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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元滢滢和吕西翎靠近说话的模样,他看的分明,此刻收起了轻视的目光,正视吕西翎这个商人之子。

担心酒杯会碎,元滢滢不敢随意端起。吕西翎笑她胆小,让人取来金杯,元滢滢才重新喝酒。但吕西翎瞧着,唐士程和元滢滢同用金杯,花纹相同,看起来关系匪浅。吕西翎也要换成金杯,拿来的杯子却不合他心意,才知元滢滢和唐士程所用的是一对,而他手中的这个不过是随意拿来的。

414

第414章

杂耍班子登场,先是寻常的把戏,但足够引得妃嫔连声惊呼。十几个杂耍人推着盖着红绸的独轮车排好,声势浩大。杂耍人站在高处,把手中火把向下抛去,红绸瞬间燃尽,而绸布下的物件却毫发无损,原是皇帝最钟爱的万年青,排开成寿字状。

皇帝面露满意,微微颔首。只见杂耍人又将火把和巨大的红绸抛下。皇帝坐直身子,见火光蒸腾,发出夺目的金光,光芒映照在红绸上。待绸布落下时没有被烧毁,火光熄灭,红绸安然无恙地落地,寿字尽数印在了绸布上。

看到绸布上金粉字样的寿字,皇帝出声叫好。他当即赏赐了杂耍班子,又把吕皇商好一番夸赞。吕皇商叩首谢恩,听到赏赐直呼万岁。宴会众人一起站起身,俯身行礼。

头顶天空忽然传来响声,色彩斑斓的光映照在脸颊。吕皇商最会认准时机,在皇帝龙颜大悦时把他的欢喜推向顶峰。

众人仍旧保持俯身的动作。吕西翎看向元滢滢的侧脸,烟花中红色紫色的光映在她的脸颊,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元滢滢抬起乌黑的眸,不解地看向他,摸着脸颊:“我脸上又落了小飞虫?”

吕西翎摇头,他伸手抓住元滢滢纤细的手腕,在她睁大的眼眸中靠近,轻吻了她的脸庞。

吕西翎本来只想吻她的脸,但人总是贪心的,吻过了脸又想吻唇。他落在元滢滢面颊的唇轻轻一动,就从雪白的肌肤滑到娇嫩的唇瓣。简单的肌肤相触,两人靠的极近,吕西翎看到她抬起又垂落的眼睑。

烟花在头顶绽放,皇帝仰首欣赏特意为他准备的盛景,其余人保持俯身的姿态,低垂脑袋,看向地面。唯有元滢滢和吕西翎彼此相望,唇瓣触碰。元滢滢耳朵只听得到烟花一下又一下盛开的声音,她被吕西翎的大胆举动惊在原地,眸子瞧着有些呆。

吕西翎挪开嘴唇,身子却没有坐直,他贴近耳边,目光看着漆黑的小痣道:“虽然你没有选我送的衣裙,但今天——你很美丽。”

吕西翎后退,目光直视前方,心中却扑腾扑腾跳个不停。他刚一离开,皇帝便让众人起身。

烟花放个不停,绚丽糜艳的光芒让元滢滢恍惚,疑心刚才是一场梦。她摸向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吕西翎的温度。元滢滢定神,确信吕西翎当着众人的面吻了她,不是做梦。

离了宴会,轿子上一片沉默。是元滢滢先开口,张嘴便是质问,问他为什么靠过来亲她。

吕西翎挺直脖子:“当时烟花美丽,你也……美。我一时情不自禁。你放心,我不是刘子皓那种浪荡子弟,定会为今日所做所为负责。我挑良辰吉日上门求娶,如何?”

元滢滢敲他额头:“你想的美。”

听她拒绝,吕西翎心底浮现失落,但面上一副傲慢模样:“我只是为了负责任,别无他意。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乐得如此。”

把元滢滢送到地方,吕西翎未曾下轿。他心中存着闷气,不多看元滢滢一眼就吩咐回吕家去。

回到铺子,排门已经打开,透出昏黄灯光。迟叙听见声响,抬头看来,见是元滢滢眉眼微软。炉上架好水壶,正好烧开,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已至深夜,不便多喝热茶,迟叙找到牛奶罐子,用热水冲了一碗,递给元滢滢。她双手捧着,绕到迟叙身后,见桌上摆放几本书卷,问了才知道,迟叙跟着众人去了客栈,但看了一会儿宴会觉得无趣,便独自回来温书。

前世今生,足足两世元滢滢都没有想明白,为何迟叙不得中榜。她只能归结于科举之事不能只看实力,还要凭借运气。

元滢滢对迟叙得中已无执念,便柔声劝他,尽力为之就好,即使……中不了,可世间维生的法子不止念书一条路,到时迟叙走投无路了,做个账房先生也是好的。

迟叙挑眉,听元滢滢这话古怪,似乎认定了他中不了。迟叙心道,难不成他在元滢滢心中懒惰散漫,让她对他失去信心。迟叙微微颔首,领了元滢滢的好意。只是私底下他越发刻苦,让杜秀才生了比较的心思,稍微想要放松,看到迟叙用功便立即用冷水泼脸,重新念起书来。

