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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你永远是对的为什么还会难过呢?

裴灵祈对裴宣有点小别扭,看见裴宣来眼睛都亮了,但裴宣来了她又不理她。

这个跟她抢母后的坏女人还活着有什么可高兴的,哼,裴灵祈一边做今日的课业一边忍不住偷偷往旁边看。

怎么没声音了啊?

她竟然在睡觉!她这个皇帝还在辛辛苦苦的抄课业了,旁边陪读的竟然睡着了!

裴灵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睛珠子一转狠狠蘸了一笔饱满墨汁,蹑手蹑脚的走向一旁支着下巴闭目补觉的某人。

这墨汁可是姑姑不远千里从塞外给她特意带的,遇水不化沾到脸上起码三天才能洗干净。

是在她脸颊上画呢?还是在她额头上画?还是在额头上画只大王八吧,破了相看她怎么讨母后喜欢。

裴灵祈轻手轻脚的凑过去,她个子矮,需要爬上小桌才能干坏事,可恶,裴灵祈艰难的拖着残腿爬上去,丝毫没发现打瞌睡的某人嘴角翘了一下。

终于爬上来了,裴灵祈兴奋的拿起笔悬空比划。

哼,听小宫女说小白脸,她的脸倒是挺白的,长的不算难看,但没有母后好看,也没有姑姑好看!唔,最多只有姑姑的一半好看!

她睫毛好长啊,裴灵祈有点想伸爪子摸摸她的眼睫毛,但害怕把她吵醒只能不甘心的收回手。

还是快画吧,不然墨水都快干了。

她举起手里的笔兴奋的准备落下,突然!闭着眼打瞌睡的人睁开了眼睛!还冲她眨了一下!

“哇——”裴灵祈吓到了,下意识就想往后跑,可她站在凳子上哪里有后退的空间,一往后重量失衡整个凳子歪倒就要往下摔。

完了完了,裴灵祈眼看着要脸着地吓得眼睛都闭上了,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到来,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悬在空中,裴宣像拎小猫崽一样拎着她后颈处的小毛领。

裴灵祈红着脸扑腾了一下小短腿,着不了地,大怒:“你放开孤下来!”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裴宣眼里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当即放手:“臣遵命。”

小崽子的腿压根没力气,扑通一声屁股着地,摔的她嗷了一声。

裴灵祈摔的眼冒金星,提起短短的手指一指:“你——”

你竟敢这么对孤!

裴宣双手捧着下巴,憋笑憋的难受,冲眼泪汪汪的小不点一脸真诚的开口:“臣可是谨遵陛下口谕放陛下下来啊。”

裴灵祈气的想站起来但一用力屁股墩子就疼的她爬不起来,被母后教训过她又不敢喊要砍了她,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还挺可爱,像只小胖松鼠。

裴宣笑够了这才伸手去捞她:“陛下,别生气了,先起来把脸洗洗吧。”

裴灵祈愣了一下,忽然伸手用力一抹自己的脸,漂亮干净的手指上顿时揩下来两道黑印子。

“唔哇——”

长乐殿小学堂传出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外面等候的宫人连忙就想要打开门进去,里面突然传来小陛下带着哭腔的声音:“不许进来——”

裴灵祈摔下凳子的时候手里的笔好巧不巧全砸在了她自己脸上,那满满一笔墨汁一滴不剩的泼了她满脸。

现在好了,脸上一片乌漆嘛黑的小墨点子,活像提前长了一脸小黑雀斑。

学堂没有镜子,只有一只盛满了水用来洗笔的铜盆,裴灵祈蹲在铜盆边上,眼泪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

“呜呜呜”怕外面有人发觉她连哭都不敢大声。

“好了好了,别往脸上抹冷水了,大冷天的,当心着凉。”裴宣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伸手递出一块绣着白梅的手帕。

“呜,都怪你”裴灵祈吸着鼻子接过来,狠狠拿手帕擤鼻子,哽咽,“都是你的错,孤、孤才弄成这样。”

“墨水是谁准备的?笔是谁拿的?是谁爬上凳子的啊?”裴宣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反正不是我,微臣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听陛下的话把陛下放下来了呀。”

“你早就醒了,”裴灵祈愤然瞪她,“你就是故意的!”

哎呀,小不点还挺聪明,不傻啊。

“那也是陛下自作自受,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自己的错自己受着知道难受了?”裴宣快速伸手捏了一下小胖仓鼠的腮帮子。

想给她戳漏气了。

这小不点一副营养不良瘦的弱不禁风的模样,但脸颊肉倒是圆滚滚的,不知道是不是郑希言这些日子给她送了一车接一车吃的玩的,成功给她贴出冬膘了。

“你胡说!”裴灵祈反驳,“母后说了孤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孤不可能错!”

裴宣脸上笑容消失了一点,不知是想笑还是什么,最终趴在石桌上把下巴搁在手臂上,无奈的叹息一声:“她又是这么教你的呀”

这句话声音很轻,似乎风一吹就会散去,裴灵祈没太听清楚,皱了皱眉头想凑近一点听,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擦了擦眼泪。

“你永远是对的为什么还会难过呢?”她缓缓开口,像是在问裴灵祈又像是在问旁的什么人。

“你是对的不应该高兴吗?怎么会哭的这么伤心?”

裴灵祈偏头就去咬那只停留在自己脸颊的手,气急了:“当然是因为疼啊!”

你还知道疼啊。

牙齿挺尖呀,幸好自己闪的快,裴宣收回手看着虎口那里一点齿痕:“裴灵祈你属狗的吧乱咬人。”

“你大胆!!”裴灵祈生而贵重,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敢这么说她的人,气的反击都不知道反击什么好。

“那你叫人啊?”裴宣半点不带怕的,“让所有人都知道陛下鼻子上的伤还没好又变成了小花猫。”

从小猪鼻子变成花脸猫了,可怜。

裴灵祈气的眼泪一下子飙出来了,两只大眼睛像两只小喷泉哗啦哗啦的直掉眼泪呼吸也开始急促。

遭了,逗过头了,忘了这小不点有喘疾身体还不好,裴宣赶紧蹲下身搂住小不点给她拍背:“好了好了,我错了,陛下别哭了好不好?”

裴灵祈哽咽,裴灵祈偏头,要钻出这个坏女人的怀里。

“孤才不要理你!呜——”

“哎呀你别哭了,我带你找到最后一块拓板,以后就不用抄课业了好不好?”裴宣放出诱惑。

刚刚还在心里发誓一辈子不要理这个坏女人的裴灵祈立马转过头:“呜,在哪儿?你要是敢骗孤,孤就、孤就”

她不敢说砍了脑袋,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裴宣接茬:“我要是骗你就替你天天写所有课业行了吧?”

裴灵祈不满意:“你要是骗我你就是小狗!”

那我是狗你就是狗女儿,裴宣腹诽了一句,对上裴灵祈哭的快岔气的脸又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行行行。”

裴灵祈总算满意,旋即疑惑:“可是白芨天冬在外面守着,我们怎么出去啊?”

