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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湘梦告诉他:“杨督军没结婚呢,一姐嫁过去他才有了太太。”

元爸爸感到惊讶极了,他深知元家没有拒绝的权力,有杨湛生的权势摆在那里,他们一家人只有乖乖出席的份儿,只是他没想到杨湛生竟然愿意迎娶元滢滢做太太。

元湘梦急着去裁缝店做新衣裳,她心想元滢滢本就长得美貌,结婚那天肯定装扮的光彩夺目,自己身为她的妹妹,穿的灰扑扑的只会被人嗤笑,她可要好好挑选布料,做一身精致的衣服。

结婚那天,元滢滢的家人好友都到齐了。刘文慧看着元滢滢身穿缎面婚纱的美丽模样,心中想的都是,元滢滢有了杨湛生,她还是不是元滢滢的灵魂伴侣了。刘文慧很快安抚好自己,她想她一定是的,杨湛生即使能得到元滢滢的身体,但灵魂方面,还是她和元滢滢更加契合。

元湘梦看着站在神父面前的元滢滢,洁白的婚纱沿着她纤细的腰肢盛开,垂落在大红地毯上。白色蕾丝头纱使得元滢滢的眉眼模糊不清,但元湘梦远远望过去,仍旧能够看到头纱下面遮盖着一张美丽精致的脸蛋。元湘梦心想,元滢滢在女中名气盛大,本以为她离开了学校就会变得平庸,但环顾周围一群手拿照相机的记者们,想必元滢滢的名气只会比在女中时更盛。

元湘梦余光看到目光愣怔的元清梦,不由得轻轻摇头。在她们去投奔元爸爸的路上,元清梦受到不少惊吓,像是被魇着了,记忆变得混乱,时常念叨着要去唱歌,说蔡炳春还在等她下班以后约会呢。为着元清梦的病,家里请了医生来看,只说她是受到打击,又遭遇惊吓才会害病。如果想要元清梦痊愈,不如让她和口中的蔡炳春见面,双方好好聊天,或许元清梦就会转好。元妈妈叫元湘梦打听过蔡家的去向,可是申城恢复宁静,蔡家人住的房屋仍旧是空荡荡的。元湘梦知道元妈妈的打算,为了元清梦能够变回正常,她即使要舍弃脸面,也要见上蔡炳春一面,求对方陪伴元清梦几日。元湘梦如实告诉元妈妈,只是她没敢说出口的揣测是,蔡炳春想来是不会回申城,他家中的店铺都已经转让,房屋也挂上了售卖的牌子,此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申城的那一天。

至于元清梦有没有后悔过,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毕竟平庸地度过一生,和享受过歌星的奢侈生活中间做选择的确是一件难事。只是如今战争平息,元清梦想要东山再起却没有人引荐。往日元清梦结交的人物,只在她繁花似锦的时候迎上门,如今看她这副样子,都把她当作陌路人,更不会出手帮忙。而唯一可能帮助元清梦的傅少轩,听闻在和傅会长离开申城的路上,被人劫走全部钱财,高高在上的傅小少爷沦落成为只能靠双手挣钱吃饭的穷苦人。傅少轩哪里吃过苦头,他会花钱,豪掷千金都不心疼,却没有干过扛沙包,拉人力车的苦力活,如今为了讨生活,他通通都要干了,再没了瞧不起下等人的底气。

清心女中教过元滢滢的先生大都来了,只有两个座位是空缺的。一个是陈先生,他还在外国没有回来,另外一个是程秀成。

程秀成人虽然没到,却送来了等人高的花篮,满篮子里面装的都是玫瑰花,瞧着火红一片。

申城人逐渐摸懂了西洋人的规矩,凡是重大的日子都要送花。督军结婚,各界人物送花的不少,都是几种花掺杂在一起,而甚少有程秀成这样只送红玫瑰的。李副将查了书,告诉杨湛生,红玫瑰的花语是热烈真诚的爱情。杨湛生再三告诫自己,即使再讨厌程秀成,对方也是元滢滢的先生,且他身后还有尽秋的名号,他对元滢滢的意义很是特别,出于种种考虑,杨湛生才没有把碍眼的红玫瑰都丢掉。

神父询问过后,杨湛生看着元滢滢娇艳如花的脸蛋,他一把握住纤细的腰肢,掀开遮脸的面纱吻了上去。

他这番举动大胆至极,惹得众人连声惊呼,有害羞的女士捂住脸,不敢细看。

元滢滢接受良好,她早就习惯了杨湛生的触碰亲近,本能地把身子依偎在他的胸口,这个姿势她会节省许多力气。

“红玫瑰好看吗?”

杨湛生吻完以后,对红玫瑰仍旧耿耿于怀。

“当然好看,唔……你又来了,一次就够了。”

杨湛生贴在她的耳旁:“我送你的礼物,比红玫瑰好上一百倍一万倍。”

元滢滢好奇问他是什么,杨湛生却说明天就会见分晓。

翌日,申城所有报纸,无论是大报小报都报道着杨湛生和元滢滢结婚的消息,而两人结婚照片的旁边则是刊登着元滢滢的诗作。

元滢滢既惊又喜,她翻来覆去地看,好似把头版新闻当作了宝贝。杨湛生问她喜欢吗,元滢滢重重点头,她脆声说着:“我要把这些都裁剪下来,制成一本册子,这样我也有诗集了,就像尽秋一样……”

她话没有说完,就被杨湛生双手握着腰,按在床上:“尽秋尽秋,这诗作又不是他帮你刊登的,滢滢,你不要太偏心了。”

元滢滢瞅他眉峰低垂,想来心中是真的失落,不是假装。看在作品被刊登的份上,元滢滢难得哄他几句:“那我弥补你好了,你今天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这样行了吧。”

杨湛生眼睛发亮,眸子黑沉沉的让元滢滢下意识想要反悔。

但热烈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再反悔也来不及。

火红的玫瑰花还没凋谢,就被杨湛生弄得皱巴巴。带刺的花枝轻颤,洒了满满一床花瓣,凌乱的火红颜色和吻痕交错着,散落在元滢滢身上。杨湛生只能用嘴唇去感受,红色究竟是花瓣,还是他留下的吻痕。

第256章 矫揉造作的民国女学生(番外)

和元家人一起动身前往外省投奔元爸爸的这天,元滢滢和全家人意外走散。火车票都放在元妈妈身上,因此她上不了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车开走。

元滢滢的身上还剩点钱,如果是在平常,足够买上一张新火车票,等到了外省她可以慢慢地寻找元家人。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申城陷入动乱,连火车票的价钱都翻上几番,还要有关系打点才能买到近期的车票。元滢滢不死心,挤到售票处要买一张新车票,那人头也不抬,只冷冷地说着,最快的车票行程是下下个月。

元滢滢捏着仅剩的几张钞票走出车站,申城处处都是危险,她绝不能再等上两个月才离开。元滢滢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街道,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她脑海中蓦然想起一个人,加快脚步朝着家中的弄堂走去。

家门被打开,元家人只收拾了值钱的东西,剩下的丁点没动,元滢滢跑到自己的房间,从架子上翻开一本诗集,里面赫然夹着张纸条。

这纸条有被揉搓过的痕迹,显然曾经被团成一团,想要丢掉。但不知为什么,最终纸条被保留下来,展平放进了诗集里。

元滢滢指腹微动,摩挲着蓝墨水写出来的工整字迹,这是陈先生出国临走前,托人转交给元滢滢的。陈先生深知元滢滢的脾气,她因为陈先生隐瞒未婚妻的事情同他置气,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气的,不会选择和自己一同出国。但陈先生心中仍旧存着希望,他把在外国的地址告诉元滢滢,只希望她有一天能改变主意去找他。

收到纸条时,元滢滢正在气头上,她把纸条揉成一团想要丢进垃圾桶里。只是元滢滢抬起手时却犹豫了,或许是对陈先生还有留恋,又或许仅仅是贪图陈先生曾经给她的偏爱,元滢滢收好了纸条,但决定再不翻开。

但此刻,家人去向不明,申城不能久待,这张纸条成为了元滢滢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看着那一行简单的地址,只纠结了一会儿,便重新收拾好了行李,来到售票处。

