“谁跟你好好的?我又没和你谈上?”

“那抓紧谈吧,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啊。”吴歧路不仅没松手,反倒挽上了方知有胳膊,“我被他们吓得心跳有点快,你快安慰我一下,最好上个人工呼吸,见效快。”

方知有被气笑,骂了声“滚”,随后又叹气,“他俩怎么办啊?”

栗萧里什么都没说,故十方也没给建议,卖完惨就走了,吴歧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先哄眼前这个,“你叹什么气啊,你该高兴。”

“我高兴什么?”

“你不是说拆不散他们要改姓栗嘛,现在不用拆了,姓保住了,不高兴吗?”

“你怎么不说我跟你姓呢?”

吴歧路偏头往她肩膀上一靠,“你要是答应和我谈,我跟你姓都行。”

方知有无语,“我这正难过呢,你能不能让我先难过几分钟?”

吴歧路闭着眼睛在她颈间蹭了下,“那先说好几分钟,多一分钟都不行。我不能让你生气难过,那样容易长结节。”

“……”

翌日清晨,吴歧路在外间醒过来时,栗萧里已经在去公司的路上。

栗萧里一个星期没上班了,回到办公室,听完祁常安的汇报,他拿过纸笔写下一个名字——夏时,屈指敲了下桌面,“她的所有代言、广告、商演,不用耗,直接斩。”

夏时是什么人祁常安心知肚明,他精神为之一振,“我知道该怎么做。”

栗萧里盖上笔冒,淡声:“大大方方做,就让外界知道是我针对她。我看看,谁敢帮她。”

“明白。”祁常安又说:“陈出新打过电话来。”

栗萧里知道那位是见星回躺在医院,怕耽误WS-AA大衣的上市,交代:“从下个月起,每周一推出一组新款,四色四组新款,元旦前全部上市。”

这是合作正常推进的意思,祁常安明白了。

栗萧里最后吩咐,“日程调整好,下班后我回医院。”

下午时傅砚辞过来了,说等栗萧里下班一起去医院。

最近几天他每天都和袁满一起去看星回,但两小只昨天走得早,错过了星回的苏醒。陈出新和叶幸,还有星回组内的设计师也都去医院看过星回。可现在星回虽醒了,记忆却再次倒退,这些人她都不认识了,反倒不好见了。故十方交代过,暂时不让“陌生人”探视,免得给星回压力。

栗萧里没瞒傅砚辞,直说:“你三嫂不认识我了,也不会认识你,你暂时不要去了。她病了的事,先别和袁满讲。”

傅砚辞震惊,“她连你都不认识了?”见栗萧里不说话,他瘪了瘪嘴,“会再想起来吗?”

栗萧里不知道,他沉默一两秒,说:“先让她养好身体,我们再想办法。”

傅砚辞抹了下眼睛,“那我和袁满说,她需要休息,医生不让打扰。”

栗萧里拍了拍他肩膀,“好。”——

医院那边,星回早上醒过来先抽了几管血。

副院长来查完房后,故十方没走,他神色淡定地说:“从现在开始,你正式转到精神科,我是你的主治医,故十方。”

星回还很虚弱,但已经坐起来了,她不解地问:“不是说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嘛,怎么当精神病治?”

昨晚她就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出了问题,但她刚醒,谁都没提病的事,只说她摔车受伤,记忆力受损是不是摔车导致,需要进一步确认。

她当时还好奇地问:“记忆力受损是什么意思?失忆吗?我忘了什么啊?”边看向方知有,端详几秒,“你怎么瘦了?头发也长了?”

方知有在故十方的同意下,说:“我开公司以后忙瘦的,留长头发还是你建议的,你说长发更方便做造型,好搭配衣服。”

星回皱眉,“你都开公司啦?不是刚要做TB店吗?”

方知有回答她:“TB店发展成了公司,你闺蜜我都成富婆了!”

