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版第二十一章对于要扳倒我的人,我……
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林中正一行人到后台慰问后,组委会为工作人员准备的宵夜即时送到。
星回今晚的工作只针对傅砚辞,他已经随栗萧里走了。俪色准备了晚宴,要宴请纺织、服装业的大佬们,陈出新和叶幸都在受邀之列。星回把应该她负责的后续工作完成后下班。
秀场外,她的视线被满目的鲜花展架和花墙占据。
袁满说:“我就说整个南城的花店都被搬来了,没夸张吧?”
确实没夸张,半个纺织服装业都给旧印送来了庆祝花篮,包括俪色。
星回经过俪色花蓝区,在一排单独署名栗萧里的水仙百合与茉莉组合的花束前驻足。
水仙百合的众多花语中有一个寓意是:期待重逢。恋爱的时候,星回每次去栗萧里那看五千块,都会顺便带一束水仙百合过去,一方面是用鲜花装点他的家,再者栗萧里当时总出差,她以此期待他早点忙完回来,是等他回家的一个信号。
起初栗萧里并不知道她的用意,还说:“总摆一种花不单调吗,下次换茉莉吧,茉莉的味道比这个好。”
星回不悦道:“那你买啊,我又没碰到。”
隔天栗萧里还真买回来一大束茉莉,插瓶后拍照发给星回,在电话里说:“记得来换水。”
星回语气很冲,“让它们自生自灭吧。”
栗萧里反应一两秒,逗她,“我只是出差,不是不要你了,生的什么气?”
星回叭叭地怼他:“占着名额自己不用,你还不如不要呢。”
栗萧里笑问:“我怎么不用了?”男朋友的权利他可没忘了行使。
星回赌气似地说:“你用了,用来陪猫,看房子。”
栗萧里用几秒时间自省,最近出差有点多,忽略她了。他捏了捏眉心,“你十分钟后下楼,到校门口。”
当时是晚上的九点,星回不解:“干嘛呀。”
栗萧里说:“我接你回来用一用。”
星回耳朵一热,“……怎么用?”
栗萧里淡定道:“暖床用。”
……
那次栗萧里出差了四天,回来茉莉凋谢了,星回没去换水,她小脾气发作起来,还是挺不得了的。栗萧里去学校接她,一起吃饭时提到花的话题,星回才说了为什么买水仙百合,责怪他没情调。
栗萧里也不生气,只问:“听过茉莉的传说吗?”
星回摇头。
栗萧里给她讲了个故事,传说织女升天而去,江南女子普遍簪素奈纪念。于是每年七夕之夜,南方女子会在沐浴更衣之后乘坐游船出巡,沿途向河内和岸上抛洒茉莉花祈福,意为“茉莉,莫离”。
他更喜欢茉莉,虽然娇气不好养,却因蕴含“白首不相离”的真义,让他愿意娇养,像对待自己爱闹小脾气,时娇时不娇的女朋友一样。
自那之后,栗萧里家里总是不断茉莉。那淡淡的幽香里,有说不出的温存。
可他从没正经八百地送过花给自己。
星回想起那一段往事,再想到现阶段两人之间的矛盾隔阂,愈发感受到失忆的不良影响。
怎么就忘了那五年呢?那五年里,他在不在她的生活里,星回是真的想知道。
袁满叫了她一声:“姐?”
星回回神,“怎么了?”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袁满边挑花边说:“大家都说下班时带一些花回家,否则都浪费了,你要哪儿束?”
星回拒绝道:“我家没花瓶。”
两人走到外面时,就见栗萧里站在大堂门口和人说话,吴歧路、方知有、傅砚辞都在。
袁满小声八卦:“那个美女和吴总是一对吗?先前在秀场我看见他们坐在一起。”
星回只能说实话:“那是我闺蜜。”
袁满一脸惊讶,“栗总前女友啊?”
正牌前女友噎了两秒,“……你的每一个字都不在我的预期里。”
袁满挠了挠头,看看她,又看向方知有,欲言又止。
方知有恰好在此时看见星回,朝她招了招手。
栗萧里三言两语把和他说话的人请去楼上的宴会厅,回身见袁满怀里抱着一束茉莉百合,星回手上却是空的,他微抿了下唇。
袁满逐一和大佬们打招呼,“栗总,吴总,傅老师,闺蜜姐。”然后识趣地先走,边埋头捅咕手机发信息:【傅老师再见!】
“闺蜜姐?”方知有笑,“小姑娘挺有意思。”
栗萧里对星回说:“稍后的晚宴我要在,一时还走不了。”
星回微皱眉,“跟我说这些干嘛?”
栗萧里接过祁常安递过来的伞,“外面在下雨,我送你到停车场。”
星回见方知有手上没有伞,她一把抢过栗萧里手上的伞,“不用你送。走了歧路哥。”边朝方知有微扬下巴。
方知有朝吴歧路一挑眉,“我说什么来着,有我在,她连拒绝都格外有底气。”边拍了下傅砚辞算告别,快步迎上去。
傅砚辞贴心地嘱咐:“开车慢点儿姐!”
吴歧路则用肩膀轻撞了栗萧里一下,“我觉得那天的事她心里还记着你的仇呢,昨晚又冒出个绯闻,你这复合的前景堪忧。”
栗萧里微吸一口气,“她心小,倒不见得记什么仇。但是,她应该是有个小本子,上面记着的全是我的错。”
吴歧路扑哧一声乐了。
傅砚辞回完信息,抬头问:“什么错?”
栗萧里瞥他一眼,针对先前的短信说:“传话传错!”
“……”傅砚辞不敢说话了。
祁常安适时提醒,“栗总,晚宴时间到了。”还不忘安慰老板:“有方总在,您不用担心。”
栗萧里嗯了声,抬步往电梯间走。
吴歧路跟在他旁边,边说:“是吧,我家方总特别让人放心。”
栗萧里侧眸:“你离‘你家’有点远。”
吴歧路:“……”发小的日常就是,在前女友那碰了钉子,就怼天地怼兄弟。
翌日,星回刚进公司,就觉察到气氛和以往有点不一样。
袁满见她来了,难掩兴奋地说:“那款白衬衫爆单了!官网上架后,平均一小时销售500件!销量还在持续攀升!不对,准确地说,那一身搭配全部爆单!边角料丝巾现在都只能预售了!品牌方也来消息了,环扣项链分分钟售罄!”
星回早起也先上网看了看,这些都知道,“你的眼镜也火了。”
袁满笑,“网友都在扒我的眼镜品牌。我去TB搜了t下,类似款都在蹭热度,挂上了‘傅砚辞同款’的营销语。”她一脸小窃喜,“我和傅老师居然有关联了!”
星回挑眉笑,“每天都有这样的好消息,上班就不像上刑了。”
袁满被逗乐了,“我以为只有我上班有种牢底坐穿的感觉。”
星回看向叶幸办公室,“叶总在吗?”
她昨晚给叶幸打电话,叶幸挂断了,应该是在晚宴上。尽管现在看来换搭配的结果是好的,星回还是要主动找叶幸说明此事。而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人私下里找她说衬衫破损的事,这个责她是一定要追的。
袁满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还没来。”
叶幸直到下午才来,她直接把男装组一位设计师叫去了办公室,那人经过星回工位时沉沉看了她一眼。
星回反应片刻,意识到是她把那件衬衫搞坏的。星回想了半天,男装组那边的同事在去秀场前她基本没接触过,不可能得罪谁,不明白对方的动机是什么。
袁满像会读心术似的悄悄凑过来,低声说:“她喜欢男装组的一个同事,那位同事对你格外好。”
星回一窒:“……谁呀?”
叶幸办公室在这时传出话语声,由于门关着,外面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你脑子坏了吗?”“是不是有病”的咒骂声还是分辨得出,昭示叶幸在发脾气。
袁满蹲在星回身边猫着,嘟囔:“骂这么狠,看来是不想开除啊。”
星回瞄她一眼,“知道太多容易被灭口。”
袁满立即捂住了嘴,含含糊糊地说:“我不会把你和栗总的关系说出去的。”
星回意外被看穿了,哑住。
袁满得意地挑了挑眉:“还朋友的前男友,明明就是你前男友!栗总看你的眼神明显不一样。还有那个砸他车用除颤器救人,全网寻找的女骑,我现在可以肯定,就是你!你还不承认。”
星回忍笑,“我承认了,是你不信。”
袁满刚要说话,内线电话响了,叶幸叫星回过去。
袁满操心地嘱咐:“看着点儿叶总脸色,别再被贬了,我还想和你学东西呢。”
一个初入职场的小姑娘都比自己懂人情世故。星回忍笑,“是我要向你学习,满姐!”
袁满被这声“满姐”征服,仗义地直撸袖子,“但凡我有一点能教你的东西,保留零点一都是我做人不厚道!”