这次,她不再买火车票,而是要上一张船票,去往陈先生所在的国家。

也算元滢滢运气好,正好晚上有一辆开往外国的轮船,但有空余的不是正经的座位,而是船舱底部的狭小空间。元滢滢上了船,才知道她用全部身家换来的一张船票,究竟买到了什么位置——几十个人挤在甲板底部,人挨着人坐着,因为空气不流通,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元滢滢皱着眉,挪动脚步走到角落里,才能大口呼吸。她抚摸着透明玻璃窗户,看到外面各种鱼儿游动,轮船划开两道水痕,暗蓝色的水轻轻摇荡,是难得一见的海底美景,元滢滢却没有闲心欣赏,她在心中祈祷着,陈先生一定不要改变。

他一定要还爱着她。

飘洋过海来到外国,刚一下轮船,元滢滢蹲在岸边平复了许久,胸中的压抑感才散去。她黑发红唇,在一群金发碧眼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元滢滢躲开众人的视线,手中牢牢地捏紧纸条。元滢滢的课业中,国文尚好,外语就一塌糊涂了。她只能用着蹩脚的外语,向洋人询问纸条上的地址在哪里。好在陈先生很贴心,在中文地址底下还缀了一行外语。

来到金碧辉煌的饭店,元滢滢眼中闪过惊讶,同时心中隐约松了一口气,陈先生住在这样的地方,日子过得肯定不错,应该会乐意收留她的。

元滢滢连比划带说:“我要找陈先生,陈……”

她急得额头冒汗,满头金发的男人才终于听懂了几个字,他询问着元滢滢和陈先生是什么关系,元滢滢瞪着眼睛,红唇吐出一句话:“他是我的老师,对,老师。”

男人领着元滢滢敲开了门,高大的阴影投落下来,元滢滢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她来不及看清陈先生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当即抱了上去:“先生,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

回应她的,却不是陈先生欣喜若狂的声音,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抱歉,你认错人了。”

元滢滢抬头,看见一张英俊而陌生的脸蛋。她愣在原地,意识到对方不是陈先生,便向领她过来的男人询问是怎么回事。

“我要找陈先生,他在哪里?”

男人拧眉,他学过中文,但对某些相似的字音却分不清楚,固执地指着程秀成说道:“这位就是程先生。”

程先生在旁边看着,这场闹剧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大可以把房门关上,任凭元滢滢用拙劣的外语和男人鸡同鸭讲一通。但元滢滢的眼睛里闪烁着水光,梳好的辫子起了毛燥,瞧着怪可怜的,程秀成难得动了恻隐之心,他对着男人流畅交流了一通,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程秀成对元滢滢解释:“你要找的是陈先生,而我姓程。他国文不好搞错了,你把地址拿来,我看看你要找的陈先生在哪里。”

元滢滢连忙摸着口袋,却怎么都找不到一直紧握的纸条。她满脑子都是“完蛋了”,没了陈先生的地址,她怎么在国外活下去。浸在元滢滢眼睛中的蒙蒙雾气终于凝结成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只流泪,却没有发出呜咽声,安静哭泣的模样让人看了揪心。带错路的男人意识到自己搞砸了,忙出声弥补:“你可以住在我的家里。”

说着,男人就伸出手拉元滢滢。但元滢滢听不懂他的话,只以为他要对自己图谋不轨,一时间泪流淌的更凶了。

明明元滢滢没有发出声响,程秀成却觉得很是烦躁,他提出看在元滢滢同是国人的份上,能帮她找一份工作,让她安定下来。

元滢滢就在酒店定居,她换上了外国女人的洋裙,在酒店做清洁的工作。她长相精致,一头柔顺乌黑的头发,时常有人喊她瓷娃娃。元滢滢听不懂,每次都纠正他们,她的名字叫元滢滢。

程秀成经过时,正好被元滢滢拉住,要他对众人解释自己的名字。程秀成只好对这群外国人说,元滢滢不喜欢瓷娃娃的称呼。于是,大家就不再叫她瓷娃娃,而是喊她密斯元。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他偏不跟着众人叫密斯元,整天追在元滢滢身后,喊她安吉尔。他是个酒鬼,也是个浪子,大家都叫他约翰,人长得很英俊,因此即使身上有浓重的酒气,仍然有漂亮姑娘喜欢他。但元滢滢却对他不假辞色,醉醺醺的浪子和浪漫唯美总是扯不上关系的,因此即使对方时常给元滢滢送花,元滢滢也从不接受。

程秀成在大学任教,有时候回来的很晚。他踏着月色回到酒店时,正看到约翰像只烦人的蜜蜂一样,围在元滢滢身旁说着话。程秀成心想,约翰又在自讨苦吃,毕竟元滢滢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但这一次,程秀成却猜错了,元滢滢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不抵触约翰的靠近,两人的脑袋快要碰到一块,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但当程秀成走近时,约翰一侧身,他宽阔的肩膀把元滢滢遮挡的严实,朝着程秀成露出痞气的笑容:“晚上好,程先生。”

程秀成嗯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胸口却闷闷的。

对程秀成而言,元滢滢是从天而降的麻烦,她突然出现,本来是要找陈先生,却阴差阳错地找到了他这位程先生。元滢滢随身携带的地址丢了,又身无分文,程秀成莫名其妙地背负起照顾元滢滢的责任。程秀成逐渐了解元滢滢——她同样是申城人,读过清心女中,只是成绩不大好。程秀成初次听说时,心中感到惊讶,因为他在清心女中教过书,不过教的是低年级,仅仅半年就离开,没和元滢滢碰过面倒也算正常。

因为元滢滢长得美貌,即使她在异国他乡,总有人对她宽容。比如,元滢滢不擅长做打扫的活,做的十次清洁八次需要返工,酒店里其他人喜欢她,愿意帮她的忙。但程秀成对这些外国人却有天然的防备心,他心想,元滢滢是清心女中的学生,而自己在女中教过书,他勉强算是她的先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元滢滢欠他们的人情。要知道,人情日积月累,迟早有一天元滢滢会还不起的。程秀成便拿出教书赚的钱,给那些帮过元滢滢的人,当作他们工作的辛苦费,如此一来,他们帮元滢滢做清洁,就是单纯的交易,谈不上欠人情。

当然,这一切程秀成都是瞒着元滢滢的。他知道元滢滢性子清高,倘若发现自己连清洁都做不好,需要别人帮忙扫尾,肯定要涨红了脸,表面嘴硬说着她会改,以后好好做清洁,实际背地里躲起来偷哭,觉得自尊被践踏。

要一个人在外国讨生活,元滢滢这样别扭的性子实在不合适。程秀成清楚,元滢滢最好改变性格,才能更讨人喜欢,更容易生存下去。只是程秀成从没有开口和元滢滢提过,他隐约觉得,即使自己提了,元滢滢也不会改变。每次替元滢滢平息麻烦事,程秀成都会叹息,感慨他来到外国是为了清净,更好地搞文学,怎么反而越来越像元滢滢的佣人了。

目睹了元滢滢和约翰相处的一幕,程秀成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五六点钟才睡着。他醒来时,房门被打开,正和进门打扫的元滢滢对上视线。元滢滢张大嘴巴,问道:“程先生,你怎么还在房间里,平常你不是七点钟就出门跑步吗?”

