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滢滢淡淡开口:“所以,你为什么来找我?”
她明知故问,就是想从成磊口中听到那一句话。
毕竟,对于离婚的女人来说,听到前夫卑微求复合是难得的畅快。
成磊身形微顿,他郑重开口:“前面一次结婚,你不情我不愿,结局是匆匆分开。这一次,我想重新向你求婚,希望我们是因为感情深厚,水到渠成结的婚。”
元滢滢故意逗他:“我不同意呢?”
成磊眼神黯淡,但他很快恢复正常神情:“你当然可以拒绝我,但你拒绝一次,我就求婚两次。滢滢,我在军营学到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放弃。”
元滢滢故意折腾成磊,轻飘飘地说道“我拒绝”,成磊接受良好。第二天,成磊又来了小饭馆,说了另外一番真诚的话,怀里捧着大捧紫丁香,送给元滢滢。毫无意外,他又被拒绝。
成磊耸肩,看似毫不在意,其实心底难受的紧。元滢滢拒绝的轻松容易,成磊每次求婚失败,出了小饭馆都会在随身带的小本上记下失败原因,好方便下次改进。成磊俨然把元滢滢当作了难以攻克的堡垒,一次攻不下来,就等下次,下下次,总会有攻破的那天。
两人之间仿佛在玩求婚——拒绝的游戏,但元滢滢每次都能收到不同惊喜,再随便说一句拒绝的话,心情别提多畅快。与之相反,成磊就显得苦大仇深,但他面对元滢滢时,眼神永远笃定。
小本子上,已经写到第七十三次拒绝,拒绝理由为:成磊说话声音不够温柔。
成磊写完后,紧皱着眉,他声音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叫说话温柔。成磊想起了钟志平,虽然他认为钟志平假模假样,但他说话平缓,很招女孩子喜欢,应该就是元滢滢口中的“温柔”。成磊回想着钟志平说话的语气,压低声调,尝试放轻声音,喊着元滢滢的名字。
肉麻劲儿立刻就出来了,激的成磊身子一颤。但他嫌弃归嫌弃,照旧努力练习。
成磊将训练成果拿给元滢滢看,听着成磊压低声音,故意把声音弄得低沉温柔,元滢滢哈哈大笑着:“算了,你不适合,像掐着嗓子讲话一样,怪怪的。你还是恢复平常说话的语气吧。”
成磊无奈笑笑,他同样不习惯钟志平矫揉造作的说话风格,连忙恢复了正常说话。
成磊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好脾气,他几乎把所有的忍耐都用在了元滢滢身上。即使最后一无所获,仍旧会被元滢滢拒绝,成磊也不后悔。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元滢滢对他的态度有很大改变,从刚开始的爱搭不理,到后来常常冲他微笑,愿意接受邀请和他去看电影,逛商场。
烈女怕缠郎,何况成磊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的暴脾气,在元滢滢面前也已经收敛。
成磊的坚持不懈很快引起了钟志平和简苏木的警惕。
元滢滢本来和成磊约好,但因为钟志平定到她很想看的巡回演出,元滢滢只能放弃约会,和钟志平一起去看。成磊眼睁睁地看着元滢滢坐上了钟志平的车,眼神晦暗。钟志平走下车,把水塞进成磊手中,笑得温和:“天太热了,多喝点水,省得晕倒了滢滢还要心疼你。”
钟志平笑得讽刺,让成磊忍不住想要抬手打他一拳。但成磊克制住了,他不能在元滢滢面前乱发脾气。
相比于钟志平暗地里截胡,简苏木就更为光明正大。在成磊眼中,简苏木像贴在元滢滢身上的牛皮糖,无论怎么扯,简苏木都不肯离开元滢滢身边。成磊烦躁地揉着头发,心想过去怎么没有发现,好兄弟格外烦人。
钟志平的假装温柔,成磊不屑去学。简苏木的没脸没皮,成磊想要学却学不会。简苏木的工厂办的红红火火很热闹,每次出了新衣服他都会拿来给元滢滢试穿。衣服的颜色不一定是元滢滢喜欢的,因此当元滢滢看到简苏木拿了一件亮橙色裙子,当即沉了脸,说这颜色太难看,简苏木真是没眼光。
简苏木不反驳,只是蔫蔫地听着,偶尔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元滢滢。
元滢滢被他盯的不自在,就开始乱发脾气,找简苏木的麻烦:“你对我有意见?”
“绝对没有。”
简苏木举起手,做出发誓的姿态,他声音清晰,一字一句地说道:“滢滢说的都对,我眼光太差劲,选了一件难看颜色的衣服。只是滢滢,你先穿上去试试看,我觉得这件衣服,其他人穿上都丑,只有你能穿。”
元滢滢不情愿地换上,对着镜子一照,效果比她想象的好很多,青春靓丽,虽然走在街上很吸引人目光,但元滢滢人长得漂亮,自然不害怕别人看。元滢滢知道误会了简苏木,他懂设计,会画画,肯定比自己擅长分析哪种颜色更适合她。就比如身上这一件,看着扎眼,实际穿上很漂亮。但元滢滢是谁,她可是没有主动承认过错误的元滢滢,怎么会说自己误解了简苏木。
简苏木没有奢望过从元滢滢口中得到一声抱歉,在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元滢滢脾气差劲,动不动发火,丝毫不给简苏木面子,但简苏木习惯元滢滢对待他的方式,甚至乐在其中。元滢滢骂着他时,简苏木没有丢面子的难为情,反而觉得元滢滢身上在发光,像个指点江山的女英雄。简苏木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元滢滢,惹得她轻拍着简苏木的胸口:“乱讲什么,还女英雄呢,听起来像是在讽刺我。”
简苏木连忙保证:“我绝对不会讽刺滢滢,全都是我的真心话。”
元滢滢哼了一声:“天生的耙耳朵。”
简苏木就凑上前去,把好揉的耳朵递到元滢滢面前,让她随便揉捏。
只要能逗元滢滢开心,简苏木想的很开,做耙耳朵就耙耳朵了。
成磊被简苏木和元滢滢的相处方式惊讶到。他和简苏木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直到下乡才分开。因此,成磊最了解简苏木的本性,他长得乖,心里却蔫坏,被欺负了总要暗戳戳报复回去,如果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报仇,简苏木就记在心里,只等着有机会就还回去。简苏木爱玩,不常在大院里,早就在小时候他就把京市哪个犄角旮旯最好玩摸索的一清二楚。但现在简苏木完全变了样子,他不是去工厂,就是守着元滢滢,整天困在小饭馆里脸上乐呵呵,从来没有抱怨无聊。
对于他们两个和元滢滢的相处方式,成磊放弃去模仿。他终于意识到,即使模仿的再像,都只能被当作钟志平和简苏木的替代。成磊只能做成磊,才会有和元滢滢复合的机会。
在成磊求婚第九十九次的时候,元滢滢眼眸微动,没有像往常一样说出拒绝的话。
成磊的心跳跳错了一拍,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元滢滢,希望能够听到“结婚吧”几个字。
心几乎跳到了喉咙口,连在军营跑了十公里,都没有此刻一样心乱如麻。但就在关键时刻,钟志平和简苏木前后脚走了进来。他们也是来求婚,丝毫不顾及成磊手中的鲜花礼物,诉说着求婚的话。
在爱情面前,太要脸面的人大部分成了失败者。所以,顶着成磊仇恨的目光,钟志平将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说出口。
钟志平原本有一间房子,是单位分配的单身住房。但钟志平接连升迁,他朝着上面提出申请,要换一间房子。新分配的这间三室一厅,钟志平拿不出主意要怎么布置。他把钥匙放在掌心,目光殷切地看着元滢滢。
“滢滢,你能不能像安排房间一样,安排我?”