裴宣擦擦她哭花了的小脸,发现实在擦不干净,嫌弃的收回手擦在了裴灵祈的袖子上:“笨,走后窗啊。”

这个世上就没有比裴宣更了解小学堂的人,小学堂侍卫并不是很多,也许是不愿打扰此处安宁,侍卫大多守在长乐殿外,只有几个亲信守在小学堂里面。

小学堂悬于水中央,又只有一条通道,其他季节当然是难以泅渡,但冬天枯水期水位消退湖面结冰,从后窗避开人绕到前面栈道旁猫着腰就能成功跑脱。

裴灵祈小小年纪可能是受她母后影响很要面子,不愿让人看到她的花猫脸,用一条手帕在脸上打了个结。

那手帕还是只桃夭色的,蒙住脸像戏文里的采花大盗,看到裴宣好几次差点笑出声来。

“孤、孤不敢下”裴灵祈扒住窗框怯怯的开口。

平时看着嚣张跋扈的其实胆子小的很啊。

后窗为什么没人,因为下面直接就是水面,虽结了一层冰层但看着不怎么牢固,她害怕。

“下来,我接着你。”裴宣压低声音,“你不跳我可自己走了,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抄书吧。”

裴灵祈想起遥遥无期的惩罚嘴一扁觉得还不如跳了,心一横:“那孤跳下来,你可要接好了,不能摔了”

“嗯嗯。”

裴灵祈放开手害怕的闭上眼,不一会儿就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她的怀里有淡淡的香气,软乎乎很暖和,她吓的赶紧箍住了裴宣的脖子,战战兢兢的睁开眼。

“没事的,下来试试,冰很厚,不会掉下去的。”裴宣鼓动。

“孤不要。”裴灵祈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冰面上有许多条裂缝,她害怕的直往裴宣脖子上爬,快给裴宣勒岔气了,“孤害怕。”

“裴灵祈,你再乱爬我就把你扔这儿——下不下来——”

“呜——”好凶,想哭,呜,裴灵祈不松手但被薅了下来,吓的抱住裴宣的胳膊。

“快走啊,再不动被人发现了。”裴宣轻车熟路的牵着小不点的手猫着腰狗狗祟祟的前进。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裴灵祈紧紧攥着裴宣的手,一开始一路都不敢动完全是被裴宣拖着走,渐渐的她发现好像真的很稳,而且冰面好滑,一步可以走好远!

她试探着伸出一只脚,结果滑出去好远,她哇一声抱紧裴宣的腿:“哇要摔了”

“小点声,”裴宣捂住她的嘴,“笨蛋,两条腿一起啊。”

谁家正常人走路伸一条腿啊。

裴灵祈这一次再迈出去一步没有滑,她觉得好玩又伸一条腿试试结果啪叽滑出去好远,吓的她她连滚带爬的揪住裴宣的袖子,然后发现冰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你看,下面有鱼!”

小不点眼睛亮晶晶的趴在冰面上。

“当然有啦,还能烤着吃了。”

我和郑希言就烤过,然后被子书谨抓包自己掏了银子买了鱼放进去了。

第42章 原来我睡着的时候这么苦大仇深吗?

水面下的鱼儿游的自由自在,裴灵祈扒拉了好一会儿,用那双未被知识浸染过的眼睛看着裴宣。

好像自己,谁能对小时候的自己真狠下心呢?

“行吧,就一条。”裴宣实在受不了她眼里的期待准备拿石头在冰面上凿出一个窟窿,刚准备下手就停了,声音太大,等于自投罗网。

裴灵祈连忙从厚厚的裙兜里掏出来一把刀鞘镶满了华美宝石的匕首。

这个风格,不出所料又是你,郑牡丹。

等裴宣好不容易凿开冰用现成的枯枝和点心钓上来一条小鱼裴灵祈才喜笑颜开,特地在前殿偷了一只透明琉璃罩翻过来当小鱼缸。

裴灵祈不是个安分性子,但子书谨严苛,规矩繁多,宫人对她一向遵循其母心意,她还是第一回遇见这样不畏强权的人,不由多了几分欣赏,连敌意都少了许多。

“我们接下来去泽湖吗?”裴灵祈眨巴着大眼睛,拿小指头逗胖鱼苗,“不找其他人吗?”

可你的腿瘸了没办法下水捞啊。

“去泽湖捞你这辈子别想找着了,”裴宣弯下腰拨开一丛荒草枯枝,露出藏在里面的小洞口,就知道这么方便抄近道的地方肯定没被堵上,“快过来。”

“哇,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洞!孤都不知道!”裴灵祈赶忙往外爬,先伸出一个脑袋观察情况。

像你一样出个门几十人前呼后拥这辈子都别想发现了,裴宣在后面给她递小鱼缸:“看小狗钻洞发现的。”

“咦?可是宫里没有小狗啊。”她想养一只母后还不许了,裴灵祈疑惑,旋即看见裴宣脸上促狭上笑意顿时明白了,“你——”

“好了好了我们快去紫宸殿趁着换班溜进去。”

裴灵祈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目瞪口呆:“最后一块在母后那儿?!”

可怜崽总被你娘耍的团团转还不知情。

紫宸殿作为前朝机要之地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且都是耳聪目明的高手,想混进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宫人侍卫分作三班倒,酉时会换一次班,先是宫人依次退下,换班的宫女太监如云涌入而后才是侍卫替换。

姜筠今日还有半盏茶的功夫便要换班,站了半日本来已经十分困倦,忽地听见一阵窸窣之声,像什么东西在狗狗祟祟的前进。

“谁?!”她的手按住长刀,下意识皱眉想要呵斥,话还没说完台阶处赫然出现一抹金线堆叠的墨色。

今朝以明黄与玄色为尊,先帝太后皆更爱玄色,是以天子常服也大多为玄色。

这个高度她心中隐约浮现一个猜测,果不其然,小陛下的身影出现在渐暗的阴影里。

冬日天黑的早,不到酉时就已暗了下来。

“陛下——”她刚要参拜忽地看见陛下身后闪出来一个捧着透明琉璃鱼缸的宫人,冲她比出噤声的手势。

她有些纳罕,低头看见半张脸拢在黑暗中的小陛下冲她点了点头。

她是不怀疑陛下的身份的,哪怕没有看见完整的脸,光是这个身高便不可能出错,倒是那个小宫女有几分异样

脸熟又脸生的,说不大好。

小宫女无可奈何的举起手里透明的琉璃瓶,里面一尾金色的鱼苗正游开一抹漂亮的涟漪。

小宫女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小陛下用威严的目光瞪了一眼年轻的侍卫:“不可外传。”

声音稚气但那股子板正威严的模样倒真跟太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说罢带着贴身的宫女沿着墙根向里走去,姜筠一时哑然,她有心上报一下,但看见小陛下威严的背影时又有些犹豫。