星回失笑。
叶幸是真的动了气,胸口都还在起伏着,骂累的状态。那位设计师站在她办公桌前,眼睛红着,被骂哭了。
星回没急着说话,等叶幸先开口。
叶幸喝了口水顺气,问:“昨晚给我打电话是要说换搭配的事?”
星回点头,“对。当时情况紧急,没征得你的同意擅作主张了。”
叶幸自己不会说,看到搭配被换掉时气得提刀杀人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见现场反应那么好,早和星回算账了。此刻,她假意认可道:“傅砚辞和我说了,你做得很好,搭配效果不错。”
星回料到傅砚辞会借晚宴之机替她解释铺垫,他还特意发了微博为旧印宣传,也是在帮她补救。但她不是贪功的人,说:“袁满给我打了配合,再加上傅老师的出色表现,才惊险过关。”
叶幸看她一眼,又看向被自己骂哭的设计师,“林又撞到了主秀衣架,扶衣架时不小心刮坏了那件衬衫,怕担责没敢和你说。”
星回眼神微微变了,不客气地揭穿道:“这个不小心可就有蓄意的嫌疑了。那款衬衫的面料十分坚固,得多大力道能拉扯到那种地步,破口还那么整齐?”
叶幸不禁皱了眉,脸都跟着烫了。
林又接收到她透出极度不满的眼神,慌忙解释,“衣架旁边的柜子上放了一把剪刀,刀尖正好扎到衬衫前襟上。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小心。”
就这?可真有恃无恐。星回往叶幸心里加砝码,“这件事不小,一旦现场补救不当,是会造成主推产品上市失败的。到时候我给叶总一句对不起,说下不为例,怕是不行。”
叶幸似是听进去了,说:“你先出去。”
林又应该是以为过关了,挑衅般看了星回一眼。
星回与她对视,目光已然带了力量。
等办公室里的重新关上,叶幸才说:“组委会那边把监控视频给我时,我也非常气愤。但她能力不错,在我身边这几年承担了不少重要工作,因为这件事严肃处理她,有点不计她过往苦劳的意思。”
原来是组委会调取了视频直接给了叶幸,难怪叶幸能一下子把林又揪出来,那位又没辩驳。星回眼瞳不经意一敛,她不过就提了嘴监控,还什么都没说,栗萧里已经在处理这件事。
她提出:“我能看一眼监控吗?”
叶幸迟疑一瞬,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播放了那段视频。
从叶幸把袁满指派给傅砚辞做助理,画面就重点圈出了林又,她不止一次瞄着星回的方向,直到后面靠近主秀衣架,鬼鬼祟祟观察四周,才状似地无意地撞到衣架,在扶衣架时手上扯过一件白色的衣服,十几秒后又重新挂了回去……
这是从几个小时的监控视频中提取出来的重要画面。除了栗萧里,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不会如此精明,更不会有如此的耐心用心。
星回微皱着眉。
“她生怕你太顺利完成这场秀,我重用你,影响到她的地位,说到底就是嫉妒你的才华。”叶幸恨铁不成钢地骂:“无脑!”
可即便林又无脑做了错事,最终的局面对叶幸有利,她无意深究,没准心里还会记林又一功。毕竟,没有林又搞这一出,傅砚辞未必会那么卖力表现,那些配饰也不会火,不仅旧印受益,合作品牌都被带起飞了。
整个事件中,唯有星回可能承担临场处置不当的责任。
星回略一沉吟:“这件事表面看她是针对我,却细思极恐,箭头直指你。但凡她有半点感恩之心,顾及你对她的信任和提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拆你的台。这是人品问题。”
她表态,“作为设计师,我对于秀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破坏行为,零容忍。”
设计师出身的叶幸被戳到心窝,犹豫了小片刻,“可公司第一次办秀,闹出这种事实在不好看,最好还是大事化小。”
星回问:“怎么个大事化小?”
叶幸以为有余地,“组委会要求严惩破坏秀场规则的人,我想着你给出个情况说明,凭你和那边的关系,你如果谅解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再追究。”
星回没装糊涂,直接问:“‘那边’‘他们’是指栗总吗?”
叶幸脸色不太好,“他毕竟是你的前领导。”
星回无意解释,她在俪色实习时栗萧里并不在栗炻任职,他们没有共事过。她只知道,栗萧里帮她找出了责任人,并出面惩处,她出谅解书是打他的脸。私底下,他们怎么折腾是他们的事,但在外——
如同栗萧里在后台站在她身边一样,星回与他同立场,“我的前领导告诉我,对于要扳倒我的人,我不能让她站着。”
第22章 新版第二十二章你曾经说过,喜欢被我……
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首秀不仅仅是旧印一家的事,关乎整个时装周。组委会上午叫了叶幸过去,秀导等人和她一起当场看了工作组连夜剪辑出来的监控视频,要求旧印拿出处理意见,言外之意,旧印要是处理不好,就处理旧印。
星回既不肯原谅林又,叶幸想包庇也不行。
当天临近下班时,林又递交了辞职申请。看似体面的离职,实际大家都知道,是公司迫于组委会的压力劝退了她。
林又把仇记到星回头上,她径直来到星回工位前,“听说你实习是在俪色,职场起点那么高,在这不觉得屈就吗?”她眼角余光瞥着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叶幸,轻讽,“还是你,另有目的?”
星回冷笑,“这种挑拨离间的伎俩太低级,充其量算小指头的智商,就别拿出来用了。”
叶幸关上门,没再听下去。
林又瞪着星回,低声:“别怪我没提醒你,我t是她一手带起来的,就这么折在你这,你后面的处境好不哪儿去。”
星回也小声:“那我更得追究你,否则后面你得寸进尺再找机会害我,我一对二,处境不是更难?”
林又应该是没料到她这么敢说,被堵得无言以对。
袁满朝星回竖大拇指,“我姐就是有魄力。”
星回悄声,“赢都赢了,嘴上自然不能怂。”
……
下班后,星回把栗萧里从黑名单放出来,问:【在忙吗?】
那边把电话打了过来,“不忙,怎么了,你说。”听语气似是以为她有解决不了的事。
星回说:“想约栗总吃个饭。”
栗萧里未语先笑:“约栗总,要找他秘书。”
星回从容应对:“那你把秘书电话给我,我问问,鸿门宴栗总来不来。”
栗萧里像有什么预感似的,敛笑,“来。但话我说前头,鸿门宴是一场失败的宴席。”
四十分钟后,两个人坐在一家高级餐厅里。
菜都上完了,星回还没进正题的意思。
栗萧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上次在米兰时你就是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提到五月份那次不在现有记忆中的见面,星回眉心不自觉皱了下,“我怕先说了我想说的,你没心情吃饭了。”
自打她回国,他们还是第一次一起吃饭,有前面的不快经验,她心里打怵,生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对破坏气氛。
栗萧里抿了抿唇,“看来不是什么好话,那你憋着吧。”
随后他平静用餐。星回发现他还是从前的习惯,不会特意照顾她,只会在尝过某道菜后对她说:“微辣,应该符合你的口味。”或在喝过汤后说:“味道不错,你尝尝。”礼貌绅士,但不殷勤。
星回想起恋爱时曾抱怨他不体贴,说别人家男朋友吃饭时,都会很积极主动地照顾女朋友,夹菜,切牛排。
栗萧里当时说:“如果你只是需要一个会为你切牛排的男朋友,就不一定非得是我。”
年少的星回不懂是什么意思。
栗萧里说:“那些你自己不费力气就能做好的事,换男朋友来做,你就感动了?记住,要感动也要为那些所耗成本高的。”
可直到后来两个人都分手了,他也没说什么是所耗成本高的。
星回收回思绪,看着对面比记忆中更成熟稳重的男人。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绵羊毛斜纹面料的戗驳领西装,斜襟双排扣开合搭配米色扣眼和布包纽扣,工艺考究精湛,和他的人一样,一眼矜贵。
星回的心毫不意外地轻颤了下,她竭力克制着,“查看监控视频,落实组委会追责,对你来说,是不费力气的事吗?”
栗萧里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抬眸:“是,所以你不需要为这种低成本的付出感动。”
星回眉毛一挑,“那有什么事,对现在的你来说,属于高成本的付出?”
栗萧里目光灼灼地与她对视:“没有。”
的确,他已经强大到没有什么付出做不到。星回不说话了,纤细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杯耳。
栗萧里微眯眼看她,眼神带着探询,“你是觉得我对这件事的处置不恰当?”