简苏木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他看着成磊怒气萦绕在脸上的表情,微微摇头,心想成磊还是直脾气,不知道掩藏情绪。即使他现在也想冲上前去,狠狠揍钟志平一顿,但他脸上还要笑嘻嘻的,毕竟和元滢滢求婚最重要,和钟志平能秋后算账。
论有文化、彬彬有礼,简苏木比不上钟志平,他也没想过硬要比个高低好坏。简苏木没有多说话,他只是拉起元滢滢的手,往自己耳朵上放。
元滢滢捏他的耳朵久了,刚放上去就下意识地揉捏了两下。简苏木眼睛睁大,笑着说道:“滢滢,你让我一直做你的耙耳朵吧。”
成磊烦躁的不行,他看出来元滢滢今天已经有所意动。即使元滢滢仍旧拒绝了他的第九十九次求婚,两人的关系也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成磊软磨硬泡,一定能够软化元滢滢的心,让她重新和自己结婚。只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两个,成磊顿时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心头如同蚂蚁啃咬,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元滢滢。
元欣元倩在旁边看着,竟然比当事人还要紧张。元欣问元倩赌不赌,就拿一个月工资做赌注,赌元滢滢究竟会选择谁。元倩断然拒绝了她:“我从不赌博。”
元欣激她,元倩不肯松口。元欣只能偷偷揣测着,元滢滢到底会和谁结婚:“成磊是前夫,俗话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前夫肯定有优势,钟志平温柔体贴,我就喜欢文化人。简苏木……他不行,看着就一肚子坏水。”
元欣对简苏木算计她的事情耿耿于怀,下意识把简苏木排除在外。
元倩提醒道:“是滢滢选,你喜欢没用,讨厌也没用。”
元欣撇嘴:“元倩,你真的很烦人。”
元滢滢最终把手落在了简苏木的耳朵上,狠狠揉了两把,感慨道:“刚才没摸过瘾。”
简苏木拉住她的手,微微俯身配合元滢滢的动作,让她能够揉的更舒服。
他的眼睛水淋淋的,声音和模样一样乖巧:“只要滢滢想要,揉多久都行。”
元滢滢拍拍他的脑袋:“看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就大方一次,满足你的愿望吧。”
简苏木眼神一滞,随即反应过来元滢滢话语中的意思。他连忙抱紧元滢滢,声音激动:“滢滢真好。”
钟志平和成磊这对表兄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败在没有长了一双好揉好捏的耙耳朵上面。
成磊不肯轻易放弃,即使在元滢滢同意了简苏木的求婚以后,他仍然计划了第一百次求婚,但结果当然是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元滢滢以自我为中心,来了京市比起在橡木村时更加放纵自己,尤其是在男女交往上。只是一提起结婚,她就变回了传统的农村人,心里只想着简苏木,对于成磊的示好敬谢不敏。
简苏木是从元欣嘴里听说成磊想撬墙角,她幸灾乐祸,说着天道好轮回,之前简苏木想方设法挖墙脚,现在情形颠倒,被别人惦记老婆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简苏木沉着脸找到成磊,两人没有吵,只是打了一架,都气喘吁吁地躺在地面,嘴角挂了彩。
成磊嘲笑简苏木爱面子,打架光顾着护着脸,结果身上挨了好几下,真是得不偿失。简苏木没有被嘲讽的窘迫,他笑道:“我马上就要结婚了,肯定不能脸上带伤。”
唇角的讽刺顿时僵在脸上,成磊气的咬牙:“当初闹腾最欢的就是你,吵着要我离婚,给滢滢好看。”
简苏木丝毫不内疚:“那是我没见到滢滢,虽然见到以后,我更迫切地想要你们离婚。磊哥,你想开点,滢滢嫁给我,总比嫁给钟志平要好吧。她如果嫁给钟志平,你最讨厌的人,你心里不得憋屈死。可滢滢嫁给了我,我们可是好兄弟,以后你想见滢滢了,可以来我家做客。”
成磊没有被简苏木的甜言蜜语迷惑,他打着简苏木的胸口,没好气道:“你和钟志平,我哪个都不喜欢,除非我自己娶滢滢,才不会憋屈。”
简苏木摸着胸口:“我撬过磊哥一次墙角,你又还回来了,正好。”
成磊白他一眼,没吭声,心想二者能够比较吗。简苏木可是真挖墙脚成功,抱得美人归。可他呢,媳妇没了,新结婚对象还是好兄弟,怎么能开心的起来。
但无论如何不满意,成磊只能接受。
简苏木和元滢滢结婚当天,小饭馆布置的格外喜庆热闹。元家的亲戚朋友都从乡下赶来,看着简苏木一表人才,纷纷感叹,离婚也没那么差劲,没看元滢滢二婚找了头婚,把她宠的不像话。
简苏木没请父亲继母来,简父为此生闷气,简苏木根本没有去哄的意思,甚至特意去了电话,不是安抚,而是警告。简苏木告诉继母,最好看住他爸,不让他出现在结婚现场,否则他不在乎让继母老了老了,变成穷困潦倒,无家可归。
简苏木家人的位置要有人坐,他就请来成家父母。成母一言难尽,她本来对简苏木印象差劲,毕竟儿媳妇被简苏木抢走,她看简苏木怎么都不顺眼。但简苏木对她又很尊敬,一口一个伯母,还让她坐在长辈的位置,成母就不好意思继续生气。成母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变化,突然对成父说道:“我今天才算明白,儿子为什么输了,他比不过小苏聪明啊。”
成父奇怪:“儿子不笨。”
成母懒得和成父解释,父子两个都是榆木脑袋,事到如今还看不清楚,就简苏木会哄人的手段,成磊得学个十年八年还不一定学会。连她原本对简苏木不满,三言两语就被哄好了,何况是元滢滢,她整天被简苏木惯着,能看得上别人才奇怪。
钟志平和成磊坐在一起,轻垂眼睑,说道:“我还以为,依照你的脾气,会抢婚呢。”
成磊看穿了钟志平的算计:“你不用激我。滢滢的性格,我如果敢抢婚,她就能指着我鼻子骂两个小时不喘气。到时候,你再趁虚而入,对着滢滢卖好,当我不知道你什么德性!”
钟志平笑笑,神态自然,他摸出一根香烟,递给成磊。
成磊摇头,他不抽烟。钟志平正要点燃,想了想,还是不抽了。吞云吐雾能缓解他一时的烦恼,但钟志平觉得,他的烦恼太多,抽烟也不会有作用。
元滢滢今天格外美丽迷人,简苏木牢牢拉住她的手,唯恐被哪个胆子大的抢走。成磊嗤笑一声,心想简苏木胆子真小,如果换了他,就大大方方地让大家看,反正是他的媳妇,谁都抢不走。
简苏木回到房间,看见元滢滢软骨头一样躺在床上,四肢摊平。他走过去,拆掉元滢滢编织复杂的发型,又把她搂在怀里,脱掉大红外衣。元滢滢始终眯着眼睛,把身体交给简苏木。她小声喃喃着:“我妈说,你都把我宠坏了。”
简苏木拨开元滢滢腮边的头发,轻轻笑道:“有吗?”
