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要钱怎么了?你个不中用的,老娘这么多年青春耗在你身上,你要离婚难道不应该补偿我一下?”
“那你偷情被抓了个正着的事儿怎么不说?”
“我是偷情了,可你不也哄着你们班里那些小姑娘跟你好吗?咱俩谁又看不起谁。”
“我对那些女孩儿根本就没怎么样。”
“你是没怎么样,可那不是因为你有心无力吗?你敢说你没亲过抱过……”
后面的话陈笑笑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脸色煞白,只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愚蠢,她在班里融入不了同学当中,被大家孤立时,是韩晨给了她温暖和鼓励,她把韩辰当成了一个可以亲近的长辈,对方却原来是别有用心吗?
回去的路上,余蔓看笑笑那难受的样子,也有些心疼,却还是教育她道:“你以后别再那么傻了,对人得有点防备心,哪能随便跟一个男人到他家里去,哪怕那人是老师也不行,而且你有事儿也别再闷在心里了,跟我说或者跟你爸说都可以,家里这么多人呢。”
余蔓也是纳闷,按说笑笑应该不缺爱才是,家里又不是没有长辈,怎么就对一个老师那么信任?
笑笑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忍住说道:“可我并不是陈家人,不是吗?”
第76章
“可我并不是陈家人,不是吗?”
余蔓听了这话瞬间变了脸色,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想要粉饰太平,斥责笑笑胡说八道,但看着笑笑执着的表情,还有语气中的肯定,余蔓就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想过这件事能够一直瞒下去,只是在陈家生活了几年,她发现陈家人在性格上都有些大大咧咧的,并没有人对笑笑有什么区别对待。
哪怕是刘银凤,虽然对笑笑淡淡的,但她这人骨子里有些重男轻女,对每一个孙女儿都淡淡的,还真不是专门针对笑笑,也就是这两年她年纪大了些,大概对生男生女这件事也逐渐看开了,对佳佳这个最小的孙女要比上面的几个姐姐好一些,但肯定也是比不上冬冬和陈远山家的亮亮的。
不过大家也没人跟她计较,刘银凤因为从前在娘家时就只有她和刘金凤姐妹两个,被认为是绝了户,在村里没少受欺负白眼,因此更重视男孩儿的思想都已经有几十年了,早就根深蒂固了,想转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她虽然对孙女忽视了些,也不至于就不好了,总之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就行了,也不用非得要求老人怎么样。
这也让余蔓生出了想将这件事一直瞒下去的想法,她是极其不愿意让笑笑再和雷志高有什么接触的,如果笑笑能够把自己当成陈远川亲生的,在陈家正常的长大,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可眼下这种情况,笑笑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陈远川亲生的事了,她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是谁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没人跟我说什么,几年前听村里人议论的。”
余蔓松了口气,不是有人故意使坏就好。至于村里人的议论,有些人就是八卦得很,嘴长在别人身上,她想拦也拦不住。
“笑笑,你虽然不是你爸亲生的,可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有数,绝对不比你哥差什么对吧?你看你哥也不是我生的,可咱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你哥也是把我当成亲妈的,从来没跟我见外过,可见这个血缘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陈笑笑想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我亲爸是什么样的?”
“别提你那亲爸,那就不是个好东西。”余蔓的语气有些严厉,转而见笑笑似乎被自己吓到了一样,想起她一个孩子,在得知自己不是亲生的之后,会对亲爸产生一些好奇,也是情有可原的。而笑笑也已经是十几岁的大姑娘,早就已经懂得许多事儿了,余蔓思量一番后,便没再瞒着她,将自己当初怀孕时发生的事以及雷志高后来上蹿下跳地挑的那些事儿,都告诉了笑笑。
“他被判劳改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想来以他的性子,这些年应该过得不尽如人意,以后再回老家你也防着点,别再被他缠上了,你长这么大他可从来没管过你一点,你到时候可不要脑子拎不清。”
余蔓说这话也是带着些告诫的意味,笑笑从小在陈家长大,哪怕这些年自己一直有挣钱养家,但陈家人对她都不错,可别当个白眼狼,让人心寒。
笑笑点了点头,听了余蔓的话,她对亲爹也没什么憧憬。
余蔓见她应了,这才放下些心,又问道:“那你这些年性格越来越沉默,是因为这件事吗?”笑笑性格上的转变好像就是从几年前开始的,小时候虽然也不是个多么活跃的,但也不至于这么沉闷。
笑笑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你也是的,就算不是你爸亲生的又怎么样,家里也没人亏待过你,你要是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跟我说不就行了。”
这下子笑笑又不说话了,余蔓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就来气,实在没忍住,朝她背上拍了一巴掌。