小陛下大概又顽皮了,只是此事需要大做文章的报上去吗,习武多年的姜筠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小陛下和那个宫女一如泥鳅一般溜进黑夜里不见了。

凭借着裴灵祈这块活字招牌裴宣很幸运的溜了进去,进出只需注意一件事,那就是千万别碰上子书谨的心腹。

又正值换值,大多数人压根没空注意她们俩,子书谨今夜还有政事要处置。

外头不知来了什么朝臣,大晚上的还在孜孜不倦的吵架,有太后和重臣,换班头一茬也是先紧着前殿后面反而宽松。

当然,也根本没人想到竟有皇帝潜入紫宸殿行窃的事情发生。

真要算起来还是两个皇帝。

紫宸殿偏殿常年烧着碳火,未免殿中沉闷积了烟尘窗户是一直开着的,换班的空隙里无人发觉窗边多了两串脚印。

裴宣和裴灵祈屏息缩在窗台下,等最后一批宫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迫不及待的钻了出来,闪身进入最里间的小书房。

“哇,你怎么知道这个小书房的!”裴灵祈兴奋不已,环顾四周,“母后都没让我来过!”

这个小书房还在母后处理政事的书房后面,她再小一点的时候母后时常将她抱在膝上处理政务,她每次往这个方向来母后都会唤人将她抱走。

“笨呐,从外面一看不就知道了吗?”裴宣随口敷衍了一下,目光来回巡视。

这里曾是她的暗室。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这里没有窗,只在屋檐用了几片琉璃瓦,天气晴朗的时候仰头可以看见点点星空,落雨时则可见雨打屋檐,若是不愿意看还有一个机括可以将琉璃瓦遮住。

几盏鲛灯常年不灭,四面墙壁上作成小格,里面放着无数不知名的小玩意儿。

裴宣看似洒脱不羁,其实骨子里很念旧,哪怕御极四海也无法舍弃的一些东西都放在这里。

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有三岁娘亲给她搜罗的第一本千字文,五岁她爹给她做的第一把小木弓,八岁姑姑送给她的鹅卵石石雕,十岁舅舅送给她的第一把小剑。

这小小一方暗室几乎贯穿了昭帝裴宣一生的时光。

子书谨继承这里后并未做大的改动,只在东面增加了一整面巨大的书架,堆放着她收集的各色典籍。

身居高位在很多时候无数抉择除了自己无人可诉,郑牡丹不行,子书谨也不行,她曾经喜欢掐灭所有灯一个人坐在无边黑暗里,在黑暗中独自思量,这里是陪伴她最久的地方。

裴宣微微闭目,空气里是书卷微微干燥的墨香。

“从外面怎么看出来的?”裴灵祈追着问。

“在外面走的时候没记过脚步吗?走了至少七丈,一个偏殿哪儿有这么长啊。”用脑子随便一想就知道肯定有隐藏的空间啊。

裴灵祈顿悟:“你怎么也会数脚步啊,母后也叫我数,可我一数数就犯困。”

她甚至只是想一下就打了个哈欠。

裴宣沉默了,怎么这也遗传我啊。

还好裴灵祈很快被新玩意儿吸引了:“哇!那是什么?好漂亮的小木弓和小石头!”

“那是你碰了屁股被打烂的东西,”裴宣无情制止,蹲下身随手抽开抽屉,“拿了东西快溜。”

裴灵祈一听赶紧缩回爪子老实了。

这张书桌有些年代了,显得古拙,抽屉更是大的很,按照子书谨的性子收缴的小玩意儿一般都会放在这儿。

裴宣拉开木屉,冷不丁出现了一张半卷的宣纸,一身玄色帝王冕服,在灯火下显得清瘦的下颌和一截苍白的脖颈。

裴宣的手一顿,竟没第一时间推开。

“哇,这是谁?怎么和孤穿一样的衣裳?”裴灵祈身高不够努力踮着脚凑上过来看热闹,一双大眼睛恨不得钻进去看个新奇。

谁先谁后啊,你个小破孩搞搞清楚好不好。

裴宣伸手预备把宣纸合上:“找拓版要紧,不然你母后等一会儿回来了有你好看了。”

她匆匆把宣纸拨到一边,伸手在黑暗里摸索,不一会儿果然摸到一个类似的玩意儿,就是抽屉大了有点深,她把一只胳膊伸进去努力探了探。

幸好她手长勾到了。

等她回过头裴灵祈竟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那副画,正得意的冲她眨眼。

“孤偏要看!”

有什么好看的。

裴灵祈低下头看向那张快有她高的画,脸上一下子出现了疑惑的表情,而后是生气,漂亮秀气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很有些气急败坏。

“母后竟然给你画不给我画!”

因为裴灵祈裴宣不得不直视画面中年轻的女子,她着一身玄黑的帝王冕服,似乎是在一场庄严的宫宴过后,兴许是喝多了酒,一只手撑在额边,微微闭目。

她身形清瘦,脸颊便也显得削瘦,轮廓是瓜子脸,额头有一个小小的美人尖,兴许是修改过很多次,眼睫处显得有些模糊。

眼眸睡着的时候显得微弯,让平素威仪的人显得不那么威严。

她微微蹙眉,哪怕在睡梦中也好像有无限的,无法抹去的愁苦。

原来我睡着的时候这么苦大仇深吗?

裴宣不禁有点怀疑,她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眉眼,然后又一想,哦,摸了也没用,换身体了。

“你仔细看看,她眼下有一颗小泪痣,我有吗?”裴宣看着生气的小脸都皱成一团的裴灵祈无语道。

小破孩,这纸都摸泛黄了,我入宫也才一个月,怎么可能是我啊。

裴灵祈把画翻过来对照着一看,好像确实不太一样,面前的这个人脸上一点也没有那种威严感,更重要的是晾她也没胆子偷穿龙袍。

咦,龙袍?

这个世上除了她还有谁能穿龙袍呢?裴灵祈眼睛亮了亮,正准备细看就被裴宣劈手夺了。

“快走吧,再不走白芨和天冬就该来告状了。”

“啊!”听见这个裴灵祈顿时怂了,赶紧把画递给裴宣转身就要溜,裴宣跟在她身后正准备离开,突然回过头看向那几乎嵌了满墙的巨大书架。

不太对。

第43章 我的东西,从不假手于人。

柜长一尺六寸,比外殿还要少六尺有余,六尺能做什么?为什么暗室里还有一方密室?

子书谨在里面藏了什么?

