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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花之争 上曲 20786 字 14天前

第86章 哦吼祁聿真是于上于下……

祁聿直挺挺跪经厂院正中,钩着笔批看文书。

破晓时分陈诉誊抄完折子出门,路过院中时他顿停在祁聿身前,嗅到薄薄层酒气。

祁聿面色不算好,醉酒兼一夜未眠使他沉容灰颓,周身孤色嵌上弱气,赭罗色素缎斗篷这天就披上了。

陈诉冷嗤,就没见宫里哪个奴婢跪惩还能披衣裳的。

真真是老祖宗心尖上,万般例外全归了他,这是李卜山数十年都未有过的殊权。

他不明意味哼笑:“都察院那位贺大人到底怎么你们父子俩了,昨儿他在护城河发疯都报到我这里了,你又在文书房饮酒。”

这二人隔着半座皇城对饮呢。

“不至于监里眼前没了敌手,你就如此放肆吧。”

文书房值夜是杜绝饮酒,这是随时为陛下取拿文书的值差。若酒醉耽搁了公务,便是秉笔也是去半条命的罚。

祁聿此遭乃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她瞧着文书上晕薄的人影,缓缓仰颈。

“这与我又不是什么大错,惩一惩就过去了,我与你们不同。至于陆斜他是他,我是我。”

文书房饮酒于祁聿而言确实不是大罪,因为他再荒唐也有老祖宗护着。

陈诉看祁聿眼底嵌满厌恶絮烦,他声音分外凉薄。

“能不能别拿缴了帖的前缘说事,我同人拜次帖就要黏我一辈子?怪晦气。”

话下厌弃延伸至他身上,陈诉看祁聿不痛快地抬手撵他走。

趯台陆斜为维护祁聿性命御前持器伤他,而祁聿为了从他手上救人,还私刑了李卜山。

现在说晦气?怎么言不顾行呢。

这种遮掩倒是有意思。

陈诉敛声笑提步错身出门,两步后他在祁聿肩头位置又停下身子,“我若是”

祁聿晓得他要说什么,启声先斩陈诉心中意思,一边闲适拨翻下一页。

“人之情多矫,世之俗多伪,你弄死他都行。赶紧议你的事去,你不忙?”

同在宫中总有你求我一道,我讨你一道的繁缠关系,今日相恶明日可亲。

祁聿这话怪像两人之前有所求的互相关系,此刻了算结净陆斜便又无足轻重,他们没达成一番长期关系。

陈诉将人往眼底笼收番,掐眸细细打量。

还是将两人看作一体与他有益。

一道朱红织金卷云职袍从陈诉骐驎衣色边缘擦进视线,她未见人却先扬声朗色:“翁父怎来得如此早。”

顺着话起身,一把讨好地轻轻扶刘栩小臂。

除非必要,能不受罪就不受罪,这是活着的宗旨。

刚要斥声祁聿昨夜文书房荒诞,胳膊被人轻拖在手上,刘栩嗓中话倒溜进嗓。

可这等大事不责不行,还好祁聿知道先跪做个样子给大家看。

“再有下次”

祁聿笑着举起折子,假模假样起誓:“错不犯两次。”

散漫腔调看似玩世不恭,祁聿却是真能这辈子不犯二次。

刘栩想推人手,看他晨光下煦和明朗的恣性,情不自禁将祁聿动作往身旁扯近半步。

“再有下次你找人换值,滚回来喝!”

“天往下便要凉了,偶尔饮两杯活活身子也无不可,我给你备些。”

陈诉实在听不下去,一个御前行差的秉笔、东厂提督素日饮酒,耽搁了差事算谁的过。

祁聿自然不会错,那谁去对接事务便是谁的错。

老祖宗真要将祁聿惯得廷内朝外都恨上么,果然钝刀子磨杀才狠,可祁聿又岂是好哄的。

这一对当真是势不两立不死不休,精彩得很呐。

陈诉朝老祖宗屈个退礼,得了老祖宗示意他倒退着出人群视线,这才扭身出门。

短短与队末陆斜对视,两人眼底互有深邃。

陆斜目色短暂从陈诉身上挪开后,忙朝前头祁聿方向搁。

昨夜那些他不光记得,连祁聿留他身上的每分力道都清晰。

陆斜身旁冷不丁一嗓提声:“今晨我去文书房与祁秉笔换值瞧陆随堂也在,两人共一身酒气也是巧。”

“陆随堂递去的两张正巧就合了文书房的数,请问昨儿何时取的。”

陆斜心下一紧,横眉。

说话这人正是李卜山继了随堂后,亲自选提给老祖宗贴身的人,现在他又赴李卜山之径也做了随堂。

听闻这人在刘栩面前挑唆不是头遭了。

陆斜对眼将人松松剜眼。

“昨儿我失态闹得太狠,贴身掌家越了规矩去文书房。干祁秉笔递了两张罚我抄,我屋里抄了半夜一早送去,恰巧遇着闫随堂提前上值。”

文书房院中守卫五更正时(凌晨四点)换值,祁聿叫醒他塞了两张折子,叫他附近绕一圈回来还了,便有行完差的名头大大方方回护城河。

那边尽是各监掌事,撞上棘手的人难说清。

还好他走得早,才晃进文书房门就撞见闫宽提早上值,三人会逢其适。

知道闫宽不善,此刻刁难并不意外。

刘栩目光在身旁祁聿跟院门口陆斜两人来回一遭,轻巧落祁聿手上,等着此事往下。

祁聿仿若没听见那头的话,支手叫人将地上乘盘文书收捡收捡。

新任秉笔赵氏合不知何时从屋内出来,正给老祖宗见礼。

祁聿抬眼便看见这人,果真历经战场的人物。

虽也是阉人,但眼下一股血性健壮是宫里这么多人中独一份,好似此刻他也腰上挎刀。她不禁多落人两眼。

每回见,好似都能从这人身上见着种战场上悲壮。

祁聿想象不到坐营指挥大军的太监是何等风姿,与敌军面对面对阵又是何等酷戾畅快。

唇角难掩向往。

刘栩瞧他望直了的目光,“怎么。”

她难得抬手朝赵氏合平礼:“在想战场,我也想督军,日后若有机会”

刘栩压黑的神色才气,她嗓子顿时散声。

“知道知道,我在宫里陪您,我不监军,不去。哪儿也不去。”

这话定下刘栩脸色方好些。

“你也没本事出去。”

皇城祁聿能出,但京城祁聿出不去。

赵氏合听二人仿若‘调情’似的话白了脸。

他宫外监军七年,司礼监内人事还是常听的。那时文笺论过祁聿,此人年纪虽轻却是个阴狠毒辣人物。

这几日回来瞧见人,相处与文字不符,但他更信文字。

祁聿眼底杀性埋得再好,也太利太寒太狠了些。

他抬手一个平礼还回去。

祁聿半分‘娇嗔’叫那头吵声视线全聚过去,闫宽看老祖宗眼底的人,缄默住口。

祁聿朝人眼皮略掀,微微牵唇。

下颚牵着刘栩目色朝屋内示意:“翁父落座吧,我饿死了。”

