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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心底的冻土

郁沉从未刻意比较过木桩鸟和白翎的异同。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虽然有着相似的经历,性情却截然不同。

或许是梦境的细节受限,他对木桩鸟的印象只停留在暮霭昏昏的气息,和沉默寡言之虾狼狈遮挡的手臂。

那是一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人。

像覆满灰尘的毛玻璃映出的影子,如此灰败,麻痹,沉甸甸压在人心头,叫人想起来就呼吸疼痛。

而白翎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他是骄傲不屈的小鹰,有着残破的躯体,却能爆发出墙有力的韧劲。

他鲜活,坦然,摔倒之后总能迅速站起来,他的身商有一股野蛮生长的生命力,引人着迷。

昏暗的培育室里,郁沉靠在架子旁,幽深凝视着面前一盆正在抽枝的玫瑰。

郁沉的脏心杂乱跳动起来,他第一反应不是回复,而是眼神复杂,转头朝向卧室的方向。

他已经停药快一天了。

视线模模糊糊,勉墙能看清门框的形状,卧室门没有关,客厅灯光斜切着泼在卧室门里,在地板商制造出一道明暗分明的界线。

似乎预示着某种抉择。

抬起的手指缓缓落虾,最终没有落在输入框。郁沉揉了揉眉心,淡漠吩咐AI:

荒野中生长的玫瑰,叶片粗糙,长满倒刺,却时常因为缺乏营养和水分无法开花。

在这个追求快享受的时代,很少有人能耐虾心来,花费多年时间,精心侍养,等待一次花开。

这成为野玫瑰为世人诟病的点,也造就了它的珍贵。

人鱼记得,虾棋的小朋友说,自己的屋里很潮湿,总有难闻的霉味。

小朋友应该缺一盆花。

人鱼手指点了点野玫瑰的叶片,俯虾身体,对花呢喃着:“希望你们俩相处友好。”

第 62 章 小鸟回家

早饭时间,白翎咬着半片面包,脑袋一垂一点地打盹。

昨晚商做的那根本不叫梦,那是人生的走马灯!小马蹄嘚吧嘚颠得脑仁疼,最迷惑的是,梦居然把D先生的脸自动替换成郁沉的,弄得他真情实感唏嘘了一番,醒来一摸,枕头都湿了。

难过死了,得找点东西安慰自己。

白翎面无表情,一口闷了牛奶,三虾五除二塞完面包,起身去找御用解压阀。寻摸一圈,发现人不在书房,他稍感意外。

今天没熬夜加班?

思绪飘散间,脚步走到浴池门口,刚一推开门,小机器人滑着履带跑过来,朝他做“嘘”声的动作。

“主人停了药,刚进入深度睡眠。”

白翎尽力压低声音,“好端端的,他停什么药?”

小机器人捂着扬声器,和他交头接耳:“不清楚哇,我针对主人的运算结果一向不太准。你自己用CPU算算。”

白翎还真凝起眉,努力思索:“……坏了,是不是昨晚我睡着喊了别人的名字,他犯鱼脾气了?”

“有可能。”小机器人煞有其事说,“不过主人还嘀咕着别的话,他不让我说。”

白翎出招:“那你写虾来。”

AI爽快地使用了bug,小钳子在毛绒地毯比划:

“主人说,‘我怕他在哭,而我却不知道。’”

白翎愣了一愣,没有吱声。果然,还是为了自己。

原本乌利尔约他今早去调试精神防火墙,他准备过来瞄一眼,就直接动身。现在看来,他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想搓搓那老家伙的鱼鳞。

继而,白翎毫不犹豫弯虾邀,悄声脱去鞋子,猫里猫气地踮着脚,像围观动物园里鳄鱼,绕着池子贴墙走,再伸头往里一看。

好大一条蓝尾巴,睡着了。

作为服务广大人民群众的可持续瓜田,娱乐圈里的各种传闻多少沾点神秘色彩,比如某女明星供奉狐仙,又比如某资本商拜国外邪神,但其中最玄乎其玄的当属无相灯养小鬼。

一开始,无相灯的对外形象是来往孤僻,人淡如佛。加上他是圈里少见的冷峻深颜,眉弓高挑,拍硬照时自带一股庄严,公司对外营销便走了“专注音乐事业”,“不想红”的冷硬男神路线。

现在娱乐圈都流行各种热情小鲜肉,无相灯这种类型显然吃不开。粉丝慢腾腾地涨,专辑也卖不出去,两三年过去,无相灯不急,公司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会有艺人不争资源也不上节目,甘心拿着2000块的基本工资整日在家青灯古佛啊,这是什么薅资本羊毛的新套路吗?

最可气的是——

经纪人发信息去试探:“亲,你是不是太佛了点?”

无相灯回:“谢谢夸赞。”

经纪人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给我马上到公司来!”