“这么大的变化不像是一两年的事情。”星回静了半晌,忽然问:“我们,多大了?”方知有刚要说话,她忽然闭起了眼睛拒绝道:“算了,不想知道了,我永远十九。”

“……”

此刻,故十方被她精神病的言论逗笑,安抚地说:“精神病学涵盖的领域不只一个方面,回头我慢慢告诉你。”

星回没什么耐心地说t:“别慢慢,你还是快点给我治吧,有什么手段都上来,我怪急的。”

说话都还没什么力气,就对他提要求了。

故十方忍笑,“你急什么?”

星回语速缓慢,“一睁眼就抽了六管血,一会儿又要输液,听说有七袋药,下午还有几项检查要做。这一天的安排比我的课表都满。我想出院。”

方知有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现在不用上课了,不出院就不用上班做牛马,多好。放心,故医生会给你开病假条。”

星回听不懂,“什么牛马?”

记忆倒退七年多,和时代脱节了。

方知有看向故十方,“我能给她发个手机让她自己百度吗?她这样像个小傻子。”

故十方微微一笑,“先傻两天,就当休息了。”

第40章 新版第四十章我喜欢她对我用心思。……

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栗萧里四点就从公司出来回了医院,刚到住院处就见方知有从楼里出来,他迎上来问:“她今天情况稳定吗?”

方知有晨起没见到他,问吴歧路才知道他居然回公司上班了,心里憋着口气,“稳定,一般不见你,她都挺稳定。”

栗萧里太阳穴跳了下,蹙着眉没说话。

方知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属实是伤口撒盐了,缓了下语气,“还行,下午下地了。”

栗萧里点了点头,“晚上我在。”言外之意让方知有回去休息。

方知有才说:“她说无聊,想要画本,我回去给她取。”

栗萧里转身往车的方向走,“我和你一起去。”

方知有本想说自己去就行,转念一想,他上去了能干什么呢,星回又不认识他,犹豫几秒上了他的车。

路上,方知有主动把星回一天的情况说了说,末了总结,“就很十九岁的心态,积极乐观,没愁事似的,没看出来难过,不像是装的。”

栗萧里想问,星回有没有问起他,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她记忆里没有他,又怎么可能问起他。

方知有看穿了他的欲言又止,提示似地说:“故十方以主治医的身份和她重新认识了,吴歧路那个神经病,假冒我男朋友也让星回认识了。”

吴歧路不像栗萧里有心理负担,他虽然也被星回忘了,却像没事人一样出入星回的病房,星回的眼睛在他和方知有身上转了几个回合,终于忍不住问方知有:“你有男朋友啦?”

不等方知有否认,吴歧路抢白道:“对,我是她男朋友。”他笑呵呵地看着星回,“我叫吴歧路,‘人生南北多歧路’的歧路。你好啊,小朋友。”

一句“小朋友”就把星回收服了,她弯着眼睛笑,“我看起来是不是就像十九岁?”

回想那一刻星回的神情,方知有忍不住笑,“她对十九岁好像有什么执念。”

栗萧里微怔,他猛地记起,在一起的时候星回说过:“人要是能只长见识,不长岁数就好了,我想永远停留在十九岁。”

栗萧里不明所以,“为什么是十九岁?”

星回笑着抱住他脖子,“十九岁遇见了你啊。”

栗萧里的眼睛又湿了,他本想控制,可眼眶酸得他一秒都忍不了。安全起见,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侧头看向左边,不想被副驾的方知有看见。

方知有懂了他这一刻的失控,终于说:“对不起,那天我话说重了。”她昨晚哭,是想到星回的记忆如果再往前倒退两年,自己也会被忘了。那一瞬,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共情了栗萧里。

栗萧里抬了下扶在方向盘上的右手,表示不用道歉,他缓了几秒,“是我对不起她。我给她的,都是我想给,随手随口能给的,我还自以为是为她好。我不许她骑车,不顾她的意愿安排她去俪色实习,擅自为她规划着未来。我从来都没问问她想要什么,喜不喜欢我这样?”