星回轻摇了下头:“你作为时装周承办单位负责人,追究首秀事故责任人,没问题。”
栗萧里不放松地问:“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是一语双关,既是指监控这件事,也是指他们之间。栗萧里总觉得,她回国后有些变化,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变了。
星回把叶幸的处理经过简单转述给他,总结道:“这件事无论谁出面追究结果都一样,但我以当事人的身份要求公司追责,和你压着旧印追责,性质不一样。”
栗萧里眸中光芒微闪,“于公,我的处置没问题,如果旧印认为有问题,那是他们的问题。”
星回说:“可如果不牵扯到我,你不会过问。”
这是一定的,他没那些闲功夫。栗萧里没讲话。
“我有处理问题的能力,其实不用你管。”
“我施压,他们都想包庇,我不管,他们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件事我有立场,对抗不过,我会辞职。”
“你现在就应该辞职!”栗萧里神色微肃,“这次的事故处理不好,会成为你职业生涯的风浪,比产品滞销麻烦得多。旧印的态度你看到了,你还认为有继续留下的必要吗?”
星回反应一两秒,语气不那么和善了,“你是在故意逼我辞职吗?”
栗萧时没那个意思,但他不否认希望星回离开旧印,“‘霜华’的初设计是你提供的吧,最终被叶幸改成了什么鬼样子?没在设计署名上看到你的名字,我都庆幸。如果我的判断没错,那组成衣上架24小时,销量仍是个位数。你还要和我犟?”
他略一停顿,“导航都提醒,路线错了要重新规划路线,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星回反驳:“高德地图也会提醒,虽然前方拥堵,但仍在最优路线上。更何况,我从来没说过是我要用那款羊绒面料,何来和你犟一说?”
栗萧里才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不是她坚持要用WS-AA,他皱眉道:“你为什么不说?我还奇怪,方知有那的两款主推产品的面料选择那么精准,怎么到了‘霜华’差那么多。”
话至此,星回想到昨晚方知有和她一起回家时说的话:“听吴歧路说,他那么快向旧印交付了WS-AA,是栗萧里让出来的,俪色的新款大衣因此要做预售。首秀也是栗萧里让出来的,时装周组委会因为这事特意找过他,他力排众议坚持把机会给本不够资格的旧印。俪色原本有一组新款衬衫要推,据说过几天的闭幕秀上也不发布了,直接上架。”
因为她在旧印,他把面料和首秀的机会都给了旧印。因为她给方知有设计的新款里主推款有衬衫,他就不推衬衫了。俪色的渠道和营销能力太强,只要一推,就会有中低端市场的消费者愿意倾尽全力为其产品买单,怎么都会对同类产品造成冲击。那款粉色衬衫的市场份额必然会受影响。
星回方才确认,他为她做了很多事。可他什么都不说,她根本猜不到。同样的,她也有很多话没说,他就只能站在他的角度去判断。
结果就是,她并不需要他为她做那些,他也判断失误。
他们之间,像有时差。
星回心里也憋着气,“你问了吗?你一句都没问,就认定是我要用。你明知道旧印的工艺和渠道撑不起高端产品,还是同意歧路哥把面料给了旧印,不是要坑陈出新,你不屑那么做,你是要给我长记性,用结果告诉我,不听你的话会栽跟头。是吧?”
起初栗萧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可在绮丽偶遇她和方知有后,他开始期待她能创造奇迹,也做好了为她兜底的准备。
但栗萧里不会解释。
他梳理了下思路,问:“你是因为在面料使用上和叶幸有分歧才被调岗的?我那天送你去工厂,你都不和我说?宁愿去做那些基础工作,都要坚守在旧印,到底为什么?”
星回不会说她是为了证实自己的业务能力没有随记忆倒退而丧失,她只说:“无论是留在旧印,还是跳槽,都该是由我自己选择。可能在你看来我的选择是错的,但这是我的事,你不应该插手干涉。”
栗萧里把她这话的重点放在了“干涉”二字上,他不悦道:“看病都知道找关系,工作上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就成了干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星回话赶话地说:“你却还和从前一样!什么都要按你的想法来,你要掌控一切,包括我。”
栗萧里不否认自己确实有强烈的掌控欲,他身处的那个位置,让他必须掌控一切。可这话被星回在这个节骨眼说出来,他被伤了一下,他用眼睛细细描摹星回的五官,“你曾经说过,喜欢被我掌控,说这样让你有安全感。”
现在她的反应却在告诉他,她讨厌这样。他变强了,有能力掌控更多,她却不喜欢了。
栗萧里双腿交叠深坐在座椅中,看似松弛的坐姿,却因注视她的眼神透出锐利的审视,有股压迫人的气场。
星回无言以对。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那个时候她爱他崇拜他,认为被操控就是被关心被爱。可或许是独自在国外生活太t久养成了习惯,也可能是她确实长大了独立了,她不愿,更不敢在他身上寻求安全感,他的强势让她有压迫感,让她不自觉要和他对抗,越对抗越发现实力悬殊,发觉与他并肩很难,缘分难圆。
餐厅光线朦胧,她的挣扎挂在脸上忘了隐藏,栗萧里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瞳缩了缩,没再讲话。
气氛就这样冷下来,连服务生来送甜品,星回看着那道栗萧里点的她爱吃的伯爵茶蛋糕都没了胃口。她别过头去,看着玻璃窗上两个人的影子,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约他,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些。
栗萧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是祁常安,提醒他稍后的饭局。
栗萧里简单应了几句,挂断。
星回才知道他是临时协调出的时间见自己,“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栗萧里截断了她,“没事。还吃吗?”见星回摇头,他要叫服务生买单。
“我买过了。”她中途去了趟洗手间,直接买了单。
栗萧里微冷了眼色,却什么都没说。
出了餐厅,星回忍不住解释:“我找你不是不认同你对这件事的处置,我本意是想谢你,让事情简单化。也想和你说,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让我自己处理。这个走向我没预料到,或者这也是说明……”她停顿了下,“我们连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都进行不了。”
栗萧里听出她隐晦的话外音,“别说我们不合适。在感情上,没有合不合适,只有爱不爱。”
星回因他的一个“爱”字太阳穴抽痛了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忽然想结束这一切,结束他们这种一见面就抗衡的状态。
她沉默几秒,在那几秒里眼睛都被自己逼红了,最终还是虚浮地笑着,“我变了很多,性格不如从前好了,生活的重心也不再是感情。你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我无法把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你重合在一起。这样的我们,即便重新在一起,也只会重蹈覆辙。不如,从新开始吧。你就当我,没回国。”
她连他给出的年底的期限都不要了,直接明确了态度,拒绝复合。
拉扯这么多年,她人都回来了,还是不肯往他身边走一步。
栗萧里忽而笑了,那个笑容,冷静得透出些许疯感,“本以为是鸿门宴,没想到是散伙饭。”
第23章 新版第二十三章我也没谈过恋爱,没有……
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栗萧里回了趟栗宅。之前一直忙时装周的筹备工作,有阵子没回家了。老爷子打电话问,是不是得和秘书预约才能见到他,显然是不满了。
拐进别墅区林荫大道时,栗萧里往车窗外看了看。九月底了,初秋的树木依旧茂盛,树叶绿意未褪,却逐渐披上了金色,有了斑斓的模样。
星回曾说过,南城的秋天最舒服,空气清新,温度适中。过去几年到了这个季节,栗萧里都会给她发照片,分享南城的秋色,去米兰时还会带几片树叶给她,既是提醒她,又一年过去了,也在告诉她——落叶归根,你归我。我等你回家。
今年,他们明明可以一起欣赏这秋色,结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车停在院前,栗萧里收起思绪进门,就见栗场坐在客厅里看书。
父子俩对视一眼,栗场把手中的书放下。
栗萧里坐到父亲对面的沙发里,问:“特意等我?”
栗场说:“不等怕排不上号,见不到栗总。”
栗萧里无奈地勾了下唇,“那不能。这不您一个电话,我就回来了。”
栗场不满道:“你那个弟弟成天不着家就算了,你也越来越不像话。”
栗萧里好笑,“都是您儿子,怎么我弟弟就算了?”
栗场啧了声,“孔融都知道让梨。”
栗萧里挑眉,“梨能让,训诫要一起听。”
萧韵在这时从二楼下来,问一句:“亲一起相吗?”
栗萧里循声看过去,母亲穿着改良过的新中式旗袍,五十多岁的人了,韵味独特,风姿绰约。他缓缓一笑,“特意叫我回来催婚啊?”
萧韵走过来,手搭在儿子肩膀上按了下,委屈的口吻:“你二伯母和我讲,儿媳妇周末陪她逛街,喝下午茶,我有点羡慕。”
栗萧里抬手拍了拍母亲的手,调侃:“这个理由没上次充分。”
萧韵反手打他手一下,“上次什么理由我都忘了,你能记住?”
栗萧里眉眼笑意很满。
萧韵把手机拿给他看,问:“漂亮吗?”