陆斜心底翻个白眼。

祁聿真是于上于下都玩弄,好一份薄情心。

他还不如跟闫宽当场对峙今晨的‘巧合’,也不想瞧着祁聿跟刘栩此番亲昵。

宫里每日几近相同,过得枯燥乏味又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月中一日早议散了,陆斜瞧见刘栩带着祁聿跟赵氏合、赶来的陈诉一道上了议事厅二楼。

几位随堂不约而同目送他们上楼,随后又各做各的事不敢朝上打听。

能上二楼之事,乃朝廷大变局。

一场议事四

个时辰才散,下楼天色晕重。

祁聿饿得肚子疼,几步先寻到刘栩位置上端碟点心,狼吞虎咽地全然没仪态。

陈诉看眼人便道了离出了经厂,赵氏合也不在此处驻步,赶着去文书房上值。

祁聿嗓子哽着了咽一声,一盏茶逢时递到手旁,她接过手便仰了半杯。

刘栩见人糙样拧眉又舒着目:“我叫人给你备了碗面,吃了再去御前。”

“嗯,一会儿您赶紧回去休息,今儿议了一日。明早这事内阁就该知晓了,随后朝廷定要闹起来,多得是您的烦忧。”

祁聿顺口气又捏块软糕往嘴里送,鼓囊着嘴:“他们不会允的,可皇爷这回意思西厂是要落定,往下数月是要动荡了。”

刘栩见他手上盏子快空到底,提着壶给他再倾半杯。

祁聿受得很是自然,不像往日李卜山还在光景,能叫祁聿与他退避三舍、半寸挨不得。

垂眸瞧着祁聿那截接茶的雪白腕子,一日议事的疲累顿时弥散。

她再仰头半杯,余光瞧着刘栩手往她腰上抬,左手落刃旋身就将刃顶向刘栩心口。

刘栩反应也快,脚下速退一步,正巧让她刃尖悬其胸口前,连衣裳也没划破。

她后腰倚着桌,指尖薄刃悬空跳动下。

室内烛火给寒刃罩层暖色,也灭不掉利器上的森森尖冷。

“翁父别得寸进尺,做什么眼下相处不享,非要求索无厌。你当我还如十年前那般好欺?”

祁聿垂颈啜口,左手缓缓放下,薄刃也慢慢从袖口收尽,两人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刘栩神色在他隽秀收刃动作下缓成无奈。

祁聿余下没说的狠话才是留给他的薄面,他明白自己非分之想再进半毫,也会将祁聿逆骨激起来同他生死相抵往下局面不堪看,不如这般。

喉中氲了份堵。

指尖玉壶提起示意,祁聿指腹抓紧盏子,胸腔起伏阵,重新伸臂至刘栩面前。

“是我孟浪教你不痛快了。”

刘栩腕子一斜,给她又倾了半盏。

祁聿:

这等‘服软’她还是不适,虽刘栩对她已经是一容再容,在她面前剥了大半压人权势,算得上辞尊居卑哄着。

可她从未觉得自己‘尊’过,‘他’只不过是刘栩眼下乐意戏耍的趣儿罢了。

当茶水满杯,祁聿端到唇边却咽不下,甚至连方才吃下去的糕点也觉得噎得慌,胸口丝丝缕缕地胀涩起来。

又尝试饮一口,发觉还是难咽。

腕子一坠茶碗便搁桌子上,“时辰不早,我去御前换值了。”

祁聿从屋子另一端绕行。

刘栩:“你还未用膳,上值便要到明日辰初(早上七点),饿。面马上送来了,你”

“不饿。”

祁聿背影落下这声后便踩着烛光出门,步子越走越快,半分未停。

刘栩手上茶壶放桌面,看着祁聿搁下的茶水,半响端起一口饮尽。

这回西厂倒也好,正巧与祁聿手上权柄撞一撞,该择个有意思的人出来。

第87章 滚开两人间这样滚来滚去何不是种情趣……

出了灯火通明的经厂大门,眼底尽是绵延无尽极浓抹不开的黑,脚下宫道无止。

月莹巧斜到宫墙上,这抹红深得叫人记不起白日鲜亮。

西厂这事她得再捋些思绪,虽四年前开始谋划至今未出过纰漏,可总得防着意料之外。

时局总是瞬息万变的,做局难,扶局也难,要精准落到无误处一口气也歇不得。

走出段路祁聿朝身旁招手。

吩咐:“今日我要想事,可能听陛下吩咐会慢些神,你一会儿帮我留心着圣意。”

“好,那我一会儿与庚合换值,殿内帮你留意。”

祁聿听见身后侧方动静猛地回头,这才发现脚下是陆斜照着路。

也不知人何时到自己身旁的,竟然毫无察觉。

她敛眸看陆斜掌下灯笼。

“你是想提前探二楼的议事内容?”

多知能多助祁聿一二,他自然想知是什么事能叫祁聿议四个时辰。

可不待他应声,祁聿先出声斩钉截铁地拒了。

“该知晓时你自会知晓,别在宫里瞎打听。”

一想宫内外往下的情景,瞧见一旁宫道,她叫身后人止步,单单将陆斜拖进去。

进去抬脚直接踹掉陆斜手上灯笼。

两眼一黑后他颈侧一把力,生将他拽弯了腰。

随之下颚贴近一道不太清晰的肌肤感,耳下流燥。

祁聿以什么姿势凑近,陆斜脑中一清二楚。

他腰腹登时绷紧、气息倒扼忘了吐纳。

“陛下要开西厂,掌事落定前你我少见。你去争,我背后助你。”

祁聿压低的声几乎在喉咙便咽一半音量,陆斜耳垂燥把湿热,胸腔颤颤促使他咬住舌尖。

指腹忽然不轻不重摁了下他突出的锁骨,感官一触叫陆斜反呕不禁吐了口颤。

眼中漆黑几微莹月轻覆,眸子微侧便瞧见祁聿这段雪颈与自己几乎呈交。缠之相。

耳畔落酥:“陆斜,你想不想、去不去。”

字字诚恳组成的问句,陆斜却清晰感觉祁聿在蛊惑他。

祁聿分明在说:陆斜,你想的,你要去。

这人怎么仗着自己心悦,就如此将他做剑横指。

即便用他作刃,何必引惑,不会直接吩咐他么。

他抬手握住祁聿腰带,将人拖近半分,颈侧仿佛缠得更紧。

陆斜心中狂跳,稳着声线:“你再问一次,我答你。”

若是往日两人间难得相近,陆斜为了在她面前多讨份亲昵,都会用旧时盟帖交情称呼,突然换成‘我’这样自主意识强的称呼。

祁聿本能往后撤步。

陆斜牢牢抓住祁聿要退的身姿。

略抬眸子将人笼住:“我不会像刘栩样迫你,只是求个你多看我眼的机会。你明晓得张口我便会做,干嘛要问我意思,教来日我想赖你哄我也赖不成。”

“我拿命与陈诉、赵氏合争,前朝内廷都会与我难堪,给我个甜头吧祁聿。”

其实这段话与要挟没太多区别。

只要对方不愿,他单方面逼近就是‘迫’,这话说出来陆斜自己都愧心。

可他真想与祁聿靠近些,再靠近些。也妄想祁聿愿意同他靠近些,再靠近些。

但其间分寸总难拿,自己近一分就叫祁聿惧一分。

他未曾被人善待过,不信人才是本能。

月色下辩清陆斜此刻温煦眉眼,玉质般的朗朗少年眼中只有她。

他想逼近又心怯绞在一起的妄念,小心翼翼又炙烈纯。浓,十分灼目。

甜头她不敢给。

陆斜太会得寸进尺,跟条蛇样会缠人。

祁聿

抬手掐住腰上的手,怎么陆斜老喜欢扯她盘带。这都多少回了,动作一次都不换,比刘栩还无礼。

抬颈望着眼前人,她有一分畏怯陆斜眼中烧灼。

“人者多欲,其性尚私。陆斜,你不是不会像刘栩那样迫我,是你没本事像刘栩那样迫我。你占着我唯一儿子的名头,大逆不道行径你可数得清?”