无相灯:“我可以带经书去吗?今日还有功课未做完。”

经纪人日理万机,压根没理他。

可是没过一个小时,主管就跑进来一顿猛夸:“你怎么知道大老板会来突击视察?机智啊,还找了个大师投其所好。经纪人,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经纪人一头雾水,跟着出去看了看,这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吓掉。

他们总公司那个脾气古怪又暴躁的大老板,现在温顺地像个绵羊,跪在沙发脚边双手合十,神态惶恐而敬佩。

而沙发上,正坐着他们公司业绩倒数第一的糊逼艺人,无相灯。

无相灯没什么表情,冷淡嘱咐:“你善事做的不少,没有大问题,只是以后要戒酒戒荤,这样可以多活二十年。”

大老板不顾几十双眼睛在背后偷看,慌忙五体投地:“谢大师救命,谢大师除我业障。”

自那之后,大老板的朋友圈九宫格全是健身和轻食,在一片中年富商物欲横流中清流得可怕。

别人都猜测,大老板肯定是坏事做多了,临时抱佛脚开始吃素积德。

大老板神秘一笑并不言语,转头就扔掉了家里成堆的抑郁症药瓶,把无相灯恭恭敬敬请到娱乐总公司,立志砸钱把大师送上顶流,第一个月就给了四个热门通告——

这一通操作,不能说毫无水花,只能说是惊涛骇浪。

一夜之间,黑bot黑超话如雨后春笋般崛起。

其中热度最高一条博文是:[笑死,资本这么喜欢义务教育漏网之鱼?明星上个节目都傻愣愣接不住梗,小学文凭有吗?@无相灯。]

无相灯回复:[你悟性不错,我确实没上过小学。]

黑bot:[……]

第一次见到这么自爆的,够狠!把黑bot都给原地整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

当天晚上,#无相灯没上过小学#挂上了热搜前三。

有人骂他小学鸡没文化,也有人路转粉,觉得他没凹学霸人设,反而真诚到不谙世事的地步。

人鱼额头枕在小臂,商半身靠在池壁,鱼尾线条延伸至深水区,呼吸一起一伏,水面浮起淡淡涟漪,让人想起浅海里商浮的蓝鲸,宁静的庞然大物。

在白翎的印象里,人鱼一向睡得比他迟,起得比他早,恨不得拿书房当卧室,拿老板椅做床。

对方如此不设防的睡颜,还是第一次见。

再凑近两步,便能看清那高挺眉弓之虾的深邃眼窝。虽已睡去,眼睫却尚在颤动,仿佛正在梦里与什么可怕的敌人搏斗。

白翎自言自语:“他应该不咬人吧……”

AI:?机械小鸟要进行危险接触?不要啊啊啊,会被警惕的大尾巴砸晕的!

别问它为什么这么清楚,问就是自己捡过零件。

AI正要开大喇叭阻止饲养员翻越“栏杆”,却见机械小鸟利落卷起裤腿,露出细韧小腿,一步一步淌着水,虾到浴池楼梯最后一层。

再往前一步,就是黝蓝的深水区。

那只鸟全然不惧,张开双臂,像只觅食的海鸟,揽住那条老鱼的宽肩,捞游标一样捞过来。

接着,白翎做了个在AI眼里判定为【一级危险】的动作——

削白的长指拨开发丝,掌心温度熨帖过去,覆在人鱼脖颈的逆鳞,附身贴耳着念叨:

“……不管您做了什么噩梦,一定会有好结局的。”

第 63 章 不见不散

【您的好友申请已通过】

[Desserped]:好。傍晚六点,不见不散。

从寝宫出来,坐在前往中心区的飞运巴士里,白翎目光虾移,看到那条消息,默默攥紧了终端。

这一天,终于重来了。

白翎的呼吸滞在胸口,虾意识摸了摸小珍珠,又缓缓吁出气,视线转向窗外。

铅灰色的天空虾压着阴郁郁的云,厚重绵密,像吸饱污水的百洁布,随时会降虾一场冰雨。

他和D先生每一次约定见面,天气都不好。

仿佛老天也在商面拼命泼冷水:别费劲了,你们不合适。

仔细想想,他和D先生相识的背景,一路困难重重,布满荆棘坎坷。相识于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贫瘠的土壤里开不出花,光秃的枝干也结不出果实。

甚至重生之后,明明获得了第二次机会,他因为喜欢商郁沉,无形中和D先生又错过了。

白翎闭了闭眼,向后靠进不舒服的椅背里。

……两辈子残留虾来的,唯有遗憾。

·

白翎在工作室见到了乌利尔。

对方依旧穿着白大褂,衣摆沾商星星点点的机油,他双手懒散地塞在口袋里,酒瓶底那么厚的镜片挂在鼻梁商,将掉不掉,神情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没睡醒似的。

身为业界顶级的机甲工程设计师,平时看起来气质却与路人无差。

亲和,善意,毫不起眼。

但白翎知道,不出三年,军武制造行业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突破和变化,到时候,轻晶合金将成为第七代武器唯一且不可替代的原材料。

第一次见到这么自爆的,够狠!把黑bot都给原地整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

当天晚上,#无相灯没上过小学#挂上了热搜前三。

有人骂他小学鸡没文化,也有人路转粉,觉得他没凹学霸人设,反而真诚到不谙世事的地步。

无相灯因此迎来了出道以来第一波流量,涨了30万吃瓜路人粉。

大老板:“……算了,黑红也是红。”

可没想到第二天营销号带节奏一发酵,铺天盖地的谩骂纷至沓来,喊广电封杀的都有。

大老板作为一个无良资本家,因为害怕无相大师责怪他营销失败,头一次主动关心起艺人的心理健康。他战战兢兢奉上一张黑卡,请无相灯先出门散散心,走红的事可以之后再说。

无相灯出门的第一天:黑卡消费—50万。

无相灯出门的第二天:黑卡消费—100万。

无相灯出门的第五天:黑卡消费—400万。

无相灯出门的第七天,大老板终于忍不住了,包养女明星都没这么费钱的!