元滢滢睁开眼睛,下巴抵在简苏木的肩膀:“当然有。妈说,小苏如果有了孩子,肯定会把孩子养的娇气,不用自己穿鞋穿衣,随时都抱着孩子走。所以,如果真有了孩子,一定不要交给小苏带,要给爸妈来养,省得被你养废了。”
简苏木吻着元滢滢的脸颊,味道有点甜。
“那小苏可得好好努力,早点让爸妈实现愿望。到时候,爸妈养孩子,小苏我就养滢滢。”
元滢滢轻声哼哼着,怀疑简苏木的本事。她揉着简苏木的耳朵,轻轻吐着气,问他这段时间学的怎么样,可别只会吹牛说大话。
简苏木眼睛发亮,轻啄着元滢滢的鼻尖,决定身体力行来证明,他最近学的很成功。毕竟他看了很多书,还下苦功夫背了下来,绝对能够改变自己在元滢滢心目中青涩莽撞的形象。
夜色逐渐深了,房间里传来元滢滢清脆的笑声,嘲弄着简苏木太笨了。但很快,元滢滢就被堵住了嘴巴,再也不能嘲笑简苏木是个笨东西,看书都学不会。
因为每说一次,简苏木都会记仇,把次数延长一次。
第288章 悍妇(番外)
钟志平站在成家门外,抬手正准备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成母的抱怨声音,说成父心狠,早就知道他疼外甥超过疼儿子,没想到竟然要成磊代替钟志平下乡。
成父尝试和成母解释,成磊和罗家儿子打架,对方紧咬着成磊不放,成磊留在京市反而不妙,不如下乡躲个清净,还能接受再教育,改改他的暴脾气。
这一切钟志平不觉得惊讶,毕竟打架、惹祸、下乡都是他精心算计好。钟志平应该转身就走,当没来过成家。这样下乡的苦差事就轮到成磊身上,而钟志平清白无辜,在所有人眼中他都不清楚这件事情,只需要在事情敲定的时候,露出愧疚感激的神情就足够。
但钟志平心底却冒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叫嚣着让他推开门。钟志平很少有过不理智的举动,但心里的念叨声音过于强烈,他只能照做,抬手敲门。
吵架声停止,过了一会儿,成父才打开房门,见到是钟志平,扯出笑容问道:“天这么晚,你怎么突然来了?”
钟志平忽视成母不满的目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舅舅,刚才我都听到了。不必让成磊替我下乡,这不公平。本来就是因为我父亲他有私心,没道理后果却让成磊受着。”
成母连忙附和,成父摆手,说钟志平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让他不用多想,他有自己的打算。
钟志平直接挑破:“是因为和罗家儿子打架的事情?舅舅别担心,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原来成磊和罗家儿子打架时,正好被大院玩闹的孩子们偷看到,只要他们出面作证,成磊非但不用下乡,罗家还要登门道歉,毕竟是他先嘴里不干净,被打也是自作自受。
成磊下乡的危机解除,没了代替钟志平的理由。成父准备另外想办法,被钟志平劝阻。
“舅舅,我经常在想,为什么有些人父母疼爱,有些人的父母却……现在我想通了,已经对爸他不抱有幻想。下乡是好事情,我乐意去,只是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和爸他们一家有牵扯。”
成父心疼地看着钟志平,心想他一直很懂事,得受了多大委屈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成父重重叹气,拍着钟志平的肩膀,没说话,心底却想着:钟父先是欺负他妹妹,为了保住后生的儿子,让钟志平下乡,他绝对要和钟父好好算这一笔账。
成母对待钟志平的态度变得温和,之前她瞧着钟志平不顺眼,认为他一肚子坏水。但钟志平主动拒绝成磊代他下乡,甚至为成磊惹的祸想办法,足以证明他骨子里还是个好孩子。成母为人不吝啬,精心给钟志平打包好下乡用的东西,又塞了足够多的钱和票。
直到坐上离开京市的火车,钟志平看着分配下乡的地点,扯着唇角。
他自私自利多年,竟然会为了一时冲动,听从心底的声音主动下乡,现在冷静下来,钟志平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着分配名单上即将要去的地方——橡木村,只听名字就知道是穷乡僻壤。
到达橡木村前,钟志平转了几波车,火车,卡车,最后是乡下的牛车。
坐车时间久了,钟志平脸色发白。同行的知青询问他是不是晕车,伸手递过来一个橘子,称可以缓解晕厥感。钟志平摇头拒绝,在搞清楚乡下的情况前,他不和任何人有牵扯。
钟志平的脑袋发晕,身子一晃一栽,几乎快要摔倒。小路上响起清脆的声音,让钟志平恢复清醒。他掀起眼睑,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只见身穿灰色短褂,梳着两根大辫子的农村姑娘正和对面的大娘吵架。大娘嚷嚷着,她儿子儿媳马上就要来,到时候要元滢滢好看。
元滢滢额头冒着薄汗,脸颊通红,一副被欺负狠了的可怜模样。知青们交头接耳,说小姑娘看着可怜,一定是被大娘欺负了。要知道,乡下的老太太最不讲理,既凶又嘴巴毒辣,元滢滢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怎么说得过她。
走的近了,钟志平发现元滢滢长得格外好看,大眼睛翘鼻梁,难怪有男知青会为了只见了第一面的元滢滢出头。钟志平坐在牛车上,看着男知青挡在元滢滢面前,质问大娘为什么欺负人。
大娘气的身子发抖:“我——欺负她?是她抢了我捡到的玉米,还推倒我,我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经得起推一把,现在腰疼腿疼。不行,你得陪我去卫生所看看。”
元滢滢唾她一口:“呸,装什么装!别胡说八道,玉米丢在地里,谁捡到就是谁的。之前你偷我家玉米的时候,说的可好听了。这会儿不会忘记了吧,没关系我都记得,给你学学。你说玉米即使进了我家的篮子,但是没人看没人管,那就是没人要了,你捡回去天经地义。我捡走你篮子里的玉米时,你也不在,看到篮子空了就开始发疯。我好声好气和你解释,你不听,还来硬抢,我只能推你喽。至于去卫生所,你想都别想,听你骂人的声音亮的很,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别想着讹我!”
元滢滢一顿输出,已经颠覆了知青们对元滢滢的幻想。他们本来以为,元滢滢是被凶狠大娘欺负的小可怜,没想到她和大娘是半斤八两,甚至比大娘更凶。
直到大娘的儿子儿媳赶到,元滢滢没有见对方人多势众就服软,把脸凑到对方面前,质问:“人多了不起啊,你要打我?”
男人连连后退,他可知道元滢滢的名声,你敢碰元滢滢一根手指头,她能记你几年,有时间了就搬个小板凳,守在门外骂,让你烦不胜烦,还没有办法。
最后的结果是大娘被家人拉走,他们明显不敢惹元滢滢。而元滢滢高昂着头,提着抢来的玉米往家里走去。
知青们面面相觑,说乡下姑娘就是和城里姑娘不一样。大娘骂人的架势,他看了发怵,元滢滢却接受良好,甚至能从大娘手里抢来玉米,真是不可思议。
钟志平已经完全清醒,他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元滢滢刚才雄赳赳气昂昂离开的画面。
第二次见到元滢滢的时候,她拿起扫把正在打一个男人,钟志平停下脚步,默默看着。男人叫嚣着,自己和元滢滢两情相悦,为什么元滢滢不肯承认,难道是嫌弃他穷。
元滢滢手中的扫把打的准,一下子就拍到男人脸上,留下鲜明的红印。
“你不仅穷,还丑,谁喜欢你!也不照照镜子,家里有了你,过年都不用买猪肉了。听到和你扯上关系,我就觉得像癞蛤虫莫趴在脚面上,真是恶心死了。”
男人脸色青青红红,周围有起哄的,说人不可貌相,男人长得不好看,但找丈夫不能只看脸,要找老实能干的。元滢滢瞪了那人一眼,拉着她的手推到男人怀里。妇女尖叫着躲开,质问元滢滢在干什么。
“我看你挺喜欢他的,成全你们。看你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是觉得他配不上你吗。哦,他连你都配不上,更配不上我了。”
“你——”
“我什么我,你再多说一句,不止是你,谁再说我和他配,我就把你们家的媳妇孩子都扔他怀里,成全你们相中他,想他做女婿的心啊。”
橡木村的人都了解元滢滢,她是说得出做得到,一时间没人敢起哄,甚至埋怨起刚才挑事的妇女:“你说你,没事招惹她干什么,真是活该!”