“我告诉你,别再给我玩沉默是金这一套,你到底怎么想的,跟我说清楚。”
在余蔓的再三追问下,笑笑才算是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她本就是个心思极其细腻敏感的,在发现自己不是陈家亲生的孩子之后,总是能够找到家里人对待她的不同,然后就越发钻牛角尖儿了。
比如刘银凤有什么好吃的,总是会留给冬冬,她就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是亲的,刘银凤才忽略她的。比如陈远川对待冬冬的时候态度总是很随意,时不时地还会教训冬冬几句,她就会觉得只有亲父子之间才能这么无所顾忌。比如余蔓有了佳佳之后,注意力难免被分走了不少,她就认为是不是余蔓想和陈远川生一个真正流着陈家人血脉的孩子。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借着今天这个机会,笑笑算是将藏在心里的话都一并说了出来。
余蔓听
罢,一言难尽地望着她,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对于笑笑说的那些,余蔓也没有逐条地去反驳,一直等到两人快走到家门口时,余蔓才说道:“笑笑,你要知道,人的指头还有长短,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偏爱和喜好,我们为人父母的,只能做到尽量公平地对待每一个孩子,但有时候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你的心胸应该开阔一些,不要老是去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否则你是很难走得长远的。”
晚上余蔓将笑笑的话复述给了陈远川,免不了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随了谁了,心思这般敏感,还爱钻牛角尖儿。”余蔓想着自己年少的时候,在家里亲爹不疼,后妈不爱的,她要是也跟笑笑一样,怕是早就不活了。
陈远川听了也很是无语,他承认自己老来得子,对佳佳是偏爱了一些,但在对待冬冬和笑笑上,天地良心,同样都是自己半路接手的孩子,他对待两人绝对没有任何不同,他会经常教训冬冬,也是因为这孩子总是调皮捣蛋,是个不压着点就得飘起来的,而笑笑平日里表现得乖巧听话,他总不能没事儿找事儿地去训斥她吧。
结果经常被他打击的那一个,转头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照样嬉皮笑脸的,反而是时不时被他夸赞的笑笑心里不平衡了,这可找谁说理去?他原先还只当笑笑是真的懂事,原来是都压在心里了。
想他穿来这么些年,家里除了刘银凤,数他最大,不管是对待兄弟姐妹还是孩子们,他向来是想怼谁就怼谁,家里也没人放在心上,却头一回在笑笑这里犯了难,你说他要是经常教训笑笑吧,怕这孩子吃心多想,要是不教训吧,这孩子也会多想,他可真是太难了。
夫妻两人对着发起了愁,一时间对待笑笑颇有些轻不得重不得的意思。家里这古怪的氛围,也就冬冬是个心大的,没注意到,佳佳又还小,刘银凤却很快察觉到了,等她从陈远川和余蔓这里大概了解了情况后,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要我说,她这就是如今日子好过了,太清闲了,才会想东想西的,搁我们以前的村子里,多少在后爹或者后妈手底下熬苦日子的孩子,能活着就不错了,哪有功夫想这些,你俩别管了,这事儿交给我了。”
陈远川和余蔓对视一眼,刘银凤自己还是个疯狂的传教士,深陷迷信漩涡不能自拔,这事儿交给她能行吗?她不会也把笑笑拐去信教吧。
刘银凤似是看出了他们所想,不怎么高兴道:“不相信你们就等着瞧。”
陈远川想着,刘银凤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好办法吧。
而刘银凤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让笑笑忙起来,从前笑笑放学回来后,写完作业就没什么事儿了,一般都是看看课外书什么的。说起来她心思细腻,也跟她看书看得多有关,颇有些文人的伤春悲秋,但现在只要她一放学,就被刘银凤给叫去帮忙做饭了。
她开始自然是有些委屈的,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不叫,就叫她一个人去帮忙。
刘银凤对此的解释是:“你爸和你哥两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干点力气活还行,厨房里这摊事儿就不适合他们,他俩怕是连盐和糖都分不清。厨房还得是女人的天下,你妈刚结婚的时候总想来厨房给我帮忙,可我没让,我那时候一个人轻轻松松地就能做一大家子的饭。如今到底是上了年纪,手脚也没以前灵活了,还真得要个人帮忙,可惜你妈下班太晚了,咱们要是等她回来帮忙做饭,怕是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只能指望你和佳佳了。但佳佳这不是还小,往后暂时就靠你挑大梁了,咱们家人也不算多,做饭也容易,你跟我好好学就行。说来你们也都是生到好年月了,都没过过什么苦日子,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挑水、捡柴、洗衣、做饭、喂猪,就没有我不会的,农忙的时候还得跟着大人一起下地……”
笑笑被刘银凤念叨得整个人都是懵的,稀里糊涂地跟着刘银凤学起了做饭,等她晚上写完了作业,还没歇一会儿,刘银凤又带着好些布料,还有针线找过来了。
“这马上要换季了,也该给家里的人做身新衣服了,可惜我这年纪大了,眼也不好使了,穿个针都没穿进去,我寻思着你也没什么事儿,干脆就让你帮个忙,刚好你也能跟我学学做衣服。”
笑笑:“……”不是,她妈就是开服装厂的,他们家还能缺衣服穿吗,有必要再拿着布料去做?