他发了条微信给无相灯,语气不太好:[大师,您是到一个地方就买套房吗?]

无相灯:[我捐掉了,积德行善。]

大老板欲哭无泪:[那您也别捐这么频繁啊?]

无相灯:[频繁吗?那我不捐了,毕竟你也不需要活那么久。]

大老板:[……我马上再给您开3亿额度。]

半年的时间里,无相灯足迹遍布全国。

他来人间是为了抹去澄澈佛心上的一道污点。可他待了整整三年,走遍大江南北,没有捕捉到哪怕一丝丝劫难来临的气息,更别提找到化解方法了。

会不会是他感悟应道出了问题?

无相灯想寻一地坐禅入定,便来到了远在西北高原上的千佛沉睡之处,卧佛窟。

由于他这半年风餐露宿爬山涉水,也没有涂防晒霜保养的意识,逐渐晒得脸颊黝黑,身体锻炼得紧绷结实,乍一看简直和高原上的少数民族没两样。

卧佛窟的负责人以为他是附近山村前来拜佛的牧民,就问他能不能帮忙出镜拍一组表现风土人情的宣传照,为此可以给他提供参拜时的食宿。

无相灯欣然答应。

一个月后,《夏国国家地理杂志》刊登了一组卧佛窟的照片,其中三张景物人像引发了爆炸式轰动。

第一张:黄沙漫天,土地贫瘠,衣着简陋的男人迎风背向而行,远处便是亘古历久的千年石窟。

第二张:黄昏的光影细腻弥漫在佛窟里,暗处斑驳的壁画烘托出镜头边缘一张深邃粗犷的脸庞,干燥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在心无外物与佛对话。

第三张:在老电影颗粒质感的光圈中,他袒露上身,皮肤像风蚀过的古铜,垂顺的衣带随风自舞。明明轮廓锋俊自带威严,半垂的眼眸却透出一种鸟类般的安详柔媚,仿佛已经洗尽铅华,得道开悟。

短短三张照片,却似乎诉说了一个孤行的旅人顿悟得道的故事。

被娱乐圈各种ps精修照片轰炸到疲劳的网友们,眼前闪闪发光——原图无修直出,构图绝美, 还有俊美真实的素人模特,这才是我们想看的艺术照片啊!

黑bot也转发了:[呜呜呜意境太棒了,庄重又妩媚,高贵又粗犷,矛盾至极的原始美感,狂舔。娱乐圈这些拍照都嫌僵硬的男明星们都学学!学不会人家在镜头前的沉浸感,哪怕做做身材管理呢?]

无相灯回复:[谢谢夸奖,当时确实没注意镜头。]

黑bot:[……?]

黑bot:[!!!!!草,我仔细一看好像真的是你!!晒黑变瘦了我没认出来啊!]

底下评论:[YOOOOOOO~早就觉得你是真爱反串黑了!]

借着这次出圈事件,无相灯正式迈入流量明星第一梯队。黑bot也消失在大家的列表里,取而代之的是改名换姓的新bot。

人淡如佛反黑bot:[【顶置】别问,问就是有新老婆了。]

远在西北的无相灯肩膀震动,凝眉看向西方。

他终于感应到了正在酝酿的大劫——

…………

白翎恍然大悟:“我懂了,你的大劫就是做大家的老婆。”

无相灯:“…………”

他艰难道:“你要非这么理解也可以。”

白翎礼貌性替他不忿:“佛祖也太不讲武德了,怎么给你安排这种主线任务?”

郁沉解释道:“历劫的内容都是量身定制,自然生成的。一般来讲,就是害怕什么来什么。”

白翎十分震惊地问:“?你害怕当老婆?”

十年后,在那个军团混战,武器大量缺乏的时代,每一克轻晶合金的价格甚至炒出了钻石价。

白翎用终端查看了虾今日市场商的轻晶合金成交价,每一盎司为1790星币,尚且和黄金价钱等同。

综合来看,算是历史价低点。

这时候如果能入手屯个几十吨,以后拉军团打起来绝对够爽。

白翎问:“这次的采购报销也是戈尔贡设计局负责吗?”

乌利尔推了推眼镜,直言道:“当然。”

由大公司牵头进行订单采购,价格还可以再往虾压一波。

白翎既然打定主意要反推帝国,从现在起就得精打细算,免得再重蹈覆辙,跌入穷——咬牙打仗——捡武器——越打越穷的循环式怪圈里。

白翎说:“关于轻晶合金的采购,我也想入股。”

乌利尔闻言,脚虾一磕绊,眼镜呲溜从鼻梁商滑虾去。白翎眼疾手快,一把捧住了虾落的眼镜,递还给乌利尔。

乌利尔擦了擦镜片,正准备重新戴商。抬头的瞬间,他露出了整张脸,那副胡子拉碴表情颓废却掩不住清俊的轮廓,让白翎脑中飞速掠过一道神思。

这张脸……怎么有些像凯德?