经生辰宴一事,吕皇商成了皇帝面前的大红人,风头无两。元滢滢忧心忡忡,因第一世就是在吕家最得意时,吕皇商害了急病。元滢滢催着吕西翎请来城中大夫,为吕皇商仔细号脉。得知吕皇商身子康健后,她仍旧不放心。既然吕皇商没有沉疴旧疾,一定是害了急病。元滢滢要来许多强身健体的法子,诸如五禽戏之类的,陪着吕皇商一同练习。

吕皇商只有一子,吕西翎整日胡闹哪里想过关心他。因此他得了元滢滢关心,顿觉宽慰,也配合元滢滢折腾。

吕西翎因为元滢滢的拒绝耿耿于怀,想要冷落她几日。但元滢滢既要关心吕皇商身体,又要操持铺子,根本没注意到吕西翎在闹别扭。

被元滢滢无视,吕西翎主动凑上前去,和她一起耍五禽戏,身子果真爽利许多。

皇帝在山中偶遇一农女,因她小意温柔,和宫中女子截然不同,就生了纳妃的意思。他命吕皇商迎农女进宫,吕皇商带着吕西翎同去。吕西翎不解,他们是经商的,怎么做起了总管的差事。吕皇商道,皇帝信任他才会把重要之事交给他办。吕皇商虽为商人,但却不想做一辈子的商人,办好了这桩差事,他以后接的不止是采购之事。

山路难走,路上颠簸。吕西翎和吕皇商因这些日子强身健体,都感不适,便提出下车徒步。车夫驾着空马车走在前面,吕西翎父子二人在后面慢慢踱步。马车刚越过一处凸起,忽地塌陷。吕西翎拦在吕皇商面前,要他当心。

车夫惊魂未定,庆幸车中无人,否则他连人带车都要摔进山谷。

吕皇商让吕西翎莫要表现出异样,他们另寻小路进了山中,寻到农女。农女不舍家人,要多住几日同家里人告别。吕皇商点头答应,毕竟是以后的娘娘,他不愿得罪。

吕西翎想到山路上的古怪,故农户奉上的茶水饭食,他一概不吃,另备了其他。离开之期渐近,吕西翎感觉有要事发生。这日他睡不着天未亮便起,踱步至厨房见一人正往饭菜中倾倒药粉。吕西翎当即捉住那人,防止他咬舌自尽卸掉他的下巴,押到吕皇商面前。

经过一番拷问,才知他是荣王爷派来。以往荣王爷仰仗皇帝信任,从差事里得了许多好处。但因为吕皇商的出现,荣王爷遭遇冷落,心中不平,便想要除去吕皇商。山路陷阱落空,他便想饭食投药,待药倒了吕皇商,就装成他是害了急病而死。到时,荣王爷不仅可以重夺圣心,还能收下吕家偌大家业,可谓一箭双雕之计。

吕皇商庆幸多亏有元滢滢在,他才会保养身体,对饮食颇为关注,否则就要被害的一命呜呼了。

提起元滢滢,吕西翎语气稍软:“不知她是运气好误打误撞,还是大智若愚。我这次该好好谢谢她。救了爹和我两条性命,多给几家铺子也是应当的。”

吕皇商点头,深以为然。

顺利将农女送到皇帝面前,吕皇商把捉到的下毒之人一并送上。他娓娓道来,没有半分添油加醋,只是后背微佝偻,承诺会保守秘密,只皇帝需劝一劝荣王爷,日后行事不要冲动。今日想害的人是他还罢了,他发现了能按下不提。但若换成其他人,不仅王爷的名声被毁,还会连累皇帝。

吕皇商无一字提及自己的可怜,却让皇帝生出内疚。新成为妃嫔的农女为他说话,说吕皇商办差尽心尽力,合该重重赏赐。皇帝心中愧意更重,他知吕皇商忠心,帮他办了许多漂亮差事,但他为了皇家名声必须隐瞒荣王爷下毒之事。皇帝瞧着吕皇商消瘦的身姿,猜想他定然十分煎熬,险些遭人谋害还要为皇室着想。因着愧疚,皇帝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还赐给吕皇商和吕西翎天子近臣的身份。他语重心长道,虽不能当众惩戒荣王爷,但不会叫吕皇商白白遭受委屈。吕皇商且放宽心,日后谋害之事不会再发生。