笑笑虽然没有问出声,刘银凤也知道她的疑惑,又解释道:“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喜欢穿街上卖的衣服,已经不稀罕自己做的了,但我跟你说,外面卖的衣服它就没有自己做的合体,家里每一个人的尺寸我都一清二楚,做出来的衣服绝对刚刚好合身,而且家里还有好些布料呢,这一直放着也是浪费。这也就是如今大家条件都好了,再早20年,想找块布料做衣服都难,当时都流行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像是60年那会儿……”
就这样,笑笑又开始跟刘银凤学起了做衣服,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时,人都是晕乎的,要说她白天做的活也没有多累,可怎么感觉自己这么忙呢?而且满脑子都是刘银凤的絮叨。
余蔓瞧见今天这种情况,本来还担心笑笑会不会又觉得因为她不是亲的,刘银凤在故意针对她什么的,可等打开笑笑的房间时,却发现她竟然睡着了。这让余蔓不禁反思,笑笑会那般多愁善感,难道真的是平日里太闲了?这么想着,余蔓就没有过多插手,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重活累活。
从这天起,笑笑只要有空闲就会被刘银凤喊去帮着干这干那,她虽然有时候心中也有些不忿,但刘银凤就跟和尚念经似的,时时地在她耳边说起过去的日子有多苦多苦,好像她如今就跟泡在蜜罐里一样,她听得多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陈远川觉得刘银凤这么以毒攻毒的,兴许还真是有点用,他还给打了个助攻,对着笑笑道:“家里冬冬跟佳佳都跟着我练武,我也不好落下你一个,不如你也跟着我练起来,虽然现在晚了些,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至于家里那些活没空做就不用做了,左右也不是非你不可,我去跟你奶说。”
笑笑一听脸色都变了,她是真的不喜欢运动,佳佳跟着陈远川练基本功时,她都瞧见了,那可一点不轻松,她委婉拒绝道:“爸,我还是跟着奶奶干活吧,她年纪大了,一个人忙不过来。”
陈远川看了笑笑一眼,点点头。
“那行,随你吧。”
从那以后,笑笑虽然也没变得多活泼,但至少不再整天一个人闷在屋里了。陈远川和余蔓也不求别的,只希望她别再钻牛角尖就行了。
笑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儿了,陈远川又想起了那个万木神教,这上了年纪的人似乎更迷信一些,陈远川发觉这个万木神教在老头老太太中传播得还挺快,他也去他们的活动地点看过,一帮老年人在那里学习什么教义,除了上回见过的那个“神使”,就是一帮普通的信徒,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陈远川心想,也不知道这高层是个什么样的人,创立了这么个宗教,还挺会忽悠人的。
在深市一家新开的度假酒店里,唐丰年站在包间的窗口边,一边向外张望着,一边对身后的人说道:“这家度假酒店,听说是头一家中外合资开办的,确实挺像那么回事儿。对了,马姐,这顾老板可是从港城来的,你等会儿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他身后的女人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盘着整齐的头发,穿着件带手工刺绣的衣服,赫然就是多年前离开生产队便没了踪迹的马婶子。
“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唐丰年点点头,对马婶子他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别看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却很有些本事。他想到什么,又说道:“我听说你们最近好像发展了不少信徒?”
“也不算很多,主要是上了年纪的人多一些。”
“你叫下面的人悠着点吧,国家在这一块刚刚放开没多久,虽说是允许宗教信仰自由,可咱们都知道你那万木神教是怎么回事,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不要搞得规模太大,最后收拾不了摊子不说,还扎了上面人的眼。”唐丰年告诫道。
“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了。”马婶子也没想发展那么多人,她当初弄出这个万木神教,只是为了和唐丰年打配合,并不是真的为了传什么教,可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下面的人一个个比她还卖力,弄得现在信徒是越来越多了,她也很无奈。唯一的好处就是信徒多了之后,捐给教里的钱越来越多了,但就像唐丰年说的,她并不想因此惹来上面人的注意,最后搞得得不偿失。
就在马婶子暗自思索的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唐丰年口中的顾老板。
马婶子一看人来了,便收起了自己的心思,也没起身迎人,而是端着一副高人的做派看着唐丰年和顾老板在那里寒暄。
等到两人都落座后,唐丰年才给顾老板介绍道:“这位就是马大师,顾老板你不是托我给你介绍个厉害的大师吗?”
顾老板闻言双眼一亮,立马就看向了马婶子。
“马大师可否帮我看一下面相?”他们港城那边做生意的人都比较迷信,只是他们那里知名的大师,以他的身份还牵不上线,便只能将目光转向了内地,听说内地这边也有不少有本事的大师,刚好他又认识了唐丰年,便托唐丰年帮忙联系一个,这才有了今天的饭局。
马婶子知道顾老板求的是什么,却没有马上提及,而是似模似样地说道:“我观你乃是幼年坎坷,中年发迹的面相,且财运不错。夫妻宫黯淡,想来夫妻感情不睦,但面有桃花,身边应该不缺女人。”
马婶子装神婆装久了,还是有那么两下子的,干这一行无非是要善于观察,还得懂得人心,这个顾老板光看他那眼角的细纹和粗糙的双手,就能知道早年应该是吃过不少苦的,现在却大腹便便,一看就是财运不错,已然发达了。就算不看这些,从唐丰年对顾老板的态度上,也能知道这是个有钱的。至于后面那什么夫妻不睦面有桃花,则是因为唐丰年从认识这个顾老板起,就见他身边换过好几个女人了,养了这么多女人,夫妻感情能好得了吗?
当然马婶子也不是没有翻车的时候,不过10次能说中个7次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显然马婶子今天这回应该是说中了,那顾老板又追问道:“那子女运呢?”
“从你的子女宫来看,命中应该是有一子的,却是个晚来的迹象。”
顾老板一听大喜,他之所以让唐丰年给他找大师,就是为了求子。他年纪不小了,身边的女人也不少,却一直没有孩子,这简直成了他一大心病。就说他这么努力地挣钱,最后却没人继承,那可如何是好。
“如果顾老板着急的话,可以请个木神回去,不光保佑你家宅平安,财运通达,孩子也能更快地到来。”
“这木神又是什么?”顾老板疑惑道。
马婶子便细细给他讲了一下自己的万木神教,最后还揭开了身后托盘里的红绸,比起刘银凤带回家里的那块堪比烂木头的压惊木,这托盘里的则是用上好的木料雕刻出的一个人像。
“这便是我们信奉的木神。”
顾老板吃了马婶子一通忽悠,虽然对这什么木神将信将疑的,但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得试一试的原则,还是决定请个木神回家。
“不知请尊木神要多少钱?”