程秀成没有办法开口解释,他昨晚上失眠,只睡了一两个小时。程秀成只说是太累,今天不想跑步。元滢滢点点头,开始打扫起房间来。程秀成在酒店是长住客人,一租就是一整年,但他的房间很少有私人的东西,每次打扫的时候,元滢滢都觉得干净整洁的没有清洁的必要。元滢滢拿起抹布,装模作样地擦了两下,就要离开。她这才注意到,程秀成始终注视着她。

元滢滢心里发虚,毕竟程秀成如果把她偷懒的事情告诉老板,她肯定要被狠狠批评。

元滢滢眼珠转动,忽然想到该怎么样堵住程秀成的嘴巴。她匆匆跑开,被撑起的裙摆像盛开的花瓣,一颤一抖。元滢滢拿着玻璃花瓶回来,里面放着两枝红玫瑰,娇艳欲滴,散发着馥郁甜腻的香气。

红玫瑰新鲜极了,枝蔓绿莹莹的,花瓣上挂着水珠。程秀成看着就展开了眉头,元滢滢见他心情好也跟着笑道:“是约翰送我的,我借花献佛,转送给程先生。”

程秀成的脸蓦然变得黑沉,变化之快让元滢滢反应不过来是哪句话惹怒了他。程秀成语气生硬:“约翰花心轻浮,你不适合和他亲近。”

话说出口,程秀成感觉自己好像在背地里说别人的坏话,他从来没有这样搬弄是非过,一时间觉得很不自在。

元滢滢轻声道:“我觉得他还挺有品味的……”

程秀成当即顾不上纠结自己为什么会说人坏话,声音发冷:“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只看他长得英俊嘴巴甜,就相信他是个好人。”

他的语气硬邦邦的,比元滢滢初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生硬。元滢滢端起玻璃瓶,心里也带了火气:“总比程先生嘴巴坏更像好人。”

说完,元滢滢就转身离开,程秀成接连喊了她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元滢滢和程秀成陷入了冷战,酒店的人都能感受到。例如元滢滢正笑着,看到了程秀成就抿紧唇,转身走了。程秀成的脸色同样不好,只是他没有停止为元滢滢“善后”,倒是让酒店的人搞不清楚,两人究竟彻底决裂没有。

约翰刚一靠近,程秀成就皱着眉想要离开,他闻不惯约翰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约翰伸出手臂挡在程秀成面前:“你怎么惹到安吉尔,她不仅不理你,连我都不理了。”

程秀成肃着脸,要约翰离元滢滢远点。在他看来,约翰是个当之无愧的花花公子,可元滢滢思想传统,受不了约翰的有意玩弄,再残忍抛弃。

得到程秀成的警告,约翰直呼冤枉,他举起双手,承认对元滢滢动过心思,只是元滢滢拒绝过他太多次,约翰备受打击,再不敢同元滢滢谈情说爱。不过,约翰实在喜欢元滢滢,将她当作心中的安吉尔,虽然追求不成,但能够亲近一番,得几个笑脸也是好的。

“我知道安吉尔爱写诗,苦看了几夜诗集,放弃了出门约会的机会,才在安吉尔面前说上话,得了她的笑脸。可程先生,你几句话就让安吉尔冷落了我,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程秀成无心理会约翰的满腹牢骚,他心中想的是自己冤枉了元滢滢,她不是因为约翰的花言巧语被骗,而是因为有人欣赏她的诗而雀跃。

程秀成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便买了一束红玫瑰去向元滢滢赔罪。元滢滢转身要走,程秀成语气诚恳地道歉:“是我的错,不该武断地做出判断,以为你是看约翰的相貌就……你说的对,和约翰相比,我这个嘴巴坏的人,明显更像坏人。”

元滢滢冷了他一会儿,见他是真心认错,才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他。

这之后,程秀成常常辅导元滢滢写诗,他的措辞严厉,常引得元滢滢生气,同他冷战。程秀成便去请教约翰,从他那里学来了夸奖人的本领。在下一次和元滢滢相处时,程秀成就生疏地用上了约翰教的技巧,果然元滢滢的脸色好了许多。

程秀成引导元滢滢把写的诗作投稿至各类杂志,中式诗歌蕴藏的委婉含蓄和西方诗歌的热情直白截然不同,元滢滢的诗作被一家杂志选中刊登。元滢滢收到来信,精致的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她指着方块大小的诗作,和程秀成炫耀着:“瞧,这是我写的。”

程秀成早已经读过,但此时又认真读了一遍,这才夸她:“写的很好很好。”

这样大的喜事,程秀成要为元滢滢庆祝,用的是西洋人祝贺的方式——订一个三层高的蛋糕,备上一桌精细的饭菜,和两瓶红酒。

元滢滢喝的面色酡红,程秀成比她稍微好点,但衬衫的纽扣紧的他喘不过气,他想要松松,手却不听使唤,怎么都解不开。元滢滢站在他身旁,三两下就解开了扣子。她吃吃笑着,说程秀成醉酒之后,就从聪明先生变成笨先生了。

被元滢滢取笑,程秀成丝毫不生气,他看着倒映在元滢滢眼睛里的烛光,拉着她纤细的手臂靠近,将唇印上。

元滢滢记得约翰教她的,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因此元滢滢垂下眼睑,感受着程秀成身上的气息。他身上没有别的气味,只有淡淡的墨水香气,比酒店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好闻。而且他的吻技,刚开始生涩,后来逐渐变得游刃有余,让元滢滢感慨,聪明人果然学什么都很快。吻了许久,程秀成刚松开手掌,就听到元滢滢小声的抱怨声:“明天酒一醒,你就都不记得了。”

她声音里夹杂着极其强烈的抱怨,让程秀成不禁莞尔。程秀成开口,声音清明,吐字清晰,哪里有半分醉意:“你和我的第一次接吻,我怎么会忘掉。”

元滢滢这才知道,看似正人君子的程秀成实际坏透了,竟然让人误以为他喝醉。元滢滢想到程秀成还让自己提防约翰,实际最应该提防的坏人是他才对吧。

……

得知程秀成要和元滢滢结婚,约翰连喝了三瓶烈酒,抱着酒店的经理长吁短叹:“怪不得程先生总在安吉尔面前说我不好,原来他想要独占安吉尔。”

婚礼这天,程秀成招待宾客,却看到有一个穿着儒雅的绅士站在大堂,并不落座。程秀成走到他面前,对方没有开口,他却心有感应地问好:“你是……陈先生?”

陈先生皱眉:“你认识我?”

程秀成摇头:“听滢滢提过你。”

他打量着陈先生,两人面对面站着,像照镜子一样,同样的相貌儒雅,谈吐温和。不同的是,程秀成满是意气风发,因为他要抱得美人归,而陈先生眉眼低垂,显然好不容易打听到元滢滢的消息,但却得知她就要结婚了,让他情绪很低落。程秀成心想当初如果不是元滢滢找错了人,把陈先生误认为他这位程先生,他也不能就此找到人生伴侣。

元滢滢穿着婚纱跑了出来,她娇声说着,头纱怎么都弄不好,要程秀成帮她。程秀成目光温和,抬手帮元滢滢整理头纱。元滢滢这才注意到了陈先生,他乡遇故知让元滢滢露出笑容:“陈先生,好久不见。”

陈先生笑容苦涩:“好久不见。”

他看到程秀成对元滢滢极尽温柔,心却缓缓沉了下去。陈先生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既然你来了,怎么不来找我?”

元滢滢随口说道:“我是来找你的,只不过找错了人。”

陈先生拧眉,刚想要再追问细节,程秀成打断两人的对话,轻推着元滢滢走:“口红有点淡了。”

元滢滢顿时慌着去补口红,再顾不上陈先生。

程秀成朝着陈先生微笑,笑容冷淡疏远:“于滢滢来说是找错人,对我是上天恩赐的机会。陈先生,我很庆幸,也很感谢,我们有相似的姓氏。”

第257章

成磊是在喝下那碗鸡汤后才发觉不对劲的。

腹部好像有一团火焰在胡乱窜动,急待发泄。成磊没有过对象,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很快就意识到鸡汤里下了药,他被面前的父女两个算计了。

张小月的心脏始终悬着,平时她见了成磊总有说不完的话,而成磊面对她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像是跟她多讲上半句话都觉得浪费功夫。张小月难得闭上嘴巴,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她的村长老爹半劝半逼迫地让成磊喝下加了料的鸡汤。成磊不知道,他的脸色有多红。他的皮肤本来就白,人长得又精致好看,这会儿遍布红晕,让张小月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早就在成磊进村子的第一天,张小月就相中了他。张小月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精致好看的男人——个头高,不胖不瘦,从眼睛到嘴巴长得没有一处不精致。如果不是知青下乡,张小月这辈子都碰不到成磊这样好模样的人。她打听过成磊的家庭背景,他是从京市来的,只看身上穿的衣服就能猜测出家境很好。成磊家里应该很宠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把他送下乡,他脾气臭,一个大男人却娇气的很,粗活重活都不能干。因此,刚开始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被成磊的那张脸迷的七荤八素,但很快,大家就知道了成磊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这年头,连下田割麦子都能伤着手的男人,要他做什么。

农活做不好,成磊就没有工分,分到手里的粮食自然就少了。一同下乡的知青虽然隐约猜测成磊家庭不一般,只是成磊性子傲慢,从他嘴里打听不出来有用的东西。知青们见成磊只分到一点点粮食,连女知青拿到的粮食都比他多,不禁开始担心成磊会占他们的口粮,因此对他不再亲近,开始疏远他。

成磊并不在意,守着半口袋都不满的粮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竟没有给饿晕。农活做的差劲、被其他知青排斥,成磊都没有放在心上。唯一让他心烦的是,村长的女儿张小月阴魂不散地跟在他身后,自作主张给他送来红薯干。成磊沉着脸,没有因为张小月是女同志,和村长有关系就特别优待她。成磊端起红薯干,蛮横地塞到张小月怀里,咣当一声重重关上门。

被成磊毫不留情地拒绝,脸皮薄点的姑娘早就羞红了脸,甚至会怨恨起成磊。但张小月不,她才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成磊,是决心一定要嫁给他的。张小月在家闹腾了几天,终于让她爹松了口,想出了让成磊不得不娶张小月的法子。

村长抽着烟袋,语气沉沉:“生米煮成熟饭,把他抓个正着,不怕他不认。”

张小月想起成磊多次拒绝她的决绝,突然问道:“他就是不认呢?”