“你怎么不走啊?”裴灵祈揪揪她的袖子,一直催她结果自己不走了。

“陛下,有人来了。”裴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裴灵祈吓的赶紧往外看,害怕的蹭到裴宣身边,隐约中好像真的有脚步声慢慢响起。

裴宣牵着裴灵祈的手绕着墙快步走出去,换班已经完成这间隙中有宫人一眼瞧见她们,裴灵祈赶忙拿出小陛下的威严稚气的咳嗽了一声。

宫人犹豫了一下,她们已经迅速闪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间重臣从前殿离开,一盏一盏的鲛灯亮起,袖袍宽大的襦裙层叠扫过,一路上的宫人皆低头俯首。

子书谨绕过书房的墨翠屏风直入里间内室,她先是环顾四周,一切都被摆的整整齐齐并无动乱,唯有地上散落着一小片亮晶晶的东西。

她垂眸看去,是一小片绯红的鱼鳞,落在书桌旁。

她并未去捡而是上前几步走到接连穹顶和地面的巨大书架下,伸出手在书架空闲的某一层木板转动,殿中传来沉重的机括声,像是有数以千斤的石块在缓慢挪动,不消片刻那天衣无缝的书架竟然缓缓打开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子书谨快步走入密室。

出乎意料那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小密室而是一条向下的石阶,石阶漫长看不见尽头,远处只有一星灯火微微闪动。

几息过后子书谨快步走出,沉重的大门缓缓落下,这方暗室再次陷入永暗的寂静。

这一次权倾天下的太后才缓缓俯身拾起那片小小的鱼鳞。

裴灵祈被诱哄过来只可能是一件事。

她忽地想起什么,拉开木屉伸手进去,宣纸原封不动的还在原地,兴许走的匆忙未能恢复如初,半卷的纸张从只露出一个下颌变成露出了半张脸。

画上的女子半掩着面颊,低垂的双眼在重重烛火下似乎浅浅睁开一条缝隙,似笑非笑的凝视着她。

“宣宣”

子书谨不受控制的伸出手去轻触那画中人的眉眼,几近呓语的叫出那个人的名字,又在将要触及时蓦地收回手。

你还在怪我吗?你还在恨我吗?所以不肯与我相认。

那么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告诉我你回来了吗?你想要我怎么办?宣宣

如果此刻有人在这里就会发现永远端肃平和的太后脸上露出了某种痛苦的神色,她将画细细卷起,手指再往里探去。

那最后一块拓版果然不见踪迹。

她来这里当真只是为了裴灵祈拿拓版吗?

不对,不可能,她在木屉内侧伸出三根手指试探敲击,果然,内侧传来沉闷的低声回响——

里面有她未曾发现的暗阁。

这是一个很巧妙的机关,从外数量无有差距,从内不见多余缝隙,也无法按压下去,根本不知是如何打开的。

她已经没有耐心去摸索机关,内力凝注于指尖猛地刺入抽屉深处。

那是一个小小的暗格,原来应该存放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

这个体积能放的玩意儿只有那一两个。

子书谨怒极反笑,忽地伸手猛地拍在古拙的桌面上,只听见啪地一声,那檀木的桌子霎时间四分五裂,无数缝隙如珠网密布。

“你果然还是因为这个”这声音似恨似怒,到最后已经平静的快只剩下叹息。

广百作为贴身女官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赶忙进来,却只见太后满面阴云一掌拍碎了桌面。

太后对先帝留下的东西向来珍而重之,从未有过损毁,这还是第一次。

“太后?”广百不由的轻声开口。

子书谨闭目许久,才缓缓到:“把陛下带来。”

裴宣知道裴灵祈要倒霉了,还好她马上就要下值了。

东西是偷到手了只是想带出去还是很难。

宫中奇珍异宝不计其数想偷出宫去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羽林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出宫恨不得把衣裳扒了搜一遍。

裴宣现在是文官虽然会比较尊重一点但也好不了太多,毕竟连郑牡丹入宫都要卸甲盘查。

怎么给它带出去呢?

裴宣一直在雪地里苦等,等到宫门快下钥了终于远远看见一袭紫金滚灰毛边的女人从远处而来。

裴宣鼻涕都快冻出来了,赶忙快步过去。

“呀,裴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冻成这样?”

子书珏今天穿的一如既往的惹眼,大冷天的下大雪她终于是没拿把扇子装蒜了,只是腰间系着一块红的滴血的珊瑚石,毛领边用巧妙的工艺坠了几枚海珠,让人一看就贵气非凡。

一副没少捞民脂民膏的奸臣样。

裴宣吸了吸鼻子:“宁侯救我。”

子书珏脸色微变,笑的花一样的脸转身就想走,活像裴宣就是什么瘟神一般。

还好裴宣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袖子。

“宫禁之中裴大人不要拉拉扯扯,免得徒生谣言。”子书珏不知从哪儿抖开一把扇子遮住脸就要把裴宣的爪子挥开。

别给传太后耳朵里让我也殃及池鱼。

你这货手里还真随时随地带着扇子啊,裴宣吸了吸鼻子,长话短说。

“陛下带臣去太后寝宫偷拓版不小心进了御书房后的密室,臣真的是无意的!”

子书珏眸色一变,这下她不挥开裴宣的手了,她有点想断了袖子夺路而逃。

裴宣紧紧抓住她的袖子,使劲抓她袖口:“宁侯,我可是您举荐入宫的,我要是吃不了兜着走宁侯你也逃不了干系啊。”

“跟本侯有何关系?你自己攀龙附凤的啊,本侯只是成人之美。”子书珏冷笑,简直想一巴掌把裴宣扇飞了事。

“那天下这么多人宁侯不去成人之美,而非要成我之美?”裴宣眨眼,“不正是因为臣的舅舅给宁侯送了大笔钱财?”

子书珏双眸微眯:“你威胁我?”

“这怎么能是威胁呢?是求宁侯救我一命,日后必有重谢,反正对您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吧?”

作为太后心腹中的心腹,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这么点小事也解决不了你算什么权倾朝野太后心腹啊。

子书珏面露沉凝之色,片刻后伸出一只手。

她的手挺多伤疤刀茧的,哪怕后来保养的再好也能看出来以前活的不咋样,有许多陈年旧伤甚至有些丑陋的冻伤。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我预备跑路都才准备这么点,你帮忙解决这么点事也敢开这个口?真是狮子大开口,等着我以后举报你贪污吧。

但裴宣忍了:“一言为定。”

她又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等待了半个时辰,子书珏才匆匆赶来。

裴宣面露希冀:“解决了?”

子书珏微微点头,朝千*栋宫阙望了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出宫吧。”

子书珏曾掌禁宫守卫,后来高升被遣至边塞率数万之军,如今的禁卫统领曾是她的副手,对她毕恭毕敬并未多加盘查,裴宣也跟着沾了光。

子书珏财大气粗不比裴宣一副穷酸相,早就有装饰一新的马车停在宫外时刻等候,天上又飘起细细小雪,子书珏可能实在看她可怜,提出带她一程的建议。

裴宣利索的钻了进去。

子书珏对她的干脆感到大受震撼:“我以为裴大人会推辞一番了。”

“多推辞一刻就要多受一刻冷风,这岂不是辜负了宁侯的好意?”裴宣有理有据。

“裴大人真是一个做官的好苗子,日后必定大有可为啊,”子书珏感叹道,旋即说回正题,“所以那五万两”

裴宣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有钱有势就是好啊,宫外随时随地停着马车就算了,就连茶水都是御赐的庐山云雾随时热水烹着。

不像她每天下值先走半个时辰赶回家手都冻僵了得暖半天才能回温。

“下官很好奇宁侯也算家财万贯为何还一味敛财,这天下的钱财受用不尽,命却只有一条啊,万一哪天被太后知道宁侯就不害怕么?”