“这个没有特别的规定,顾老板随心就好。”马婶子淡淡一笑,她知道这些有钱人越是听自己这么说,越是不会给得少了,果然这顾老板也是个大手笔的。
说完了木神的事,马婶子接到了唐丰年给自己使的眼色,又继续道:“顾老板印堂发亮,最近应该是有一个财运在等着你,看方位是在东南方。”
马婶子话落,还不等顾老板说什么,唐丰年就立马接道:“哦?这可不是巧了,我今天本来就想跟顾老板谈一下南湾区那个项目的,而那个项目刚好就在东南方。”
“什么项目?”顾老板感兴趣地问道。
“南湾区那边有一块地,政府准备开发成房产,过一段时间会公开招标,顾老板也知道我这小本生意,哪儿能吃得下那么大的项目,就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问问顾老板你有没有意向。”
言下之意是想让顾老板给他注资一起开发南湾区的那块地,国家如今重点发展深市,深市现在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唐丰年觉得房地产这一块应该有得赚,可他自己没那么多资金,便想找个外援,然后就盯上了顾老板,而他和马婶子两人在这方面配合得一向默契。
这场饭局后来就是唐丰年和顾老板在一起商量怎么拿下那块地,马婶子适时地发下言,最后几人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阿嚏!”同一时刻的刘银凤则刚刚打了个喷嚏。
“妈,你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吃点药?”陈远川问道。
“哪用吃什么药,明天我去拜拜木神就行了。”
第77章
马婶子到家已经很晚了,她如今住在深市郊区的一栋小楼里,以她如今的积蓄,倒也不是说住不起市区的房子,只是她做的营生,还是住在郊区更方便一些,因为离深市下面的几个村子比较近。
她回去时陈来宝正在家里等着她,看见她回来了立马就迎了上来。
“妈,唐叔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港城来的那个冤大头愿意给他投钱吗?”
“我看差不多,俩人聊得还挺好的,听你唐叔说,那胖子是个不差钱的,投些钱出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他还请了尊木神回去,一心想生个儿子继承家业呢。”
“那他请木神应该没少给钱吧。”陈来宝追问道。
“出手倒是还行,不是个小气的,不过我们也就是跟在你唐叔后面挣点小钱,你唐叔那里才是大头,等他拿下南湾区的那块地,以后翻手挣的钱不知道能有多少,我们连他的零头都够不上。”马婶子感叹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唐叔本来就是个能耐人,他又是本地的,在这里的人脉都经营了几十年
了,哪里是我们这样外来的能比的。”
马婶子想想也是,她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吃穿不愁,出入的都是深市有名的饭店,以后还能给来宝攒下不少钱,已经很不错了。想她当年要是不离开生产队,哪能有这番际遇,怕是这会儿还在老家苦哈哈地种地呢。
而她离开生产队的时候,说自己要投奔嫁到南方的表妹,也不是瞎说的。她确实有个表妹嫁人后跟着夫家一起回了南边,她那表妹的丈夫是当年打仗的时候暂时定居到他们那边的,后来安稳了就回老家去了,她表妹自然也跟着一起走了,而她表妹夫的老家就在深市下面的一个小渔村,
马婶子当时觉得在老家待不下去了,她和来宝两个人靠种地也挣不了几个钱,听说南方沿海这边这些年发展得不错,便想起了她表妹,索性就从两个闺女手里各坑了一笔钱,带着来宝到南方投奔表妹来了。
可等他们来了以后才知道,她表妹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丈夫也早就娶了新媳妇儿,虽说马婶子跟她那表外甥还算有些亲戚情分,可彼此从来都没见过面,情分又能有多少,指望她表外甥收留他们是不可能了。
马婶子当时手里还有些钱,但也没打算坐吃山空,自然就得想个法子谋生才行。她察觉到这边的人比他们那里的人更传统些,信命的还挺多的,便想出了个装神婆的主意。她年轻的时候因为生不出来儿子,没少跟神婆打交道,神婆的那一套她都会。于是她便自称是个从北方来的神婆,别说还真让她忽悠住了不少人,然后就引起了唐丰年的注意。
早几年的时候,唐丰年一直在黑市上做买卖,后来开放了以后,他就由暗转明,开始做起了小生意。只是他是个有野心的,不满足于这么点小打小闹,便找了马婶子跟他合作,让马婶子装成个高人,帮他一起忽悠那些有钱人给他投资。
就这样马婶子从马神婆摇身一变成了马大师,她察觉到那些有钱人都喜欢请个神佛牌位什么的,回家里供奉,便又弄出了个万木神教,还找了些好木料雕刻成神像,忽悠那些有钱人请回家中,以此牟利。