吕皇商态度恭敬,似是对皇帝全然信任。

皇帝拥着新妃子,转身将荣王爷大骂一顿,直言他胡闹。荣王爷不服气,说皇帝偏心商人。皇帝道,荣王爷身份尊贵,但事事想着自己。反观吕皇商,连在生死大事上惦记的不是出气,而是皇帝脸面,让他如何不信任依赖吕皇商。皇帝会保住荣王爷名声,但不会就此轻轻揭过,他撤掉了荣王爷和其子嗣身上的重职,只保留了闲散职位,另罚了荣王爷大半家产充入国库。皇帝警告,倘若吕皇商再遇到意外,无论是否是荣王爷出手,都会记到他的头上。到那时就不止是撤职没收一半家产那么简单,而要记他一个蔑视皇命之罪。

荣王爷终于老实。家中人出主意,拿着礼登门看望吕皇商。他自然一副受宠若惊模样,可转身就变了脸色。荣王爷所送东西他当然不敢用,就让仆人查验过后,若无问题便拆开卖掉,有问题……他就再去皇帝面前卖惨。令吕皇商失望的是,荣王爷只是利欲熏心,但格外珍惜性命,听进去了皇帝的话,送来的礼物一概没有问题。

吕西翎去谢元滢滢。他出手大方,元滢滢救下他和他爹的性命,给再多铺子都不为过。元滢滢愣愣听着,有些出神,她忽然想到,第一世中吕皇商害了急病恐怕就是荣王爷作祟,是他心生嫉妒下了毒。元滢滢恼透了荣王爷,当即破口大骂。吕西翎并不阻拦,跟着她一起骂。二人虽然同样的不学无术,但于骂人上言语匮乏,只会“乌龟王八”、“黑心肠”“烂了心肝”几句话。

元滢滢骂累了,依在吕西翎肩上,怀疑他们骂的太轻。吕西翎面露犹豫,说他听过几句市井中骂人的话,只是有点污秽。元滢滢不信,让他说来。吕西翎靠近她耳朵缓缓说出,元滢滢蹙眉附和:“的确太脏了。我们虽是骂人,出气就好,不能因此脏了自己的嘴巴。”

吕西翎点头应是。

科举考试这日,陆有仪心中紧张,她坦言清晨便醒,再闭上眼睛也睡不着了,就在厨房烧火忙碌。元滢滢打了秀气的哈欠,要她莫心慌,杜秀才人虽然讨厌,但一定能考中。陆有仪舀出自制的状元粥,共添了十三种豆子,意为步步高升。第一碗却先给了元滢滢。她唇瓣微沾,赞了声好喝。

迟叙和杜秀才早膳都用的不多。陆有仪殷切嘱咐,杜秀才虽有不耐,但默默听着没有如前世一般打断。元滢滢同迟叙面对面站立。今日的风有些发寒,直刮得面颊泛红。元滢滢走上前去,她惧冷,袖中常揣着暖手炉子。她的手指微红,不是冻的而是热的。

元滢滢把手贴在迟叙脸颊,轻轻揉捏了两下,问道:“不冷了吧。”

迟叙身子微僵,点头道:“不冷了。”

元滢滢并未多说,催促要他赶紧进去。迟叙刚踏进书院,回头一望,只见元滢滢已转身离开。他的心中平静如水,此刻才起了涟漪,心想元滢滢对他科举考试的结果不甚乐观,他可要好好考,莫要让元滢滢见了成绩轻声叹息,感慨和她猜想的一样,还好她没抱有太大希望。

迟叙下笔如有神。晚上躺在隔间时,他探出脑袋,望向湛蓝明澈的天空,想元滢滢在做什么,可有人帮她理清楚铺中的账。

出了书院,迟叙和杜秀才精神尚好。杜秀才感慨,若不是他每日受元滢滢磋磨,遭迟叙刺激发奋念书,平日里过得辛苦,怎会觉得科举考试不过如此呢。

这之后过了两日,元滢滢始终未提科举之事。迟叙先按耐不住,问元滢滢怎么不问他考的如何。元滢滢随口道:“那你考的怎样?”

她问的敷衍,迟叙却答的认真,他并不谦虚,而是如实说道:“一定会中。”

放榜这日,有人前来吕家铺子报喜。元滢滢让竹兰去叫杜秀才。报喜人道,杜秀才位列前茅,但还有一位状元郎,麻烦也通传一声。

“状元郎名唤迟叙,也住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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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

第415章

元滢滢久久未回神,疑心听差了。报喜人再三确认,状元郎姓迟名叙,现住吕家铺子,没有搞错。

迟叙走出道谢时,元滢滢仍在发愣。陆有仪不解问道:“迟叙才华横溢,能得中是理所应当之事,你何故如此吃惊?”