子书珏坦然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随手拨弄了一下毛领边的一颗绯红珠子。

“裴大人知道这是什么不?”

“赤灵白日联青星。”裴宣仔细瞅了一眼,适时拍了一下马屁,“赤灵珠,宁侯好眼光啊。”

其实就是个海珍珠因为天生绯红炒的水涨船高,要看运气打捞,多的一年几十颗,年景不好的时候几颗也是有的,品相完美的更是万中无一。

少年时她爹赐给什么美人一匣子惹的她娘不高兴,她和郑牡丹偷偷把那匣子的珠子偷出来给她娘。

她娘抚摸着她的鬓发,坐在高高的凤位上平静的说:“宣宣,你不明白,不是这一匣子赤珠的事。”

年少的她其实未必不明白,她只是恐惧于将要发生的事,做出这样微薄的不足为道的努力,期望那场风暴不要降临。

虽然明知是螳臂当车。

整个后宫抓贼抓的轰轰烈烈,最后抓到她头上还被人嚷嚷着要严惩。

她直接跳到她爹脸上喊有本事打死我啊老头,她爹那时候还年轻的很,被叫老头气疯了,但最后也不了了之。

可怜的郑牡丹主动给她背了锅,替她挨了一顿板子,那个曾经盛极一时的美人从此失宠,再无音讯,裴宣都快不记得了。

却仍记得这一匣子绯红的珠子,红的好像沾了谁的血一样。

子书珏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这货竟然这么识货不是个文盲,她叹了一声:“这一枚赤灵珠就价值五千两银子,三颗就是一万五千两,这样的成色还是有价无市,更不必算我这身南锦顶尖的绣娘半年织成的衣裳。”

“裴大人,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小侯要供养这些可不得花大力气四处筹措银子吗?”子书珏唉声叹气。

还好我没有这么烧钱的爱好,我的爱好是存钱,存够白花花的银子,可惜,这个世上花钱的事总是这么多。

“所以银子”子书珏明示。

“哎呀。”马车好似突然碾过了什么东西,马车剧烈晃动,裴宣一个没坐稳往前一扑,一杯好茶霎时间全倒在了子书珏那件绣的密密麻麻的披风上。

“什么路呀,这真是”裴宣连忙手忙脚乱的过去拿手帕给子书珏擦拭茶水,一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宁侯没烫着吧?”

子书珏面带微笑的扯回自己的袖子:“现在是五万五千两了。”

“这下官暂时没这么多钱先赊账吧。”裴宣一时语塞,但还是勇敢的说了出来。

“赊账?”子书珏磨了磨牙,上下打量了裴宣一遍,一身寒酸官服,没一点值钱饰品,看起来打包卖了也就值个几十两银子,不知道给太后怎么当的面首,一点银子都没搜刮下来,“本侯凭什么信你呢?”

“我可以把裴府抵押给宁侯呀,”裴宣说的毫不心虚,“以裴府的位置值个十几万两一点不成问题啊,只要您能收到。”

只要你能把裴远珍赶走就行。

“裴大人这话说的。”子书珏失笑,跟放屁有什么区别?

宅子是你的吗?你就抵押了。

“我知道宁侯在想什么,可裴府确实属于下官,裴远珍入赘至裴家,这一脉无论论亲疏远近还是宗室族谱,要写的都是我的名字。”

“我的东西,从不假手于人。”裴宣定定的道。

因为我也没什么东西。

“再说宁侯不是说我日后大有可为吗?宁侯就当为以后投资?等我日后真的大有可为一定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

黑心讹诈骗我进狼窝的大缺大德。

“裴大人伶牙俐齿,”子书珏微笑,“当然一时拿不出也是有的,大家互为同僚,本侯就宽限些时日,利息按一日三钱算,裴大人立个字据吧。”

立就立裴宣非常爽快,签字画押的是裴岁夕关我裴宣什么事?

立完字据刚好到了裴府门口,裴宣道了谢单脚跳下马车,马车外寒风一吹冷的她瑟缩了一下。

她长出了一口气。

带出来了。

“小姐!”灵书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她马上快步跑来将一把大伞撑着她头上,风雪被隔绝在外,她任由灵书把一只套了兔子毛的手炉递到她手中。

在暖和的手炉里她才敢将掌心的东西放下。

刚刚趁着泼茶那一瞬从子书珏那儿顺回来的,这玩意儿有棱有角,触手生温,是玉做的一个小玩意儿,她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它是何等精巧绝伦。

跟这玩意相比赤灵珠都显得价格平易近人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绿蚁杯。

化自白乐天的诗,乃是太祖皇后留下的遗物。

真正能保命的玩意儿。

第44章 拥有这杯子就会被子书谨追杀到天涯海角。

不知道别人小时候有没有听过,反正裴宣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这个世上有一个酒中仙留下的酒杯,据说往里面灌入清水就能倒出黄金一样的酒水。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拥有这个酒杯不仅能延年益寿还能青春永驻。

她对里面的酒能不能延年益寿没有兴趣,她在想这么好的无本买卖她很快就能靠卖酒发家致富了呀。

她甚至曾经躺在草堆上幻想过一杯酒该定几文钱,卖多少杯能换一个肉包子。

然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这个想法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很想实施,因为她手里这只绿蚁杯真的能倒入清水倒出酒水。

这玩意儿据说是前朝皇室的国宝,百年前怀广帝幼女逢珠公主出嫁,帝将此杯赠给公主流入当时的儒林世家孟家,从此此物一直在孟家流转。

当年义军破开皇城,前朝皇室如丧家之犬弃城而逃,甚至连自家姻亲朝臣都弃之不顾。

恐遭清洗的世家朝臣以孟家为首退至南淮一带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城固守。

裴宣爹管他什么难不难守,铺满火药燃油把山下砍出一条隔火带直接开烧,烧他个十天半个月,再硬的骨头也给他烧酥了一捏就碎。

她娘不愿见一城百姓为此丧命,亲身前去劝降。

事实证明这个世上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穷苦樵夫想活的终究还是占了多数,她娘游说数日与孟家歃血为盟,而后孟家开城受降。