为了让这万木神教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马婶子还发展了几个下线,谁想到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虔诚,竟然自发地传起教来了,还招揽了好些信徒,弄得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了,我让你去问老皮,这回什么时候发船,你问了吗?”马婶子问陈来宝。
“问过了,老皮说是明晚。”
“那就行,明天我把那几个姑娘叫来,让她们做下准备。”说到这里,马婶子皱了下眉头,“我看你唐叔那边发展得不错,教里又有好些信众给咱们捐款,这些钱应该够给你娶个媳妇,再在深市买个房子了,老皮那边的生意,再做几回便收手吧,终究不是什么正经的营生。”
这些年深市虽然发展起来了,但跟港城那边还是没法比的,因此好些人都想到港城那边去打工,以前管得严的时候,游水过去的都有不少,但这毕竟有风险,去了那边又没有什么门路,因此便诞生了一批蛇头。
这些人用船把这边的人拉到对岸去,好些蛇头还跟港城那边的人有联系,直接把人交给对岸那边接收的人,至于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那就不一定了,总之大多都是卖苦力的,可即便是卖苦力,在港城那边挣的钱也比在内地多多了。
而老皮就是其中一个蛇头,他比较特别,专门做女人的生意,他的船上拉的大多都是女人,而他也看上了马婶子忽悠人本事,跟马婶子一直都有合作。
没错,马婶子一来这里,就碰到了两个“伯乐”,她不光跟唐丰年一起合伙诓骗有钱的冤大头,还给老皮拉人头。在农村里重男轻女还是挺严重的,女孩都不怎么受重视,马婶子就专挑这种人下手。她从前给三个闺女洗脑,可谓是经验丰富,对待这种跟他们家差不多情况家庭出来的女孩,了解甚深,她装作很替那些女孩着想的样子,给她们画个大饼,引诱她们到港城那边去谋生活。再有她神婆的光环加成,断定那些女孩子都是有后福的,财运就在港城那边。
经过马婶子的洗脑,好多女孩都对港城那边产生了向往之心。这几年经她介绍坐着老皮的船到港城去的女孩就有不少,而她每介绍一个人,都能从老皮那边拿到一笔介绍费。
不过马婶子如今经济宽裕了之后,便不打算再跟老皮继续合作下去了。一来是她接触的有钱人越来越多,眼光逐渐高了起来,不太看得上老皮那边的介绍费了。二来老皮虽然没有明说,马婶子也猜得到,那些女孩到了港城那边,估计境遇不会太好,因为老皮总让她挑一些长得漂亮的姑娘,什么样的工作会挑长相,马婶子大概心中有数。
她担心老皮有一天翻车了,再牵连到自己,便不打算再做这门生意了。她跟唐丰年虽然也是合伙骗人,但在马婶子看来,这都是你情我愿的,那些有钱人未必就不知道算命请神什么的不太靠谱,不过就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跟引诱这些女孩去港城还是不太一样的。
马婶子说完后正想回屋睡觉,却见陈来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出声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儿?”
陈来宝听马婶子问起了,这才犹犹豫豫地说道:“这批去港城的人里,能去掉一个人吗?”
“你想去掉谁?”
“就是那个叫阮小琴的,反正老皮那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不要紧,妈,你就别让她去了。”
阮小琴?马婶子回想了下阮小琴的基本情况,这姑娘是海沙村的,父母早逝,跟着叔叔婶婶过活,上面还有个姐姐在市里打工,她不上学了之后便在家里帮忙做点家务活,她叔叔婶婶想把她嫁出去换彩礼,可她不愿意。阮小琴本来也想去市里跟她姐姐一块打工的,结果遇到了马婶子,被马婶子一通忽悠,便改了主意,准备到港城去淘金。
这经历倒没什么特别的,马婶子介绍去港城的姑娘一般都是差不多的家庭背景,只是……马婶子抬眼看向陈来宝。
“你看上她了?”
“我想娶她做媳妇。”陈来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马婶子闻言眉头却皱得死紧,倒不是说她娶儿媳妇还挑背景什么的,真说起来他们也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出身,只是马婶子有心结,那个阮小琴长得过于漂亮不说,还娇娇弱弱的,跟从前的许瑶简直是一个类型,马婶子能喜欢这样的人当她儿媳妇才怪了。
“来宝,这看人不能只看皮相,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找媳妇儿还是得找个贤惠好生养的,你在那许瑶身上还没吃够亏吗?”
提起许瑶,陈来宝也不怎么高兴,但他并没打算放弃。
“妈,这小琴跟许瑶不一样,许瑶那都是装的,可小琴多单纯,她叔叔婶婶嫌弃她吃白饭,对她也不怎么好,她这才想出去打工的,可港城那边的钱哪有那么好赚,老皮指不定把人都弄到哪儿去了呢,别人不清楚,我们还能不清楚吗?”