元滢滢一转身,大辫子嚣张地晃动着。她路过钟志平身边时停下脚步,她早就注意到,钟志平一直盯着她看,眼睛都不眨。元滢滢瞪着他,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架势:“看什么,你也想吃天鹅肉,当心吃不到还被扎出满嘴血!”
钟志平不理会旁边人使的眼色,淡淡笑道:“我不怕。”
元滢滢神情微愣,没有理会钟志平,转身走了。
元滢滢给家里人送饭的时候,看到一群知青,动作笨手笨脚,惹人发笑。元滢滢心想,怎么会有人比她还不会干农活,可得好好瞧瞧。元滢滢选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知青,站在附近看他干活。她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轻轻嗑着。
知青抬头,元滢滢发现他很眼熟。她一拍脑袋,想起这就是那个说不怕她扎嘴的知青。
元滢滢毫不留情地嘲讽钟志平,说他人长得干净利落,能说大话,可农活干的不怎么地。钟志平扶着头顶的草帽,大家都是农夫打扮,草帽手套,被大太阳晒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可钟志平却像落在鸡窝里的白鹤一样突出,清爽干净,眼睛明亮。
他微微低头,承认自己确实没干过农活,如果元滢滢好心,可以教他。
元滢滢诧异,指着自己问:“让我教你?”
钟志平点头:“不白教,我可以给你——”
钟志平原本想说给钱给票,这样元滢滢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但话到嘴边,钟志平突然改变想法,他继续说道:“我带来的有进口糖果和饼干,你如果愿意教我干活,我就送给你。”
进口糖果、饼干……
想想就好吃,元滢滢连忙点头同意。她其实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种田新手,但在钟志平面前装作什么都懂的模样。有些时候,元滢滢甚至是瞎指挥,钟志平发现了却没有指出来,只是默默调整。忙活了一下午,元滢滢只动嘴皮子,却觉得累极了。钟志平和元滢滢约了晚上见,但他只拿来了饼干。元滢滢当场吃了一块,到嘴里就酥成渣了。她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忙问糖果在哪里。
钟志平轻声说道:“那是下一次的交换。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带来的还有其他好吃的……”
元滢滢果然动心,经常往地里跑。两个人凑在一块,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很快,村里就传出来,元滢滢和下乡知青在搞对象。知青们欲言又止,钟志平很会做人,因此他和知青、村民关系都很和谐。钟志平虽然来的晚,但他经常帮村民的忙,是最受欢迎的一个知青。因为钟志平的缘故,村民对知青们没那么排斥,分粮食分肉的时候,难得有了好脸色,不会全分给他们最差劲的。知青觉得,钟志平以后能干大事,不说娶大官闺女,最起码要娶一个城里人。元滢滢固然长得漂亮,但拿不出手,以后帮不了钟志平。
钟志平神情疏远:“你说错了。滢滢帮了我很多忙,不是她,我还在闷头干活,不知道很多下田的小技巧。我们之间不是传闻所说的,只是我不同意你的看法,现在大家都是平等的,农村城市只是地区不同,本质没有区别。一个男人如果需要体面的媳妇才能保住工作,那我瞧不起这样没用的男人,也不会选择去做这种男人。”
钟志平说的义正言辞,直将男知青说的羞愧红了脸。
钟志平的一番话传了出去,知青们觉得自己果然比不上他的觉悟高,在元滢滢来知青点的时候,再不私下里偷偷嘀咕,反而热情招待她。
元滢滢啃着女知青塞到她手里的梨子,奇怪她们的态度怎么变了。
钟志平当作没发现,只是问她:“你喜欢之前,还是现在?”
元滢滢斩钉截铁:“当然是现在。”
她又没有特殊癖好,喜欢被人冷冰冰地盯着。
钟志平让她不要多想,既然喜欢现在,坦然接受就好。
元滢滢点头。
元滢滢和钟志平接触的时间久了,才发现对方有很多优点,冷静沉稳,会写漂亮字,能吹口琴。
就比如现在,元滢滢坐在桥头,钟志平站在旁边,悠扬悦耳的口琴声音缓缓飘出。桥头是一块大石头砌成的狮子头形状,元滢滢坐在上头,直接对着水面,两只脚轻轻晃动。钟志平看着皱眉,担心元滢滢会掉下水。元滢滢笑他多想,故意晃的更重,让钟志平看看,一点都没事儿。
吹完口琴,元滢滢顺手接了过来,她奇怪口琴是怎么吹出好听的音乐。钟志平站在她身后,指着口琴上不同的位置,说吹的地方不同声音也不一样,连接起来就成了一首音乐。
元滢滢跃跃欲试,将嘴唇贴在口琴。钟志平眼神微暗,这口琴他刚才吹过,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元滢滢没有擦就去碰……
钟志平胡思乱想着,元滢滢已经开始乱吹起来。她吹的不成调子,眼尾轻轻上挑,看着格外开心。
双腿一晃,身子朝着水面滑去,钟志平连忙跑过去,把元滢滢抱在怀里,免得她掉下水。元滢滢轻拍着胸口,庆幸道:“还好,口琴没掉下去。”
钟志平无奈:“口琴不重要。”
元滢滢瞪他:“口琴当然重要,县城供销社卖的都没有,是你从京市拿来的。它不重要,什么重要?”
钟志平目光沉沉:“你。你可比口琴重要多了。”
被钟志平英俊的面孔看着,元滢滢的心口砰砰直跳。她不看钟志平的眼睛,指使着要他把自己抱起来。元滢滢刚站稳,就忙不迭跑掉了,连口琴都忘记还给钟志平。
第二天,元滢滢质问钟志平昨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想通了,城里人就会花言巧语,肯定是随口一说哄她玩的。如果钟志平承认确实如此,她以后……就只教钟志平种地,毕竟她挺喜欢钟志平捎回来的点心,但是——她绝对不和他多说一句话。
钟志平走近:“村里最近有传言,说我和你在谈对象。我解释了,说我们没有在谈。可是滢滢,解释太多好麻烦,我们能不能坐实流言?我真的、迫切地想当你的对象。”
元滢滢微张开嘴巴,看钟志平神色认真,不是在开玩笑,就勉强点头同意了。
“说的还挺可怜的,哼,行吧。”
钟志平朝着元滢滢伸出手:“向我正式的对象重新介绍一下,我是钟志平,家住京市……”
元滢滢握住他温热的手心。
两人正式交往以后,从不避讳外人。吃过晚饭,橡木村的小道上常有钟志平和元滢滢牵着手,慢慢走动的身影。有村民调侃问着两人的关系,钟志平大方承认,他正在和元滢滢谈恋爱。元滢滢看着他,抿唇微笑。
钟志平落落大方的表现让橡木村的村民对他的印象更好,连带着知青和村民的关系不再僵化,逐渐回温。
元滢滢最喜欢依偎在钟志平肩膀,听他吹一曲口琴,有华国的,外国的,元滢滢分不清楚,只觉得每首都舒缓好听。钟志平见元滢滢喜欢口琴,有意教她。一开始是规规矩矩教口琴,后来突然就抱紧,两张嘴唇贴在一块,胡乱地吻着。
亲上元滢滢嘴唇的一瞬间,钟志平的心觉得很踏实,他猛然意识到,为什么当初会主动选择下乡。钟志平庆幸他听从了内心的想法,来到了橡木村。
慢慢地,钟志平知道,元滢滢在乡下没上过音乐课,更别提摸过钢琴等等音乐设备,她最多摘下一片树叶,抵在嘴唇前面轻轻吹着。
得知前因后果的钟志平收住了脸上的笑容,他把元滢滢抱在怀里,心抽抽地疼着。
“没关系,等我们到了京市,我带你去弹钢琴,吹笛子,打鼓,你想学什么,我们就学什么。”
元滢滢对钟志平嘴里的京市很好奇,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只在橡木村、县里和姥姥家来回转悠。她好奇钟志平所说的京市是什么样子,就催促着他赶紧回城。
回城哪有那么容易,没看有的知青待在橡木村十几年,都已经断绝了回城的心思。但元滢滢一催,钟志平就忙着想办法。他联系了京市熟悉的人,当然包括舅舅成父,打听着回城的门路。听说知青返城的政策快要下来,但钟志平明白指标都有定额,而且他想要更快一点。钟志平想着办法,他稿子写的好,帮朋友写的讲话稿被领导看中。朋友替钟志平说好话,说他是个人才,笔杆子使得好,领导就点名开口,希望钟志平能来帮忙。
距离元滢滢要求回城,只过了两个月。当钟志平把回城的消息告诉元滢滢时,她还以为钟志平是在撒谎。在确定消息千真万确后,元滢滢先是高兴,冷静下来就沉着脸,故意说道:“恭喜你啊,可以回京市了。”
钟志平揽着她的肩膀,觉得好笑:“你不陪我一起回去?”