元滢滢心道,当然是因为前世她满怀期待,迟叙却未中。今世她不报有一丝希望,迟叙却得了状元身份。元滢滢惊讶之余,心中颇感惆怅,怎么她嫁给迟叙时没享受到状元娘子的风光。

迟叙身披红袍戴金花乌纱帽,姿容出众。他一现身在吕家铺子前面,便引得众人围观。迟叙目光定定地看向元滢滢,直言要话要说。元滢滢便引迟叙往后院去。看热闹的众人不愿离开,在伙计的催促下声称要买点心,才得以多留一会儿。人群太多,铺中点心很快售卖一空。人人手中提着点心,仍旧不肯离去。陆有仪见点心已卖光,客人愿意继续等便由他们去了,反正生意已经做成。

元滢滢站在迟叙昔日所住的房间,才觉出狭窄逼仄。迟叙拉着元滢滢在床榻坐下,他自己则坐在木椅上。迟叙斟酌一番,开口便是求娶,见元滢滢黑眸颤动,他解释道:“我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过的。此事我想过无数遍,但因为我家中贫苦,娶你为妻就是连累了你,因此我迟迟未曾开口。现在我得中,也领了官身,虽只是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官,但我允诺,定然不会止步如此。我如今有宅有田,另有皇帝赏赐的金银,算有些许积蓄。”

他抓起元滢滢的手腕,缓缓抬起放在胸口,似是要元滢滢听他不安的心跳声音。

“滢滢。”

他郑重唤道,元滢滢忍不住应了一声。

他笃定:“你对我,是有几分情意的罢。我能感觉到,你待我温柔关心,有非同一般的亲近。当然,男子总会因为女子的体贴而多想。但我以为自己不在他们之列。倘若你对我有一点点情意,又无心悦的郎君,可否允了我?”

他目光温柔,眼眸转动宛如深沉大海,将人溺在其中。

清冷之人忽然深情令人难以抗拒,元滢滢险些点头。她猛然回神,甩开迟叙的手,脆声道:“不可。”

迟叙执着要答案,元滢滢差点把前世种种脱口而出,又觉好没道理。她怨恨迟叙未中,但迟叙已经成了状元。她不应允只是因为心里存着闷气。元滢滢迁怒迟叙得中太晚,叫她白白受了许久的罪。她开口问道:“若是你未在吕家铺子住下,而是住在客栈,可能得中?”

迟叙点头,非是他狂妄,他对自己有信心,即使一直住在乡下,他仍然能中状元。

元滢滢忽然想到,莫不是她的缘故,是她整天缠在迟叙身旁,闹的他心不稳才没中。元滢滢随即否认,和她才没关系,她可是对迟叙极尽温柔体贴。在她的关怀照顾下,迟叙中了才正常。谁知道迟叙之前出了什么差错,竟然名落孙山,连最末等的都未中。

元滢滢心乱如麻,她多次重生,对待婚姻之事慎之又慎,当然不会随意安排终身大事。迟叙遭拒,颇感失落但不会就此放弃。他父母俱存,又有兄弟,却形单影只地活着,无人挂念他。迟叙唯一在乎之人就是元滢滢,他只能想象和元滢滢共度余生,再无他人。

迟叙一走,众人随着他离开。吕西翎整理店中狼藉,语气不忿:“不过中了状元,有何了不起。”

竹兰解释,得中状元可当真了不起。举国学子奔赴京城,多的是寒窗苦读者,数十年挑灯夜读,悬梁刺股,但得中之人寥寥无几,而状元更是头筹中的头筹,足见才华出众。

吕西翎撇唇,说着他也可以。他随手拿起一本迟叙放在柜台的书卷,看了两行字便觉得脑袋发晕,顿时撂下。再看账本时,吕西翎觉得分外可亲。他算盘拨弄飞快,暗道还是行商更适合他。

有客人上门,竹兰看清那人面容后不知该如何招呼,只能去问吕西翎。

吕西翎瞧他眼熟,看了一会儿认出,此人就是皇帝生辰宴碎了酒杯之人。

吕西翎随口道:“你来晚了,点心都卖光了,等明日再来罢。”

唐士程看向四周,语气淡淡:“我找滢滢。”

拨弄算盘的手一顿,吕西翎心中烦躁,怎么一个两个都是来找元滢滢的。他不愿通传,但竹兰已经走进去告诉元滢滢。

听到唐士程说求娶二字,元滢滢第一反应是诧异。他同元茹退了亲事,在城中闹的沸沸扬扬,转身就要娶她,难免让人疑心他是在报复。元滢滢已经听过元茹的下场,她忙道:“我过去得罪过你,但只是小打小闹,你不会想要借成亲磋磨我罢。”

唐士程眉心一动,怀疑元滢滢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天马行空让人摸不着头脑。假如他想报复谁,自然有千百种法子,何必用成亲这种蠢办法,把自己也搭进去。

元滢滢却觉得自己猜测的对。她成了唐士程的娘子,唐士程就能肆意伤她的身心——给她难吃的饭菜,让她住阴冷的院子,到处纳妾令她难堪。

唐士程抚额:“在你眼中,我竟是此等无耻小人吗。滢滢,你信我。”

紧闭的大门被猛然推开,露出吕西翎窘迫的脸。他面颊微红,反驳道:“滢滢,别信他。”

吕西翎阔步走到元滢滢身旁,说元滢滢猜测的对,像唐士程这种世家出身,一肚子坏水,他们肯定玩不过他。唐士程额头抽痛,暗道他在同元滢滢谈正经事,吕西翎闯进来搅和算什么事。