她娘许诺除恶贯满盈者不伤性命,允许前朝后人再参科举,查抄家私留其贴身财物。

一场战祸消弭无形,在乱世之中她爹外号屠夫的名号下为这群文人谋了一条生路。

孟家为表感谢同时也因为惧怕怀璧其罪将绿蚁杯赠给裴宣娘,裴宣娘无意夺人所爱,只答应暂为保管,等孟家安定下来可来相取。

孟家立下誓言若以此杯相见,刀山火海孟家义不容辞。

要不她爹老是骂文人是打不死的蚂蚱呢,这不距离当年也没多少年孟家还真起来了。

他们不敢回皇城便在长江以南开设书院授课,如今朝中孟氏弟子一茬接着一茬的往外冒。

真正有底蕴的世家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现在拿这杯子去找姓孟的,别的不说,弄垮裴远珍一家是绰绰有余了。

外面又在下雪,冷风呼呼的往门缝里钻,随着冷风进来的还有刺耳的嘶拉声,锯木头的声音锲而不舍的钻进门里。

裴宣有时候也挺佩服赵姨娘的,这大冷天的轮班找人锯木头大晚上的也不带停一下,就是为了折腾她。

裴宣往被窝深处窝了窝,把那精巧的杯子在手里转了一圈。

这玩意又小又轻造型像只清瘦拉长的铃兰花,摸在手里杯壁薄的跟纸片一样,好像一捏就会碎。

要是只有孟家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倒也不值得这么贵重。

当年几十路反王以她爹为首打进来,打天下不容易分天下的时候更是难上加难,开始撕咬利益的时候联盟骤然破裂。

除了雍州王之乱外大大小小起码还有十几次动乱。

在裴宣记忆里有段时间身边一直在见血,熟悉的姨姨娘娘叔叔伯伯都卷进去过。

前朝驯化了几百年让百姓觉得皇帝老儿不可冒犯,现在换你姓裴的凭什么啊?

什么天命在你?你有啥特别的?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你不一样是肉体凡胎,也没见刀砍过来的时候避开你,箭射过来的时候放过你,刀削了肉你也哭爹喊娘的闹腾不是。

凭什么你现在要当皇帝?我们就只能给你伏低做小?

不服,那就要争!争个头破血流,争个你死我活。

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也能反目成仇,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牢不可破的呢?

无数的人命疯狂的填补进去,然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争权夺利有着疯狂的向往,对那把椅子有着那么强烈的渴望。

其中有一部分人是真的因为活不下去才造反也真的只想活着,他们无法对同生共死的同袍下手,然而身处混沌他们无法独善其身。

你不杀别人,他们拉拢不了你就会怀疑你被别人拉拢过去,又怕你去告密,就会想先下手为强。

他们找到了裴宣娘,有时候裴宣也觉得好笑,好像有任何事都能找她娘,她娘也确实能解决的了。

她娘给不愿参加混战的人在某个隐秘处找了一片山林,秘密迁徙他们的家人,让他们避开祸端。

他们虽然畏惧混战但也明白不能放下刀剑,临走时带走了大批的火药马匹和兵器,足以建成一个铜墙铁壁般的山寨。

这件事秘密进行,她爹也默许了,就算争取不到朋友也没必要多来些敌人。

事后天下安定寨子给她娘递过一封信,若有召必相助,以送行时的绿蚁杯为证。

这玩意儿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寨子兵符,虽然只是一次性的,但总比现在她一无所有好,果然能握在手里才是让人安心的。

虽然这玩意儿是个妥妥的不祥之物。

送给她娘她娘没用上,她娘死后秘密转交给了她舅舅威德侯白堂,她舅横死后移交给陵川,再由陵川送给了先帝,也就是她自己。

这期间好像还不到十年,拥有过这绿蚁杯的四任主人全部死于非命,如果再加上一个曾经和皇后一起拥有过的她爹的话,这玩意儿就已经克死了五任主人。

而且还都死的和子书谨密切相关。

有时候裴宣想一下都会觉得这玩意儿是不是被下了叫子书谨追魂的诅咒,拥有这杯子就会被子书谨追杀到天涯海角。

真可怕啊,裴宣不由打了个寒颤,但没有一无所有命不由己可怕。

她当年藏这玩意儿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包括子书谨。

她不准备把这东西留给任何人。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自己手里。

摸这玩意儿摸了她一手灰,应该还没被人发现过,她爹娘死的太早她也跟着去了,其实细想一下离天下太平也没两年,她那些姨姨娘娘叔叔伯伯应该还活着。

就是不知道用裴岁夕这个身份要怎么自圆其说,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应该高兴她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筹码,不再是烂命一条了。

裴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鼻子边上传过来香甜的气息,她张开口灵书剥了一瓣橘子喂进她嘴里。

“呸呸,怎么这么酸?!”

裴宣酸的眉眼鼻子皱成一团,差点眼泪都下来了,这橘子不光是酸的它还是热的,她这种爱甜的人最怕的就是酸了。

灵书手足无措急忙给裴宣端水:“小姐没事吧?我是听门房的阿婆说天天在雪地里当值寒气重用烤橘子祛寒气可好,我特意去买了两个橘子烤了。”

裴宣酸的牙疼,她也不说话抢过一瓣就往灵书嘴里一塞。

“别小姐可贵了,嘶好酸!”灵书酸的受不了两眼紧闭,裴宣把杯子塞给她,下意识伸手拿手里的玩意儿去舀水。

真要舀起来的时候她又长久的沉默了,她不太敢喝下去,怕有毒。

这下就不止是嘴里酸了。

“小姐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出去干嘛啊?”灵书好不容易缓过来就看见她家小姐抗着一个铁锹一瘸一拐的出门了。

裴宣挽起袖子:“他们这么吵吵真以为我怕了呀,我也上屋顶跟他们对敲去。”

她冲欲要阻止的灵书叹气:“我怕屋顶被雪压塌了,我去上面铲雪,灵书你在下面把雪扫到院子角去。”

什么天下争端万古基业的事都先省省吧,不把屋顶的雪铲了夜里被压塌屋顶就真得被冻死了。

“哎,好,小姐你的腿行不行小心点啊,要不然还是我上去吧”

裴宣一边铲雪一边泄愤似都拿铁锹敲屋顶敲的邦邦响,敲累了就躺在屋顶上歇会儿,不远处赵姨娘雇来折腾存心不让她好过的木匠顿时锯的更加起劲,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歇。

一直到她铲完了雪洗漱完和灵书躺下,另一边的锯木头声音也没停下。

看来赵姨娘变本加厉准备来个整夜了。

反正这儿偏僻也打扰不了前边的贵人们。

“小姐,我去把他们骂走——”灵书受不了要披起衣服起来。

“别去了。”裴宣伸出手捂在灵书的耳朵上,“把耳朵捂上,闭眼睡觉,什么也别想。”

明天总会是新的一天。

但断断续续响了一夜的锯木头声到底还是有点影响睡眠,裴宣第二天一早起来睡眼惺忪,用冷水冰了好几遍脸才终于清醒点。

进宫的时候她还有点忐忑,虽然子书谨不知道她偷拿了东西,但闯进她密室也是大罪,她还有用暂时不会杀她但免不了得敲打敲打。

比如说把手指一根一根绞骨折,腿骨按寸打折,或者冰天雪地在室外冻成个冰雕。

她的手还有用说不定可以留一下,腿也残了不用再打了。

但出乎意料的她进宫没看见什么人,长乐宫一片寂静宫门紧锁,本来应该早早起来上早课的小学堂没有任何人在这里。

宫中不能乱走长乐宫不见人影她只得回起居舍人院,她心里隐约有点不安,她知道子书珏既然能答应就必然能解决,但具体怎么解决她不清楚。

她远远看见常毓的身影,眉头皱的很紧,看起来颇有忧色。

“大人?”裴宣试探着开口。

“太后有召,命你即刻前去紫宸殿。”常毓说完率先迈开腿冒着风雪急步而行。

嘶,这么严重吗?