陈来宝来到南方这些年也长了见识,和老皮的生意,马婶子总是派他去,他跟老皮接触得多了,从老皮偶尔透出的话风里,陈来宝也知道了从前那些被老皮送去港城的姑娘,都被那边接头的人拉到夜总会去了。陈来宝虽然没去过港城,但想来那些女孩在夜总会里也不会是做正常活计的,他既然看上了阮小琴,哪里舍得让阮小琴到那种地方去。
母子两人自从到南方之后,陈来宝对马婶子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这还是几年来两人头一次产生争执,这让马婶子不禁回忆起了从前许瑶在他们家的日子,那时候陈来宝就总是为许瑶出头,跟她对着干。
这么一想,马婶子对阮小琴更加不喜了,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媳妇还没娶进门呢,来宝就不听她的话了,有许瑶这么个前车之鉴在,马婶子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找个这样的。
“阮小琴不行,咱们如今手里的钱,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找不着,哪怕是市区里那些条件好的人家,咱们也能配得上,这阮小琴就不用说了,你就安安生生地管好你手上的那摊子事儿,等我忙完这一阵,就给你说个条件好的姑娘当媳妇。”说完马婶子也不等陈来宝反驳,就径自回屋去了。
陈来宝没了办法,只能打算等第二天再劝劝马婶子,可他不知道的是,马婶已经拿定了主意,老皮那里确实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都不要紧,但别人都可以不去,这个阮小琴一定得去,只有把人远远地送走了,来宝才能断了念想,安生过日子。
次日,余蔓刚刚给生产车间的几个组长开完了会,最后总结道:“前几天的商品交易会上,咱们厂里又拿下了几个大的订单,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厂里的生产任务都会比较重,你们几个小组长一定要把好质量关,尽量减少瑕疵品。”
家里这阵子挺平静,除了刘银凤还在那里搞封建迷信以外,都没再出什么闹心的事儿,所以余蔓最近就把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在前些天政府举办的商品交易会上,一举拿下了好几个订单,为厂里拓展了不少业务。
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在服装质量上出问题,只有积累了好的口碑,才能为以后的长远发展打下基础,余蔓这才召集了生产车间的几个小组长,专门给几人开了个会。
等余蔓这边一离开,几个小组长就商品交易会的事情议论了起来,只有其中的阮小玲没有参与进去,反而显得心事重重的。
杨秘书跟阮小玲关系还不错,见她这副模样,便关心道:“小玲,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余厂长开会的时候,我看你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杨秘书见其他几人都走远了,这才低声道:“我听余厂长的意思是打算过段时间从你们几个小组长里面选个车间主任出来,余厂长对你的印象还不错,你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阮小玲这才回过神来说道:“什么主任不主任的,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想头,我就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那你刚才在那儿想什么呢?”
“别提了,还不是我妹。”阮小玲提起自己妹妹就唉声叹气的。
“你妹妹怎么了?我记得你们俩好像是双胞胎吧。”
“可不是,我出来打工得早,她倒是比我多上了两年学,不过后来也不上了,就我叔叔婶婶那样的,哪里容得下她整天在家里闲着,她又不想嫁人,我就想着让她来咱们厂里做工。最近厂里的单子多,我问过余厂长了,再进来点人也是可以的,刚好她来了,我还能照顾下她。本来都已经说好了的事情,前些日子她突然又变卦了,非要去港城打工挣大钱,还说在咱们这边的厂子打工,就算日日加班,撑死了也就能挣个几百块,在港城那边随便找份工作都能挣个一两千。”
杨秘书惊讶道:“港城呀,想去那边打工也不容易吧。”
“可不是,都知道那边工资高,要是那么容易去,岂不是人人都跑到港城打工去了,她这去也是要由蛇头带过去的。”
“偷渡?”杨秘书脱口而出后,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注意到她们,才放了心,“安不安全?别再被人给骗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可我怎么说她都不听,就是一门心思认准了要去港城赚大钱。”
杨秘书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末了只能干巴巴地安慰道:“那边要是工资真的那么高的话,她去了那里兴许真能挣到钱呢。”
“你不知道,这挣不挣钱的还是其次,我们村子里这两年就有跟着船去港城的,可都没回来过,
你说我能不担心吗?而且听说港城那边**盛行,还挺乱的,你说她一个女孩子非要跑过去做什么,在咱们这边老老实实打工不好吗?起码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那她就是要去,你打算怎么办?”杨秘书心道,难怪阮小玲发愁呢,这偷渡到港城去打工,虽说可能会有挣到钱的机会,但这风险也太高了。
阮小玲琢磨半晌,还是咬牙道:“不行,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去,等下了班我就回老家一趟,非得把她拦下不可。”
阮小玲爹妈死得早,就只留下了她们姐妹两个,她既然早出生一会儿,那就得担起当姐姐的责任,不能看着妹妹去冒险。
杨秘书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劝阮小玲回去了跟她妹妹好好沟通沟通。
谁知第二天阮小玲竟然没来上班,她没来上班也就算了,连假都没请。
这下别说杨秘书了,就连余蔓都有些纳闷,这个阮小玲她也熟悉,年纪不大却很是要强,余蔓看到阮小玲时,总感觉像是看到了当初刚进机械厂时的自己,就难免对阮小玲多关注了两分。据她所知,阮小玲自从来厂里上班,几乎就没有请过假,更别提无故旷工了。
想到杨秘书好像跟阮小玲关系不错,她便将杨秘书叫了过来,问她知不知道阮小玲没来上班是怎么回事。
杨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昨天的事告诉了余蔓。
“小玲的妹妹想要去港城打工,小玲怕她去了那边不安全,不愿意让她去。昨天小玲还为这事发愁呢,说是下了班要回家一趟,她昨晚应该没在宿舍住,至于她今天为什么没上班,我也不清楚,按说不应该呀,她就算有事也会请假才对。”
余蔓听了还真有些担心起来。
“你去把她的个人资料找出来,看看她家在哪里。”
余蔓拿到了阮小玲家里的地址后,也没有马上行动,而是一直等到半下午,阮小玲既没回来上班,也没有任何消息。余蔓这回真有些坐不住了,心想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正打算按照阮小玲资料上留的地址,去看看情况,陈远川就来了。
“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余蔓有些诧异,陈远川一般很少到她这里来。