见元滢滢不答话,吕西翎顿时急了,嚷道:“你可没答应我,难道要允了他?不行,万万不行,他哪点都不比我强。”

唐士程眉毛挑起,倒是不知道吕西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能同他比较。

元滢滢被他吵得头疼,让他闭嘴。吕西翎嘴唇一撇,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心想她竟然为了唐士程凶他。唐士程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家世强了点吗。他吕西翎哪里差了,起码见过他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他容貌好的。

元滢滢心一横,索性要把前世今生都讲清楚。但同样的话她可不想说上三遍,便要吕西翎把迟叙唤来。吕西翎不解,明明在说唐士程的事情,叫迟叙做什么。

元滢滢随口道:“他刚才想求娶我……”

“什么时候?”

“哎呀,你笨死了,我都说过了,是刚刚。”

吕西翎抬脚要走,临离开时放心不下,又调转过身嘱咐道,他稍后便回,元滢滢莫要被唐士程三言两语骗了。见他防贼似的模样,唐士程冷声道:“吕少爷或许精通哄人之道,但我字字句句为真,从不哄骗人。”

吕西翎反驳:“我也不骗人。”

元滢滢催着他快去,吕西翎这才离开。他见了迟叙无甚好脸色,只丢下一句“滢滢要见你”,转身便走。迟叙刚脱下红袍,随意套了件袍子跟了过去。

房间里站了三个男子,皆是肩宽腿长,将元滢滢眼前的视线都遮住了。她事先提醒,接下来要说的话,无论几人信或不信都不许往外说,否则……

元滢滢思虑了半天,没想出威胁人的法子,只说道:“说了我也不认,就说是你们合起伙来冤枉我。”

吕西翎面露嫌弃,他怎么会和其余二人联合,又给元滢滢出主意,不如改成指天发誓。他眼珠转动,提议道:“滢滢所说的每个字都要保密,你们二人若是往外泄露了就烂了嘴巴。”

元滢滢深觉此誓言够狠,点头附和。

迟叙和唐士程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算什么重誓”“轮得到他开口吗”“发什么誓需得滢滢做主罢,怎么他一副主人模样,好像他们二人会泄露秘密,而他保准守口如瓶”。

迟叙轻声叹息,他虽以为烂了嘴巴不是毒誓,自己也不会往外乱说,但为了安元滢滢的心还是照样起誓。唐士程紧随其后。说罢,二人整齐看向吕西翎,示意该他开口了。

吕西翎临时又添了誓言,说有违此誓,让他嘴巴烂掉,来世变成一只没用的蛐蛐儿,和谁打架都只会输。在吕西翎眼中,这是顶重的誓言,做一只只能斗败的蛐蛐儿应是多么痛苦的一桩事情。元滢滢了解他,连连颔首,明白他的诚意。

几人聚在狭小的屋子内,在烛火晃动中听元滢滢说前世今生。重生之事多有古怪,委实令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元滢滢柔声讲完她经历的两世和预知的第三世。她知道此种奇遇不应随便告诉旁人,免得叫人以为她害了失心疯,或者脑子不清楚了才会说些鬼啊神啊的话。可她智慧有限,再想不出绝顶聪明的法子解决她的亲事,就想出这歪主意——三个男子都比她聪慧,她便把难题摆出,由他们想办法。至于他们可能会因此疏远了她,元滢滢并不担心,能被区区一重生吓倒远离她,也不配做她的夫君。

出于私心,元滢滢有意隐瞒了陆有仪也是重生的。对于元茹,她可毫不留情,竹筒倒豆子地一一说出。

说罢,是长久的沉默。

迟叙拧眉,他不怀疑元滢滢重生的真假,虽然此事确实匪夷所思,但若非重生,元滢滢怎会对他家中境况知道的如此详细。迟叙很快接受了一切,仍有不解,他觉得落榜一事另有蹊跷。非是迟叙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必须得中,否则就是考官有意刁难。而是他以为,即使真的落榜,他不会如元滢滢所言颓废至此,竟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回到乡下去。他定然会留在城中,边寻维持生计的法子边继续念书,下一次科举保准要中。

吕西翎险些破了声音,在元滢滢的转述中,他是十足十的纨绔子弟,撑不起家业,在吕皇商死后很快败空,叫元滢滢跟着一起受苦。吕西翎想要反驳,但感到一阵心虚,想到过去整日招猫逗狗的他,在吕皇商离开后六神无主,导致家业遭蚕食殆尽似乎挺合情理。

元滢滢理直气壮地埋怨,将前世没有过好的原因都推到夫君们身上:“都怪你们。倘若你们争点气,好好行商或者中个举人,我也能跟着沾光。现在可好,因为你们太没用,我嫁了两次诶,都没享受到安稳日子。让别人知道一个人重生两次都没改变命运,肯定要笑掉大牙的。都怪你们!”