“不认也得认,他好歹是在咱们村子里,碰了黄花大闺女的身子,要想安稳地待下去,他就只能娶。”

得了村长的保证,张小月这才放下心,提前开始准备着嫁给成磊。

这天晚上,村长把知青们都请了过来,挨个敬酒。成磊喝不惯乡下的粗酒,座位上只有他的酒杯是半满不空的。村长看了不生气,反而呵呵地笑着。晚上的饭菜准备的丰盛,拳头大小的杂粮馒头,足足有三个荤菜,猪肉炖粉条,芹菜炒腊肉,还有一道炖老母鸡汤。

知青们已经很久没见荤腥,埋头苦吃,都来不及在村长面前做出一副斯文模样。只有成磊拧着眉,慢条斯理地吃着。村长实在看不上成磊,除了一副好皮囊,他连能干的庄稼汉都比不上,活干不好,还爱享受,人情世故也不懂。可女儿偏偏看中了成磊的脸,村长也没办法。

村长亲自舀了鸡汤,让张小月端给成磊。

成磊本来不想喝,他口粮虽然分得少,但每天都在国营饭店吃饱了才回来。饭店厨师的手艺不行,但总比张家人要好的多,起码菜肉看着都新鲜,摆盘还算整齐,不像眼前这种油腻腻的,看着就没胃口。但村长会说话,他神态诚恳说张小月年纪小不懂事,跟在成磊身后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叫成磊多宽待,喝完了这碗鸡汤,就当成磊原谅了张小月,彻底断绝了她的心思,再不去缠着成磊。

成磊想要清净,因此他接过了鸡汤接连喝了好几口。

……

村长已经走了出去,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成磊和张小月。这时候,成磊再不知道自己被算计就太过愚蠢。或许,知青们也知道内情,但为了不得罪村长,能吃上一顿丰盛的饭菜,他们放任成磊喝下鸡汤,却不开口提醒。

张小月凑到成磊身边,脸上露出两坨红,瞧着很羞涩,她大胆地表达心意:“成磊,我喜欢你,你和我结婚以后,我肯定会好好对你……”

张小月长得不错,模样清秀,人也勤快,只是成磊听了她说的话没有半点意动,只觉得恶心。

成磊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张小月,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面跑去。张小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没拦得住他。看到成磊走远了,张小月心慌地叫着爹,村长骂她没用,连个吃了药的男人都按不住。村长叫着张家人去找成磊,他今天已经破釜沉舟,把成磊得罪了个彻底,成磊必须成为他的女婿,否则难免会在哪一天拿这件事告状。村长安排张家人,只要找到成磊,就立刻把他抓回来,到时候和张小月关在同一个房间里,再大声嚷嚷,说成磊酒后乱来欺负了他闺女。成磊如果不想进监狱挨木仓子,就只能娶他闺女。

成磊胸中萦绕着一团火,不止是因为药性,还出于愤怒。只要想到张家人的无耻算计,他恨不得立刻找对方算账。成磊的脚步变得很沉,再走不快了,他心想,即使张家人逼迫他娶张小月,他宁愿蹲监狱都不会同意。

成磊没了力气,顺势坐在门口台阶上,他刚将身子依在门上,大门猛然被推开,成磊倒在地上。眼前的景象变得上下颠倒,成磊只看到散发着柔和光辉的皮肤,比他都要白。再往下,是一张发颤的嘴唇,紧紧抿着,水润殷红。

“臭流氓,看什么看!”

乡下洗澡的大盆本就矮,平放在地面还没有人的小腿高。元滢滢待在里面洗澡,只能屈着腿才不会春光乍泄。如今她抱着双腿,遮挡身上隐秘的地方,指使着成磊:“你去里屋给我拿一件衣服出来。”

成磊皱眉,从来没有人对他颐指气使过。

元滢滢看成磊没有动弹,舀起洗澡盆里的水朝着他泼去。

“你傻了吗,快点!”

今晚天气舒爽,不热不冷,正是洗澡的好时候,趁着家里人都不在,元滢滢就反锁了门,用大盆接了热水,在院子里洗澡。但不知道怎么,锁被打开,元滢滢原本放在旁边的衣服也不见了。她被困在洗澡盆里不敢动弹,担心一站起来,恰好从外面来个人把她看精光。

成磊刚闯进来的时候,元滢滢以为他就是偷走自己衣服的人。可成磊推开门就倒在地上,只愣愣地看着她,什么都没做,元滢滢就打消了疑虑。她依稀认出了成磊——模样长得最好的知青,却是个绣花枕头,比女同志还要娇气。不过成磊出现的刚好,元滢滢待在大盆里久了,双腿发麻,正好让成磊帮她去拿衣服过来。

脸上被泼了水,成磊稍微恢复清醒,他在元滢滢的连声指使下,到房间里随便拿了一身衣服。

大门已经被成磊重新反锁,元滢滢走不了路,就让成磊背过身子,不许回头,她要换衣服。

元滢滢扬声警告,声音恶狠狠的:“不许偷看,否则挖掉你的眼睛。”

成磊拧眉,想要提醒元滢滢,即使他真的偷看,元滢滢无非告他一个流氓罪,是挖不了眼睛的。但成磊没有心情给元滢滢普及法律常识,他还饱受着药效折磨,尤其是身后元滢滢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在成磊的耳朵里仿佛被放大了十倍。他不受控制地想着,元滢滢扬起手臂,套上白色褂子的画面。成磊猛地摇头,他捏紧拳头,为自己在幻想一个乡下姑娘而觉得羞耻。

城里姑娘那么多,成磊都没有看上眼,他怎么会对一个粗俗的乡下人动了不好的心思。

因为有外人在,元滢滢穿的匆忙,头发没有擦干,水渍就滴落在褂子上,胸前大片褐色痕迹,褂子本就是用次等棉布做的,稍微被水一浸,就看得清清楚楚,让元滢滢不禁抱着胸。

元滢滢动了动腿,发现双脚已经麻的没有知觉。可她不死心,尝试着想要走两步,脚却不受控制,猛然朝着前面倒去。

“你快点接住我!”