你密室里边机密我是一眼没敢看啊,亡妻的画像也是裴灵祈动的,与我无关啊。

“不知是出了何事为何如此危急?方才臣去长乐宫并未看见陛下。”裴宣想再试探一下严重性,她昨天教裴灵祈的话术没成功吗?

常毓声音顿了一息然而脚步不停:“昨夜陛下突发喘疾,病的极重,现下太医和太后都在紫宸殿。”

第45章 先帝也不过二十而薨,让她活的高兴些不好吗?

裴灵祈病重?裴宣呼吸都顿了一下,昨天分别的时候小不点还挺好的呀?怎么会突然病重?

然而来不及思索紫宸殿已经近在眼前,常毓低头同等在一旁的广百说了一句什么,广百让开路:“裴大人请。”

作为裴宣的上官,常毓却似乎只承担了一个领路的角色,并未被允许进入。

这代表着什么?太后处置家事秘而不发?子书谨并没有过于生气?还是已经气到极致反而不打算通过正常手段来处置她?

裴宣心思急转,手中收伞的动作却一步未慢,她不过闲职小官,大雪天并无宫人撑伞,拖着一条残腿疾行一路腿脚已经僵冷。

她正预备将伞归置一旁,广百已不动声色令人接过。

很急。

裴宣面不改色只是微微点头也急步入殿,殿内果然已经萦满苦涩的药味。

裴宣本来准备按规矩在数丈之外就跪下的,但广百不停她也不好停下。

一路行至床榻边,广百才住了步,裴宣几乎没有犹豫的掀起官袍准备下跪。

“臣拜见太后,陛下。”

她这个动作自以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子书谨本就凝着寒气的眉眼中顿时凝结出冰,生出几丝愠怒,冷冷的看向她。

为什么?这个动作哪里惹到了她?裴宣心中思索,冷不丁一旁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似是行的急没看见跪地的人竟被绊的一个踉跄。

药要摔了。

裴宣不及细想伸手接住,那药似刚出炉就端了上来,碗沿极烫,怪不得小宫女端不住,连裴宣也被烫的抖了一下。

药碗晃荡有药汁溅落在她手腕,带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小宫人自知坏事,吓的伏倒在地:“太后饶命”

榻上的女孩细细的喘息起来,她喘的很急,但兴许是进的气少显得极为细弱。

子书谨当即就倾身过来抱住小小的女孩,广百使了个眼色命人将小宫人拖下去,便伸手要来接过药碗。

电光一瞬裴宣竟大着胆子自顾自站了起来:“臣来吧。”

太后未曾开口,这过于大胆了,广百讶异了一瞬去捕捉太后的神色,然而太后更紧着陛下,丝毫未将心思投注此处。

她一时不知这是默许还是未曾看见,就见裴宣已经走上前去,广百思索一瞬旋即明悟。

隔的近了才能发现裴灵祈状况确实不大好,昨天分别时还因为冒险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往日被养的白嫩绵软的脸颊也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

她进出气应该很艰难,想哼哼又没什么力气。

裴宣的心揪了一下。

这个幼小的孩子之所以被宠的无法无天,除了因为她身份贵重年幼失怙,也因为她实在太孱弱,没有任何人愿见她如此难受的模样。

裴宣的腿有点不方便,她干脆坐在榻边,半弯下腰预备去给裴灵祈喂药。

没喂下去,子书谨劈手夺了药碗,裴宣讶异的说了一声:“太后,烫”

什么好事吗?这你也抢?

子书谨眉头略动了一下却没说话,裴宣叹服,不愧是当年刀插进肋骨都一声不吭的一军统率,这么烫你也能纹丝不动。

她要去喂药,裴灵祈自然要裴宣来抱。

当那个软软热热的小身体被靠进她怀里时裴宣还是觉得心脏被烫的紧缩了一下。

她在发热,她还那么小,缩起来只是小小的一团,一只手就可以完全拎起来,被从母后怀里抱走也只是很无力的挣扎了一下,似是在害怕。

这是她的女儿,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点延续。

裴宣有些无措甚至是有些慌张的轻轻拍了拍裴灵祈的背,她果然不再挣扎,依恋的痛苦的往新的热源钻去。

子书谨的手顿了一下,将药吹凉后凑近裴灵祈嘴边,裴灵祈昏迷着喂不太进去。

喂进去一口药她能喝三分之一都算好的,那药大约很苦,裴灵祈在睡梦中都在抗拒小身体一直往裴宣怀里缩,眼角都沁出了几滴眼泪。

“灵祈,听话,喝药。”子书谨喂不进去,素来冷静的人也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母后母后”裴灵祈气若游丝的呢喃,声音小的跟猫儿一样,呢喃完嘴唇紧闭,就是灌不进去。

裴宣也算心如铁石了,她前生所有血脉相连的亲人都已魂飞魄散,她当了太久的孤家寡人其实已经习惯了亲缘淡薄。

她时刻告诉自己裴宣早就死了,你现在只是裴岁夕,但真的面对这个孩子时她发现她还是没办法做到那么冷静。

这个幼弱的女孩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悄然握紧裴灵祈发烫的手,将下巴贴在女孩细软的发上,“没事的,不怕。”

她细声安慰完转头去看广百:“麻烦广百大人去备一碗蜜水。”

蜜水?太后有令要节制陛下食用甜食,她忙去瞥太后神色,见太后并无异议,这才应了一声快步出去。

不多时广百就捧了一碗蜜水来,裴宣先尝了一口,不出所料是宫中所用的百花蜜,名贵清甜看重的是一个雅致。

贵人用的东西往往都是如此,九转十八弯,讲究一个温和适宜,不可太甜太咸太腻,裴宣摇头:“去换一种蜜,要够甜。”