是个女孩子的照片。
栗萧里瞥一眼,哄着母亲:“您是最漂亮的。”
萧韵把手机塞到他手上,“不许敷衍,好好看。”
栗萧里忍不住笑,“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萧韵揭儿子老底:“你哪有喜欢的类型,你的择偶标准从遇见星回就定性了。”
他和星回的恋爱当年也称得上轰轰烈烈了,分手也是,家里是知道的。栗萧里笑笑,未置一词。
萧韵没让他轻易过关,挑明了说:“听说星回回国了?”
栗萧里就知道傅砚辞知道的事,必然是藏不住。他笑着说:“您想说什么就直说。”
萧韵就不绕圈子了,“当年你就动了结婚的念头,我和你爸爸都准备好去星家提亲了。现在星回回来了,你们的事是不是该抓抓紧?”
栗萧里敛了笑,看向父亲:“不是说了明年再说?”
栗场提醒道:“距离明年只剩三个月。”他指了指妻子手机里的照片,“这次是介绍给你弟弟,下次就是你。”
栗萧里捏了捏眉心。
萧韵拍了拍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不是逼你。这么多年了,我们作为父母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样国内国外的奔波,总归是心疼。之前不过问,是觉得你们需要时间,现在你比我们清楚,不是时间的问题了。你爸爸给你设限是要提醒你,该有个结果了,无论是合还是分,你都要接受。”
栗萧里沉默片刻,回握了下母亲的手,“我知道。”
萧韵笑得温柔,“当然,妈妈希望最后是星回。不仅仅因为你喜欢,还因为,妈妈看见了她当年如何爱你,妈妈也担心,错过了她,再难遇到那么爱你的人。”
栗萧里眼眶酸涩难抑,他别过脸去。
萧韵点到为止,没再多说。
栗萧里在家吃了晚饭,本来他胞弟也答应回来,结果又去出任务放了全家鸽子。这种情况时常出现,栗场和萧韵见怪不怪,只把弟弟相亲的任务下达给他,让他转达,就放他这个哥哥走了。
栗萧里不禁问:“您不问问我公司的事?”
栗场心大得很:“你是栗总,栗炻破产也算你的,我问什么?”
栗萧里难得无语了几秒,“您还没退休呢,栗董。”
萧韵替丈夫说:“你爸答应我,六十就退休陪我。他今年整六十。”
栗场最后还不忘给了儿子一刀,“你六十时有没有人等你退休,全看你努力。”
……
栗萧里从栗宅出来不自觉把车开去了四季公馆的方向,等反应过来调头已来不及,索性就开过去看了看。
不到十点,星回公寓的灯已经熄了。
看来睡眠改善不少。栗萧里在楼下站了半刻,回了南城壹号自己家。
傅砚辞居然在,见他回来,先问:“你和三嫂吵架啦?”
又是一刀扎在了栗萧里心窝上,他语气一沉,“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傅砚辞是站在食物链低端的那个,不敢犟嘴,小声解释:“我给她发信息,想约她和知有姐,感觉她不太热情,首秀那天明明还好好的呢。”
栗萧里问:“你约她干嘛?”
傅砚辞一脸的小聪明:“叙旧的同时,帮你铺垫啊。”
“不需要你去铺垫什么。别添乱。”栗萧里神色微凝,“我和她的事,不是你插得进去的。你从前怎么和她相处,现在就怎么相处,不用管其它。”
傅砚辞低头想了想,“行吧,那我下次再约她。”生怕再被栗萧里训,他解释:“只是单纯地吃饭。”
栗萧里沉默几秒,提醒:“她喜欢吃火锅,汤底别太辣,她这两年胃不太好。”
“她的喜好我都记得。”傅砚辞的神色带点小得意:“那个时候你忙,都是我和她玩,她的大多数喜好还是我告诉你的。”
确实如此。栗萧里没反驳,转身往书房去,“走的时候关好门。”
还没想走的傅砚辞却说:“别改t密码,改了三嫂就进不来了。”
栗萧里回身看他:“我说没说过,你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傅砚辞慢悠悠地纠正:“我是男生,用可爱形容不恰当。”然后换鞋走了,没两分钟他又自己输密码折返回来,“我不再跳舞的事,你没和三嫂说吗?”
首秀那晚他曾悄悄问星回怎么会选择旧印,说栗萧里说过,旧印发展太快,会出问题。
星回不答反问:“你一个舞蹈生不也在给他们走秀,我本就专业对口。”像是不知道他已经转行。
当时太忙傅砚辞没机会追问下去,事后越想越不对劲。
栗萧里不知两人针对此事有过交流,说:“我去米兰时和她讲过。‘你会是模特中跳舞最好的’是她说的。”
傅砚辞半天不说话。
栗萧里耐心耗尽,“今晚打算站那睡了?”
傅砚辞嘀咕了句:“可能她忘了吧,她记性一向不稳定。”又关上门走了。
栗萧里没回卧室,他关了灯,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夜空的星到很晚。
五千块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跳到他腿上,喵喵叫了两声。
栗萧里抬手摸了摸小家伙,“她记性确实时好时坏,受过的委屈从来不忘,我的好却半点记不住。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五千块自然是不会回答。
却不妨碍他心酸自语,“她那么早睡了,看来是半点没想我。”
……
星回不是早睡,她是病了,病了快一周。
自从吃完那顿散伙饭,星回总在做梦,梦到初遇那天,撞了他的车,以赔偿的名义加了他好友,硬给他转了修车费。栗萧里退还不成,在她的建议下请她吃饭。
那天他们捡了一只流浪猫,取名“五千块”。在后面共同收养“五千块”的几个月里,她每周都去他家,他在书房加班,她在客厅画画和陪猫,两个人从全然陌生到日渐熟悉,情愫暗生……
梦到风雪夜过后,栗萧里在术后给她打电话,问:“怎么不来看我?”
她说:“你家里人都在,遇见了不好。”
栗萧里沉默一秒:“我在家,来看我。”
星回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出院了,直奔南城壹号,进门后先问:“医生同意你出院了吗,还是你偷跑出来的?”
栗萧里拍了拍身下的轮椅,“我这样能偷跑?”
星回抿了抿唇,“你疼不疼啊?”
栗萧里看着她,“我以为你不关心。”
星回低声反驳了一句,“我不关心来干嘛?”
栗萧里再忍不住,决定要名分了,“有男朋友吗?”
“啊?”他话题跳太快,星回的反应慢了半拍,“我没谈过恋爱,上哪儿有?”
栗萧里盯着她:“想谈吗?跟我。”
星回微怔,大眼睛看着他。
栗萧里缓了下语气,先表态,“我也没谈过,没有经验。但想和你谈。”
星回唇边的笑意有些压不住了,“你还没问我喜不喜欢你?”
栗萧里一挑眉,“不喜欢,你会跑去车祸现场接我吗?”
星回微红了脸,“那你都没说喜不喜欢我。”
栗萧里勾了勾唇,“不喜欢,我这是在干嘛?女朋友不得找喜欢的?”见她不应声,他又问一遍:“谈不谈啊?”
星回本就一见钟情他,否则哪会追着让他追责自己,此刻再藏不住,她笑起来,“就等你这句话了。立刻谈!”
……
她又梦到了夏时,因为她,她和栗萧里有了隔阂,没逃过分手的命运。
星回还梦到了自己出发去米兰那天,栗萧里赶到机场送她……他红着眼眶站在安检外,好像是叫了她的名字。星回却怎么都回不去,她被困在一片荒漠之中,寒冷,炙烤,风吹,雨雪,一样样袭来,反复加注在她身上,她像陷在无尽的循环里……
星回不愿承认突然病倒和栗萧里有关,就吃止疼药,一粒不管用,吃两粒……事实却告诉她,止疼药不是所有的疼都能治,它不对症心痛。
她却没重视,强撑着坚持上班,直到前一晚愈发严重,浑身疼得实在受不了,才去就近的社区医院挂了半宿点滴,烧却始终不退,这一晚更是烧到了快四十度,方知有发现后带她去医院,近而家里没亮灯。
到了中医院,方知有挂好急诊的号回身,就见身穿医生服的故十方拿了件外套从电梯里出来,疾步向候诊的星回而去。
星回看见他,心中安稳下来,“我还怕自己烧糊涂了记错。”她隐隐记得故十方发朋友圈说今天夜班,才决定来中医院,到了给他发的信息。
故十方没急着说话,先把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手背贴在她额头上感受几秒,又拉起她的手摸脉,“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星回虚弱地说:“六七天前了吧,我以为只是感冒,没当回事,昨晚点滴也没管用。”
“你以为?”故十方一听她拖了这么多天,眉头紧锁,语气略重,“这么大的人没常识吗,不知道感冒也能要命?”