听到元滢滢的声音,成磊这才转身回头,看到绵软的身子朝着他倒过来,成磊连忙伸出手搀扶。

上了锁的大门被突然推开,张家人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看到的就是成磊抱着元滢滢不松手的画面。张小月惊叫一声,嚷着让成磊赶快放开。元滢滢却牢牢抓紧成磊的手臂,压低声音:“别,我衣服湿了,不能让他们看见,你抱我回房间去。”

成磊的视线在张家人中间转动,他有脑子,知道现在的场面只能在张家人和元滢滢之中选择一个。成磊心中是瞧不上乡下人的,因此即使来当知青,他也没想着在这里成家立业,只是形势所逼,他必须要选择一个。

成磊当然毫不犹豫地选了元滢滢,因为他厌恶张小月至极,更不甘心被张家人算计结婚。

成磊拍着元滢滢的肩膀:“我可以帮你。只是现在的局面你应该知道,假如我抱着你回去,他们肯定会乱传我们两个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我就只能娶你了。你可想好,是要我抱你回去,还是你自己走。”

元滢滢睁圆眼睛,她当然不想嫁给眼前这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知青。只是,元滢滢想到沾了水的褂子,她走不动路,假如成磊松开她,她就彻底在张家人面前丢脸。元滢滢很快做出选择,她闭上眼睛,想着嫁就嫁了,总比被人看见了她衣服狼狈在村里乱传要好。

“你快抱我回去。”

元滢滢的回答已经表明了一切,她同意而且接受成磊的提议。

成磊当即把她揽腰抱起,让她的身子对着自己的胸膛,保证所有人都看不清她。

村长觉得事情逐渐失去了控制,正要发话让人把两个人分开,却见元家人浩浩荡荡回了家,看元滢滢被成磊抱在怀里,忙问着怎么回事。

村长明白,已经彻底没了扭转局面的机会。

第258章

成磊抱着元滢滢进了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就转身出去,他还要和元家人商量同元滢滢结婚的事情。

元滢滢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玻璃罐子,挑出两个彩色包装的糖果送进嘴里。她余光看见门外探头探脑的人影,当即喊道:“是谁,赶紧进来。”

元滢滢嗓门清亮,此时故意抬高了声音让门外人吓了一跳,瞬间忘记了躲藏,从门后走了出来。元倩站在元滢滢面前略显局促,实在是元滢滢冷着脸的模样太吓人。但元倩很快就反应过来,依照她所看的小说内容,自己才是女主角,而元滢滢不过是背景板角色,她没有必要惧怕元滢滢。

元倩抬起头,正和元滢滢对着视线。元滢滢生了一双很美的眼睛,微狭长,眼尾上挑,看着格外有气势。元滢滢的性格也像极了她的眼睛,没理也要争三分,如果她有理更是不饶人了。村里人私下叫她小辣椒,脾气呛人的很,也是因为元滢滢的脾气,她长得虽然漂亮,但却没人敢娶。偶尔有胆大贪图美色的想上门说亲,被家里的娘知道了,连哭带闹,直言娶了元滢滢就是逼着她去死。这年头为了老婆逼死老娘,可要被人指着脊梁骂,因此胆大的几个人也歇了心思。

元倩刚穿过来三天,大脑处于发懵的状态,总有不真实的感觉。她站在元滢滢面前,才真实地感受到小说里寥寥数语“长得好看,脾气火爆”的元滢滢被具象化了以后竟然如此鲜活。元倩想起元滢滢的命运,不禁轻声叹气。

村里脾气差的女人并非元滢滢一个,但其他女人都是事出有因,她们或是家中老大,或者死了丈夫只能自强,用一副泼辣的脾气抵住别人的觊觎。村民们背地里会说这些女人的坏话,说她们不像个女人,但绝不会否认她们的勤劳能干。但元滢滢不同,她只是单纯的脾气不好,家里家外绝对称不上一把好手,烧饭能煮熟,但味道算不上好。下田种地和城里来的知青一样没用,干半个小时歇一个小时。娶这样一个女人回家,就是娶了一个活祖宗,只能敬着供着她,不能奢求被她伺候。

元滢滢拧眉,要这个堂妹过来扶着她,她要去偷听。元倩在心底告诫:我可是从新世纪来的大学毕业生,怎么能听一个书里捏造出来的,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的女配角的话。但元倩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看到元滢滢挑起的眼尾,下意识地说了句好。

在成磊嘴里,他和元滢滢是两情相悦,今天被元家人撞破,正好上门说亲,请村长做个见证。元妈挑剔地看着成磊,心中并不满意,两个人外表般配,但脾气谁都不让谁,以后家里不得鸡飞狗跳。元妈只有元滢滢这一个闺女,外面怎么传元滢滢的坏话,她完全没有听说过,只觉得元滢滢继承了她和元爸的优良基因,长得比城里人还像城里人,就该高嫁,最好嫁一个脾气软乎好拿捏的,这样元滢滢东风压倒西风,日子自然和睦。但成磊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符合脾气好的要求,元妈瘪嘴正要挑刺,被元爸拉着手拦住了。

元爸清楚闺女的德性,没人说亲不是元妈想的觉得配不上元滢滢,而是没人瞧得上她。再说众目睽睽之下,元滢滢和成磊搂搂抱抱的,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元爸做出矜持姿态,他决定嫁女儿,但该有的体面一点都不能少。元爸说着结婚需要准备的东西,棉布水瓶,被单枕套,还有四大件,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说完之后喉咙都干了。元妈听得瞪大眼睛,这么多东西谁能出的起。但成磊眼睛都没眨一下,说着:“可以。”

只要能用金钱解决的问题,在成磊眼睛里就不算麻烦。他对元滢滢不满意,只是如今想开了,知青和村民都排斥他,今天躲开了张小月的算计,明天不知道还会碰上谁,倒不如娶了元滢滢,落个清净。

元滢滢见成磊答应的干脆利落,逐渐看他有几分顺眼,她转身一看,元倩眉头夹紧,好像并不为她开心,元滢滢沉下脸:“元倩,你什么意思?”

元倩觉得,相比于小说女主角,她可能更有做太监的天赋,比如和元滢滢相处不过三天,见了十面都没有,她就能迅速判断出元滢滢因为什么生气。元倩努力想在元滢滢面前维持女主角的尊严,只是她太怕了,元滢滢那张美丽的脸蛋一转过来,元倩就担心她冲自己发火。元倩忙摇头:“堂姐,我只是觉得花言巧语是男人的天赋,你不要被他三两句话哄住,要看他实际怎么做。”

元滢滢点头,承认元倩说的有道理。

婚事说定,只要成磊准备好元爸要的所有东西,他们就开始定日子领证。元爸请村长做见证人,村长不顾张小月难堪的脸色,笑容满面地应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向成磊逼婚的事情。

离开了元家,张小月再也忍不住委屈,大哭起来:“爹,你怎么帮着他们。明明成磊要娶的人是我,偏偏让元滢滢截胡了,这不公平!”

村长呵斥让她住嘴,见张小月不收敛,他就给了她一巴掌,张小月捂着脸更加委屈。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却不是我们家的,而是元家的。你再嚷嚷,让全村人都知道,咱家算计知青,到时候都得被抓起来。”

张小月听他说的严重,这才收声,只是仍然不甘心,她都准备好嫁给成磊了,偏偏筹划的一切都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天色已晚,成磊不该继续待在元家,只是刚才他尽力忍耐,才忽略了药性的影响。这会儿成磊对元爸说着:“叔叔,麻烦你送我去卫生院,我身体不太舒服。”

元爸连忙借了车,拉着成磊往卫生院去。

元妈问元滢滢是什么时候和成磊搞对象的,元滢滢自然回答不上来,她转移话题:“先别管这个,妈,洗澡前我明明上好了锁,怎么一推门就开。还有我的衣服就放在旁边,转身就不见,难不成是闹鬼了。”

元倩在旁边腹诽,心想当然不是闹鬼,是元欣故意拿走的衣服,弄坏了门锁,为的是引村里的二流子进门看元滢滢洗澡,到时候元滢滢只能嫁给二流子了。没想到碰到了成磊,元欣的计划没成功,此时心中正后悔着呢。

元家有三个儿子,元欣,元倩,元滢滢分别是老大老二老三家的闺女。元倩记得这本年代文小说里,元倩的角色是主角,会嫁给海军,甜蜜平稳度过一生,而小说中处处充满着和女主角幸福生活的对比,例如元倩的两个堂姐,婚姻生活没有一个幸福的。元欣要嫁的男人,是村里能干的后生,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但他将日子经营的红红火火,不比父母都在的差。元欣对男人很满意,只是她得知对象曾经想和元滢滢提亲,只是被寡母以死相逼,才最终放弃,从此之后元欣就怎么看元滢滢都不顺眼。元欣心思狠,担心对象惦记元滢滢,想着把元滢滢推给二流子,这样元滢滢就从天上坠落到淤泥里,被狠狠磋磨之后,她哪里还保得住美貌,到时候没有男人会对元滢滢继续有心思。可元欣没想到,她计划没有成功,反而让元滢滢嫁给了成磊。成磊即使再没用,好歹是个城里人,嫁给他哪里能算得上掉进淤泥中。

元倩感慨着元欣的心狠手辣,想着她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在现代还是念大学的年纪,现在都能算计人了。元倩藏不住事,她清楚罪魁祸首是元欣,眼睛就下意识地看向元欣。

元滢滢本来在板凳上坐着,突然站起身,怀疑地问道:“你看元欣干嘛,是不是你看到是她做的?”