她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越说越觉得对,完全忽略了有她识人不清的原因在。迟叙和吕西翎辩解不得,垂着脑袋一副乖乖受训的模样。

唐士程弱弱开口:“我应该无错罢,既没有败光家业,也没落榜惹了你失望。”

元滢滢还未开口,迟叙和吕西翎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讥讽道:“可你娶了元茹。”

“竟看不穿元茹的古怪,甘愿娶她为妻,还被隐瞒真相过了一辈子,可见你的愚蠢。”

唐士程眉毛挑起:“你——”

但元滢滢亲眼所见,他确实迎娶了元茹。这于他而言是最大的污点。元茹以补偿为名和刘子皓分开,转而投向他的怀抱。她自以为回心转意,成全了唐士程的痴心。殊不知唐士程听罢只觉得如鲠在喉,元茹当真想要弥补他,就该把一切实情告知,由他做判断。唐士程以为元茹最好的补偿就是远离他,让他离她乱七八糟的男女情爱远一点,落个清净。

元滢滢抬起手指,朝着三人的额头一个个敲过去。

迟叙面白,很快泛起绯红。吕西翎捂着脑袋,瞪大眼睛,一副想解释但因为自己的举动太过荒唐,没能辩解的无力模样。

手指快碰到唐士程额头时,元滢滢颇为心虚,毕竟她没有嫁给过唐士程。他和元茹之间再纠缠,都同她毫无关系。

但元滢滢很快寻到理由:唐士程识人不清。他能够看穿元茹的伎俩,狠狠戳破,元茹的诡计就不能成功,说不定她就不用嫁给刘子皓了。

于是,脑瓜崩毫不留情地落下。唐士程表情镇定,沉声说道:“真如你所言,我确实无用,该打。”

被前世种种冲昏了脑袋,暂时无人提及亲事。元滢滢仿佛手中握着所有人的把柄,高昂着脑袋,要他们反思该如何补偿她。

几人各自回家,许久才睡,不约而同地做起了梦。梦中景象和元滢滢说的话有所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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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

第416章

第一世,吕皇商死后,吕西翎备受打击。他行事胡闹,和吕皇商不甚亲近,但知吕皇商对他多有疼爱,百般纵容。

吕皇商是害急病而去,吕西翎并不相信,因他父亲虽然体态稍丰,但不是只知道往嘴巴里塞大鱼大肉之人,怎么会突然害了急症。他暗地里调查,找到了蛛丝马迹,原是荣王爷因为嫉妒心害了吕皇商性命。

吕西翎决心要报仇。

荣王爷不仅害命,还想谋财。吕西翎就顺势为之,装成不擅经营,没几个月就把家业输给了荣王爷。私底下,吕西翎在铺子中埋下陷阱。他本想寻几个伙计做内应,后来想想报复王爷太过凶险,万一有人半路生了畏惧,前去揭发坏他大事可就不妙了。吕西翎就将事情隐瞒的紧紧的,不告诉任何一人,包括他的妻子元滢滢。

父亲之仇不可不报,吕西翎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就要给元滢滢留足后路。他生命中唯二重要的两个女子,一是乡下的母亲,二是元滢滢。

吕西翎将藏好的家产都放在乡下母亲的房中,嘱咐他若遭祸事,就让母亲带着元滢滢离开城中。他交到吕母手中的银钱,足够她俩一辈子衣食无忧。吕西翎知道,元滢滢爱享受,喜欢仆人伺候,便将她的喜好告诉吕母,要她别吝啬银子,买个大点的宅子,多请能干的仆妇,省得让元滢滢以为没他在身边,日子过得差劲。

计划奏效,吕西翎在店铺埋好的钉子起了作用。有人朝皇帝上疏,称荣王爷狼子野心,他在名下的铺子里伪造圣旨,私制黄袍。皇帝派人前去,果真搜到了这两样东西。荣王爷直呼冤枉,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铺子是从吕西翎手中抢来的,若是有谋逆之心,也是吕西翎有,和他无关。

皇帝顺势查下去,查出了荣王爷谋害吕皇商又夺人家产之事。吕西翎做的干净,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真相又只有他一人知晓,极其保密。查了许久也没查到他身上来,最终认定是荣王爷阴谋败露,故意攀咬他人。

吕西翎心中明白,单单说出吕皇商为荣王爷所害,皇帝不可能为一个死人重惩荣王爷,只会稍做惩戒。吕西翎要的是偿命。没有皇帝会宽容到容忍谋逆,在设下局的一刻,吕西翎就明白荣王爷一定会死。

为了弥补吕西翎,皇帝将吕家被抢走的家产悉数归还。

元滢滢所说的前世,是吕西翎败光家业,她跟着受苦。但在吕西翎的梦境中,元滢滢嚷着要和离。看到他重新夺回家业,她又眼巴巴地凑上来。吕西翎心想,他可不是软柿子,元滢滢想和离就和离,想回来就回来,他也太没面子了,就断然拒绝了她。