星回嘴硬地反驳,“你这对待患者的态度可不太好,小心我投诉你。”
故十方摸完脉,扶她起来:“能站稳再说吧。”
星回浑身无力,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嘴上还逞强,“你扶我去医疗纠纷办公室。”
故十方被气笑了,命令:“把嘴闭上。”
方知有走近,要把星回接过来,“我来吧故医生。”
故十方没松手,说:“没事,我来。”言语间支撑着星回往诊室去。
方知有见星回没抗拒,跟上,“我是星回的……”
“好朋友,方知有。”故十方侧眸看向她,“她提过你。”
星回拧了拧眉,“我提过吗?什么时候?”
“你邀请我上楼吃饭那天。”故十方随口批评:“记性越来越差。”
星回不乐意听这话,虽半死不活的还不忘反驳:“我背出你手机号码时,你还夸我好记性呢。”
“那是我对你认识不准确。”故十方说着把人扶进诊室。
急诊医生见来人穿着医生服,看一眼对方胸牌,确认是同事,说:“也是夜班啊。”
故十方客气地回应道:“是,麻烦了。”
急诊医生看看星回,带点八卦意味地问:“家属?”
星回对“家属”的称呼有些敏感,还没开口,就听故十方嗯了声,“我妹。”她乖乖闭上了嘴。
他这样说同事才会更上心。
急诊医生闻言却仔细看了看两人,说:“你们眼睛还真像呢。”
故十方神色淡定,“是吧,我也觉得。”
星回只当急诊医生是看故十方帅,没话找话,方知有则深看了故十方一眼。
急诊医生给星回号了脉,询问过症状,下处置单,要给她针灸。
星回怕扎针,说:“我听说推拿也能退烧的。”
急诊医生说:“针灸比推拿见效更快。你烧的时间太长了,怎么快速退烧咱们就怎么来,好吧?”
星回见故十方不说话,显然是坚持针灸,没再做无谓的抗争。
有几针格外疼,她忍不住嚷嚷:“我就不该来找你。”
“你早来找我早好了。”故十方站在她身后双手按住她肩膀防止她乱动,边对施针的同事解释:“我妹娇气了些儿。”
留完针后又做了推拿疏通经络,吃了口服药,星回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好了很多。
故十方担心她体温反复没让她走,找人协调了一间病房给她和方知有休息。
受药力影响星回迷糊了小片刻,又猛地醒过来,睁眼看着坐在病床边的方知有,说:“辛苦了方总。”
方知有损她:“有说废话的力气不如留着睡觉。”
星回闭眼笑,“一个比一个凶。”
方知有握住她的手,“有不凶的,你怎么不找啊?”言外之意是想通知栗萧里。
星回没装糊涂,说:“找他要负责的。”
方知有反问:“你负不起啊?”
星回忍了片刻,说:“我和他说,不复合了。”
方知有就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病了,她下定论,“你根本没想好。”
本以为不用想,毕竟都分手五年了,再想就是痴心妄想了。星回回国时都提醒过自己,如果遇见栗萧里,不动声色地说一句“好久不见”。
却发现他想复合。
纠缠了几次,星回受够了情绪被牵着走的日子,决定结束这一切。可那番话一出口,心突然就空了,明明栗萧里早就不属于她,却像又失去了他一次。
最后的一点念想终于还是没了,却深深意识到,还爱t他,很爱他。
原来,那些再见面时的躲闪回避,都是对他未消散的爱意,她却还嘴硬不肯承认。
星回长舒一口气,“没有人会一直等我去想,尤其我想着想着可能又有好多事想不起来了。与其让事情循环,不如保持现有的关系状态吧。”
方知有听着这话奇怪,手上无意识一紧,“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又忘?”
故十方在门口站了半晌,缓和了脸色才过来说:“记忆的损伤也可能是情感压力和心理冲突造成的,不是不可逆。等你身体恢复,我来想办法。”
星回吞咽了下,“我口有点渴。”
方知有站起来说:“车上有水,我去拿。”
等方知有出去,故十方给她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拉了拉,“说吧,怎么回事?”
星回闭了闭眼,“病的这几天我发现,近期的记忆有些模糊,记不全了。”
像是和方知有一起去绮丽谈面料,她知道遇见了栗萧里,却不记得怎么有的粉色款衬衫的灵感。她记得和栗萧里在天台发生了争执,他吻了她,可他们为什么去天台,最后又是怎么收场的,她都想不起来。
星回语气无奈,“这是不是你说的记忆反复?我是不是又要忘了?我总觉得有过这种感觉,就发个烧,再醒过来,天就变了。”
故十方意识到她的记忆出现了波动,结合她的脉象反应过来,“所以这几天你都没怎么睡?”
星回最近确实没休息好,她分辨不清究竟是失眠,还是心理作用不敢睡。
她笑了下,那一笑里有苦涩的味道,“如果我确实是患上了记忆病,就是那个特别罕见的‘时间错位症’,会随时再失忆对吧?”
故十方没想到她一直坚持着这种猜测,“我和你说过了,没有任何一个精神科的医生能凭几次面诊就确诊这个病。”
“但你心里没有排除这个病。”星回盯着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所以你不建议我做任何治疗,连我要试针灸你都不让,因为你知道没用。”
她没用疑问句,语气有种不容人质疑的笃定。
故十方与她对视,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也像夜空一样深邃遥远,仿佛能容纳很多,又看透很多,他罕见地语塞了几秒。
“我知道你们医生都谨慎,不会轻易下判断,尤其面对罕见病。如果我不再发病一次,估计是确诊不了。可若再发病,我也许就会忘了现在的事。”星回以玩笑的口吻说:“万一哪天我一觉醒来不认识你了,可别怪我。生病,我控制不了的。”
故十方被她这话刺激得眼瞳缩了缩,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又重新把眼镜戴回去,一番操作不过几秒,或许更短,神色已恢复如常,“怪也没用,你都不记得了,我生闷气还伤身。”
他情绪稳定得星回都不那么紧张了,她笑起来,“你真适合做医生。”
故十方语气平静,“人生无一事不难,那些没有失忆困扰的人不见得没别的烦恼,要学会笑对生活,不要对还没发生的事提前焦虑。”
星回刚要说话,眉头瞬间皱在一起,痛苦地“哎哟”了一声。
故十方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星回咬牙缓过那股劲,“这可不是提前焦虑,是实打实的五脏六腑都疼。”
故十方毕竟只是精神科医生,常见病虽能做个紧急处置,却不是所有病症都能治,他去找同事咨询,给星回查体。
第24章 新版第二十四章不是只有你在她的私生……
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星回的身体表面没有异常,急诊医生判断是神经痛。为了能让她睡着觉,当晚又加服了止疼药。
星回再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故十方带她去抽了几管血,把她和方知有送回四季公馆,临走时说:“血检结果出来我告诉你。”
考虑到是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星回决定去上班。方知有拦不住,骂骂咧咧把她送去,自己也回了公司。
路上,吴歧路打来电话,问:“设计大赛的决赛秀要去看吧?是我接你,还是你和星回一起去?”
原本是准备去的,现在星回病了,方知有不确定还能不能去上。她犹豫几秒,忍住了告诉吴歧路的冲动,说:“不一定,下午再看。”
这种难得的见面机会,吴歧路不愿放过,鼓动道:“别再看啊,得去看。都是一些新设计师,有合适的的不得网罗到自己手里嘛?”
方知有专注于路况,分心说:“尽量去。”
吴歧路只当她答应了,愉快地说:“那行,等你啊。”
临近中午,故十方拿到血检结果后给星回打电话,要接她再去医院。星回一时走不开,撑到下午把工作完成,准备自己打车过去,从公司出来却见故十方的车停在路边,不知道来了多久。
星回一脸歉意,“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
故十方知道她还跑来上班,脸色不太好,“打不打你都要忙完才走,浪费我话费。”
星回嘀咕:“跑一趟还费油呢。”
故十方瞥她一眼,“安全带。”
星回老老实实把安全带系上,想到傅砚辞说过的血脉压制,好笑道:“我怎么有种被你压制的错觉。”
故十方启车,边说:“你大概是把我的话当成医嘱听的。”
星回被逗笑,笑到半路又被神经痛打断,她皱眉嘀咕,“神经痛可真要命,比痛经还厉害!”
“……”故十方默默加速,边说:“你可真不拿我当外人。”
星回忍着疼说:“那你不是我哥嘛。”
故十方忍笑——
栗萧里还什么都不知道。
九月的最后一天是时装周闭幕的日子,除了下午的设计大赛决赛秀,晚上还有闭幕秀,也就是俪色的新品推介会。
栗萧里认为星回会来看决赛秀,以此了解国内新人设计师的水平。他特别交代祁常安:“嘉宾席留一个位置。”
祁常安被笼罩在低气压下好几天,听老板这么一吩咐,顿时有了精神,“您旁边的位置我会空出来。”
栗萧里垂眸看文件,“嗯。”
祁常安揣度了下他的情绪,汇报道:“首秀之后旧印男装爆单,原有的设计部拆成了男装部和女装部,星回小姐转了设计师岗,独立带组了。”
栗萧里略一沉吟,问:“女装部有几位组长?”