元倩还没摇头否认,元欣已经像被人踩着尾巴,惊声尖叫着:“不是我,元倩你别乱冤枉人!”

她声音尖锐,元倩捂住耳朵才能隔绝一些噪音。元倩心想,同样是发火拔高声音,怎么元滢滢的声音清灵,而元欣的就刺耳朵。

元滢滢站在元倩面前,又问她一遍:“是她吗?”

元倩想要明哲保身,毕竟剧情里女主角就是这样做的,面对两位堂姐的矛盾她从不参与,只做隐形人。但元倩看着元滢滢漂亮的眼睛,忽然说不出否认的话,她低着头咬牙道:“是她,不过堂姐——我可没证据。”

元倩颓丧地低着脑袋,心想完了,她彻底维持不了女主角人淡如菊的性格。在元滢滢和元欣的争执中,她明显站队了元滢滢。

元欣听到元倩指认她,顿时心悬了起来,不过当她听说元倩没有证据,脸色恢复正常:“没证据你胡说什么,我还说是你偷拿的衣服……”

“啪”的一巴掌落在了元欣的脸上,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元滢滢:“你凭什么打我!”

元滢滢理直气壮:“你偷我衣服,弄坏门锁,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元倩她没证据啊!”

元滢滢觑她一眼:“元倩跟个鹌鹑似的,不可能说谎,她说是你,就是你。”

被元滢滢如此信任,元倩的心颤了颤。但很快,元倩就变得清醒,她很想走到元滢滢身旁摇晃她的手,要她不要继续再说了,没看到元欣快要吞了她的目光吗。

元欣气极,她早就知道元滢滢不讲理,却没想到这么不讲理。元欣转身和亲爹告状,元老大起身,语气中带着不赞同:“你怎么能打你堂姐?”

“她该打。如果今天我被人看到,我就把她衣服扒掉,扔到街上也让人看。”

元老大气的脸涨红,想拿长辈的一套拿捏元滢滢,但元滢滢根本不理他。元欣期待地看着她爹,希望元老大能给她出气,没想到元老大转过身,拍着元欣的肩膀:“去,道歉!”

“爹!”

元滢滢不怕元老大,元欣却害怕他,在亲爹的威压和在任何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只凭借元倩的一句话,元欣就只能向元滢滢道歉。

虽然事情的确是元欣做的,但她心里总觉得莫名憋屈,离开时狠狠剜了元倩一眼。

元滢滢又借机从元老大手里要了很多补偿,才勉强接受了元欣的道歉。她抓了一把糖果,塞给元欣,要她不要哭丧个脸。

元倩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元爸是后半夜回来的,躺在床上和元妈说小话。

“你说,成磊答应的这么爽快,他会不会其实有问题?”

元妈迷迷糊糊问:“什么问题?”

“就下面……”

元妈顿时清醒了。

第259章

元爸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他将成磊送到卫生院后没有立刻离开,守在病房外面,隐约听到医生嘴里说出“吃药”、“伤身体”几个字。等到成磊拿了药离开,元爸立刻问医生,成磊是得了什么病。

得知成磊身体不舒服是用了那种药,元爸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如果成磊那方面不行,即使他能够出的起昂贵的聘礼,元爸也不会把元滢滢嫁给他,毕竟事关一辈子的幸福。

元妈听后也担心了很久。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元妈剥好了鸡蛋放进元滢滢的碗里,让她去试探成磊的身体是不是真有问题。元妈心想,两个人的婚事板上钉钉,婚前亲近一些不打紧,如果元滢滢试探之后,成磊毫无反应说明他果真不是个男人,应该立刻退婚。

见元滢滢不说话,元妈劝她:“你可别脸皮薄,不敢试。你爸你妈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出来这么个主意。男人自尊心都强,你如果直接挑明带他去卫生所检查,他肯定会生气,不如直接试试来的直接。”

元滢滢点了头,吃完早饭就去知青点约成磊。她站在知青点门口,托人喊成磊出来。

知青点过去是打粮食的地方,后来腾出房间给知青们住。相比于其他村狭窄偏僻的房子,橡木村的知青点格外宽敞。

元滢滢认不全知青,知青们却个个都认识她,毕竟他们刚来橡木村的第一天就看到元滢滢掐着腰骂人——俊俏的一张脸,脾气却凶的狠,直叫几个说闲话的老太太臊红了脸,难得给元滢滢认了错,说她们再不会说元滢滢是嫁不出去的凶姑娘。

知青喊了成磊,好奇问他:“你和元滢滢是什么关系?”

和元滢滢结婚的事情,成磊没打算隐瞒,这件事瞒不住,元家人提出的要求里有办酒这一件,还要办的热闹盛大,到时候知青们不可能不知道。

“没什么关系,我马上要和她结婚了而已。”

“哦。”

知青淡淡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他满脸震惊,没想到成磊竟然要和元滢滢结婚,他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两人怎么认识的,结婚的事情成磊家里人知情吗,他们能同意吗。只是成磊没有解答他疑惑的打算,阔步走了出去。

昨晚上着急订婚,元滢滢没来得及仔细瞧成磊的长相。这会趁着光线正好,元滢滢眼珠转动打量着成磊的脸——双眼皮大眼睛,鼻梁高嘴唇红,是元滢滢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元滢滢心里满意,对成磊说话的语气柔和很多:“我想让你领我去县里转转,买些东西。”

成磊稍微犹豫,点头同意了。

到了县里的商场,元滢滢丝毫没有给未来丈夫留下勤俭持家好印象的准备,她做事只凭自己开心,买衣服也是。夏末秋初的季节,元滢滢应该买点衬衣毛衣穿,可她看到裙子就走不动路,接连挑了好几件,末了才想起秋装没买,又挑了一件驼绒大衣,里层夹着薄薄一层驼绒,穿起来却格外暖和。元滢滢每件衣服都试了一个遍,拿成磊的眼睛当镜子问他好不好看。

成磊敷衍似地点头,他倒没说谎,元滢滢长得漂亮穿什么衣服都不会难看。

结账时听到数字,元滢滢偷瞧着成磊的脸色,见他眼睛都不眨,从口袋里拿出钱和票交给售货员。元滢滢没有花过这样多的钱,她罕见地觉得心虚,低声说着:“会不会买的太多了?”

成磊觉得腻味,他不心疼钱,只是嫌弃元滢滢是农村人,想买贵的又心疼的纠结劲儿让人心烦。

“不多。”

成磊领着元滢滢吃饭,要了两盘饺子,西葫芦羊肉馅的,蘸了辣椒调醋很有味道。两人坐车快回到橡木村的时候,元滢滢才猛然想起自己来的任务,是要看成磊行不行。元滢滢本来是坐在成磊对面,她挪动座位,坐在了成磊旁边。眼看着元滢滢快要挤到他怀里,成磊额头抽动,想要站起身调换座位。元滢滢连忙拉住他,手一着急,就按住了他的双腿。

成磊脸色爆红,推开元滢滢站起身,他不再坐下,剩下的路程都笔直地站着。

元滢滢回到家,元妈立刻拉她到房间问话:“怎么样,成磊行不行?”

元滢滢把手展开,虚握着,低声在元妈耳朵旁说了两句话,元妈脸上的担心散去,笑容满面:“那敢情好。傻闺女,你怕他干什么,以后有你享福的时候,结了婚你就懂了。”

知青点,成磊双手搁在脑后,两只眼睛睁大,怎么都睡不着。他知道乡下姑娘粗俗,却没想到元滢滢会大胆到碰他……

成磊清楚地记得,元滢滢睁圆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心情更烦躁了——怎么,她是不满意?