“我?不行的。我算你什么人,能陪着你回家。”
钟志平换上郑重的神色:“滢滢说的对,知青回城只能带着家属一起。所以,你愿意提拔我的身份,让我从对象变成你的家属吗?”
元滢滢眨眨眼睛:“好啊你,一句话就想骗我嫁给你,真是太精明了!”
元滢滢觉得吃亏,非要钟志平许诺各种好处,才肯点头同意。
钟志平带着元滢滢去京市,村民们既感到意外,却有隐约觉得就该这样。在村民眼中,钟志平是难得的好知青,虽然手脚笨拙,但愿意干活,对待村民也温声和气,小孩子问他课本上的问题,钟志平都耐心回答。如果钟志平做出抛弃元滢滢的事情,大家伙儿才会觉得难以置信,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来到京市,钟志平带着元滢滢见了舅舅舅妈,舅妈看起来不是很满意元滢滢。她听说钟志平和元滢滢是下乡时谈上的,看着元滢滢的目光带着挑剔——乡下姑娘没多少文化,举手投足也有点野蛮。但毕竟钟志平不是她亲儿子,她没有多说话。
成磊不在家,成父说表兄弟两个可以下次见面。钟志平表面点头,心里却在想,他新分配的房子距离成家很远,应该不会常来。即使来,只会是钟志平一个人,毕竟他看出元滢滢在成家很不自在。
所以,成磊是见不到他的表嫂了。
钟志平担心元滢滢会被成母的态度弄得委屈,便问她觉得怎么样。元滢滢诧异地问道:“什么怎么样?”
“我看你闷闷不乐,难道不是因为——”
因为成母不满意她,而且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元滢滢哦了一声:“你舅舅家里好多花草,我们家就光秃秃的,难看死了。我不高兴,钟志平,你一会儿立刻、马上去买花,一定要把我们家打扮的漂漂亮亮,比你舅舅家还好看!”
听到“我们家”几个字,钟志平就觉得心软成一滩水。他吻着元滢滢的额头,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
“遵命!”
第289章 悍妇(番外二)
烈日,长街。
一众身穿灰褂黑裤的男人整齐站好,等候各府上的管家挑选仆役。
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黝黑的脸,在看到成磊时微微停顿。人牙子问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可曾念过书。
成磊如实回答,祖祖辈辈是农户出身,只认识几个大字,跟着村里的先生学过两年,因为出不起束脩,就没有继续读下去。
人牙子点头,虽然是选仆人,也要长得周正干净。其余人模样歪瓜裂枣,唯有成磊特殊,人白净,不像其他男人黑的像刚从炭火里扒出来一样。他声音不憨不粗,和私塾先生念书是一个腔调。
人牙子把成磊同其他人调换了站位,摆在突出的位置,方便来挑选仆人的管家一眼就能看到他。
长街对面是一家客栈,共三层,有几位身段曼妙,正值妙龄的富家小姐正低头打量一众男人。
他们站的笔直,眼神却在向上方飘去,嘴里议论着被哪家小姐选去最好。
张家富贵,得脸的奴才宛如主子,整天吃香喝辣,李家小姐性情温婉,待下人最是和善。只是提起元小姐,大家伙都齐齐摇头,担心被元小姐挑选了去。因为这位元小姐,和斯文有礼沾不上边,锱铢必较,爱欺负人,对奴才更是随意发火。城中的人都知道她的坏名声,如果被她选中,以后可有吃不完的苦头。
成磊目视前方,这些话却源源不断地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众小姐其乐融融,但元滢滢一出现,热闹声顿时停止。李小姐怯生生地说着,元滢滢可有看中的奴才,提前说出,免得抢了她心头所好。这话张小姐听了并不满意,只要奴才的卖身契没有交付,都可以变更主家,凭什么元滢滢看中哪个,她们就要眼巴巴地奉上,不能争抢,难道她们比元滢滢低上一等吗。
李小姐看着张小姐,又看看元滢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道该说什么缓和气氛。
元滢滢冷笑一声:“不用你让。说的好像你争,就可以争得过我。”
“你——”
激起了张小姐的怒火,元滢滢施施然走下楼梯。她毫不掩饰心中的嫌弃,想着这些男人不是眼睛太小,就是皮肤太黑、嘴巴过大,如此货色也能拿出来让她挑选,人牙子的眼光真是一年比一年差劲。
直到看见成磊,元滢滢稍微缓和脸色,心想这个还可以。她伸出手指,指向成磊:“我就要他了——”
张小姐做了拦路虎,忙抢着说道:“这个不错,送去我府上当马奴吧。”
人牙子犯了难,张家富裕,肯定愿意出更高的卖身钱。如果和张小姐抢夺奴才的不是元滢滢,人牙子当然会把成磊给了张小姐。可偏偏,元滢滢也看中了成磊,人牙子当然不能简单地用价高者得的办法。他可很是清楚元滢滢的秉性,今天这件事如果处理的不合适,不让元滢滢满意,他以后就别想在橡木城混下去。
张小姐瞪了人牙子一眼,心想没用的东西,堂堂大男人竟然害怕元滢滢一个娇小姐,真是丢人现眼。
张小姐轻咳两声,提出解决办法:“滢滢妹妹,不如这样好吧。我和你都看中了这奴才,至于他想要跟谁,不如让他自己做决定。事先说好,无论他选择哪一个,另外一个都不能发火生气,你看如何?”
由成磊来做选择,听起来格外公正,但张小姐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她明知元滢滢的名声差劲,稍微有脑子的男人,都不会选择元滢滢。到时候,元滢滢被奴才嫌弃的消息传开,她可就丢了大人。
成磊抬眼,终于见到了众人口中敬而远之的“元小姐”长得究竟是什么模样。螓首蛾眉,亭亭玉立,像画中的人一样好看。只是,元滢滢和画里人有区别,她不笑,脸色发沉。
元滢滢扯着成磊的手臂,往自己身后带。她吩咐着随从带成磊回去,把卖身钱给了人牙子,动作迅速毫不迟疑。
元滢滢冲着张小姐说道:“你想的主意不错,可是我不同意。我看中的人,只能是我的,别费心思想抢走,你不配。”
张小姐气得险些站不住,但她自诩是大家闺秀,不能和元滢滢一样,讨厌谁就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不留情面。
人牙子连忙把成磊送走,冲着扬长而去的元滢滢点头弯腰。
元滢滢坐在靠椅中,眼睛一转:“她算个什么东西,还要和我抢,也不看看配不配?”