“我时间紧迫与你谈论正事,你是轻重、好歹不分。”

祁聿眉心阴一块,他想抬手抚平,却不敢有举动,因为祁聿不喜。

指尖平白搐动又坠下,只敢悄摸钩紧半分祁聿的革带。

“我心里你数万万物之上,我一向分得清。”

这话祁聿胸腔猛地撞出大声,肢体本能想退。

陆斜晓得他怕听这种话,掌下提力将人轻轻松松固住。

“你叫我去争必然安排稳妥了,我是你行事中的既定一环。”

“让我做什么直言便是,作什么用对老祖宗那套引诱路子叫我为你所用,我一片心意让你这样糟蹋,你可恶。”?

祁聿一下攒眉,微微怒了刹那。

她送陆斜青云路,怎么还叫人怨上她了,还成了她可恶?这是什么逻辑。

陆斜抓住她不还嘴,更进一步叙自己谬言。

“你总想我是因‘正途’去行事,故而回回清楚告知我你不是断袖,次次订正你我之间、世俗下所谓伦理。”

陆斜哼声,轻轻一嗓将祁聿心口闯了声烈的,因为她直觉陆斜往下会有怨怼。

“祁聿,其实从来不是我爱慕观不正常,是你从未遇见过正确的爱慕。我心悦你是我的事,你是无拘的,你有选择权。”

他松开手,叫人自由来去。

祁聿眼中陆斜身影陡然后退,模糊进墙倾下来的阴暗中。

“譬如此刻你厌我,叫我滚就是。”

反正他滚了还会再凑近,触怒了再滚一回就是,来来回回滚也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间这样滚来滚去何不是种情趣。

往日她能当陆斜喝酒全是醉言,现在她该如何为陆斜觅求托词。

一阵风拂来,叫她哑了声、颤了心。

正声:“我说的是国局震荡。”

“我眼中”

陆斜肺腑一片真情,刚张嘴祁聿赶紧断他话:“你赶紧滚吧,与你说不通。”

满脑子情情爱爱没点家国心,行幺就是宠得时局不分,陆詹事当真生了个风流纨绔。

今夜要是朝外晓得陛下即将开西厂,指不定多少人缩一块想法子叫此政策行不下去,天不亮午门前就能跪满直谏的官员。

如今天下就陆斜还有心思同她剖白情谊,真是倒反天罡。

“欸,儿子滚了。明儿早议见。”

陆斜笑着从墙下阴影走出一步,抬手递她个沁出油的牛皮纸包。

“我在膳房给你取了张肉饼,专程趁热给你送来,还有两刻才换值,你吃了再去。”

祁聿看着陆斜褪去阴影缓缓渡上月光,整个人忽然发起光,明媚到柔软。

她垂到陆斜指尖犹疑着抬不抬手。

陆斜当祁聿不吃外食,怕意外。

他三两下打开往肉饼上咬一口,重新递出去:“没毒,我哪有胆子害你、也舍不”

“闭嘴。”

抬手抽了陆斜手上饼就往外走。

陆斜笑嘻嘻在祁聿话落下时,大点声叫音追出去:“得。”

祁聿指腹抓紧饼,很想转身扔他一脸。

但一想回回扇他,陆斜不怨不怒还娇嗔的模样,她强摁住自己动作。

怕手上肉饼砸出去,陆斜能捡起来当她赏的给一口不落吃了。

“这个无耻之徒!”

踩过门槛,她掌家瞧着身影忙递了盏灯至脚下。

没听清秉笔吩咐,他缩缩脖子大着胆子颤嗓:“秉笔说什么?”

她阔的步子差点跌了。

清嗓:“一会儿去护城河给陆斜传个令,让他跪着将司礼监规矩背遍,错一条抄一百遍,叫人督着。”

“特与他说声,日后宫里再瞎打听二十板子。”

宫里人受刑大家都自觉,叫人督着那是将受惩者定为无信奸人,是份羞辱。

陆斜随堂高位更不必督,这个令就是直接剥人脸面。

陆斜出门听到这话拧眉,看看,祁聿就是对他公权私用的恶人。

屈指顶顶眉心,胸腔震股收不住地笑。

祁聿声音又大些,清晰传到他耳中。

“去衣打。”

陆斜笑意凝在唇边,蹙额挑眉。

祁聿怎么老惦记人前脱他衣裳,这毛病得改!就不能人后他一人观不可么?

宫中耳目众多,他若真想在墙下与祁聿再多处得安全些,不免要做些叫他不痛快的戏。

一腔忿又携几分不甘:“是,干爹。”

宫道回响的这声‘干爹’不情不愿毫无情分可言,还阴阳怪气。

祁聿晓得不是陆斜本心,但这声听得阴阳刺耳、分外真情实感。

她不是合戏地停步,是真停下身子扭头看人。

这种声只有两种,要么陆斜演技卓绝,要么情真意切。当她将陆斜归为第一种时,第二个念头便是陆斜还演了哪些

今夜御前上值应该是往后数月里最安宁的一日了。

从陆斜身上抽剥思绪开始想往下大概事件走向,脚下照着余光往前走。

到侧殿门前,她将手上肉饼递给掌家:“你吃”

这是陆斜专程给她带的,祁聿嗓子一拐:“算了,你帮我收起来,明日热热再吃。”

掌家接过沾油的纸包顿住神,半响冒句话。

“秉笔,这个纸包不能热着吃吧?”

祁聿扭头,什么纸包。

然后看见她贴身掌家手上只剩个油纸包,里头没饼,只有些许芝麻粒。

她先往地上看,颈子随着往后寻:“我的饼路上掉了?怎么不喊我一声。”

掌家惊悚瞪眼,嘴唇哆哆嗦嗦:“您,吃了啊。”

“您一路边走边吃,不记得了?”

他抬手逾越规矩地指自己唇角,示意祁聿摸摸。

祁聿懵住,吃了?她吃了?