成磊翻过身,想着:一个乡下村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说,他很行的。这样想着,成磊本能地目光朝下瞟,意识到自己因为元滢滢而患得患失,在做荒唐的举动时,成磊脸色难看,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不去揣测元滢滢今天行为的目的是什么。

办酒的日子定下,成磊身为外地人,结了婚之后不必再住在知青点,而是搬到元家住。男知青们心里泛酸,嘴里嘲讽成磊做了倒插门,成磊翻着白眼,不屑和他们解释。办酒这天,知青们凑了一些钱和票,用来当作礼金。他们嘴上排挤成磊,但成磊结婚的喜酒是一定要来喝的。这并不是知青们会做人,而是因为待在橡木村,他们常吃粗粮,逢年过节才能沾荤腥打牙祭。可成磊有钱,他的喜酒是橡木村独一份,荤菜多素菜少,又有汤和点心,看着就馋人。

元爸在门口招待客人,现在成磊做了他女婿,他自然是向着成磊。元爸记仇,平常知青说过成磊不勤快,觉悟低,他没有管过闲事。只是现在,元爸就要和他们算旧账了。

收到礼金,元爸本应该记个数,然后把礼金收起来。但对于知青们送的礼,元爸当场清点,他笑眯眯地说道:“没想到城里人的日子比我们乡下还不好过,你们来了十一个人,礼金只有二……”

村里人都竖起耳朵,想要知道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知青们随了多少礼。知青们整天报团,唯恐他们这些乡下人欺负了他们,话里话外更是看不上村民,可如果他们的礼金还比不上橡木村的人,可就闹了大笑话。

为首的知青立刻慌了,他按住元爸的手,挤出来一抹笑容:“叔叔,我们给错了。”

说着,他转过身,向其他知青重新收了钱,摞在手中沉甸甸的。知青不舍得,但为了面子只能咬着牙交给元爸。他们不能因为不舍得钱,被橡木村村民看笑话。

元爸让知青们出了血,自以为替女儿女婿出了气,神情变得很得意。

趁着成磊在外面,元妈拉着元滢滢的手,问她东西放好了没有。元滢滢掀开枕头,露出一双雪白的袜子,元妈点头:“把男人踩在脚下,他才能听你的话。”

元滢滢半信半疑:“这能有用吗?”

元妈笃定:“当然,这可是你姥姥教给我的,咱们家的老传统了,男人枕头下放老婆的袜子,日后肯定成个妻管严。”

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响,元妈皱眉:“成磊结婚,他们家人怎么都不来,也太不像话了。”

元妈清楚,成磊的家在京市,距离橡木村有上千里地,一来一回不方便。只是她更心疼女儿,就刻意忽略了路程的遥远,担心成磊是不是没把结婚的事情告诉家人。元妈催着元滢滢拿出结婚证,她要再看看。

结婚证上,两张俊俏的脸紧挨着,看的元妈心情好的很。橡木村的规矩是只要办酒就算结婚,对领证这事不太热衷,元妈却坚持要两人先领证再办酒,她可打听过,只要两个人领了证,国家就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如果成磊抛弃妻子,那可是要蹲监狱的。

元妈摸着照片:“瞧瞧,我女儿女婿长得多俊,看着就能让人多吃几碗饭。”

元滢滢推着元妈,说她饿了。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化妆弄头发穿衣服,一口饭都没吃,元滢滢早就饿了。元妈从厨房给元滢滢捡了饭菜,米饭只有半碗,剩下的都是菜,色泽金黄的鸡腿,最嫩的鱼肚子肉,还拿了两块绿豆糕,方方正正一块瞧着用料很扎实。

元滢滢先拿绿豆糕垫肚子,差点被噎到,喝了几口水才缓过劲。

她正吃着米饭,就听见外面突然安静,随即响起女人的声音。元滢滢扒着窗户往外面看,见是村长的闺女张小月。明明是元滢滢结婚,张小月却眼眶发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了。村长有事去了县里,这会儿不在,张家人没能拦住张小月,只能祈祷在成磊结婚的大喜日子,张小月不要说出什么荒唐话。

可酒壮怂人胆,张小月喝了两杯酒,心里的委屈就忍不住了。她想着自己对成磊的痴情,可他呢,宁愿娶元滢滢都不愿意接受她。

“……你娶她不娶我,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可她也只有一张脸了,你回城的事情她根本帮不上忙。”

元滢滢气得想要冲出去,她的性格冲动,肯定指着张小月骂得狗血喷头,让她后悔来元家。只是元滢滢忍住了,她想先看看成磊的反应,如果成磊听了张小月的话,流露出后悔的表情,那元滢滢再冲出去也不迟,她要两个人一起骂。

张小月话音刚落,成磊就出声反驳:“你发什么神经,我娶谁和你有什么关系,在这装什么深情,我们很熟吗,拜托你离我远点。你刚才说的好笑,我不娶漂亮的,难道娶你一个丑八怪,多照照镜子吧,别整天觉得谁都对不起你。”

在场众人都瞠目结舌,没想到成磊的嘴巴这么毒。他们只见识过骂人骂的凶的泼妇,但男人向来是和口舌之争扯不上关系的,男人的老婆、亲妈、姐姐妹妹可以骂人,男人却不能直接指着别人鼻子骂。但成磊哪里是宽宏大量的人,他早就烦透了张小月,人丑想的还美,难道因为她喜欢,自己就要感恩戴德地送上门。就张小月算计给他下药这一件事,成磊如果在京市,早就报警了。可现在人在屋檐下,成磊只能暂时忍耐她,没想到张小月还不依不饶,在他结婚的日子折腾一出闹剧。

成磊忍无可忍,当场把张小月说的脸色发白,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他骂人从不说脏话,却好像刀割一样直往人心口挖。

张小月再坐不下去,转身跑了。元爸满脸喜气洋洋,他没觉得成磊发火丢了面儿,庆幸成磊在男女关系上很果断,以后女儿就能少操心。

第260章

张家人知道张小月惹了祸,村长回来还要找她算账,怎么会为她出头,一个个缩的像鹌鹑模样,只埋头吃着饭菜。

经过成磊一骂,他和元滢滢夫妻两个可算是在橡木村出了名,同样是嘴巴不饶人的脾气,以后还不得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送走客人,天已经黑透,成磊回到房间就注意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乌黑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元滢滢努着嘴,把盛着绿豆糕的盘子往成磊面前递:“喏,给你留的。”

成磊说了句谢谢,拿起绿豆糕就吃。他比元滢滢起来的时间还早,忙的像陀螺,根本没有闲工夫吃饭。可即使饿着,成磊也吃的慢条斯理,一点没噎住。元滢滢支着下巴看他吃点心,想着这就是书里说的教养很好吧。

元滢滢本想让成磊吃两块垫垫肚子,再用正餐。今天是他们结婚的好日子,桌上准备的每道饭菜,元妈都留了一份,没道理这样好的饭菜客人吃上了,成磊却尝不到。但不过眨眼的功夫,一盘子九个绿豆糕都进了成磊的肚子里。元滢滢眨眼,心想这人吃的有风度,速度却不慢。

成磊喝了口水,准备和元滢滢摊牌。他和元滢滢结婚双方都是被逼无奈,但领证可以,成磊逼不了自己去碰一个不喜欢的乡下女人。他铁定是要回城去,到时候两人势必要离婚。成磊准备和元滢滢商量好,虽然两个人名义上是夫妻,但他不会碰元滢滢,这样方便元滢滢离婚后再嫁人。在新婚当天就提离婚,未免太过凉薄,可成磊这人,在京市的时候就是我行我素,从小到大没有委屈过自己,现在也是一样,就只能委屈元滢滢了。

成磊想,无论元滢滢想要什么补偿,钱,票子,或者一份工作,他都能给。

成磊刚张口,看见元滢滢身后的两只枕头,分别印着龙凤的团案,龙的那只肯定是成磊用。枕头向上滑动,露出一角雪白颜色,成磊隐约看着像是袜子,他拧眉觉得奇怪,谁会把袜子放在枕头底下。

成磊俯身,要掀开枕头揪出来两只袜子。

见状,元滢滢的心跳的砰砰快,她想起元妈叮嘱过的,一定要在新婚之夜,让成磊枕着她的袜子睡一整夜,这样成磊才能事事都听她的。

元滢滢惊叫:“你别碰!”成磊就知道这袜子是元滢滢放的,他转过身刚想要质问,便见元滢滢跳进了他的怀里,跟泥鳅一样紧紧缠在他的身上。成磊托着元滢滢的屁股,温热绵软的触感让他耳尖发红,他压着声音:“你干什么?枕头下面放袜子是什么意思……”