丫鬟小厮一阵吹捧,直将元滢滢捧到天上,把张小姐踩到泥土里。她们做的熟稔自然,显然已经做过了无数次。成磊看着,只觉得眼前发黑,心中开始打起鼓:自己究竟找了一个什么主子。
丫鬟指着成磊:“小姐,他怎么办?”
元滢滢想了想,家里不缺马奴,门房、打扫的人也足够,一时半会儿竟没有成磊的去处。她随口说道:“把他洗干净,留在我身边伺候。”
“是。”
成磊经过一番收拾,穿上白袍,更衬得面容儒雅。元滢滢觉得,他可比那些所谓风流倜傥的贵公子要好看多了。元滢滢让成磊贴身伺候,一会儿安排他剥葡萄,一会儿让他捏腿按脚。
成磊憋屈地坐在小马扎上,两只宽大的手捏着元滢滢的细腿。他干惯了农活,下手力气太重,惹得元滢滢哎呦叫唤着,脚胡乱蹬着,就踩到了成磊的脸上。
成磊顿时黑脸,元滢滢本来心虚,看他那副样子,又来了底气:“你是在瞪眼睛吗?要记得,我是你的主子,别说踩你脸,即使,即使我让你舔干净脚上的水,你都得乖乖听话,听清楚了吗?”
成磊没说话,他握住元滢滢的脚踝,张开嘴,把圆润小巧的脚趾含在嘴里。
好软。
元滢滢却觉得很痒,很奇怪。
她慌乱地收回脚,指责成磊以下犯上。
成磊摇头,说自己没有。
“是小姐让我舔的,我是奴才,奴才要听小姐的话。”
元滢滢被他绕了进去,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发脾气,让成磊滚出去,把府上所有水缸灌满水才能够睡觉。
丫鬟给元滢滢倒来茶水,小声提醒:“小姐,府上共有三十六口水缸,平常要七个人才能挑满。”
元滢滢气得哼哼:“我偏要他一个人挑水,谁让他敢……敢碰我,还拿我的话来堵我,这是对他的惩罚!”
这之后,元滢滢忙着荡秋千,捉蝴蝶,完全把成磊抛之脑后。她玩的太累,连晚饭都没吃就沉沉睡去。半夜醒来,元滢滢肚子直叫,她没有叫醒丫鬟,唯恐被嘲笑嘴馋,就独自去厨房找吃的。元滢滢翻出来一盘子炒鸡蛋,旁边放着两个大馒头。她虽然嫌弃饭菜简陋,但勉强算热乎,就慢慢吃了起来。
听见哗哗水声,元滢滢循着声音走了出去,她看到成磊褪下外衣,上身赤露,只穿一条里裤,在院子里冲凉。水珠顺着成磊的头顶滑落,他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散发出悠悠光辉。元滢滢看着他紧实有力的肌肉,心想难怪他捏腿的力气那么重,硬邦邦的。
元滢滢窥伺的目光太过直接,很快就引起了成磊的注意力。他转身回头,正把元滢滢抓个正着。
元滢滢手中还抓着大馒头,在成磊灼灼目光注视下,忍不住后退几步。
直到脸颊贴近成磊的胸膛,元滢滢索性一咬牙一跺脚,理直气壮道:“对,我就是偷看你洗澡了,你要怎么着我!成磊,我可是你的主子,你浑身上下哪一处不是我的,我想看就看,我还能摸呢!”
说着,元滢滢就动手摸了一把,滑不溜秋还挺软乎。
成磊脸色僵硬,半天才说:“是,小姐想看就看,想摸就摸。只是,鸡蛋和馒头是我做给自己吃的,小姐能不能给我留点,别都吃光。”
元滢滢闹了大红脸,猛然想通,为什么厨房会有热气腾腾刚炒好的鸡蛋。
也就是说,她不仅偷看了成磊洗澡,还嘴馋吃了成磊的晚饭。
真是丢死人了……
元滢滢把馒头扔到成磊怀里,慌忙跑掉。
成磊顺着元滢滢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这位恶名远扬的元小姐,看起来不像传闻一样嚣张跋扈。
但元滢滢很快就颠覆了成磊的认知,她又想出来新法子折腾成磊。性情温婉的李小姐成了亲,一提起夫君就脸颊红红。元滢滢问她成亲以后日子如何,李小姐含含糊糊说不清楚,被逼急了才矜持点头。
“若是滢滢妹妹成了婚,就该明白夫君的好处。这男女相合,夫妻敦伦,自有一番乐趣。”
元滢滢看不惯李小姐那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心想不就是夫妻敦伦吗,待她尝过了,定然要在李小姐在含羞带怯时说上一句“不过尔尔”,用来嘲讽她。
只是元滢滢的年纪虽然够了,但还没有说亲,并没有未婚夫供她来尝试,她只能把主意打到府上奴才们身上。挑来捡去,只有成磊最合适,他俊俏,听话,有一把子力气。
元滢滢把成磊推倒在床榻,说出选择他的理由时,成磊终于明白传闻是怎么来的,元滢滢身为大小姐,实在太胡闹了。
成磊试图劝阻元滢滢,他抓住元滢滢作乱的手腕,语重心长道:“不要,小姐,你会后悔的。这种事情应该是夫妻之间才可以,若是你和奴才试这个,以后让你未来的夫君知晓,肯定会轻视你……”
元滢滢并没有被吓住,她咬着成磊的喉结。平常看成磊说话时,喉结一滚一动的模样,元滢滢早就想这样做了,如今正好亲个痛快。
她无所谓道:“他不敢!”
元滢滢虽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谁。但无论是谁,元滢滢都不会让他有质问指责自己的机会。
成磊额头沁汗,元滢滢故意软化了语气,在他耳边低声说话,让成磊心乱如麻,顿时把所有的顾虑忘的干净。他掐着元滢滢的腰肢,一边一边隐忍地唤着“小姐”。
叫到最后,元滢滢听见小姐两个字,心中直发慌。
有一就有二,元滢滢每次都说“这是最后一次,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就再不胡闹了”,可成磊明白,那些只是元滢滢的借口。等到下一次,她又是会把成磊叫到闺房,用那双含水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成磊很清楚,如果两人的关系被发现,他一定会被冠上引诱大小姐的罪行被狠狠惩戒,打上一顿扔出府去。成磊一开始进元家,是为了养活家里,求以后的衣食温饱,可如今,他像是在绳索上行走,稍有不慎,就要跌落万丈深渊。
但成磊已经没有办法抽身,他清楚元滢滢的恶劣,肆意妄为,但却始终说不出拒绝的话,每一次都使尽浑身力气让她尽兴。
成磊想,他应该是爱慕上大小姐了。
这可不是一桩好事情。
他是奴才,元滢滢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两个人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但元滢滢的眼睛美丽的像幽深的潭水,让成磊忍不住沉溺其中,生出幻想。他终于在搂着元滢滢,轻吻她湿润的发丝时,问出了那一句。
“小姐,哪一日你我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是日出于西方,还是水滴石穿之时?”