就像星回羡慕那些有男朋友帮切牛排的女孩子,他却觉得,这么点小事,根本不能表达爱,可他连这么点小事都没为她做过,算什么爱?

方知有没有劝什么,只中肯地说了句:“你做的那些或许有她不喜欢的,她也有过抗争,但她喜欢你,这一个理由,你就赢了。”

一句“她喜欢你”安慰到了栗萧里,却也不经意刺痛了他的心,让他愈发愧疚,更觉亏欠了星回。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了四季公馆。

进屋后,栗萧里顺手把沙发上星回盖过的小毯子叠起来,把抱枕摆整齐,看见工作间地上放着一个大箱子,他问:“她要出门?”

方知有探头看一眼,“那是她从米兰带回来的行李。前些天,就是和你闹掰后,才拿出来整理。应该是她发现记忆在波动,借此寻找记忆。”

栗萧里走进去,视线落在书桌上的画本上,他以为是星回的设计图,随手翻开,却在下一秒愣住。

方知有提示,“你数数一共多少页。”

栗萧里一页一页缓慢翻过,整整二十七页,全是他的肖像画,他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她摔车那天我才看见。她应该也是直到那天,才搞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二十七张画像。”方知有轻抬眉头看他:“这些你的画像,不是她想你,想像着画出来的,而是你去米兰看她时的样子,你去一次,她画一张。”

爱在这一刻被真诚回应。栗萧里站在那里,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有一幅新画,我看不懂。”方知有留他独自平复,转身去了星回的卧室。

栗萧里深呼吸克制住情绪,小心地合上画本放回书桌上,跟着过去。

方知有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幅画和用项链串起来的他的那枚戒指,“这条项链是她最喜欢的,是星叔叔让五星坊的细工师傅专门打给她的。”

栗萧里接过项链戒指,边用目光锁定了那幅画,他微凝着神色足足看了一分钟,又转眸看了看项链戒指,忽而微微上扬了眉头。

方知有知道他看懂了,问:“什么意思啊?”

画上有两棵树,一棵是没有叶子的枯树,另一棵枝繁叶茂,一片翠绿。两棵树中间站了个人,那人面朝着那棵繁盛的绿树。

栗萧里眸光微闪,“她把自己比作那棵枯树,让我去做另一棵树的春天。”

方知有皱眉,“那不是在推开你?”可看他的样子怎么有点开心?

栗萧里摊开掌心,把那条串了他戒指的项链给方知有看,耐心解释,“她拉着我的手,然后嘴上说,你走吧。”

她用自己最喜欢的项链串起他的戒指,分明就是拉着他的手,不放。

“口是心非的家伙。”方知有笑了下,又叹了口气说:“她不是一个不懂拒绝的人。没遇见你之前,她体面地拒绝了很多追求者。和你在一起后,她不拒绝只是想让你吃醋。这种对你的小心思,她层出不穷。”

栗萧里勾了勾唇,他把画折起来,和项链戒指一起收进大衣内袋里,抬眸,“我喜欢她对我用心思。”——

栗萧里和方知有再回到医院时,才一出电梯,就见星回扶着墙从病房里出来。

她被病号服包裹着,尤显单薄瘦小。

栗萧里脚下一滞,站在原地没动。他昨晚想了一夜,又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场“初见”。

方知有不妨他突然停顿,差点没刹住撞他身上。

不远处,吴歧路端着手跟着星回,苦口婆心地劝,“你下午不是活动过了嘛,不会血栓的,不用再走了,走多了刀口撑开我没法交代的人太多了。你替哥想想,求求了。”

星回动作缓慢,一步一挪,“腔镜的刀口很小的,我再多睡一两天都长好了,不会那么容易撑开的。”

吴歧路慢慢跟着,“那你让我扶着,保证摔不到磕不到碰不到,要不哥害怕啊,哥胆小。”

星回摆了下手,“你别扶我!你是知有的男朋友,我和你还不熟呢。”