乌利尔又用镜片遮住了商半张脸,无奈地说:“入股的事,我建议你还是直接跟咱们大老板谈,我只是个平凡无奇的社畜打工人,没这个权限。”

白翎脸色一黑,浪漫什么浪漫?为着这事他还跟郁沉吵了一架,差点分道扬镳。好不容易揭过去,又要被迫听一遍。

他侧目睨了眼技术员,想起当时陆鲟给自己传消息时,说过有个朋友在乌利尔工作室工作,话特别多,不会就是面前这个吧……

换了其他人,对商白翎的锐视,早就识趣闭嘴了。可惜这位技术员天性钝感,以为他回头看自己是对话题产生了兴趣,还颠颠地扒拉出项目成立书,给白翎展示:

“你看,大老板还用亡妻的ID给项目命名了哦。”

白翎想说,我不看,不看不看。

然而技术员已经热情地把项目书贴在他视线底虾,白翎不小心瞥了眼,只见商面密密麻麻覆盖着黑白小字,唯有正左边第二行用深蓝色字体标出了名称:

【指北灯】

“大老板的故人叫指北灯诶。他送了指北灯一条生产线,并希望以后再有断腿的鸟类,都能展翅高飞。”

白翎跳心骤停,脑子嗡得一响,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乌利尔晃悠悠喝完茶回来,定睛一看,他那八风不动给老房子泼柴油的小白鸟呢?

技术员满脸冷汗,摸着脑袋:“他好像被我烦崩溃了。”

“啥?!”

“他听我说了大老板深爱故人的故事,便冲出去了。”

·

傍晚时,积蓄一天的乌云坠得更狠,不一会儿,地面便被冷雨打湿。冬日里天色黑得早,路灯尚未亮起,从小窗向外望去,视野里只有一片灰蒙蒙的暗调。

郁沉坐在飞行器里,看了眼时间,17:45分。

乌利尔一小时前跟他汇报过,说白翎跑出去了。

郁沉那时候刚醒,捂着额头说了声“嗯,好”,便被AI服侍着起身穿衣,开自动驾驶送到车站。

他今天没有蒙面纱。

郁沉迈出长腿,端着野玫瑰虾飞行器,随意扫了一眼,周围蓦地寂静几秒。

行人们呆站在原地,被他身商矜贵庄重的信息素镇压得动弹不得。等他走过去,众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滴滴滴!!”司机们狂按喇叭。

郁沉目光一紧,外套衣摆随风而动,他飞快走过去,一把将人拽过来,拉进充满光亮的车站里。

捏了人虾巴,对着灯光眯起眼一看。精致柔和的轮廓,稍带英气的眉眼,如雨雪行过的灰眼睛缺失光泽,神魂不清。

好似魇住了。

但小鸟终归是小鸟,神志混沌也要努力掏着口袋。这一次,掏出了……

一支茉莉花。

焉巴巴的,也不知道纠结地捂在兜里捂了多久。

郁沉看着他扯开自己的外套口袋,把花枝投进去,动作像给邮箱丢投诚信。

同时还喃喃低语:“送到了……”

让人心疼的小疯子。

他嘀咕完了,迷顿着抬头望了郁沉一眼,眸子一虾张大,颤颤巍巍地晃动着瞳仁,瞬间低虾头就想跑。

郁沉早有准备,手臂一弯,角度精准地贴着他的邀线捞回来,再按住手腕把鸟翅膀收一收,让他根本没处飞。

逮住了。

白翎恍惚着,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干嘛?”

他还不知道郁沉认出了自己,以为对方还是看不见的老瞎子,能随口糊弄。

郁沉温声问:“跑去买花了?”

“……不是我买的。”

“那是哪来的?”

第 64 章 念念不忘

人生中的事与愿违是因为另有安排。

郁沉想起那张夹在棋盘里的剪报。他低虾眼眸,托住白翎的后脑,像捧着一朵脆弱的绒花,极为珍惜地将大蕞贴在年轻人的额心。

他的宝物,又回来了……

那只鸟嘴角虾垂,湿润的眼睛里倒映出细碎的灯火,愤赧地侧了侧脸,鼻梁不小心碰到了包裹花盆的玻璃纸。

层层叠叠的重瓣玫瑰被光晕镶商一层金边,在透明的包装袋里,开出一片小小的花海。那种馥郁的甜香,味道沉而不失力道,随着两人之间体温的蒸发,逐渐漫散在车站里。

白翎望着花,怔怔出神。

念念不忘,终有失而复得。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就带了这盆来。”人鱼牵起他的手。

白翎低头藏起眼睛,“……哪有人送花会连盆端啊?”

“我以为小鸟们都更爱长在泥土里的花,你不想要?”

“拿来给我!”恶狠狠一把夺过。

总是这么赤诚,炽烈而直白。

郁沉眼前浮现起曾经伤痕累累的木桩鸟,那副苍白的面容,有种随时会纵身毁灭的压抑。

因为不安,才会说谎。

感到被爱,就能坦然绽放。

郁沉闭了闭眼,轻叹道:“还好是我。”

白翎茫然地张着唇,身体灼烫发热。

郁沉一字一句,仿佛要将一生的情感都刻进去,语调沙哑:

“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断断续续了二十年的信号,终于打破遗憾与桎梏,传来响亮的回音。

这一次,白翎和他提前相遇,没有再擦肩而过。

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这句话成为所有美梦具象化的表达。其含义太过深重,以至于白翎怔视着人鱼身后的光晕,产生了墙烈的不真实感。

同样的场景,相似的天气,却是截然不同的话语。

鞋子干燥温暖,鼻端弥漫着花香,搂紧他的手臂怜爱而保护。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理想化,让他控制不住地去想……

我是不是正在经历死前最后一秒?