元滢滢忽然坐起来,她脸上的红红晕没消,用轻蔑的眼神注视着成磊,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张小姐,李小姐他们嫁的都是大富大贵之家。我嘛,要求并不高,只要嫁给状元郎就够了。”
成磊的心沉了下去,他虽然不是目不识丁,但绝非才华出众到可以做状元郎。元滢滢的话给了成磊狠狠一巴掌,让他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意识到两人的差距。
成磊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榻,看着元滢滢起身、梳妆,身姿袅袅地离开。
从此之后,元滢滢再没有找过成磊。路过成磊身旁时,她甚至没有停顿,分给过成磊一个眼神。元滢滢是爱胡闹,但当她意识到成磊动了别样的心思,就知道是该远离他了。
成磊做事矜矜业业,却被寻了错处,痛打一顿,扔到府外。
卖身契被砸到成磊脸上,奴才们笑他痴心妄想,竟然敢招惹大小姐,留他一命已经是大小姐仁慈。
成磊捏着卖身契,要见元滢滢最后一面。
元滢滢不肯见他。任凭成磊在倾盆大雨中跪了一夜,直到昏厥,元滢滢都没有现身。
脸色发白的成磊是被路人救醒,他撕碎了卖身契,离开了元家。
元滢滢嫁人格外挑剔,势必要找比张小姐李小姐都好的夫君,婚事为此耽搁了两三年。
张小姐私下里讽刺她好高骛远,别最后挑花了眼睛,嫁不出去。但没想到,元滢滢还真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方是新科状元郎,对元滢滢一往情深,元家要求的种种苛刻条件他都应下,只要求一点,尽快成亲。
隔着屏风,元滢滢看了状元郎一面,他身姿挺拔,相貌英俊。元滢滢很是满意,丫鬟欲言又止,说状元郎看起来好生眼熟。
元滢滢不以为然:“他故乡就在橡木城,你见过他不稀奇。”
丫鬟又道:“小姐不是喜欢温文尔雅的文状元,可他却是武状元,二者相差甚远……”
元滢滢摆手,让她别再说下去。近几年的文状元都是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元滢滢怎么肯嫁。而且,她并非是喜欢文采斐然之人,而是喜欢能让自己风光的状元郎名号。
夫君是状元郎,那她理所应当就是状元郎夫人。
元滢滢欢天喜地嫁了过去,来送贺礼的张小姐却笑着说道:“恭喜滢滢妹妹,得了好夫君,以后可要好自为之。”
元滢滢满头雾水,但不耽误她反击回去:“张小姐不是有病在身,听说快要病死了。我还不信,如今听你声如洪钟,想来是回光返照,可得好好珍惜余下的时光了。”
张小姐气的甩袖离开。
喜帕被掀开,元滢滢对着夫君羞涩微笑:“夫君。”
成磊似笑非笑:“大小姐,好久不见,你越发美艳了。”
过去成磊不敢碰元滢滢的脸颊,他只能趁着亲吻的时候,用嘴唇蹭过元滢滢的肌肤。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元滢滢的夫君,可以光明正大地摸她碰她。
元滢滢哑然:“成磊,你是武状元?”
“小姐当日说过,若是想娶你,非得成为状元郎不可。我履行承诺,小姐果真说话算话,嫁给我做妻子了。”
成磊期待从元滢滢脸上看到恐惧、害怕,甚至求饶的表情。但元滢滢张开嘴巴,半天才说道:“你还算有出息。我脖子好酸,给我捏捏。”
成磊冷笑:“我可不再是你的奴才,不必再听你的话。”
元滢滢眼睛一眨,胸脯起伏:“好啊,成磊,你不听我的话是吧!你成了状元郎,如今了不起了,就记不住当初舔我脚趾头,含我……”
成磊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这些孟浪的话,倘若被其他人听见,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元滢滢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当初对成磊有多么过分。她喋喋不休地指责着成磊变了,如果成磊不愿意听话,他们就和离。
成磊强忍怒气:“我们才刚成亲,你就想和离?”
“那又怎么了,我不要不听话的夫君,除非你……”
成磊的报复计划还没实施,只能先安抚住元滢滢。
“我听话。”
时隔数日,成磊再沾元滢滢的身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太过放纵。过去两人偷欢,成磊时常要压抑自己,避免被人听到。想起现在他的身份,成磊毫无负担地发出声音,被元滢滢嫌弃:“小声一点,你不嫌丢人?”
成磊摇头,他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他和自己的老婆欢快,光明正大,不需要遮掩。
回门当天,成磊本想让元滢滢单独回去,以报复当初被冤枉出府之仇。但他看着打扮的光彩夺目的元滢滢,顿时改了主意。成磊心想,如果他不陪同,元滢滢万一找了其他男人,到时候丢人的还是自己。
张小姐故意在回门当天登元家府门拜访,为的是看元滢滢笑话。没想到笑话没看成,被元滢滢和成磊联合起来数落一顿,闹得没脸。
成磊一退再退,始终没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
“你快把孩子抱走,他哭的好烦!”
“来了。”
成磊应了一声,进屋把刚满月的儿子哄好。他转过身,看见睡的香甜的元滢滢,把被子盖好,恨恨地想道:等到明天,一定要实施复仇计划。
“成磊……”
元滢滢梦中呢喃了一声。
成磊连忙抓紧她的手:“我在这呢,别害怕。”
第290章
微风吹动,粉色缎面绣着金羽凤凰的帕子轻飘飘地从主人身上滑落,顺着风的方向,缓缓落在湖水正中央。
朝华帝姬是在要取帕子擦拭额头汗珠时才发现帕子已丢,她左右张望,很快就在平静无波的湖面发现了手帕。区区一条手帕,备受帝王宠爱的朝华帝姬原本是不会看在眼中,只是这条帕子意义非凡,得之不易。它是用附属国进贡的月影纱制成,月影纱轻薄如同蝉翼,在日光照耀下会浮现斑斓颜色。一匹月影纱只得了一十二只手帕,被帝王分别赏赐给皇后、受宠妃嫔,而子女之中,唯有朝华帝姬和宣阳帝姬得了。
换而言之,手帕不仅仅是手帕,还是朝华帝姬受宠的象征。如今它掉进水中,朝华帝姬自然心急如焚。
她本就是不甘于深宫寂寞,偷跑出宫玩耍,这会儿身上非帝姬装扮,而是一身普通民女衣服。但朝华帝姬明显一时情急,忘记遮掩身份,指着湖面嚷道:“快去把帕子捡回来,不然回了宫你们都得受罚!”
跟随朝华帝姬的太监宫女闻言,一个个皱紧眉头,想着如何捞回帕子,免得回宫挨廷杖。
有通水性的太监撸起袖子,正欲下湖,可双腿刚刚没入水中,便立刻收回。因为此时正是朔冬时节,湖水冰冷刺骨,人若是贸然跳下水中,恐怕帕子还没捞上来,人就因为耐不住寒冷而丢掉性命。
朝华帝姬看不惯太监们畏畏缩缩的模样,催促着要他们赶紧下水,身旁忽然响起一道清越声音。
“姑娘莫急,不必下水也能取回帕子。”
朝华帝姬心情烦闷,正要把胸中怒火发泄到来人身上,心想他们多人都想不出法子,这人轻巧说着有办法,定然是在说大话。可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朝华帝姬目光一怔,下意识地整理着鬓边发丝,姿态也变得扭捏。
男子剑眉星目,身姿斐然,谈吐之间宛如清风拂面,令人不禁放松心神。朝华帝姬看他行走之间风度翩翩,并无急躁神色,而是寻找着可用的趁手工具。他看到了街边货郎摆放的担子——一只扁担挑起两只竹编箱子。男子走上前去,借来了扁担,他将扁担插入水中,和帕子尚且有段距离。
男子拨弄扁担,水面轻轻晃动,帕子随之转动,晃悠悠地靠近桥边。直至到了伸手就能捞起来的距离,男子才将扁担还给货郎,又给了他一份银钱,用作使用扁担的报酬。
太监宫女见状,忙将功赎罪,把湿漉漉的帕子拧干,展平呈到朝华帝姬面前。
朝华帝姬不去接帕子,眼睛盯着男子看,她温声道谢:“有劳公子,不知道你是哪家儿郎,也好我改日登门道谢。”
齐云深神色微怔,而后缓缓笑开。在他眼中,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至于到了需要旁人登门道谢的地步。齐云深摆手,不欲多说,转身离开。
朝华帝姬连忙追上,可齐云深走得匆忙,她未曾追赶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仆人给齐云深披上斗篷,领着他离开。
帕子被洗干净,熏染了香粉,放在床榻旁的翡翠托盘中。粉绿相衬,煞是好看。朝华帝姬慵懒地以手支腮,她虽然身子回了宫中,但一颗芳心还留在外面,都牵挂在齐云深身上。
朝华帝姬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齐云深的眉眼笑容。她见过的模样俊美男子繁多,却从未有人像齐云深一般,只是交谈寥寥数语,便觉得如沐春风,让人难以忘怀。
朝华帝姬是何人,当今帝王最为宠爱的女儿,她想要的宝贝,痴缠卖乖也要得到手中,而她惦记的人自然也是如此。
朝华帝姬招来太监,打听齐云深的家世身份。他原是右仆射之子,在城中颇有美名,因长相俊美,却身体常年疾病缠身,被众人戏称为“病卫玠”。
“齐夫人有孕时,后宅纷争不断,她吃了几次算计,对胎儿有损的药不慎喝了几碗。齐公子命大福泽深厚,有幸活了下来,但身子一直不好,府上常年煎着药,为他温养身体。”
朝华帝姬了然,难怪,她靠近齐云深时,嗅到一股淡淡香气。回宫之后,她翻遍香料,都没有找到相同的气味,原来是药香混合在一起,凑成了齐云深身上的味道。
齐云深足智多谋,风度翩翩,却身子虚弱,没有让朝华帝姬减了兴致,反而添了一分怜爱,主动说道:“还有哪里,能比宫中的珍奇草药更多。倘若有机会,我定然要送一些给齐公子,以谢他捡帕子……”
朝华帝姬的心思几乎昭然如揭,她是对齐云深一见倾心,想要招他做驸马。太监原本犹豫,是否应该把打听得来的其他消息告诉朝华帝姬,此刻听她有所意动,不敢再耽搁,唯恐因为自己遮遮掩掩,让朝华帝姬越陷越深,最终不知道内情而丢了面子。
“帝姬仁善,想来齐公子和他的未婚妻知道后,定然会对帝姬百般感激。”
朝华帝姬蓦然冷了脸色:“未婚妻?”