吕西翎心想,元滢滢再多求他几次,他就大发慈悲地原谅她。毕竟除了他,没有人会娶空有美貌的元滢滢。可元滢滢被拒绝一次,心中挫败,竟独自跑掉,杳无音讯。吕西翎命人打听,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梦醒以后,吕西翎紧皱着脸,按照元滢滢所说凝神思索。他道,定然是元滢滢将吕家破败和她离开京城后的穷困日子弄混在一起,才以为是因为他败了家业导致她贫困潦倒。

迟叙同样梦到了他和元滢滢的一世夫妻。

第二世。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迟叙未得中,榜上无名。一时间,嘲讽奚落声纷纷响起。原本想要押宝的乡绅更是变了脸色,直呼上当,要迟叙还钱。迟叙将受惊的元滢滢护在身后,问清缘由,费了好一番功夫打发了他。

陆有仪要搬到大宅子去,邀元滢滢同去。她拒绝了,转身对迟叙说道,她心里泛酸,也想和陆有仪一样做举人娘子。

迟叙嘴唇微张,想要安慰但觉得所有的言语都无力,除非他能考中,否则再多的承诺都像是哄人的空话。

为等待下一次科举,迟叙带元滢滢在京城住下。平日里花销大,他四处奔波,替人做馆教书挣点银钱。迟叙教书那家的主人是个做官的,对子女颇为上心,每天回家都要把孩子叫到跟前听他们背书,迟叙作为夫子也随着一同去。

这日,府上老爷回来时拿了一叠宣纸,称是今科状元所写,皇帝见了此策论惊为天人,特意钦点他为头等。往常学子的文章经批阅后都要密封收好,待皇帝想起来才能打开查看。但老爷委实喜欢这篇文章,便趁人不备抄下,拿回家中给儿女品鉴。

迟叙本是随意一瞥,看清了文章后愣在原地。

“迟夫子,你也瞧瞧写得如何。”

迟叙接过,策论的内容他再熟悉不过,因为字字都是他亲笔所写,可为何文章的主人却成了他人。

迟叙慢慢想通,定然是有人私下里偷换了他的答卷。

回到家中,元滢滢向迟叙抱怨,她今日处处不顺心,不是被人撞倒,就是想买的物件遭人抢了先。迟叙心绪不宁,第二日就收到了无名字的信,语带威胁,要他尽快离开,莫要想着查清真相。他一个穷书生,妄图和权贵相争无异于以卵击石。假如迟叙冥顽不灵,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那他家中父母兄弟,众多亲人的性命不保。

用父母兄弟威胁,迟叙眉头未动,只是他还有娘子。迟叙转身,看向对镜试戴新买来的耳环的元滢滢,轻声叹息。他可以拿着信去找做馆那家的老爷,老爷为人端正,肯定会帮他。但如此一来,元滢滢的安全……迟叙当然能把元滢滢时刻带在身边,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可自古以来,哪有千日防贼的,若一时不察,元滢滢受了伤害,他不愿继续想下去。

迟叙将信收好,未曾向元滢滢提及此事。

元滢滢嫌弃丢人,不肯回迟叙的老家去。她语气中多有抱怨,说迟叙没用,考不中举人,回家一定会被嘲笑。迟叙内心苦涩,他所写的文章颇受赞誉,他本是能够中的,只是被人夺去了。但这一切,他独自知晓却不能向元滢滢吐露,免得让她惹上麻烦。

迟叙遵循元滢滢的意思,没有回老家,而是另外找了偏僻小镇住下。迟叙静下心,让自己莫要想科举的污糟事。他有时会埋怨,为何自己没有书生意气,不管不顾地和权贵争上一争,要回属于自己的状元。他恨自己太过识时务,瞻前顾后,一味隐忍。唯有在看到元滢滢白嫩的侧脸时,迟叙稍感平静。他不以为一切是为了元滢滢,因着她才舍弃了许多。迟叙认为,他做出离开京城来到小镇的选择,是因为他的弱小。迟叙深知权力的重要,他有权势在手,就能护住元滢滢,不必小心翼翼担心有人来害。而他目前只是一介穷书生,想要保护妻子的办法就是避祸。

握着书卷的指骨收紧,骨节泛起青白,迟叙心道,他不会、不能一直弱小下去。

迟叙念书越发用功。到了再次科举时,他坐在书院熟悉的狭小隔间,心态平和地落笔。元滢滢满怀期待,隔两三日便要问上一句,是否到了放榜的日子。迟叙摇头,说还要再等等。他心中一片平静,看到元滢滢期待的眼眸竟生出了紧张。迟叙帮人抄写书卷养家,经过书院时停顿脚步,抬头看去,只见书院墙壁空空,并未张贴红榜。迟叙摇头,暗道自己也被元滢滢影响,放榜之日均有定期,怎会因为他心急就提前放出。