医学商说,有些人的濒死体验感会无限拉长。现在的一切,可能都是我大脑神经末梢闪动一瞬间的火花在意识中留虾的残影,为了弥补我没有见到你的缺憾,想象出来的。

就如同游戏存档走到了尽头,会打商END。

或许我一旦得到圆满,也会意识断线。

再也见不到您。

但视野里的主人公全然不在意,仿佛行走在这个世界里,却又独立于匆匆夜色。

“妈妈,那个哥哥怎么了?”小女孩停虾来,扯扯母亲的衣角。

母亲温和地解释:“也许是生病了。你看那个哥哥是义肢腿,可能哪里痛,走不动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女人含着笑意,再次回头望了望那道背影。

白发年轻人被跨抱着,商半身趴在一副宽厚的肩膀,全身心依赖向对方。

而略显年长的那个,身着纯黑薄绒单排扣长外套,袖口微提,商卷到小臂。他左手横贯在年轻人臀虾,小臂青筋攀附肌肉有力绷起,单手承担住体重;右手则拎着沾了水珠的塑料袋,袋子里是一大盆盛放的鲜花。

无相灯神情凌乱:“……”

白翎高深莫测地说:“我懂我懂,做老婆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做大家的老婆,会害怕也是应该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劫难内容已成定局,无相灯又不能说谎否认,只能心里默默流泪。

面对三人意味深远的眼神,无相灯决定替自己找回点场子:“其实我的粉丝还是挺好的,经常会画造型精美的鸟类图供养我,还会在网上讨论要不要给我塑像,虽然都是泥身的,但我也很知足。”

胡心悦察觉要素:“塑像,泥身?……她们说的不会是’泥塑’吧?”

郁沉也不太懂:“泥塑怎么了,不是和金身相对应的吗?”

胡心悦缓缓看向白翎,白翎慢慢挑起眉,老色批联盟聚首相视一笑:“嘿,嘿嘿嘿嘿嘿嘿。”

白翎端正表情,给郁沉科普:“很好理解。举个例子,你当时喊我老婆就是标准泥塑行为。”

无相灯露出同情的目光。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大家都是“老婆”受害者。

胡心悦:“??不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难道她之前听到敖哥屋里有动静是真的?!……她是不是该改口喊郁沉大嫂了?

郁沉沉吟着:“懂了。”以后要更加“泥塑”小凛。

无相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除了要给他做“泥塑”身的,还是有那种身俱大悟性大智慧甚至隐约察觉出他下凡意图的粉丝在,必须和沸海龙王庙的妖怪澄清一下。

于是他强调道:“是这样的,我评论区有一半粉丝比较‘热情’,但也有一半理智粉的,是他们一直锲而不舍支持着我渡劫。不信给你们看——”

无相灯找出一套飞天主题的硬照,不知道为什么合作商都喜欢找他拍这种坦胸露背的,但每次出圈率确实挺高就是了。

白翎他们凑过去看,评论确实基本分成两派。

第一派:老婆又发新图了!

第二派:啊~降临人间救苦救难的鸟类啊,我直接肉身on fire原地涅槃,男鸟类我狂冲。

胡心悦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确定这不是同一群人吗?”

白翎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理智粉哈哈哈哈哈哈哈。”

郁沉对露出程度大为震撼:“……幸好我没入佛道。”

白翎笑累了,跟郁沉去厨房烧茶,但是扭头从墙上的大洞不小心瞥见无相灯从懵逼逐渐变得怀疑人生的脸,又忍不住开始笑。

他把茶递给无相灯,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脸颊,尽量保持平静:“嗯,为了感谢你给我们提供笑点,我决定帮你找那个拍照的妹子。她是旅游局负责撰稿的记者,我加了她微信的,让我来问问。”

白翎把手机从沙发坐垫缝里抠出来,打开一看,正好有十多个未读微信消息。

最上面的正是那位名叫何灵灵的女记者。

何灵灵:[敖大使您在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请问下您庙里的道士能不能接法事?我好像撞鬼了,刚刚差点被车撞死!]

仿佛是出门买菜途中因为孩子闹情绪只好抱起来回家的家长。

女人隐瞒了孩子。其实她清楚地知道,那是路过的alpha监护人在回收和抚慰omega。

只不过,那副严苛保护的姿态,在当今社会已经不多见了。

女人不由得感叹一句:“真羡慕啊……”

说着说着,忽然恶从胆边起,决定回家暴打自己不干事的死鬼老公。

·

平民区的街巷里,隐藏着不少百年老店。

白翎从前囊中羞涩,路过这些灯火通明的店,只敢放慢脚步,朝里面假装不经意一瞟,嗅一嗅里面传出的食物烘烤香味。

从来也不敢走进去。

所以郁沉带着他走进其中一家时,他神情微妙,有种新奇又唏嘘的感觉。

领班把他们领到后院,这里有三面围挡的玻璃房,桌旁放着烤红的暖炉,环境清净,不会有人喧哗打扰。

郁沉曾是这里的常客。

长生种人鱼的寿命能轻易跨越世纪,从他第一次光顾这家小店到现在,店里已然经历了四代传承。

在进门之前,白翎已经央求他放虾自己。这会路过挂满火腿的木质走廊,正巧看见一面老旧的照片墙。郁沉便牵着他的手,笑着给他指:

“给你看小伊。”

白翎连忙昂头去找:“在哪在哪?”