“是,齐公子有一未婚妻,两人青梅竹马共同长大,感情甚笃,只等过了冬至便成亲。”
朝华帝姬的脸色已经黑沉的不成样子,太监不敢继续说下去,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前因后果,他丝毫没有隐瞒地告诉朝华帝姬。倘若朝华帝姬忽视对方已有婚约,仍旧痴缠齐云深,被对方嫌恶,和他并无干系了。
齐云深有婚约,而且对女方很是满意,朝华帝姬当然心中不快。但她没有长叹一声,感慨恨不相逢未嫁时,而后把齐云深抛之脑后。
不过是未婚妻罢了,即使齐云深有妻有子,也能和离,何况两人还尚且未曾成亲。
朝华帝姬试着去求帝王,只要帝王开口,任凭齐云深的婚约对象是哪家名门闺秀,都要轻易作废。
帝王疼惜女儿,得知朝华帝姬自己看中了驸马郎,好生调侃她一番。但听闻齐云深已有婚约在身,顿时冷了脸色。
“不妥。朝华,天下好男儿千千万,你何必执着于一个有婚约的男子?”
朝华帝姬如果什么人都可以嫁,何至于等到今日。帝王不允,她就把自己锁在宫殿中发闷气,整日不出门,并不往帝王处请安。帝王长久不见朝华帝姬,得知她在耍小性子,无奈摇头,最终松口,只要齐云深将婚约之事解决好,他愿意赐婚。
朝华帝姬大喜,当即叩谢皇恩。
帝王提醒道:“他需得无婚约在身,才能迎娶你。”
“朝华明白。”
朝华帝姬兴致勃勃,本以为此事轻而易举,她自负美貌,又有帝姬的身份加持,世间哪个男儿不对她趋之若鹜。可偏偏有一两个不识趣的,齐云深就是其中一个,他得知了朝华帝姬的身份,礼貌行礼。在清楚朝华帝姬的来意后,断然开口拒绝,直言他和青梅感情深厚,虽未成亲,但他已经把青梅当作未来相濡以沫的妻子,定然不会为了攀附权贵,背信弃义。
朝华帝姬质问他:“她难道有我美貌?”
齐云深退后一步,和她拉开距离:“男女情分,并非能够简单地以美丑衡量。帝姬美貌,自然有同等俊俏的郎君来衬,望帝姬另择夫婿,云深不配。”
是否有比齐云深俊朗的男子存在,朝华帝姬不知,但她清楚,她如今只想要嫁给一人,便是齐云深。朝华帝姬顺风顺水了十几年,本以为悔婚是一桩格外容易之事,不曾想却被齐云深绝情拒绝。
朝华帝姬茶饭不思,惹得帝王来看望数次。他身为帝王,自然不能主动棒打鸳鸯。为了女儿他便允诺,倘若谁能令朝华帝姬展颜,赏赐万两。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很快,便有小太监求见朝华帝姬,说道帝姬单纯,不知道这世间的弯弯绕绕。若是想要吃到强扭的瓜,必得动一番脑筋。朝华帝姬坐直身子,让他仔细说来。
“齐公子何等风度,怎么轻易退婚。如果帝姬一开口,齐公子就满口答应,一副为荣华富贵折腰的谄媚姿态,想必帝姬看罢,就会没了兴趣。”
朝华帝姬点头,她就是欢喜齐云深的风骨,和别人截然不同。
“帝姬想要得偿所愿,婚约是肯定要毁掉的。既然齐公子不愿意主动,那就让他被迫无奈退婚。倘若女方看到,齐公子和其他女子拉拉扯扯,关系亲近,即使她愿意为了情义委曲求全,家族其他女子也会不允,到时,她便只能选择退婚。”
朝华帝姬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引诱齐云深,被众人发现我们二人的关系,让他不得不退亲?”
小太监摇头:“帝姬想差了。你金尊玉贵,怎么能在这些腌臜手段露面。帝姬可听闻过,皇宫特意养了一群宫女,名为试婚宫女?”
朝华帝姬点头:“有所耳闻。”
本朝曾经出过,帝姬出嫁多年未有子嗣,服药调养,最终才发现是驸马不中用,从未成过事。驸马欺瞒帝姬无知,竟在圆房时以银针相刺,骗帝姬已经成了事。成婚十载,帝姬俨然不知自己还是清白身子。东窗事发时,朝野哗然,帝姬不堪旁人指指点点,自缢而亡。后为了避免类似之事发生,便从宫女里选出几人,平日里照旧做活,只是多学一样男女之乐,待帝姬出嫁前,替帝姬试验一番驸马是否无恙。此等规矩已经延续几十年,可朝华帝姬只要想到,有其他女子会先她一步触碰齐云深,便觉得喉咙发堵,厌极了试婚宫女。
小太监继续进献良策,他称可以让试婚宫女代劳,可谓一石二鸟之策。依照齐云深的性格,被人算计定然如鲠在喉,到了试婚当日,见了宫女也绝不会生出其他心思。如此,既找到了帮朝华帝姬解决婚约的人,又避免齐云深会对试婚宫女产生别样的心思。
朝华帝姬深以为然,当即命人把一众试婚宫女喊来。
元滢滢刚下值,身子乏累,脱掉衣裙正要睡觉,便听闻朝华帝姬传召。传话的太监催的急切,元滢滢匆忙穿好衣裳,连发髻都来不及梳理,便随着众人来到帝姬寝殿。
“抬起头来。”
元滢滢微扬起下巴,让朝华帝姬能看清楚她的脸蛋。
朝华帝姬一一扫过诸位宫女,心中隐约自得,她以自身美貌为傲,见宫女们长相平平,顿时放下心来。目光在看到元滢滢时,微微一滞。
朝华帝姬踱步至元滢滢面前,看着她美艳的脸蛋,眼神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