“我刚才收到了家里的信,过些天妈不是要过生日了吗?山子他们几个打算一起过来给妈庆生,顺便在深市玩两天,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就想来找你商量一下怎么安排他们。不过你这是要出去吗?你要是忙就先去忙你的好了,反正我这事儿也不着急,咱们可以晚上回去以后再说。”
“忙倒是也不忙,就是厂里一个女工人昨天回了趟家,一直没来上班,我有些担心,便想找过去看看。”
陈远川听说阮小玲的家在深市下面的村子里,便说道:“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这往阮小玲家里去,光坐车就得老半天,等你回来估计都晚上了,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余蔓没什么意见,两人便一起去了阮小玲的老家海沙村。
第78章
陈远川和余蔓找人问了下地方,等他们赶到海沙村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陈远川远远地就看见村口有个熟悉的人影,他连忙叫住了余蔓。
“先等等。”
“怎么了?”余蔓有些疑惑。
“看到熟人了,那不是陈来宝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余蔓朝着陈远川手指的方向看去,隐约能看见村口好像是有两个人,不过离得远,她没有陈远川那样的好视力,也看不清楚那两人的面容。
“算了,别管他了,咱们还是先去找人吧。”陈远川想着不管陈来宝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是找人要紧。
等到两人又走近了些,余蔓能够看清远处的人脸了,这次换她惊讶出声了。
“咦?”余蔓迟疑地顿住了脚步,“跟陈来宝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好像就是阮小玲……又好像不是。”
“什么意思?什么叫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长得像是,不过感觉不一样,不太好说。”
陈远川是没有见过阮小玲的,此时他看余蔓一脸的迷茫,而陈来宝和那个疑似阮小玲的姑娘则光顾着说话了,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们。他想了想,干脆拉着余蔓躲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
“咱们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陈远川以前没少干私下里查探的事儿,听起别人墙角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余蔓则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很快就被那边两人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也没工夫多想了。
“小琴,你别生气,我不让你去港城也是为了你好。”陈来宝说着还想要上手去拉阮小琴的胳膊,却被阮小琴一把甩开了。
“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把我锁起来。”
阮小琴想起这事儿还有些气恼,昨晚本来是定好了坐船去港城的日子,那蛇头还是马神婆给介绍的。可谁知临出发前,陈来宝突然找了过来,说是马神婆找她有事,阮小琴不疑有他,就跟着陈来宝一起去了他们教中的一个据点,据说是他们教里的人平时开会的地方,可到了那里却没有看见马神婆,她还被陈来宝给锁在了屋子里。
这可把阮小琴吓坏了,还以为陈来宝要对她怎么样呢?结果今天一早陈来宝又把她放了出来,说是不想让她去港城才出此下策的,并没有什么恶意。等她回了村子,见陈来宝确实没有再做些什么,这才信了陈来宝的说辞。
可这不代表阮小琴就不生气了,自己要去哪里关陈来宝什么事,这人怎么能把她关起来呢,害她昨天担惊受怕了一整晚。要不是想着陈来宝是马神婆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今天一早就去报案了。这个陈来宝竟然还有脸再来找她,阮小琴只觉得说不出的烦躁。
“小琴,你相信我,港城那边真没有什么好的,你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地跑到那边去,何必呢?再深市不也一样能挣钱,还不用离开家。”
“但马神婆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在那边随便打个工都能挣个一两千块,不是这边能比的。”
“那是人家港城本地的人,你们去了那里又没有身份,那就是打黑工,挣多挣少还不都是人家说了算,而且那边**特别猖狂,乱得很,根本就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去。”
陈来宝不好明说那些去了港城的姑娘都被老皮送到哪儿去了,只能一再强调港城有哪些不好。不过他见阮小琴还是将信将疑的,一咬牙又说道:“小琴,不如你嫁给我吧,我保证对你好,跟了我你就不用再去打什么工了,我有钱,足够你舒舒服服地过好日子。”
阮小琴大惊失色,再想不到陈来宝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这陈来宝可都30好几了,自己才刚刚20岁,这陈来宝竟然也好意思说得出口让自己嫁给他,阮小琴只觉得马神婆的面子都不好使了。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打算现在结婚,更加不可能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说着阮小琴就想转身回去。
“小琴,你等等,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叔叔婶婶对你也不好,你只有一个姐姐在市里打工,她能养活得了自己就不错了,又能管得了你多少。可是我不一样,我妈是远近闻名的神婆,我还是教里的神子,光信徒捐给我们的钱就足够我们过活了。”更别提从那些有钱的冤大头手里坑来的了,陈来宝没有说这句话,却对自己如今的条件很是自信,他早就不是在生产队时要啥没啥的陈来宝了,他如今想过好日子,有的是人给他送钱。
“……总之你跟着我绝对不会受委屈的。”
可任凭陈来宝好说歹说,阮小琴也没有松口答应,她虽然跟许瑶一样长得娇滴滴的,阅历也浅了些,但并不是个喜好依赖他人的,她还是更想靠着自己挣钱。
陈来宝纠缠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一时也有些着恼了,只觉得这阮小琴太不识好歹了,自己好心救了她,没让她落进港城那边的火炕里,可她放着好日子不过,竟然还一直拒绝自己,就凭自己现在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
陈来宝脾气上来后,也懒得再跟阮小琴多说了,心想不如先晾一晾她,实在不行就让她去港城好了,要跳火坑就让她跳吧。
阮小琴见陈来宝没再多说,而是扭头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她正要回去,却又被人叫住了,这回是一对陌生的男女,看打扮不像是他们村子这边的人。
“你叫阮小琴?你是阮小玲的双胞胎妹妹?”