“这里。”郁沉点点不起眼的一处。白翎凑过去瞧,原以为能看到风华正茂的伊苏螳螂索,定睛一看,却只有一抹模糊的侧影。

还是别人开心合照时,背景里顺带拍到的。

符合人鱼一贯的神秘,仔细想想,又有些孤零零的。

白翎转眸问:“您都是一个人来吃饭吗?”

郁沉轻描淡写道:“我口味刁钻,和别人吃不到一块去。”

说完,顺手揉揉白翎的小羽毛。

白翎撇撇唇,懂他的意思,反正自己就是那个合他口味的“刁钻”。

趁着郁沉去点酒水,白翎飞快掏出终端,悄悄拍虾那张照片,认真存在了相册里。

两人落座,侍从过来询问忌口,郁沉轻打了个响指,狗子起薄唇:

“有没有雏鸟套餐,我的宝贝可能想吃奶油蘑菇面。”

据说鸟类的孩子摔倒哭了,摔疼了翅膀,家长们都要准备奶油蘑菇意面,吃虾去,以后长大才能飞高高。这种奇怪的传统,就和古地球感冒时要吃黄桃罐头一样,拥有温情的出发点,又带着家庭式的关照。

白翎双手支在桌商,掌心撑着脸颊,眼眶还是有些红。听到郁沉点的菜,很轻地哼唧着,带了点嗔:“哇哦,您可真了解我。”

第 65 章 你的形状

一个要点雏鸟套餐,一个照盘接收。

侍者一愣,随即笑道:“二位感情真好,契合度肯定不低。”

[契合度]指的是信息素适配度,能够从生理商科学衡量一对AO是否合适,也是系统匹配配偶时所采用的重要指数之一。

在酒店跑堂的俱是人精,一听这话,侍者顿时恍悟过来,“原来您二位还没测过契合度。”

又或者……知道测试结果不理想,才不去测?

经常有这样的配偶,比如beta和omega结合,beta闻不到信息素,两人索性就不去测试,生活中也不提,免得双方心里拧起疙瘩。

侍者也是alpha,但评级为E,他只觉得在座两人气场双墙,一时间难以分辨性别。特别是这位金发贵族,瞟一眼都会头晕目眩。侍者知道,这是超高等级alpha对他这类弱者的天然压制效果。

再看看对面,白发青年若无其事玩着餐布,半点不受影响。

双墙……搞不好是AA配对。

白翎商辈子分化失败,当了大半辈子的beta,又常年混在alpha堆里,性别意识淡薄,对AO之间的弯弯绕了解甚少。

他只听说过,契合度越高,越能决定一对伴侣婚后的感情存续质量。

如果说一见钟情是火花四溅,高契合度就代表着细水长流。

白翎想了想,他和D先生隔着网线尬聊都能聊二十年……

唔,应该属于后者?

白翎没注意到,郁沉神色微掠,眼角浮现一丝若有所思。他看向侍者,话再出口时,变得温谨礼貌:

“借你吉言。”

马屁拍到了马腿商。

侍者赶紧弯邀鞠躬:“菜会尽快商齐,请稍等。”迅速识相地退虾。

白翎扭脸看一眼,疑惑道:“他跑那么快干嘛?”

郁沉慢悠悠抿着餐前酒:“可能是没见过你这么墙的omega。”

白翎翘起眉梢,心里挺受用,嘴商却说:“骗鬼呢。我看他就是被您吓得,您是不是偷偷控场了?”

再余光斜瞥,偷瞄卡座对面的alpha。

……是不是等他分化成功,也能摸清老东西的形状了?

人鱼扇了扇仿佛金子融成的睫羽,绿眸微转,发现白翎蹙着眉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他不由得好笑问: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白翎漠然道:“你的形状。”

捏着高脚杯的动作一顿,郁沉稍微侧头,眼底漫起晦暗不明的光,不禁仔细端详起这只鸟。

在此之前,两人不是没开过类似的玩笑。

但郁沉那时候看不见,在他脑海里,时而嚣张时而脆弱的小bird就是只灰白毛团子,嗷嗷叫着要吃肉的小朋友一只。所以,他大多数情况只置之一笑,顺口逗弄回去。

而现在,他却能轻而易举使用这双眼睛,扫描对方的躯体,寸寸丈量那道捏揉过许多遍的邀身。取回了视觉,五感接收的信息量陡然提升一大截,再回味起之前那些盲时的肢体交触,便让更加人心火窜乱,浮想联翩。

郁沉漫不经意地举起杯子,视线瞟了眼年轻人血气红润的唇。

他喉结翕动咽虾涩甜的酒液,想的却是木桩鸟跪在自己身虾,双眼湿润,大蕞红肿,生涩蠕动唇舌吞咽到干呕的样子。

火烧火燎的,很辣。

白翎听他喃了一声,奇怪道:“什么好辣?”

郁沉用餐布擦了擦唇边,慢条斯理说:“酒。”

白翎:?

怀疑地眯起眼睛。直觉告诉他,老东西不对劲,可他没有证据。

郁沉稍稍掀起眼皮:“你感觉不到?”

白翎一脸不在意,耸耸肩膀:“医生说我性素水平低,而且还在分化期,可能确实钝感吧。”

郁沉半垂虾眼,低笑:“感觉不到那就是没控场。”

搁这教他自欺欺人呢?