其他人尚未从她逾矩的动作中反应过来,都去看太后的面色。

看太后是否要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女官拖出去。

素来端庄持重的太后只是无声的看着面前的人,那目光太过复杂有那么一瞬间竟好似涌动着什么,偏偏裴宣此刻心思全投在裴灵祈身上竟一无所知。

广百立即去换了一种蜜,不够名贵但绝对够甜。

裴宣开始往裴灵祈嘴里灌,蜜水不像煎熬了几个时辰用了无数珍奇的药珍贵,裴宣也不怕她吐,吐了就再大勺大勺的喂。

动作大的一旁的人都觉得吓人。

裴灵祈从一开始挣扎的特别厉害,声音都开始抖了,一副死活不要喝的模样,子书谨的手都开始揪紧,但裴宣不停。

过了约莫片刻,剧烈的挣扎突然停止了。

裴宣又灌了一勺,这一次裴灵祈不再乱动,一口下去竟然只吐出一半。

裴宣松了口气,继续给她喂,渐渐的裴灵祈不再双唇紧锁,半昏迷的女孩甚至能主动张开一条缝隙等待甜水。

子书谨:“”

裴宣缓缓松了口气,抬头道:“太后,现在可以喂药了。”

可怜的裴灵祈全然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仍然张着嘴期待接下来的蜜水,然后就被喂了满满一勺子苦药。

“呜”小家伙开始哼哼唧唧但是没用,情况已经稳定了一些,裴宣按住她无意识挣扎的手臂,子书谨快速几勺子喂下去,很快就将一碗药解决完。

“呜”终于喂完药,裴灵祈委屈的直往裴宣怀里钻,把小脸埋的一点也不露出来。

小可怜,裴宣把她挣扎乱了的头发拢到耳后。

待抬起眼时发觉子书谨还在看着她,那目光看的裴宣心里一跳,刚刚太惹眼了,裴宣立即低下头,背后开始冒冷汗,忐忑的开口:“太后,臣罪该万死。”

刚刚还挺有威严的,一对上太后就又是一副怂样了,广百心里不免有些复杂,若是面对太后能再有几分沉凝便像极了先帝,可惜了

裴宣丝毫不知道广百的可惜,如果知道只会觉得那更好了,她要是太像先帝才更玩完了。

子书谨一抬手,一旁的宫人赶忙将药碗接过,她亲自伸手过去扯下裴灵祈盖在身上的毯子。

未免裴灵祈往外吐药打湿了衣裳不好更换,宫人在她身上披了一件厚羊绒毯子,扯去打湿的广百立即送来一件新的轻轻盖在小姑娘身上。

她呼吸还是不太好,但心脏处起伏已经渐渐规律,不再显得太过急促。

子书谨伸手将裴灵祈接回了自己怀里,裴宣便替裴灵祈小心理了一下交换时揉皱的衣裳。

“你是如何想到给陛下灌甜水的?”子书谨的声音冷不防传了过来。

她抱小孩的姿势比裴宣这个新手半吊子好的多,一手轻拍女孩后背,姿势果然舒服了许多。

子书谨抱了这个女孩五年,自己确实缺席了她太多年的人生。

“臣幼时家贫,有一回生病时也是这样,母亲给我找的药怎么也灌不下去,后来不知从哪里寻到了一块糖让我含在嘴里,我便慢慢张开了嘴。”

“臣看陛下很喜欢吃糖,便想着试一试,不想真的有用。”

但她小时候没吃的纯粹是因为穷的,小裴灵祈都富有四海了还吃不上糖真是没天理,打这么多年天下结果孩子连块糖也吃不上,可怜见的。

要说怎么发现的还是那块糯米糕。

她自己做的糯米糕其实手艺不算好,如果说唯一有什么优点的话就是为了迎合自己的口味糖放的多多的,就这种民间手艺裴灵祈都珍惜的咬一口等半天,可见是有多馋糖。

她决定给裴灵祈小小的争取一下:“臣跟随陛下,观陛下体弱,一日要吃数次药,药丸汤药,有时还要泡药浴,陛下毕竟年幼”

子书谨冷冷看着她。

裴宣吸了一口气:“生死本就是天命,多数由不得人,世间常说帝王万岁,从古至今又有哪个当真活到过,既是如此,又何妨顺着一些她的意呢?”

先帝也不过二十而薨,让她活的高兴些不好吗?

“放肆——”

第46章 可太后,您现在就在做无用之事啊

“微臣知错。”裴宣撑着一条腿站起来从容俯身跪下去,她没什么意外的,甚至都有点习惯了。

子书谨其人性情偏执,为人淡漠,她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扭转,裴宣不行,裴灵祈不行,更遑论一个小小的裴岁夕。

紫宸殿的地砖冬日烘的暖热理应是不会冷的,可裴宣跪下去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冰,她低着头,静待自己的处置。

话既已出便无收回的道理,她也甘愿受罚。

不甘愿也没办法了。

紫宸殿一时静可闻针,刚刚因陛下病情稍稳而缓和的气氛再次凝固,在场诸人皆是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子书谨的眼中似有千丈波涛汹涌。

太后积威甚重,便是骄狂如平南王,恩宠深厚如宁侯也不敢如此触太后霉头。

正想着平南王,外头便传来焦急的呼声:“殿下、殿下、不可不可呀”

未有宣召不得入内,郑希言急怒之下哪里管得这些,随着内侍声音愈急,她的脚步声就越近,不过片刻便大步闯了进来。

当然也是内侍并没有特别认真阻拦的缘故。

平南王极为爱护年幼的陛下,听闻病重必然会赶来这是早有预料的事。

裴宣低着头只能看见郑牡丹的衣摆,藏青的披风滚着狰狞的蟒纹,又被她带着血锈的长靴踩在脚下。

她应该是冒雪赶来,衣裙上的雪被热气一蒸化作了水珠洇湿了袖摆。

郑希言也看见了这个小女官,她瘸了一条腿跪在那里,低垂着眉眼,低阶官员冬天的官服不太厚实,勾勒出略显削瘦的腰身和一截修长的脖颈。

郑希言步子慢了一瞬,似是怕身上寒气惊扰了病重的裴灵祈,随手将披风一扯,一旁宫人连忙接住。

“要跪滚出去跪,莫在这里挡路。”她路过裴宣冷冷开口。

平南王豢养了不少江湖医者,这些杏林高手不愿受宫廷束缚,又因为各种原因被平南王收入麾下,等待要起用时便跟随入宫,此刻也已等在外殿,若是要进来瞧脉殿内便免不得拥挤。

郑希言在帮她,逃过了子书谨正面怒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姑且算她良心发现有点灵性了吧。

小家伙反正开口能喝下药了,郑牡丹手下好像还真有几个能人异士,她还不想在这儿呆了呢,滚出去就滚出去。

裴宣从善如流的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紫宸殿。

然后自己找了个地方跪下了。

大雪纷纷扬扬,千重宫阙都已落了白,她跪在那里很快就有雪落在她肩头,发上,眉梢。

不一会儿一旁再度传来脚步声,一袭银紫的重叠长裙在她身边停下。

这么张扬的颜色,除了子书珏也没其他人敢了。

“裴大人。”那抹张扬的紫在她身边堆叠,是子书珏弯下了腰,她的声音几乎带了某种诡异的叹息。

然后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你的腰一直挺的这么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