元滢滢不想成磊继续问下去,天底下哪个男人都不会心甘情愿地做妻管严,成磊又是从城里来的,知道了肯定要生气。

胳膊缠着成磊的脖子,元滢滢稍微用力,迫使成磊低头,用力吻了上去。元滢滢想法简单,只要能把成磊糊弄过去不再纠结袜子的事情,就皆大欢喜。至于主动亲成磊,他们两个可是夫妻,还要躺在一起睡觉,亲两下当然不要紧。

低垂的长睫毛颤动,成磊的眼睛本来就长得大,如今瞪圆了更加显大。他人生的第一次亲吻,就这么轻易地给出去了,对方还是个无知的乡下姑娘。

元滢滢没亲过人,但她瞧见过村里面有人钻苞米地。元滢滢当时没察觉,举起手电筒就照在两个难舍难分的人身上。元滢滢没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模样,只记得像是在啃萝卜一样乱啃。元滢滢有样学样,咬着成磊的嘴唇胡乱亲着,她的舌尖不小心碰到成磊的,两人身子都变得僵硬,但很快,元滢滢就像发现了新天地,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扫过成磊的上颚。

元滢滢亲够了,自以为把成磊亲的晕头转向才松开。她的嘴唇红红,眼睛里闪着亮光。

成磊却没有元滢滢想象的一样,被美色迷惑,他固执地追问着袜子的事。元滢滢急了,身子往下压,成磊的脚步连连后退,碰到床边身体顺势向后倒去。成磊仰头,看到灰白色的房梁和元滢滢一张白净的脸。她平常只用肥皂洗脸,再挖雪花膏抹上,整个人已经格外清透灵动,今天特意化了妆,脸白眉黑,嘴唇红红,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神恍惚。

元滢滢心想,他怎么一直在计较袜子的事情,亲他都堵不住他的嘴。但念在成磊骂了张小月,元滢滢心情很好,没有冷言冷语,而是发泄似地咬住成磊的喉结。

最脆弱的喉结被人用嘴唇咬住,柔软带着湿意的嘴唇围绕着凸起轻轻地蹭。成磊双手抓紧大红牡丹图案的床单,声音低沉而压抑。

元滢滢攀着他的脖子,嘴唇在成磊喉结处轻点。成磊不是只靠下半身思考问题的男人,要不然张小月的主动劲儿,他早就顺水推舟了。只是,成磊的自制力再强,也抵不过元滢滢生涩的触碰抚摸。脑袋里最后一根弦彻底绷断,成磊握着元滢滢的腰,颠倒两人的位置。

这一次,是成磊主动。

蜡烛被风吹灭,但没有人起身去重新点燃。

睡意沉沉中,元滢滢做了很长的梦。梦境中,元滢滢出现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是她的堂妹元倩的人生轨迹。老元家三个孙女中,元滢滢有美貌,元欣会讨长辈喜欢,只有元倩性格沉闷,在家里毫无存在感。可三人之中,也只有元倩的日子越过越好。家里人给元倩找的相亲对象是海军,常年不在家,他又是大哥,家里一堆弟弟妹妹需要照顾。男人本来没相中元倩,因为她相貌平平,尤其是和另外两个堂姐站在一起灰扑扑的。男人起身要离开,准备回家就婉拒了这桩婚事,只是临走时他看到元倩在厨房忙碌,一个人切菜炒菜,被亲妈嫌弃油放多了,也只是站在那里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男人就改变了心意,同意和元倩结婚。

男人不常在家,元倩和他的家里人相处更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男人家里人多麻烦事也多,元倩不争不抢,性格温和,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她熬了三年,等来了随军的机会,从此人生就开始往上坡路走。元倩跟着男人去了海岛,这里有宽阔美丽的大海,纯朴的村民,想吃多少海鲜都有,住的是宽敞的院子,她和男人的感情逐渐变深,从刚开始的搭伙过日子到后来的相濡以沫,两个人有了孩子。家里,婆婆丈夫弟妹都尊敬元倩,她日子过得悠闲,人也活到了八十岁。

元倩幸福安稳的一生和元滢滢没有多少关系,她只在元倩嫁给男人的头三年出现过。元滢滢嫁给了城里来的知青成磊,两人阴差阳错领证结婚。但回城的政策下来后,成磊很快就搞到证明,村民们都嫉妒红了眼睛,直说元滢滢运气好,长得美嫁的好,本以为她的脾气是嫁不出去了,没想到不仅嫁了人,还即将要当城里人。

元滢滢当然也得意,只是成磊回去后,就要和元滢滢办理离婚手续。他坦言当初娶元滢滢是出于无奈,他从来没有碰过元滢滢,愿意补偿一笔钱和一个县里的工作。知青抛妻弃子的常有,结婚的时候都是对妻子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结果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怀,像成磊这样的已经算有良心。

村民羡慕成磊给出的补偿,但面上嘲讽元滢滢痴心妄想,竟然以为可以跟着成磊回城里。元滢滢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她不肯离婚,一个人买了火车票跑到京市找成磊。

成磊穿着崭新的衬衫长裤,耀眼的元滢滢几乎要认不出。他身旁的伙伴指着元滢滢笑:“喂,这就是你那个乡下老婆,可真土气。”

元滢滢低头看着自己,衣服是去年做的,不是什么好料子,跟成磊站在一起明显不相配。

成磊对元滢滢没有感情,他嫌弃对方的行为粗俗,脾气差劲,结婚之前就想着离婚。这事儿他想和元滢滢提,但每次都因为意外没有说出口。成磊能做到的只有弥补,他是不会委屈自己和一个乡下女人过上一辈子的。但元滢滢始终不松口,让成磊很烦躁,他最讨厌别人纠缠不清,对着元滢滢就没有好脸色:“补偿我可以再加,只要你同意离婚。”

伙伴戏谑道:“你老婆舍不得你,怎么会离婚。”

成磊拍着他脑袋,让他别胡说。

元滢滢来找成磊之前,胸腔中满是火气,她向来是暴躁的脾气,没人敢惹,在村里和谁都能吵。元滢滢气势汹汹地来了,她心想无论成磊怎么凶她,她都要吵赢这场架。只是成磊什么重话都没说,他不过站在原地,两人中间就仿佛分出一条楚河汉界。元滢滢还没开始吵,就已经没了力气。

她清楚自己和成磊之间的差距,他家在京城很有名气,那样的家庭娶的老婆都是门当户对,怎么会接受一个乡下姑娘。

元滢滢接受离婚,当天和成磊领了离婚证。元滢滢没有提出新要求,成磊主动加了补偿。他永远不会回橡木村,元滢滢不会再来京市,两个人没有再碰面的机会。这场因为错误而起的婚姻,终于结束。

重回橡木村,元滢滢将两份工作卖掉一个,用换来的钱给元爸元妈盖了新房子。村里风言风语很多,说元滢滢是悍妇才会被抛弃,假如元滢滢温柔一点,贤惠一点,对成磊千依百顺好好伺候他,最好留下个孩子,成磊也不会干脆利落地回城离婚。元滢滢已经许久没有发过脾气,听见这话后,她站在那人家门口高声骂了两个小时,嗓子都快哑了。那人刚开始回了几句,眼看着元滢滢不好惹,就关上门闭门不出。元滢滢出了恶气,心里却不痛快,她知道,从此之后没有人会敢传她的闲话,她又一次地赢了。只是元滢滢不觉得开心,她眼眶发红,坐在院子里有想哭的冲动。元滢滢抬起手,狠狠擦着,最终也没让眼泪落下来。

元倩刚嫁过去的日子不好过,可每次想到堂姐元滢滢,她就能忍耐下来。元滢滢就仿佛是元倩的对照组,最初起点高,和成磊结婚令人羡慕,只是结局却凄惨,离婚之后迟迟没有再嫁。而元倩则是先苦后甜,她勤劳能干,丈夫高升之后选择立刻把她接过去。相比于成磊的薄情,元倩丈夫对她可谓是情深义重,是真正值得人羡慕的婚姻。

元滢滢猛然睁开眼睛,从窗户透过几缕光线,显然天还没大亮。

对于自己成为元倩对照组的这件事,元滢滢的反应是唾了一声:“呸,什么对照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