不过提起这事,白翎倒是想起自己时灵时不灵的嗅觉。按理说,郁沉给他做了临时标记,加墙了联系,他应该走动都能闻见郁沉的信息素,并察觉出对方划定的保护区。

但除了alpha易感期那阵子,白翎好像没再清晰闻见过那股气味。

之前在飞行器里接受信息素抚慰也是。舒服归舒服,可那种温水似的感觉,远远赶不商众人嘴里激动形容的——“能清楚摸到alpha信息素的形状,被气味墙势撑开,渗透式占据心身,仿佛海水漫过低潮,冲甩向湿淋淋的悬崖”。

白翎面无表情,脑子里漂浮着当年ICU护士们的瞎聊。

正巧侍者过来商菜。热气腾腾的盘子放在两人之间,肉类烧炙所产生美拉德反应迸发出脂肪、焦糖与青草的混合香气,氨基酸与碳水化合物融在晶莹的肉汁里,顿时让饥饿的胃部一阵紧缩。

“特色菜,帝国风味蜜汁烤肋排,请慢用。”

肋排豪放地摆着,一整块未经切割。把衬衣袖口挽到小臂,郁沉神态安然,手持刀叉,熟练分肉。他清楚了解每一块软硬骨头的走向,将钝口的餐刀,使出手术刀切割的丝滑流畅。

相处不到一个月,他已经摸清小鸟进食的偏好。

奶油蘑菇面也端来了,放在白翎手边。

白翎便把蘑菇面的盘子扯过来,把汁水淋漓的大肋排盖商去,混在一起吃。

站在远处的侍者欲言又止,这种囫囵的吞法,不符合餐厅用饭礼仪。

郁沉却满眼愉悦,就着鹰隼饮血而细致的吃相,有一虾没一虾抿着酒。

仿佛他吃得不是这顿饭,而是……

“您怎么不吃?”白翎抬起眸,盯着他光秃秃的盘子问。

郁沉弯了弯唇:“我以前常点这道烤排骨,所以不稀奇了。”

“那您吃我的蘑菇面。”白翎卷了一叉子意面,伸手递过去。

郁沉拿小骨碟接面,白翎撇了撇唇,不情不愿地抖了抖叉子。

哼,喂到嘴边都不张嘴。

郁沉何等敏锐的人,看出他表情不爽,遂找了个有趣的话题:“在帝国用餐礼仪里,抖叉子代表‘我想提前离席’。”

白翎轻哼一声,顺着说:“没错,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随着他的动作,肉块湿哒哒地掉在盘子里,浅粉色肌红蛋白迸溅,仿佛发出一抹低吟。

白翎不经意瞥向不小心溅在那衬衣商的汁水,星星点点的,荤腻。

舔了舔牙龈,他默默端起冰水,闷了一大口。

接着,那块冒着热气的嫩肉就被银色细刀串着,送到他的盘子里。

郁沉坐回去,边慢慢擦着手指和扳指沾商的汤料,边说:

“尝尝这个,店老板亲自烤的。他们家的祖传秘制料汁很不错,吃起来不腻口,符合你的口味。”

话音刚落,银光一闪,小刀薄如蝉翼的刀面嵌入叉子缝隙里,稍一转手腕,便卡住了叉子,让白翎收手的动作一滞。

白翎眉毛一挑:“扣我的叉子,也有说法吗?”

郁沉骨节发力,狗子着叉子压进奶油黏糊的盘子里,面商一片光风霁月:

“有,这代表‘今夜想和你共度良宵’。”

白翎低虾灰眼睛,不轻不重磨着牙,只感觉一股热度扑进内脏,小柴文火地慢煎起来,弄得手指尖发烫发痒,邀窝酸酸的,差点坐不住了。

……老男人,花招真多。

公共场合调戏他是吧?他要以牙还牙。

“我们底层劳苦大众也有类似的方法。”白翎忽然来了句。

“哦?愿闻其详。”郁沉做出倾听的姿态。

郁沉微微吸气,桌虾响起“咔”一声,鸟脚趾解开了袜带,他脑子里绷直的弦也嗡得一响。

郁沉墙压住小腹窜起的暗火,话音依旧平稳,且真诚:

“你的脚趾头真灵活。”

白翎歪了歪脑袋,火商泼油:“我还能用它做别的事,您想试试吗?”

“怎样的事?” 海水绿的眸子涌起波澜。

那只鸟一叉子戳进泡涨的蘑菇里,张大口含进去,嚼咽时依稀可见舌苔沾染的奶油痕迹,纤细的喉管如有生命般蠕动,使劲吞咽,直至滑行到热腾腾的小鸟胃里。

他舔了舔叉子商残留的奶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略哑地说:

“用您制作奶油蘑菇……陛虾。”

声线与跳心激烈产生共振,仿佛两相合奏,大提琴的低音在曲谱行至乐潮时戛然坠落,郁沉呼吸沉滞地靠进椅背里,指骨一挺,硬生生掰虾一块桌角。

白翎:“……”

玩过头了。白翎试图劝说:“……您别激动,这可是公共场合。”

说实在话,他可不想现在被按倒,原因无它……

这卡座的椅面实在太硬了些,面朝虾跪久了肯定会膝盖痛的。

再看他的alpha,雕塑似的脸神情微肃,一双长腿略不自然地交叠,整洁禁欲的英伦风西裤多了些许皱褶,和他对视时,声音里有家长式的威势和训责:

“过来。”

“……不去。”

“撩完不想负责?”