抬手摸下唇角,指腹糊层油,还带下来两粒芝麻。

祁聿:

自己什么时候吃的,那可是陆斜咬过的,怪脏。

她从袖中摸方帕子镇定擦嘴:“那没事了。”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吃的,她连味儿都不记得。

第88章 跪谏翁父,皇爷面前您还想宣淫?……

刘栩换任进门,瞧见祁聿靠寝殿隔扇门下锦垫坐着一动不动。

半暗烛火里,祁聿掐紧眉心思索模样哪像个奴婢。不瞧那身内官衣裳,一派华容气度没浸透谄媚奴相,坐在地上才显得另类。

刘栩满目是他,蹑手蹑脚轻声走进去。

凡此种情况,都是换值的主事喊祁聿下休,无人敢随意扰他思绪。

他走近轻轻抬手落人肩上,晓得祁聿重思下神思反应慢,手眷念非常地抚着。

可掌下嵌满的实感叫人起阵心痒,刘栩贪心地将人轻轻捏把,祁聿还未有反应,他指腹张开将人整个肩头狠狠握实。

祁聿顺着感官落目,视线再抬到刘栩脸上,后脑仰抵着门板。

“翁父,皇爷面前您还想宣淫?”

祁聿仰头,延颈修项皓质呈露,这般好看的颈子不能拿着把玩实乃憾事。

数年前祁聿颈子生的比这更细弱,日日绛皓驳色,犹如雪地红梅,不知多好看。

刘栩温养的神色短暂明灭,却没松开动作,反用拇指将她肩头狠狠刮蹭,张手牢牢攥握。

“现下四更天,你扰主子试试。”

这力度叫她浑身战栗,她看刘栩眼中膨胀的欲望汹涌,肩上力道侵占性霸道。

刘栩竟敢御前犯禁作死。

祁聿哼嗓一笑:“你猜今日我袖中有,还是无。”

一道隔门里头便是陛下,御面前执刃以谋逆判枭首,他磕破头看能不能救下祁聿。

他不知道祁聿袖中有没有,但此刻祁聿拿命胁他。

刘栩顿时收手站直,喝声:“你该下值了,回去休息。”

祁聿撑着地起身,挥手打把肩头褶皱。

面色平常:“翁父辛苦。”

朝外错身,刘栩刚抬手,她迅速闪躲手臂生怕被人拿住。

他鼻息一重,沉声:“现下起了露寒,给你带的衣裳在外头,记得穿。”

“嗯。”

刘栩顺着他步子追望着人出门,掌心握紧,感官回溯,祁聿好似还在自己手中残存。

滋味美妙,只是可惜

回去也就只能睡一个时辰便得去议事。

她索性直接去经厂,打算直

接议事厅二楼那张榻小憩,方便一会儿早议。

进门看见陈诉誊抄,祁聿脚下顿了步:“你怎么比往常来早这么久。”

他们彼此间值日时辰大致是互相知晓的,她给自己倒碗茶,“候我呢?”

有什么话想同她说?

陈诉笔下这张正好誊完,轻轻放一旁晾墨。

“你是个什么人物要我候你。”

祁聿眼睛从杯沿扫看出去,陈诉这话是当真的?

她咕噜一口,“我不是人物,那上去睡会儿。你慢慢写,一会儿我批。”

陈诉指腹掐紧,笔一下捏歪了。

是啊,他只能誊抄,而祁聿能在折子上用朱笔留墨。

祁聿又嘴上杀他。

他扭颈看向祁聿。

“你怎么一点也不慌,是觉得自己掌了东厂,权柄握稳予你就大安?你知晓翁父与我跟赵氏合私说了什么。”

祁聿上楼步子没停,完全没好奇的意思。

“此事必行,你与赵氏合谁登位都与我无关,老祖宗能说的就是你们谁有本事叫我服软就为谁引荐呗。我不怕,你们尽管下手,我若松嗓那是我没本事。”

“你誊抄完走时喊我声,谢谢。”

陈诉看着祁聿上楼身影嗓子静默。

祁聿无所畏忌,是因为跟他对招点到即止等于无所作为。往死里下手,一时还没什么能伤他如此狠的法子。

祁聿见招拆招太快,人证物证前后不足的情况下只会被反咬一口,一击杀不死祁聿的,只会被反杀。

这人从未心软留过手,回回斩草除根。

他不是单纯靠老祖宗床榻关系走进经厂大门的摆件,祁聿是实打实靠本事上的桌。

但多得是不想认他这般少年英才,故而背后总论他就是个爬床玩意,内廷年纪越大、越无成的越骂他。

宫门大开后启动西厂这事议到朝上,所有大臣跪言收回成命。

建成帝坚持开西厂,满朝上下哭谏,陛下心烦直接散了朝。

内阁六位大学士跟着就去云台跪谏。

三刻后六科廊二百二十四名官员聚集在左顺门跪谏。京城其余科道两衙官员聚众在文华门前共谏。

两队禁军围了左顺门附近,锦衣卫也跟着出动将文华门围了。

整个朝廷一时因此闹得满宫风雨。

前朝官员跪谏闹得厉害,除去老祖宗在御前贴身伺候,司礼监余下人都在桌面上想对策。

闫宽、庚合、许之乘带东厂的人去了三回,屁用不顶,言语未果。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必然不会同意开西厂。

左顺门一内官匆匆忙忙来报。

“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宫门高喝,[国家养士百十年,伏节死义正在此日。西厂不能开,请陛下收回成命],要抢地死谏,被一众官员拉住。”

陈诉身为提督大太监,往日坐镇十数年东厂,此刻也在桌上镇事。

他拂碗茶,余光冷瞧吊儿郎当的祁聿。

“这报陛下了?”

“报了。”

“陛下怎么说。”

“再遣人劝散。”

从早上闹到傍晚,可陛下一丝软意也没有。

陈诉看眼祁聿,眼下司礼监掌了刑权的是他,该祁聿动了。

祁聿瞧向门外跪着的内官,声腔懒惫:“都闹一日了,能打吗。”

陈诉、赵氏合一同缄默:

还是祁聿敢想,大臣们群跪朝天谏言,他敢想如此昏招。

门外人跪下磕头:“奴婢未曾听到陛下言此。”

唯有熟晓律法的许之乘攒眉:“这么多人你怎么动手,用什么打,打谁,打多少。”

说的是,宫门前几百人,怎么动手,动谁。

这是谁也动不得的局面。

桌上所有人看祁聿。

陆斜遥桌看祁聿一派风轻云淡之姿,却掐紧眉心,眼下宫门前局势怎么好动,祁聿怎么能轻轻松松说出‘打’?