祁常安就猜他一定会感兴趣,答道:“两位,另一位是叶幸的旧部。陈出新应该是有意在星回小姐和那位之间提一位部长负责女装,让叶幸专注男装。”
栗萧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祁常安又道:“陈出新想约您见一面。”
栗萧里把文件签好,盖上笔帽,“你安排,抽个空就行。”
这是无意和陈出新说太多的意思。祁常安心领神会。
决赛秀开秀前,陈出新被带到贵宾休息室。
他不像先前那么固执,觉得主动给栗萧里打个电话都算低头,这回真的低了头,弯着腰说:“WS-AA是款好面料,可惜旧印的渠道不行,销量没起来,这不,面料都压在工厂了。”
栗萧里没说话,垂眸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开秀还有十分钟。
陈出新自知时间有限,他有求于人,姿态放得很低,“萧里,你帮帮老哥。”
帮旧印消化掉WS-AA不是难事,栗萧里还能趁机赚一笔。到了这一步,他压价收购面料,陈出新必然要打落牙齿和着血吞下去,毕竟损失一部分总比全部损失强。
栗萧里却无意这样做。
他先堵死陈出新最想走的一条捷径,“吴总很有契约精神,为了不耽误我这边新品上市,让工人三班倒,人休机器不停,刚把面料交付到库房。陈总也知道,WS-AA用料的大衣销量稳定,要消化双倍的库存,还真不容易。”
陈出新以为他是拒绝的意思,恳求道:“萧里啊,你给老哥想想办法,业内能帮老哥的只有你了。”
栗萧里屈指敲了敲沙发扶手,似是在想办法,“不如这样……”
他只起了个话头便停下了,陈出新一口气提起来。
栗萧里思考一两秒,说:“俪色代产代销,但设计你们自己出,只要设计稿向老审核通过。”
俪色代产代销解决了工艺和渠道的问题,可“霜华”系列推行失败,设计的因素不能排除在t外,陈出新没有信心能拿出让向老认可的设计图,略迟疑。
栗萧里见他不开窍,不耐地提点:“向老的学生不是在你那吗?”
陈出新恍然大悟,“对对,这次的设计交给星回。”
外面有人敲门,祁常安来请栗萧里,“栗总,决赛秀马上要开始了。”
栗萧里想到吃饭那天星回的话,一时拿不准自己这样安排,会不会让星回觉得他又在掌控她,勉强她。
他略一抬手,陈出新跟着他的动作停住,他才说:“设计注重灵感,陈总和设计团队碰一下,谁有想法都可以试试。”
陈出新赶紧应下,“好好,我回去就办。”——
栗萧里进入会场时,灯光一晕,他看到给星回留的位置空着,眉头微皱了下。周围的人与他寒暄,他礼貌回应,偶尔搭一眼时间。
大秀过半,有人走过来,栗萧里侧眸。
是吴歧路,他在空位上坐下说:“刚才没看见你,还以为你没来。”
时装周期间有很多活动,论坛,圆桌会议,订货会,还有多场秀,栗萧里自然不是每场活动都出席,但决赛秀和闭幕秀他是要到场的。
他没讲话,看似专注看秀。
吴歧路说:“方物这一季的新款销量不错,面料的追加订单都过来了。现在看来,最近的两个爆款,女装在方知有那,是那款粉衬衫,男装在旧印,是砚辞上身过的那款叶幸设计的白衬衫。”
业内的这些消息栗萧里自然不会错过,他问:“没点新内容吗?”
吴歧路提醒道:“粉衬衫的出圈说明星回在中低端定位上也能驾驭,她选择旧印不是没道理。让陈出新发现她的才华,更不可能放人了。”
栗萧里神色不动,“在设计上,她本来就很全面,她只是更喜欢高端定位而已。”
吴歧路认同他的总结,“陈出新找你了吧,他也是有意思,采购面料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像账上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可终端价那么高的产品上市,居然真的没什么准备。他不像做生意,像过家家。”
栗萧里分析道:“老陈总是误打误撞发的家,创立旧印时正赶上行业最好的时候。陈出新没摔过跟头,以为能像他父亲一样幸运,忽略了市场变化。”
吴歧路问:“他那批面料你打算接手吗?”
栗萧里淡道:“你那销售出去的东西,不能转一圈再回到我这。”
吴歧路以为他不打算出手了,笑言:“陈出新要赔出去半条老命了。”
栗萧里才说完后面的话,“他想救命,就去找星回要设计。”
吴歧路琢磨半天,“星回的设计,绮丽的面料,俪色的工艺与渠道,这合作妙啊,不愧是栗总。”
栗萧里的视线在台上,面如平湖。
大秀接近尾声,奖项一一出炉。
吴歧路感慨道:“水平也就那样,星回要是不退赛,稳拿金奖。”
栗萧里却说:“金奖要结合订货会销量。她的设计太高端,两组风格各异,拿‘创意奖’更实至名归。”
吴歧路蹙眉想了两秒,“我无法判断你的评价是否客观。”
栗萧里对自己的认识倒很客观,说:“不排除主观偏爱。”
吴歧路失笑,看了下时间,自顾自地说:“人哪儿去了?”边埋头发信息:【方总到哪儿了,秀都快结束了。】
栗萧里瞥他一眼:“最近和方知有相处的还好?”
“不算好。”吴歧路苦恼地说:“你和她聊天,她也和你聊。但别提见面,一提她就有各种理由搪塞。像是今天,我说去接她,她也不用。”
栗萧里好笑,“看来是没看上你。”
“这什么话?我一表人才,有钱有趣有礼貌,哪里就让人看不上了?”吴歧路又叹了口气,“不过人家也不差。你是没看过她直播,小嘴叭叭叭的,懂面料,懂设计,厉害得不行。”
“厉害”一词让栗萧里略诧异地看他一眼:“我记得你以前最关注的是女朋友漂不漂亮。”
“方知有不一样,她不止人漂亮,专注工作的样子更有魅力。”吴歧路说完才反应过来,他啧了声,强调:“我那些只是女性朋友,不是女朋友。”
栗萧里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方知有的回复在这时过来,她说:【我要去趟医院,不去看秀了。】
吴歧路嘶一声:【你生病了?哪家医院,我去看你。】
方知有:【不是我,陪朋友。】
吴歧路突然敏感了,转头问栗萧里:“这个位置你是给星回留的?”
栗萧里点了下头,没多说话。
吴歧路把手机递给他看,边说:“哪个朋友,还用问吗?”
那两位都是关注时尚和市场的人,照理说都该来看决赛秀,却一个没来。而能让方知有改日程的朋友,只有星回。
栗萧里眉心拧起来,起身往外走。
吴歧路跟上,“你等我问问哪家医院。”
栗萧里脚下未停,“不用问。”
他心中莫名笃定,除了中医院,不会有别处——
方知有先栗萧里一步赶到医院,陪星回查体时发现她右后肩出现一片红斑,“这怎么回事,昨晚没有啊。”
皮肤科的女医生结合星回的症状和血清学检查结果确认,“是疱疹的前期表现,低烧也是前兆之一,早来做血检,提前吃上抗病毒的药不至于遭这么多天罪。”
故十方担心星回胡思乱想,解释诱因:“换季时本就易诱发这个病,你最近太累,心理压力又大,免疫力降低了。”
女医生建议先扎火针,同步吃口服药,尽量抑抑病毒复制,缩短病程。
星回一听又要扎针,拒绝道:“吃药就行,不扎针。”
故十方劝道:“现在是疱疹急性期,火针能泻火解毒,起到抑制的作用。否则不仅现在红的位置会起疹子,这半边身子都可能起,面积越大越难受。”
星回坚持,“那就难受,反正我不扎针。”
故十方眼神微冷:“控制不住,疹子跨过身体中线能致命,我不是开玩笑。”
方知有闻言对女医生说:“开单,我去交费。”
星回:“……”
方知有下楼交费取药,故十方陪星回去治疗室。像担心她偷跑躲避扎针似的,他背对星回站在门口守着。
星回相信他的为人,没硬赶他出去,再者她怕扎针,没个熟人在跟前,心里是真没底。她跨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椅背,等着医生做准备,边自己缓解紧张,“你的样子倒像是防着我跳窗跑了似的,这可是六楼。”
故十方背对她,说:“别人不能,你说不准。”
星回笑,“我就算会飞,现在翅膀也折了。”
可她的笑没持续多久,医生准备好才扎一下,她嗷一声,故十方心惊,还没顾上问什么,治疗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交费回来的方知有,后面跟着神色紧张的栗萧里,显然是听见了她那一声惨叫。
栗萧里一眼看见星回半裸着肩,手倏地向身后一伸,把跟着他的吴歧路推去了外面的走廊上。
与此同时,面朝外的故十方伸手挡他,“你也外面等一下,她在做治疗。”
栗萧里眼神一凛,语气一沉到底,“我影响治疗了吗?主治医都没说话,你一个精神科的医生给我下什么医嘱?”