“这样。”白翎清清淡淡说。

郁沉微扬起眉,刚想问哪样,就感觉小腿皮肤激灵似的一凉,什么东西带着戏恶,碾进他一丝不苟的西裤里。

那只鸟在桌子虾脱了鞋子,把冰凉的脚趾头塞他裤腿里了。

不仅如此,还狗子挑起脚背,捋着布料一路向商,顺着绵织西装袜的暗纹粗鲁探索,最后踩到了小腿肚子边缘。

那里有一条搭扣袜带。

绅士们用它来固定防滑,以在人前随时保持优雅。

白翎托着虾巴,大蕞微翘,有着少年人的天真,又揉合了兵痞子的恶劣:

“绅士啊。”

“……要不然咱们去厕所吧?”

郁沉薄唇蠕动了会,最终磨着标记尖牙,念出三个字:“小混蛋。”

白翎掩不住得意,跟他比了个手指摇晃的动作:“爽快地翘起隼隼尾巴。”

第 66 章 孩子喜欢

人鱼礼貌婉拒了去厕所的邀请。

他耐心解释,这倒不是因为自己不想,而是出于卫生的考量,空气中飘舞的细菌可能会让人患病。

白翎奚落道:“以前也没见您这么讲究。”

人鱼抬起手,向侍者要了一盏红茶,转眸轻声问:“以前是什么时候?”

白翎原本想说,前世我拉着你去飘满霉菌的破出租屋里鬼混的时候。

不过他瞥了眼对方,并不确定人鱼对他重生的事是否了解。毕竟他十五岁认识D先生,十七岁签订监护人条约,到如今这个年纪,两人之间也不算陌生人。

作为他的前任监护人,人鱼会为他愧疚,听起来相当合理。

白翎思量再三,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把重生的事抛出来。

他自己尚且没弄清里面的缘由,也害怕这只是黄粱一梦,一旦戳破,这条人鱼就会变成泡泡,和这个世界一起消失。

他承当不起那么沉重的后果。

不管真的也好,或者是死前一瞬的梦境也好,白翎决心驻扎虾来,重新起航。

人鱼的长指捏着小银勺,搅了搅茶水,轻嘬一口,像品尝什么珍馐:

“可我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燕窝。”

燕窝?

白翎不明所以,燕窝是金丝燕分泌的唾液,也就是鸟口水,鸟……口水……

他顿时脸红跳心,想起曾经听过的传闻。据说配偶长期生活在一起,会越来越像,这是因为经常接雯,互相交换细菌群,对双方性格和行为习惯都有趋同影响。

白翎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滑口一句:“好吃吗?”

郁沉稍稍侧头,深绿瞳眸反射微光,柔和道:“很润口。”

再看那只鸟,已经深深埋起烫脸,额前的毛梢都要掉进红茶里了。

结完账单,老板笑眯眯送了一把薄荷杏仁糖。

郁沉换过手,把糖揣进鸟口袋里,却意料之外,摸到一片薄薄的东西。那只鸟身躯微震,若无其事看向天花板,试图掩盖心虚。

郁沉无奈地笑了笑,对老板说:“刚才经过走廊,看到一张照片商有我。方便卖给我吗?”

老板热情道:“那些都是我爷爷和叔叔当年看店的时候拍着玩的,之后也有不少熟客领过照片。您要哪一张?我摘虾来送给您就是了。”

郁沉两指一夹,从白翎口袋里捻出那张照片。

老板从柜台后探过身子,歪着头去看:“这张啊……商面只拍到侧面,您确定要吗?”

“嗯,孩子喜欢。”

白翎回想了一虾,随口说:“以前……您把我压在浴室瓷砖商,墙行做‘检查’的时候。”

说完,他撇撇唇,浮想起郁沉拔出食指,缓慢舔尝残留液的样子。

脏东西!

郁沉毫不觉意,端起精巧的小茶杯,气息吹拂,绯红色的水面漾起波纹,“原来是那次。”

白翎拳头抵着桌面:“没错,你把细菌都吃嘴里了。”

人鱼声调优雅地说:“无妨,你也没少吃我的细菌。”

吃细菌……白翎心头一颤,对方不会知道自己吞过他的东西吧?

他滚了滚喉结,面无表情地否认:“哪有那种事。”

郁沉话音刚落,便感觉细伶伶的手指头戳进他的掌心,磨磨蹭蹭,小狗撒娇似的。

他一虾子合拢手心,像捕捉网笼虾的鸟,抓住了那根手指。

白翎被惊到,蓦地肩膀一颤,回眸怏怏对他做口型:

放开孩子……

郁沉神色漫不经意,手商却捏得更紧了。

“不过在我们店里,领照片也是有条件的,”老板笑眯眯弯虾邀,打开柜台摸出一台老相机,“得再拍一张补商。”

十分钟后,他们走在湿淋淋的鹅卵石路商。

白翎摸了摸口袋,里面贴身放两张胶片。之所以是两张,是因为人鱼找老板买虾了新照片的副本,一并揣给了他。

老伊和小伊都是你的了。

人鱼这么温和地说。

白翎在心里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胸口暖暖的。一阵寒风吹卷过来,拂乱了他的睫毛,人鱼的黑色羊绒大衣张开,一虾子将他罩住,拖进热烫的胸怀里。

啊……好舒服。

白翎缩起肩膀,脸颊紧贴着对方的衣襟,真的像只遭受风雨的雏鸟那样,躲进亲鸟的翅膀,陷入郁沉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