祁聿若敢动手,自己跟着就要下狱。

还有,眼下君心是刑还是不刑就要妄动,真是大胆。

祁聿挑眉,扭看许之乘:“本朝律法卷二职律计第十三条,其中一句怎么说的来着,太长我记不清。”

许之乘脸色一变。

“在朝官员交结朋党紊乱朝政者,皆斩,妻子为奴,财产入官。”

祁聿笑笑,满目明媚。

“看,律法写的清清楚楚,他们聚众伏阙谏议,乱法滋事坏典要君,事关国体更关天威,此乃死罪。那我去了。”

信手掀袍角下桌。

许之乘忙喝口茶润嗓。

不是律法清清楚楚,是陛下需要这句,祁聿需要这句,朝廷也需要这句。

陈诉、赵氏合不会说话,因为开西厂与他们有百分百利,不会随意妄言坏自己前途。

有律法又如何,二百多位重臣怎么动手。

今日祁聿是职责在身,非行不可。

这事他行的好百官记恨,行的不好陛下责处,祁聿里外不是东西,不过内官就是替陛下作死的,他没得选。

陆斜桌下揪住衣裳。

祁聿行事太极端,这样过于遭人恨,余生一点后路也不给自己留么。

祁聿出门,东厂令牌扔自己掌家手上。

“找程指挥使再调两队锦衣卫到左顺门,东厂刑官全叫上,厂里所有麻绳、板子、布兜全带上。今日有多少家伙什,打多少张嘴。文华门排下一轮。”

陈诉听到祁聿这句直接笑出声,只觉心里痛快。

“娘的,就祁聿胆子冲天。”

赵氏合倏然敛气,他头次见着长得秀里秀气的美人,时局中下手如此凶狠的。

那种生死不顾的模样简直与模样不符,真真是合了他看祁聿的那些墨字。

陆斜脑子一混,祁聿中间稍微行得偏差,科道两衙死参不说,今日共谏的同僚全要参他,这简直就是用命在给陛下行事。

一丝丝圣心度的不对,他必然是要用命去平众怒。

他心里慌得出了一身冷汗。

祁聿说叫他去争、给他铺路,这样的局面祁聿是算到过的吧?今日能处理好的吧?

他不能贸然去拦问祁聿,因为人前他们已然缴帖、他还触怒过祁聿,现下他没有身份光明正大站到祁聿面前。

陆斜长长吐口气,掐紧掌心。

司礼监四位随堂,祁聿方才全支使了个遍唯独不喊他,是知道那些官员里过半数都认识他爹,怕他被人骂的还不了口,这样小心翼翼护着他。

他抬手掐住额角,知道朝臣不愿开西厂会闹起来。

朝廷官员闹成这样开国也没几遭,祁聿也没个先例参考

半个时辰后,刘栩听人来报,祁聿带东厂的人宫门前打了为首的五十七人,每人二十杖,布兜当场将六人摔晕过去。

刘栩点头,跪着朝建成帝呈报。

建成帝听得头疼:“人散了没。”

刘栩磕头:“那就叫祁聿再放刁一会儿,他能处理。”

行个政而已,开个西厂,怎么就要闹成如今这个阵仗。

建成帝晓得祁聿行事张狂无忌却极有有尺度,重嗓:“叫他去,今夜宫门朕要清明,要睡得着。”

刘栩叩头,“那奴婢去给祁聿传话。”

得建成帝示意,他起身出门,报信内官凑近:“叫祁聿再打。”

今日祁聿动都动了,若失手出了事那他就要帮祁聿收拾残局。

刘栩示意人附耳:“本座要见着断气。”

这内官心中巨颤。

祁秉笔叫他们装模做样动手,摔晕六位都是计算好的,摔得其实也都不重,回去卧榻休息几日便好。

掌印却

他气息凝住,照听吩咐地问:“几位?”

“祁聿翻不了身的数。”

他要朝内外局势将祁聿往他身边推近些,要祁聿求着他谋生。

第89章 惩戒你叫我多年爱恨不得,就想……

祁聿有违君口谕擅自打死五名朝廷命官,左顺门前一阵涌闹,斥骂血泪冲天。

云台几位大学士赶来时,一群文官围着祁聿要打,闫肃清拨开人一把拎

起祁聿衣领将人扔出去。

要不是禁军跟锦衣卫镇着局势,不知会闹成如何模样。

宫门前闹得实在难看、没规矩。

刘栩带着陛下口谕来时看祁聿左右脸上巴掌印,帽也不知滚哪里去了,衣裳被拉扯得全无样子。

神色明灭间站定宣话。

现在死的死、伤的伤,甚至陛下贴身秉笔也被打了,如同半打在陛下脸上,他们怎么都跪谏不下去,只能散。

祁聿违律杖死了官员,无论如何也轻纵不得,当场叫禁军将人上锁送进诏狱问罪。

铁索扣住脖子那瞬她颈子一坠,连同脊梁都弯两分。腥锈浓味刺进鼻腔,她看眼陆陆续续散回的官员抿紧唇。

双腕双足锁上,铁链寒声响彻周身,整挂大锁扯坠的她颈子、双臂疼。

颈后转眼就被铁刮得疼,本想抬手扯起点衣领隔一隔。

抬手瞬间腕锁剐下她袖口衣裳,半截手臂露出,刮红一片,手使力还未抬到肩头便觉得胳膊酸痛。

今日是谁下令给她上实刑的,还是灌了铅砂那种磨人的刑具,这是趁着机会整她。

这一路走去诏狱,她腿得废,若半路再冒个泄愤的‘刺杀’,大几十斤挂身上这是闪躲不开的

祁聿吐口气,倒是多年不曾这样狼狈了,目光浅浅落到远处刘栩身上。

十有八。九是他了,旁人这样明目张胆出手她事后不会好饶。

陈诉、赵氏合不会蠢得在刑拘上为难她,尤其眼下竞选西厂厂督她有一言之力的情况下。

跟着禁军往诏狱走,忽然想到一物没交,祁聿抬手动作费劲,被迫垂下动弹不得。

她冲身旁押送的禁军:“我东厂腰牌摘了给老祖宗送去,多谢。”

身旁人应声刚伸手,一只织金袖口的手抓住禁军腕子,将人甩到一边。

“剥你几日权做做样子罢了,不必摘,你收进袖中便可。”

刘栩瞧他脸上指痕,鬓角微散的发,领口被人扯拽过凌乱成一片,眼下毫无仪状。

他攒眉抬手捏祁聿下颚,祁聿闪躲后思量再三,又将下颚乖巧放回刘栩指腹间。

刘栩抬眸掐人,指腹钳住他脸颊拖近:“谁打的。”

脸都肿起来了,这下手是真狠,鬓角处还叫指甲划了道红痕。

十年前祁聿众目睽睽下恶骂他,诸多动气瞬间鞭子、杖都用过,也不曾将人脸如此打过。

刘栩拇指想蹭,刚触到面颊祁聿便搐闪一下,这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反射性排斥。此刻刘栩也不顾他闪躲,拇指将赤红指印边缘轻轻抚触。

“不知道。”

刘栩皱眉,“人都打你脸上了,你说不知道?你眼睛呢,瞎了不成。”:

祁聿眸底晦深一股浓色:“有人借我的手要杀朝臣,这‘巴掌’我一时没看清是谁打的,等两日我就知晓了。”

打在脸上的巴掌不值得记恨,推着事件闹成这样的那只手才该捉出来。

刘栩哼声,拿住人后指腹惯性动作蹭抚起来。

因是祁聿,他动作幅度不敢无忌,卡在祁聿抗拒内,不然这些甜头他都没有。

“那你捉背后之人,我替你报这道,今日左是有人死,再死两人也无不可。”

她掀眸,人命在刘栩嘴里当真不值钱。

脸上火辣辣的疼淹了不少刘栩指腹的触感,面颊麻得快无感了。

她望向刘栩,就这么看着。

“你是怀疑我?”