他不仅言语尖锐犀利,手上更是毫不客气地一抬,推开故十方的手,随即两大步跨过来,唰地一把拉上隔断帘,挡住身后的视线。
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难耐,明明只是个前男友,没有身份立场,在星回面前却理直气壮。
故十方克制着,忍住要扯他出去的冲动。
栗萧里才不管旁人死活,有星回的地方,他眼里只有星回。他站在星回身前,垂眸,视线触及她后肩上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斑,眉心拧起来,“怎么搞的?”看似责备,语气却缓下来,溢满心疼。
他会出现星回始料未及。她以为栗萧里不会再主动走向自己了。他们之间,已成死局。
星回怔怔地盯着栗萧里看,忘了自己正衣衫不整露着半边肩膀,只在仰头与他对视那一秒心跳一磕,仿佛回到初遇那一天,他依旧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栗萧里,她还是从前那个依赖崇拜他的女孩子,没有分手,没有分离,他只是太忙来晚了而已。
坚强和独立统统都见了鬼,内心的压抑瞬间释放,星回鼻子一酸,眼眶里迅速浮起水雾。
泪意t来得太快太突然,根本收不回去,别过脸又太刻意了,她索性大大方方抹了下眼角,哽咽着自圆其说:“扎太疼了。”
女医生是过来人,知道女孩子都这样,本来可以忍住的事情,一见到男朋友就脆弱起来,她批评栗萧里:“看把人委屈的。”
被阻隔了视线的故十方虽什么都没看见,却什么都懂了,他咬了咬腮,转身离开。方知有也跟去了外面,顺手带上了治疗室的门。
栗萧里低眸看星回,她素着一张脸,眼神疲惫,脸上有掩不住的憔悴,整体气色很不好,和那天见面的状态相差甚远。
他喉结滚了滚,抬手碰了碰她耳边的碎发,替她别到耳后,柔声:“我听方知有说了,这病有点霸道,忍一忍。”
星回没了昔日对抗的气势,她双手抱住椅背,脸埋在胳膊里,没说话。
栗萧里紧贴椅背站着,揽住她左肩,看了眼医生手中拈着的一排针,微扬下巴示意继续。
烧红的针尖触到星回皮肤,她倒是没叫了,却控制不住地一缩肩。
医生忙道:“别躲啊,扎偏了还得重扎。”
“稍等。”栗萧里强硬地掰开星回的手,拉起她手臂环上他腰,右手保持搂住她左肩的姿势不变,左手丝毫不避嫌地握住她裸露在外的右肩胛,不给她躲闪的机会,再看向医生,“来。”
他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指尖微微用力按着,似有心跳一样撞击着星回的心,她体温一秒升高。
医生把针尖在火上烤,边说:“疼就用力抱住你男朋友,让他帮你分担。”
栗萧里勾了勾唇,“还不是呢,不给转正。”看似是回应医生,实则是在分散星回的注意力。
理智提醒星回,该让栗萧里出去。她才拒绝复合没几天,这一面见得实在狼狈,转念想到万一哪天突然又忘记了,或许连他的人都会不记得,又觉得错过这次就再没机会了。她放纵自己收紧手臂,把脸埋进栗萧里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像是要刻在脑子里。
火针再扎在肩上,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栗萧里被她抱着,心里又疼又安稳,他微微仰头平复几秒,抚了抚她的后脑勺,旁若无人地逗她:“我腰细吗?”
医生都笑了,手上快速施针,嘴上调侃:“这和谈了没区别啊。”
栗萧里说:“等扎完,区别就大了。”言外之意,扎完针星回就会推开他。
医生忍笑,“别逗我,手上该没准了。”
后面栗萧里一直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星回说话,她虽不应,却一下没躲,让医生顺利扎完。
栗萧里闻着空气中的焦味,看着她右肩上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针眼,心疼得不行。
见星回松了手就去扯衣服,医生阻止:“还没上药呢。”复又对栗萧里说:“看出区别了。”
栗萧里笑得无声,未免星回尴尬,他说:“我去叫方知有,药在她那。”
星回没抬头,脸侧向一边,低低地嗯了声。
栗萧里听出她声音不对,俯身看过去,发现她眼睛湿漉漉的,他一时分辨不出她这眼泪是为他,为他们感情掉的,是后悔说不复合,还是只是单纯地被扎哭的。
他稍蹙了下眉,又低头看了看衬衫前襟处那一小块被眼泪濡湿的痕迹,如珍藏般系上了西装纽扣,抬步出去了——
被拦在外面的吴歧路不清楚状况,见故十方和方知有一前一后出来了,他自动自觉地站在方知有身边,低声问:“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不说星回病了?”
方知有心疼星回,心里有股无名火,她没搭理,坐到了走廊的候诊椅上。
吴歧路莫名,跟着坐到她旁边,“怎么了?我哪儿得罪你了?”
明知道不关他的事,可因为他是栗萧里的朋友,方知有迁怒道:“我别得罪吴总就好了,不然买不到面料,饭碗都得砸。”
“说哪去了?”吴歧路想偏了,“方物的追加订单我让下面人处理的,怎么的,他们为难你了?”他说着就拿出手机要打电话,语气沉沉,“我看谁敢!”
方知有无语两秒,夺过他手机,没好气,“除了吴总你,没人敢!”
吴歧路挠头,“我怎么了?”
方知有脸扭向一边,不搭理。
吴歧路看看被她握在手里的他的手机,再看看她的脸,一时没敢说话。
没多久,栗萧里从治疗室出来,方知有进去了,吴歧路刚要吐槽,就见他和故十方对视着,彼此眼神都不友善。
吴歧路隐隐意识到什么,识趣地说:“我去楼下等你。”
栗萧里点了下头。
等吴歧路走了,栗萧里再度看向故十方,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两人视线对上。
临近黄昏,渐弱的日光透过窗户投进来。他们一个穿着朱墨的暗色调西装,一个穿袀玄色风衣,光影下,两道身影挺拔颀长,画面养眼。然而,两个人的面容却半明半暗,隐晦不定,让气氛窒息。
故十方丝毫不藏,率先开腔,“栗总来得真是时候。”
栗萧里本该谢他,方知有说了,昨晚多亏他快速给星回退烧,也是他第一个反应过来星回可能要起疱疹。可他刚才并不回避,就那么出现在诊室里,让栗萧里心生不悦。眼下故十方倒来讽刺他?
栗萧里眼神耐人寻味起来,“这话换成她和我说,我一句不反驳。你没资格。”
故十方的姿态略强势,“我不管什么资格不资格,作为她的医生,我只管她健康,只要她健康。”
“只要”这个措辞让栗萧里眼神变深,不经意间带着一丝研判,“南城不是只有中医院一家医院,中医院也不止你一位医生,我们不是非你不可,即便你是精神领域的专家。”
故十方寸步不让,“你代表不了她,如同前男友不属于家属范畴。”
栗萧里言辞犀利,“你又代表谁和我说这些?首诊医生现在都这么大权限,能干涉患者的私生活了?”
故十方并不恼,他甚至还勾了勾唇,“不是只有你在她的私生活里。”
这话一落,栗萧里眉心几不可察地凛了凛。
故十方像讲故事似的继续:“她十九岁遇见你,大学毕业后离开你,随后你们一个在南城,一个在米兰,八千多公里的距离,七个小时的时差,你用了五年时间都没跨过去,自信的筹码究竟是什么,我倒是不清楚了。”
栗萧里一直以为故十方和旧印那个男生一样,是众多喜欢星回的男人中的一个,对自己没有半分威胁,他根本没把故十方放在眼里,更没想到故十方知道他和星回的过往。
星回并不是爱倾诉的人,她和方知有那么要好,他们之间的事也未必件件都和方知有说,为什么会和故十方讲?
栗萧里终于意识到不对,星回那天介绍故十方是“首诊医生”,那个“首诊”并非是指他们在中医院重逢那天。她与故十方早在米兰时就认识了。
星回在米兰的同学,同事,朋友,栗萧里都见过,除了故十方。
所以,故十方是在告诉他这个前男友,他和星回之间已经不再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了?