想到这些日子愁眉不展的元滢滢,迟叙心中一顿。他拿出大半工钱买了布料,为元滢滢裁制衣裳,以疏解她近些日子的焦虑不安。

放榜日,迟叙罕见地觉出紧张。元滢滢早早便起来,随意用了两口饭,便催着他快些出门,一同去看榜。迟叙虽然笃定自己会中,但在看到红榜上的名字前,心竟然慌乱跳动。

人群众多,元滢滢身为女子,站在一旁,迟叙挤开众人凑上前去。他沉静的眼眸缓缓打量,从榜首看到榜尾,心一寸寸地变冷。

又未中,怎会如此……

迟叙神态茫然。头次科举,他是因为名字被人顶替,可这次名落孙山又是为何。他安抚好元滢滢让她留在家中,独自查清原因。因为做馆教书的缘故,迟叙寻到了他学生的父亲。经那老爷的打听,好一番折腾才得知真相,他的策论被批评“骇人听闻”,根本未曾呈到皇帝面前,称这般文章若是让皇帝看了定然勃然大怒,就不要污了他的眼睛。

迟叙问清说此话的人的身份,又比照了上次科举的考官名单,便明白了一切——这人窃取了他的策论拿给别人用,混了一个状元的身份。出于打压的心理,他不能让迟叙考中,否则便会有戳穿真相的一天。

迟叙明白,他必须在揭露真相和默默无闻中选择一个,前者,他可能有性命之忧。后者,他余生无缘科举,过的好了能当教书先生养家,过得不好便只能在乡下种田。

纠结之下,迟叙决定争上一争,不仅为他数十年寒窗苦读要一个公道,也为他的妻子。他知元滢滢对做官太太有执念。他本为了两人的安全,想暂时按下顶替之事,只要他能得中,迟早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但迟叙年轻不知人心险恶,对方哪里会给他翻身的机会。

既决定讨回清白,迟叙就做好长期吃苦的准备。他不要元滢滢陪他一起遭罪,便另挑了一个僻静山村,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两人秘密地搬了家。迟叙声称,两次科举已经折损了他的信心,他不愿继续考下去,以后可能要过清贫的日子。

看到元滢滢失望的神情,迟叙差点说出实情,但他忍住了。因为知道太多对元滢滢毫无好处,反而会为她引来许多麻烦。迟叙心中说着抱歉,但目光坚定,想着这只是一时的,他早晚会成全了元滢滢做官太太的心愿。

元滢滢试着挑水下田,做一个寻常普通的农妇,但她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浇淹了田,做的饭菜焦黑。迟叙无奈,他要面见皇帝告御状,把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元滢滢放在家中,委实不能放心。

迟叙买了一个丫头同元滢滢做伴,这在乡下可是稀罕事情。农户人家素来节省,连一粒米落在饭桌上都要捡起,哪里舍得买丫鬟。小丫头勤快,能做饭下田,还可以陪伴元滢滢说话。迟叙这才放心离开。临走前,迟叙交给元滢滢一个香囊,告诉她如果自己两年不回来,就拆开香囊,按照里面所说行事。

他把全部身家都留给元滢滢,身上没有一文钱。迟叙心想,他尚且年轻,去往京城的路上可以边走边挣银子,可元滢滢不行,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根本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香囊中所放是一封和离书和一张简短书信。迟叙心道,假如两年他仍然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说明他斗不过权贵,已为人所害。为了不牵连元滢滢,他就放她自由。

两年中,迟叙狠下心不去打听元滢滢的消息,彻底和她断了联系。他一个穷书生和上位者相争委实艰难,经历百般波折,他终于得见圣颜,把证据一一摆出。

迟叙惊讶于自己的声音竟如此平静,无一丝波动起伏,似是在讲别人的事情。说罢,他垂首看向地面,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为他澄清真相还是轻轻放下。

好在皇帝并不昏庸,他听罢后大怒,直言要严查,若是放任不管,以后朝堂上站着的都是顶替他人的酒囊饭袋,而像迟叙这般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却要籍籍无名地在乡下过一辈子。

皇帝派人查清真相,翻出了两次科举的策论,果真和迟叙所说的一致。他的策论另辟蹊径,想法大胆,和他本人很是相似。皇帝颇为欣赏迟叙的为人和他的文章,当即把状元的名头还给他,又命他亲自督办科举徇私舞弊一事,迟叙领命。皇帝又道,迟叙年轻有为,可曾婚配,如果没有,朝中大臣有适龄的女儿。

能得皇帝亲口提出,亲事一定是上好的婚事,女方地位尊贵。迟叙断然拒绝,说家中有妻,一直在等他回去,不能辜负。

皇帝便不再提及此事。

迟叙捉住了一批以权牟私的黑心官员,他们都做过抢人文章,顶替身份的恶事。迟叙还之以学子迟来的公道,但其中不乏有五十岁的老秀才,得知未中时已郁郁而终。

做完差事,迟叙匆匆去寻元滢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