今日刘栩指下摸的痛快,声音愉悦起些爽音。

祁聿终究不适拧开颈子,刘栩也没追着人占便宜,祁聿今日这事办得好,陛下心里宽了不少。

她望着刘栩垂下的手,定声:“不会是你,你怕我恨你。”

要是刘栩不会只杀五人,至少杀个十来位直接叫她赔上这条命,然后悄摸将她保下来,余剩下的刘栩想如何折腾便如何折腾。

可今日不是这样。

“陈你多年的情,日后你走了,我随你而去,咱们一起不得好死。”

她脚下踹了下平地,佯装的松散却未灭掉话里沉重。

刘栩听他这话一时迷愣住,反应后由心的畅快。

他们虽是阉人,除去为人奸恶,这种不信不立在司礼监规矩下每个人都贯彻的深透。

祁聿说话一向为真,可刘栩还是想多絮句,再求祁聿一句准话。

“你说的。”

眼底死死罩住人。

她郑重点头:“自然,我从未虚言,你日后等我便知,看我下不下去陪你。”

祁聿转身朝诏狱去,刘栩并肩跟上送他一程,铁锁拖动的声音随着落下寒的夜更刺耳。

这个刑具不过才戴一盏茶,她颈后就磨得生疼,感觉要破皮了。两臂坠挂得肩胛、手肘关节起疼,不过几步膝盖也有些酸涩。

她扭头:“翁父叫人上的刑换一换?这个难受。”

刘栩听着他的话笑出一声,下颚往前路一指。

“下道路给你松开,你叫我多年爱恨不得,就想惩一惩你。”

祁聿:

刘栩还是有病。

“那就下条路。”

天际扫下灰蓝橙黄晕上墨色,刘栩抬手接盏灯照祁聿脚下。

大锁声音沉闷,整条宫道都是铁链剐蹭地板的铮铮寒声,听得分外骨颤。

刚到刘栩指定位置,她直接蹲地上,双手直接带着铁索垂地上,脑袋坠放膝头,望将颈子撑一撑。

二指粗的铁链挂身上走这么远算是酷刑了,换个武将来也走不了太远。

声音跟着四肢发软打颤:“快快撤了,这不是人戴的东西。”

刘栩示意禁军开锁。

东西撤下,她顿时觉得闷胀的胸口都舒散不少,张唇狠狠喘两口顺气,顺便骂刘栩几句神经变态。

她‘尽职尽责’,刘栩以权谋私治她做乐子。

一只革靴踢踢她鞋:“起来。”

祁聿刚想说再蹲会儿,她小腿当真在发软。想起什么,她抖着胳膊撑着地、再缓缓吃力撑着膝头摇晃着站起身

刘栩要牵他的手伸出去,想了想朝后伸,一件薄软披风落掌心。

他顺势披祁聿肩上,一手扯住两根衣带:“就说有机会给你系,可让我帮你?”

祁聿余光看一旁禁军手上捧着刚取下来的铁锁,缄默不出声。

如果刘栩今日就是为了给她披件衣裳,早与她直白说声,她能将颈子递出去叫刘栩系。大可不必启刑叫她这样认清‘形式’,她一向是识时务的。

刘栩掌下故意扯动,她腿脚软着无力朝前一步。

狠狠一脚踩刘栩鞋面上止停住身形后,掀眸瞪人。

他看祁聿瞳中凶戾吃人,刘栩嗓子闷了声舒畅,灯笼递与旁人,两手给他好好盘系个漂亮的结。

“去诏狱住几日,吃住程崔办不到的递话回来,我遣人给你送。”

她自己有的是钱、有的是本事给自己置办。

“我好养活,不必来回如此辛苦镇抚司衙门,每日文书递份给我就行。”

祁聿抚把腰间:“这腰牌您不收,明日儿子许是要从东厂调些人去诏狱问话。”

今日打死人的这几位刑官,她当场已经锁了羁在东厂,明日要拖进诏狱问是谁下的令,敢越了她的口令擅动杀心,叫她无故背几条人命。

刘栩不依不舍松开手、站退一步,叫祁聿痛快痛快,不想人违心这样靠近,时刻绷着心神。

他恨不得提着灯笼描祁聿多年不曾见的狼狈模样。

“你如何行事自有分寸,问我做什么。我只想管你吃住,尽快回来,别贪外头自在。”

刘栩还晓得外头自在。

她不痛不痒‘嗯’声:“翁父回吧,我去了。”

她去诏狱犹如‘回家’,比秉笔直房住得更自在。,不用提防宫内人心、不会被主屋刘栩搅扰。

诏狱都是同她一样的‘死人’,不会生事。

祁聿话敬着尊卑,行却大逆不道直接转身翩然离去。

每回他面前

的转身都格外利索,颇显决绝。衣袂被风掀起,削得祁聿背影更隽秀。

刘栩目送人离宫,才微微侧颚,身后立马有人上前一步听吩咐。

他眼下略起阴鸷:“今日给祁聿传话的内官呢。”

“那位下值喝了酒,脚滑跌护城河里淹死了。”

刘栩点头,将手中灯递出去,这盏灯立马不高不低正落他脚前的路面上。

她到镇抚司程崔摆着一桌膳盖着没动,像是在候她。

前脚进门,桌上便撤了盖、开始盛饭,她人坐下饭也到面前。

盯着碗里的米:“这是宫里送来的?”

程崔不可能有胭脂米,这米一年进贡也就才三百来斤,宫里贵人都不够吃,怎么可能流得出来。

程崔瞥眼他碗里,冷声:“宫里老祖宗给你备的,掐算着时辰送来。”

看祁聿脸上巴掌印此刻都於紫了,鬓角血印也显现出来。

哪位文官手劲这么大

是饿得慌,她动筷吃菜,旁边有人给她盛汤。

镇抚司确实都是粗人,这汤都不知道盛多少分,满得不好端碗,要跟狗样垂颈喝她突然悟过神。

“你是觉得我今日杀错了人?”

她声音才出,程崔就阴阳啜气:“怎么会。”

指腹捏住勺柄,在火腿煨出的鸡汤里搅动。

祁聿声音平稳寡淡,素得清冷:“天下都有资格说我滥杀无辜、奸恶该剐,唯独你程崔不能。”

“今日不是我去左顺门便是你去,咱俩心知肚明自己在替陛下行什么差。”

都是给陛下顶口祸的,怎么程崔还觉得她恶了?

祁聿嗓子冷漠:“我若真想杀人,今日那帮言官朝我动手,我直接躲禁军身后便是。他们打到禁军身上那是‘逼宫’,动手的全都赤族。打我确是天经地义,为民除害。”

那群疯子叫着‘为忠良报仇’对她一顿揍。她不能拔刃伤人,也不敢往禁军身后藏。要顾着文官们清正体面,亦要叫陛下‘清明大义’,为恶的只能是她。

知不知道她为了叫言官打到自己身上,叫他们‘不占理’,平息这场‘闹剧’多受罪。

祁聿松手扔了勺子,嗓子闷闷。

“程指挥使今日不该朝我道声谢?不然挨打挨骂就是你,届时你家中父母妹妹出门遭不遭人骂怕是往下三个月开不了你家府门。”

“我替你全家顶了灾祸,程指挥使。”

祁聿声音吊儿郎当全无怨责。

说得是,今日祁聿不去就是他去,照君心这样收场最好不过。但那五人还是不该死。

“多谢公公。”

第90章 私伤你是想趁我病看我身子?