栗萧里眼神陡然转厉,“我有什么筹码,有没有筹码,你都不可能是站在我和她之间的第三个人。”
故十方薄笑,语气和眼神一样带着挑衅的味道,“你确定吗?”
第25章 新版第二十五章“传染给我。”唇随话……
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星回从诊室出来,故十方把医嘱说给她听,末了看向栗萧里,“能记住吗?”
栗萧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眯起,“需要我给故医生复诵一遍?”
压迫感扑面而来。
星回发现两个男人之间的异样,嗓音微哑的说:“记住了故医生。”
她被扎得有气无力的模样让故十方不忍发难,“正常情况下疹子会连发三天,明天来烤电时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别处又有新发疹的话,火针还是要再扎。”
星回心里抗拒扎针,但没反驳,只说:“不烤电是不是也可以啊,天天来太麻烦了。”
“烤电不止是为了帮助恢复,更是为了避免留下神经痛的后遗症。”故十方考虑两秒,“这两天先烤着,等t疹子不起了再说。”
星回点头,刚要说谢,被故十方截断,“别瞎客气了,回家休息吧。”
栗萧里深看他一眼,带着星回离开。
星回清楚时装周闭幕日的活动安排,俪色的新品发布是重头戏,栗萧里不在不像话,刚到四季公馆就提醒他时间。
栗萧里情绪不是很好,回来的一路都没说话,此刻淡道:“不用赶,马上就走。”他把自己的营养师叫来了,要给星回做晚饭。星回现在要忌口,他需要交代几句。
她拒绝复合在前,刚刚又在他面前掉了眼泪,星回此刻不太愿意面对他,“知有在,都能给我安排好。”
方知有最清楚她的心思,假装没听见,让她到沙发上休息,去卧室拿了条毯子出来。吴歧路则自己招呼自己,去厨房看营养师都带了什么菜来。
栗萧里从方知有手上接过毯子往星回身上盖,“她忙了一天一夜,你让她喘口气。”
说得好像她不心疼方知有一样。星回耍脾气似地把抱枕拍到地毯上。
栗萧里把抱枕捡回来,放到她身后,“想让我帮你垫腰就说话,不然我怎么知道?”
“……”方知有忍笑去厨房烧水。
星回嘟囔着挑刺,“叫什么营养师啊,我又没胃口。”
“你没胃口人家方知有不吃?”栗萧里轻责,“生病也不忘找茬。”
像拆他台似的,厨房的方知有在这时说:“哟,都是星回爱吃的呢。”
紧接着又听吴歧路说:“没有你爱吃的吗?你爱吃什么,我去买。”
星回被逗笑,“我闺蜜可不是能随便拿来说事的人。”
栗萧里略皱了下眉。正值下班高峰,回艺术中心需要时间,他没多停留,和营养师交代完就走了。
方知有见吴歧路没有要走的意思,问:“你不一起吗?”
“萧里担心星回再有什么不舒服你们两个女孩子应付不来,派我值班。”吴歧路朝星回挑眉,“顺便监督你吃饭。”
“我好多了,没事。”星回怕他第一次来她家不自在,说:“去我工作间参观啊,我收集了好多面料,正好你帮我筛选一下,有些国内应该不流行了。”
吴歧路一脸兴奋,“这个我专业。”
闭幕秀栗萧里不能缺席,无法留下照顾星回,这样安排无可厚非。方知有不能赶人了,有电话进来,她听那边说完皱眉道:“知道了,我来想办法。”挂了电话,她又追着打了个电话出去。
星回大楖听出来怎么回事,“面料出问题了?”
方知有低头翻通讯录,“工厂那边验货发现这批羊毛面料全部有疵点,用不了。”
星回问:“面料商怎么说?”
“是机器出了问题,他们倒是愿意按合同赔偿。”方知有眉心拧紧,“但重新赶制面料的话,会影响我们的发货时间。”
吴歧路插话:“没有可以替换的吗?”
方知有抬眸,“选料时我对比了市面上所有同价位的羊毛面料,那款质量拔尖。”
羊毛面料种类繁多,吴歧路一时不知道她需要的是哪种,他神色认真起来,“家里有小样吗,我看看。”
方知有回对门自己家把小样拿过来,吴歧路确认是一款低价位的梭织面料,绮丽没有,“我问问。”
星回看着他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背影,说:“关键时刻歧路哥是顶得上的。”
方知有瞪她一眼,“作为合作伙伴,他必须靠谱。”
星回感慨道:“要跳出合作伙伴的定位歧路哥得费一番工夫了。”
方知有把手机塞到她手上,“玩你的吧。”
面料领域吴歧路的门路是广的,他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和方知有说:“大张那有,明天我陪你去谈。”
方知有听说过这个人但没合作过,她说:“我自己去就行。”
吴歧路横她一眼,“那家伙有多好色业内人尽皆知,你自己去?我多大的心脏?”
一个女人,漂亮在绝大多数时候是优势,但有时候也会惹麻烦。方知有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她噎了两秒,“第一次见面谈合作,我不信他还敢上手。”
“上手算什么,上床才是他的目的。”吴歧路表态:“他敢多看你一眼,我就压他一个点!他要是不想赔得底掉,就给我规矩点儿!”
方知有:“……”
星回调侃:“不用技巧,硬压他价是吧?”
吴歧路朝她一扬下巴,得瑟的模样用方知有的话说是:“贱兮兮的。”
……
因为星回要忌口,晚饭丰盛却也清淡。她没吃多少,硬吃的几口是为了吃药。
临近八点,她识别小程序进入直播间,准备看俪色的新品发布会直播。
闭幕秀秀场布置高级,服装和模特更是不同凡响,发布的新款重点是俪色创意总监向古老先生的国风限定系列。
星回回想自己给“丽人杯”投稿的那组国风设计,深觉自己的创意不够巧妙,设计元素的使用也不够大胆,与俪色这个限定的国风系列差距不小。
星回正琢磨如何修改自己那组设计,直播画面切换到观众席的贵宾区,栗萧里出现在镜头里。他正和旁边的向老说话,尽管只是几秒的一带而过,可机位角度太好,恰好拍到他勾唇的样子,瞬间柔和了他天生自带的强大气场,有种别样的松驰感。
弹幕就开始疯狂刷屏——
“这是栗炻的执行总裁!俪色不出男装让他代言,简直暴殄天物。”
“俪色肯定是故意的,上帅哥蛊惑咱们姐妹消费!”
“哥哥能不能莫名其妙把我强取豪夺了?”
“那确实莫名其妙了,怎么财色都是他出?”
“……”
同在看直播的吴歧路忽然说:“网友可真勇,什么虎狼之词都敢说,我截屏给他看看。”
星回扑哧一声笑出来。
直播中,台上的表演嘉宾换场,导播很懂的又把镜头切换给了能拍到栗萧里的那个机位。
镜头中的栗萧里恍若未觉,正低着眉眼,神情专注地垂眸看手机,经吴歧路的信息提醒意识到自己被偷拍才抬头。他捕捉到了机位,机位也正好拍到他的正脸,几乎算得上是怼脸拍了,五官轮廓,眉眼细节,无一处瑕疵。
弹幕瞬间又疯了——
“他居然还看镜头!这谁顶得住啊!”
“长成这样,伤我一万次,老娘都乐意。”
“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看霸道总裁剧了。”
“一场秀,秒了所有霸总剧。”
“完全压不住xie念。”
“……”
星回正在看热闹,手机有电话进来。
是栗萧里。他居然从秀场打电话过来。
星回看向吴歧路,“你和他说什么了?”
吴歧路随意的说:“说你也在看直播,提醒他不要乱散发魅力。”
方知有煞有介事的叹气,“栗萧里有你这种损友活得也是艰难。”
吴歧路还笑,“说什么呢,没有我,他的生活就要枯燥无趣死了。”
手机持续响,星回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栗萧里嗓音低沉地问:“直播好看吗?”
星回故意说:“秀很好看啊。”
那边语带笑意,“好看的只有秀吗?”
星回闭口不答。
那边不放松的问:“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星回只好胡诌:“你那边太吵了听不清。”
栗萧里低声笑,“这倒听清了。”
星回觉得自己脑子烧坏了,一时找不出话反驳他,只能催他挂:“开小差会上热搜,你专心看秀吧。”
栗萧里语气更和缓了几分:“好点没有?吃完饭去睡会儿,不用管那两位,他们能把自己安排好。”
星回看向正在一旁讨论面料的两人,告状似的说:“歧路哥拿了一套绮丽的面料样卡给知有,居然没有我的份儿,过分!”
栗萧里失笑,“我给你。保证比方知有那套更全,一会儿就给你带过去。”
星回赶紧说:“我开玩笑的,再说也不急。闭幕秀之后还有收官酒会,你忙你的,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