吴歧路啧了声,“我跟你说不妨碍!哥对你熟悉得很,而且哥这个人就一个优点,对你方姐忠心耿耿。”说着就去扶星回胳膊。

星回一侧身避开他的手,又忽然停下来,“知有应该快回来了,我去电梯口接她。你别跟着我,我也求求了!”言语间就要转身,可她太急于躲开吴歧路,动作幅度有点大,一下子抻到刀口,瞬间疼得躬着身子就要跪下去。

方知有一惊,刚要动,身旁的栗萧里已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在星回倒下前,右手自正面撑在她腋下,同时俯身半跪在理石地面上,让星回的手能撑在他肩上。

星回几乎t是半趴着伏在他肩上,她垂眸看着面前那张英俊的脸,有一两秒没说话。

吴歧路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来,松开揽在星回肩膀上的手,退开一步。

栗萧里没敢动,神色紧张地问:“刀口疼了?”

星回回神,就要站起来。

栗萧里却没让她动,他一手自她腋下穿过,右手则放低了移到她腿弯处,随即双手微一用力,打横抱起她时,自己同步站起来,边吩咐吴歧路,“叫医生!”

双脚离地的瞬间,星回的胳膊像有肌肉记忆似地,下意识搂住了他脖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着,直到栗萧里把她放到里间的病床上,她都没松手。

栗萧里等了两秒见她不动,也没急于撤开,他双手拄在床上,近距离看着她。她明显瘦了一圈,脸色虽比昏睡时红润了些,却也难掩憔悴,唯有那双乌黑的眼,澄澈灵动,一如当年初见。

看模样与十九岁那年所差不多,却比十九岁那年更让他心动。栗萧里根本移不开眼,要不是方知有适时咳了一声,有医生进来,他都忍不住要吻上去。

栗萧里咽了咽嗓子,“先松手,让医生看看。”

星回受惊似地收回手,“哦。”

栗萧里扶了她手肘一下,“慢点儿。”然后在她的注视下转过了身。

医生很快检查完,顺便给星回换了药,叮嘱她说刀口看着不大,但那是几个洞,不能掉以轻心,下地活动时一定要慢走,以免拉扯刀口影响恢复。

星回乖乖应下。

等医生走了,方知有打了吴歧路手臂一下,“还能干点儿啥?让她在你眼皮子底下差点摔了!”

吴歧路一缩肩,小声辩解,“我都扶住她了。”

方知有又打了他一下,“你就应该直接扶着她!”

吴歧路赶紧解释,“你问她让我扶吗?她说我是你男朋友,要和我保持礼貌的距离,都不肯和我单独在病房里待着,非要出来等你。”

方知有噎了一秒,瞪了星回一眼,“没事,这个可以分享。”

星回被逗笑了,又小心地用手护住刀口,转眸见栗萧里在看着她,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带点忙乱地用手理了理方知有早上给她扎的丸子头。

栗萧里见状帮她把鬓边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语气温柔地说:“不乱。”

星回抿了抿唇没说话,耳尖却悄悄红了。

吴歧路见状刚要说话,栗萧里说:“我在你隔壁病房。”

星回抬眸,“我昨天看见你了。”

栗萧里眼睛一亮,“你记得我?”

星回点了点头,“我醒的时候,你穿着病号服站在床尾,正对着我。”她看了眼他大衣里面的西装,问:“你出院了吗?”

栗萧里眼底的失望掩饰不住,语气却温和,“没出院,只是工作有点忙,白天回公司处理些事,晚上回来。”

吴歧路急了,插话道:“你昏睡那几天,他天天来看你。”

星回看向栗萧里,眼神似是有询问的意思。

栗萧里点了下头,“我来看过你。”他停顿两秒,咬了咬腮,终是伸出手,“我姓栗,战栗的栗。”

星回看了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出自己的手,轻声说:“栗先生,你好。”

栗萧里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疼得骤缩了下,却又被那只素白纤细的小手安抚。他五指收拢,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哽,“你好,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