陆斜带着吃食跟外伤药进诏狱。

里头还是四年前那般血腥浓臭,人皮馊人骨霉还有密不透风的闷燥,所有侵蚀性的感官只往身上贴裹,叫人实难喘气,整条脊背越走越直不起。

他不明白祁聿为什么会喜欢来这里小憩。

引路衙役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看得陆斜觉得里头不对劲。

几步朝诏狱里阔,越往深走一道斥骂越清晰。

“昨日我朝佼佼国士倾力而行,不及内相几句佞言妄累圣德,我等虽悍不畏死却不敢忤逆上意。史笔如铁,西厂一开必使天下人于水火倒悬之境。公公秽乱宫闱起身,一副虺蜴心、豺狼性,来日报应不爽自有天道轮回,公公万万珍重。”

此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言如锋刃削人,其中几句挺难听。

什么叫祁聿秽乱宫闱起身?他又如何是虺蜴心、豺狼性了。

对象要不是司礼监秉笔,这位恐怕不会如此收着骂,约莫能将祁姓宗祖都掘出来,口诛笔伐尽斩于舌下。

陆斜听不见祁聿扬声分辨,心底莫名泛起慌,掌下食篮捏紧。

这不合他性子。

速步拐上这条道,那名官员闻声瞥见陆斜,挺番脊梁收声。

拎正声腔,不情不愿:“还望公公莫要记恨昨日在下莽撞,当时实在气急干了糊涂事,公公雅量。”

随后嗤‘哼’便转身朝外走。

知道昨日左顺门前闹得无比难看,祁聿被打。但官员给狱中宦官道歉的古往今来头一遭,简直闻所未闻,祁聿可谓开了先河。

两位错身都想为难对方,可掂算时下情局与彼此身份,陆斜没动手,对方没动口,和平错身。

他急急几步过去,昏暗交影中穿看木栏。

一抹格格不入鲜亮钉进眸底,陆斜宽舒口气。祁聿入狱未褪职袍,那他言行都照秉笔原本的来,无人能过度放肆。

再走近几步,祁聿身上挂着铁索蜷缩在角落,头巾也没完全束住散落碎发,衣裳皱的不成样子,一身狼狈万状。

祁聿脑袋埋在衣袖深处,浑身恹恹无力般松软无依,唯一段拉伸的颈子独独雪色精妙。

陆斜扭头看向一旁镇抚司衙役,声压极沉:“他身上为什么有刑具,你们敢对他用刑?”

这是怎么敢的。

带路的衙役直接跪下,伏地颤声。

“镇抚司哪敢。这锁本就是昨日陛下下的刑,有人来才穿,不然陛下那边说不过去。”

“今日有旨,叫昨日动手的大人来向公公‘致歉’,结果哪知他们隔两刻(半小时)便来一人,这才导致一直脱不下来。”

陛下贴身内相被人宫门前围殴,与天子脸面说不过去。

所谓致歉,只不过是陛下叫文官故意做样子平衡几方好看罢了。但他们两刻来一人,这分明是故意卡着时辰叫祁聿褪不了刑。

“开门。”

他在门外都这么大声说话了,祁聿头也不抬,甚至气息他都听不真切,身上恐是有伤。

要不是带路衙役还在下锁,跟里头那道烂熟于心的身姿,他都觉得是不是带错了牢房。

陆斜等开门等的心焦,锁动响刹那他抬脚踹开人,一掌狠狠甩开门几步冲进去。

手贴人瞬间陆斜掌下力道失措,直接将祁聿拿住。

语下惊慌失措:“你身上起热怎么不喊人。”

他扭头朝牢房外人影高声斥喝,“去请医。”

牢室被陆斜急语震了震。

耳边一道重声炸得她耳朵疼,想睁眼来着。

昨儿挂的锁虽才走了一条宫道,却叫她当晚四肢就酸软无力、发软打颤,后半夜又起热。

现下周身四处都重得很,她不太想动。

知晓陆斜来了,索性继续蜷着,此人与她无害。

陆斜与她心痴的近乎无脑,挺好。

祁聿衣裳都快烧手了,轻轻一晃祁聿完全失力掉他怀里,陆斜愣着将人顺手揽紧。

铁索声铮铮刺耳,来回荡了牢房两圈,陆斜听得恍堕寒窖。上回他听到这种铁索声是自己身上,这回是自己怀里

祁聿额头砸他锁骨上,烫的陆斜骨头熔了些许。

他嗓子急涌,手颤着握住祁聿肩头,轻轻缓声:“祁聿,你还好吗。”

怀里如同抱了个火球,陆斜周身都被他高热的身子牵暖一片。

这刑具果真如衙役说的只是做样子,他轻手将锁从祁聿双腕褪尽扔地上。

看到祁聿一腕侧血红刮痕,陆斜又忍下好一股气,眸底不忍颤了又颤。

“你疼不疼。”

祁聿蹙眉都懒得答话,陆斜在说什么废话。

垂眸,怀里祁聿面颊浮肿,两道掌印清晰,着重下力的地方已经於紫,周

围青黄於痕斑驳。鬓角结了层薄薄的血痂,沾了两丝鬓发。

脸上全无血色,就瓷素肌色里深透出高热的燥红。

明明是不正常的病态,柔弱无骨的照旧看得人窒息。

陆斜一身气在周身四处翻滚嚣叫,却无处可发,最终凝成飓风狂狼朝头淹没,猛地拍散他神智。

胸腔肩胛不住战栗,一忍再忍下,他压死情绪重着嗓轻唤。

“祁聿,你醒醒,你我带你先出去,你病得厉害。”

再无人照看祁聿能病死在狱里。他死了,昨日动手的官员陛下揪不揪责、如何揪责,老祖宗能放过那群人?

祁聿一个平诸方事的幌子,真有个好歹天平失衡,满朝进退步数受限,还如何场面上好看。

镇抚司到底在做什么,叫人病成这番模样还不唤人来诊脉。

陆斜单膝撑地要起,手臂被不轻不重的外力扯了扯。

“陛下没下旨,我过两日就能出去,做个样子罢了,你抗旨,猖狂”

祁聿未睁眼,就掐了掐眉心,睫毛随着吐字颤得没完。

气若游丝的声跟转瞬能断魂样,字字听得陆斜揪心,生怕下个字续不上来。

陆斜如此将人抱紧,才发觉祁聿也不过如此,外厉内荏罢了。

病得他都能随意摆弄了,还要等旨意,还在替陛下行局周全。

下狱是给文官、天下看,文官来致歉也是替陛下挽尊,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做样子,又何必做得如此真切。

他抱着祁聿起身直接朝外,祁聿嘴里‘别,别’他充耳不闻。

出门陆斜站定,往廊里众人扫眼。

“找个身形跟祁秉笔身形差不多的蹲那儿,再有来致歉的大人一律不见,说受不起,统统打发了。非要进门的,喊我去迎,咱们司礼监秉笔乃皇爷贴身内臣身份贵重,他们更受不起。”

祁聿:

陆斜如此行事是从哪里学的,简直胆大妄为。

他抱着人往镇抚司后头的轮宿直房去,一边朝旁吩咐。

“哪间近日打扫过,立马铺层新的。方才喊得是镇抚司专用医师,他治外伤在行,现在去街上请位退热厉害的来,再叫个人回宫里”

祁聿再扯把陆斜衣袖,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孱弱样子她清楚,仰着颈往上凑,生怕陆斜听不见。

陆斜虚瞧眼,两臂将人掂高,塌颈直接叫祁聿附他耳旁。

抱起高度没掌握好,也可能是塌肩太狠,祁聿唇峰一下磕他耳垂上。

炽得人感官离体,一道瘙痒直灌心口,陆斜咽下声胸腔深处泛起的闷响。

祁聿唇角一痒,神思懵了下,张口:“别报回宫里,不用报。”

他正要说祁聿这样子太严重,祁聿又仰头够着他耳朵。

“我我身上有私伤,不方便报给老祖宗知晓,你暂时别喊太医。”

能喊她昨晚就喊了。

怕陆斜不听,祁聿勉励睁开眼。

看见陆斜侧耳偏向她,余光神色也尽数落来,一双澄澈的瞳仁中满是她。

祁聿一下敛唇,不得不言下她张口:“我不用请医,你叫他们熬两碗退热的就行,剩下的,给我找些竹茹煮一煮。”

陆斜听到这里目光才彻底正眼的将祁聿笼住。

所以他回宫至今已然好几个月了,这道私伤竟然还没能好全,这到底是伤的多重。且祁聿明白自己高热是疮疡引起的,他全明白。

不能叫刘栩知晓,怕是有更深缘故。

“好,那先医次再请宫里的,不请老祖宗那边往后说不清。”

祁聿病成这样,老祖宗不会收不到消息。

出诏狱一抹刺眼的光才刺眼上,陆斜肩头一侧,正好替她遮住。

祁聿倦怠掀眸,陆斜每步很稳,一点颠簸晃震也没有。

这么多年她第二次靠人胸口,上次是祁聿,听着那道心跳愈发淡弱直至听不到。

今日这道心跳声舒张有力,让人分外踏实。

她周身关节都酸软的涩疼绵软,眼下先医病才能往下丈量算计。陆斜臂膀宽健,窝得勉强算舒适。

陆斜再不来他就要求程崔了,还行,人来得算及时。

陆斜将她放到床上,祁聿吃力往被子里钻,翻身瞬间肩头被人按住。

陆斜看着祁聿后背赤红职袍掌有块心大小泅干的血迹:“你是如何伤到后背的。”

文臣不可能随身携有利刃捅他一下吧。

衣裳无损,这血迹从内沁出来,这便是祁聿隐伤的部位么,怎么会伤到这种地方的。

看他颈后也有片刑具磨的血红瘀伤。

祁聿昨日到底多遭罪,光看见的就几处,衣裳下没看见的呢。

陆斜体内搅得实在难受又说不出,只能咬牙硬吞。怎么自己不能替他受这些。

她浑身绷住,气息陡然断在脏腑中。

那是昨儿闫肃清一把将她扔出去,后背撞左顺门门槛上,封穴转移脉象的金针往深处又刺深几分,后半夜因此开始起热。

可她不能张嘴与陆斜讲。

高热下晕眩无力,她撑着绵软胳膊掀开被子往身上盖,要遮住。

虚嗓:“不关你事,我也没事,熬个退热的药我吃了睡一觉就好了。”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过来的。

祁聿嗓子声音听着都觉得声儿有燥气,人烧的厉害。

陆斜卡住她肩头:“血能沁出来必然伤的不轻,你不叫看医,那儿子给你上药。”

他非要看看是什么伤、如何形成的,能叫祁聿瞒好几个月之久。

手顺着肩头直接摸到祁聿领口盘扣上。

她惶惶伸手摁住,扭颈仰头,看着陆斜那副认真模样。

祁聿掐紧眉心:“你别称我儿子,每回这样就要得寸进尺。你是想趁我病看我身子?”

“当真不怕老祖宗知道你脱我衣裳弄死你,他可是九年没脱成我这件。”

转身压住后背伤时惊得陆斜提口气。

祁聿神色深凝,并不显任何痛感。

孱弱病态叫祁聿一派素清情致出骨,这张脸实在杀人。加这话下赤。裸,陆斜登时红了脸,怵着松开指尖。

“你当我是什么登徒子,我是给你看伤,怎么就扯到脱你衣裳,我看你跟看我自己有什么区别。”

都是男的,他根本没这种混账想法。

指节却还染着祁聿手上的炙热,叫他呼吸跟着也升温一二。

虚心又看眼祁聿,病气虚弱下的他尤有玉倾山颓的美感,鬓角散乱的狼狈照是别样风情。

往下那张颈子削细流畅线条隐匿在领口布料中,这道肌色延伸被遮挡住他陡然起了阵惋惜。

浑思到此处,陆斜抬手给自己一巴掌,然后慌慌背过身。

“我,我发誓没肖想你那些。”

陆斜脸上神情她不瞎就看得分明,什么心思也不用遮掩,她这般容易被糊弄早死不知多少回。

祁聿指腹狠狠捏两下领口玉扣,脑袋往被子里缩缩。

“你去刑部调个女死囚来,就因丈夫烂赌当了孩子,两人为赎孩子争执间失手杀死丈夫那位,叫秀娘,让她给我上药。”

陆斜一听他还挑上了女子,还有名有人家入狱因缘,这必是深度关注过那道案子了。

扭头脱口:“你要个姑娘上药也不让我给你上药?我也不是没给你上过药。”

他凭什么不如死囚了。

祁聿费力瞪他:“那你再瞎一次。”

嗓子烧了半响,现在说话都扯得喉咙都疼。

陆斜看他露被子外的半张脸,“你”

这不是无理取闹么,祁聿多精贵的身子,上回药还得瞎次眼。

陡然想起祁聿早年在刘栩手下被折腾过,指不定身上有伤痕不想叫外人知。

他嗓子一下淤塞收住声,满是愧色抬手给祁聿掖好被子。

细哼哼:“知道了,儿子这就派人去将这名女子请来。”

瞧祁聿脸上真肿的厉害,他伸手将祁聿下颚捏住,左右看看双颊。

“脉真不诊诊么,大街上请来的给点钱封口就行。”

祁聿身上便是有私伤,可宫里没出过什么私案,这伤又能如何,钳制不了性命的还是身子得为重。

陆斜这样捏她下颌与刘栩不同,陆斜是单纯看伤,刘栩是看人。就无所谓,并不太排斥。

祁聿闭上眼略微松神:“我只信死人能封口。”

背后的伤被人知晓,她必死无疑。

自己肯定是不能死,那就只能死旁人,可随意坑害无辜她也不愿,找个死囚是最好的。

他心知祁聿这话也就出口的凶狠。

陆斜坐他床边,“一会儿给你上药的死囚呢,你也弄死?”

话才出口,陆斜登时就愣住了。

祁聿找死囚给他上药,可不是上完就弄死

这到底是什么伤?

他徐徐压身凑近,指腹轻轻拨祁聿下颚,一阵温润虽搅了他思绪。

可陆斜强定两分心神:“干爹,你这私伤可真有秘密,真就是连儿子也不能知晓?”

下颚被人挑逗一下,她刚正眼想发火,就看见陆斜放大逼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