余蔓也是听陈来宝刚才叫这姑娘小琴,才想起杨秘书好像说过,阮小玲有个双胞胎妹妹,难怪刚才看这姑娘跟阮小玲气质不太一样,这姑娘看着娇弱一些,阮小玲大概是在外面打工久了,显得更利落爽朗。说起来阮小玲昨晚回去就是因为她妹妹要去港城,她回去阻拦的,现在看这情况,阮小琴应该是没走成。
“你是谁?你认识我姐?”阮小琴有些好奇。
“我是阮小玲厂子里的厂长,我叫余蔓,小玲今天没来上班也没请假,我担心她出什么事了,就过来看看,她在家里吗?”
“我姐她没回来呀。”阮小琴一愣,她听余蔓自我介绍说是阮小玲的厂长,还有些诧异,又听余蔓问起阮小玲,更是莫名了。她昨晚被陈来宝关了一晚上,早上回去时还被她婶子指桑骂槐了一番,说是她年纪轻轻的不学好,一个大姑娘竟然夜不归宿什么的,可她婶子丝毫没提起她姐回来的事儿,今天整个白天她也没见过她姐。
余蔓和阮小琴互相看了看,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核对了一下,这才发觉阮小玲竟是从昨晚上起就不见了人影,这下子阮小琴也着急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姐到底跑哪儿去了?”
余蔓本来就觉得阮小玲没请假就挺奇怪的,现在得知人还真的不见了,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们先别着急,说不定阮小玲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要不咱们去镇上报个案,让公安同志帮忙查一查。”陈远川安慰两人道。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三人急匆匆地跑到镇上去报了案,可这调查却也不是那么快的,阮小琴说她准备到附近的村子去问一问,余蔓和陈远川两人对他们这边不太熟悉,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先回去等消息了。
而此时的阮小玲已经被关进港城的集中营里,等待遣返了。昨晚下班之后,她就回到了他们镇上,因为怕时间赶不及,再跟阮小琴错过了,所以她没回村子,直接去了码头,倒是刚好赶在老皮发船之前找到了他们。
只是她没料到阮小琴被陈来宝给截住了,她远远地张望了一番,见这回要去港城的人里确实有几个面熟的,大抵都是他们村子和附近村子出来的,里面却没有阮小琴。
阮小玲只当阮小琴改了主意,虽然想不通早上在电话里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去港城挣大钱的阮小琴,怎么突然又变了卦,但这毕竟是好事儿,这样也省得自己再费心思阻拦了。
阮小玲不想跟蛇头打交道,她也没有上前交谈的想法,既然阮小琴不在这里,她就准备回去了。可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给打昏了,再醒来时竟然已经到了对岸,正是老皮准备把他们这批人交接给对岸接收的人的时候。
阮小玲虽然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儿,但她是个心有成算的,别说她在余蔓的厂子里干得好好的,本来就没打算跑到港城来打工,就说接收他们的人,染了一头黄毛,穿得奇奇怪怪的,胳膊上还文着纹身,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不同于对港城怀有憧憬的其他姑娘,阮小玲一路上都在观察四周,等到车辆行驶到人多的马路上时,她找了个机会直接跳车跑了。
来接收他们的马仔,也没想到会有人半路跑了,毕竟这些姑娘来之前都是自愿的,就等着人来带他们去工作的地方了,以往还从来没有人中途跑掉的,所以这马仔也没怎么看管她们,就让阮小玲寻到了逃跑的契机。而这里又是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那马仔也不好放着一车的姑娘不管,跑去追那阮小玲,只能暗道一声晦气,心想着回去少不得得挨顿骂,跑掉一个可是就少了一个替他们挣钱的人。
阮小玲见黄毛没有追来,心中也很是庆幸,可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要往哪儿去,想打个电话回去吧,又身无分文,后来还是被路过的警察给发现了,得知她是从对岸过来的还没有户口,也没管她是不是自愿来的,直接就把人给送到了难民
集中营,要她在这里等着统一遣返。
难民集中营里的大多都是些没有户口,偷渡来港城打黑工的,很少有人愿意离开,可阮小玲不一样,她听说能被统一遣返,倒是安了心,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待了下来。
这边陈来宝被阮小琴拒绝后,一回家就碰到了马婶子。
“你昨晚上哪儿去了?怎么一晚上没回来?”马婶子问道。
“我……我也没去哪儿,就去外面随便逛了逛。”陈来宝看见马婶子,想起自己私藏了阮小琴的事儿,不禁有些心虚,他也不知道马婶子有没有发现阮小琴没有去码头,自然不敢主动提起。
而马婶子刚想说教陈来宝两句,又想到陈来宝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自己老是教训他也不怎么合适,且刚刚解决了一个心头隐患,便只当陈来宝是昨晚出去玩儿了,没有再继续追究,反而柔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些日子我就给你说个媳妇儿,那个阮小琴都去了港城了,你就别再惦记了。”
刚刚被阮小琴拒绝的陈来宝,这回倒是没再说什么,听话地应了一声。
马婶子以为陈来宝已经断了念想,心中为自己的英明果断,很是庆幸不已。本来老皮发船的时候,她是不需要专门去送人的,但昨天晚上她特意去了码头一趟,就是为了确保阮小琴能够被顺利送走。也幸好她去了,那阮小琴昨晚到了码头之后,也不知怎么又改了主意,在那里犹犹豫豫地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就想掉头回去了。
马婶子哪能让阮小琴继续留在这里,勾搭陈来宝,二话不说就指挥老皮把人给打晕了,直接抬上了船,想必人现在已经在港城那边的夜总会里了,听说那些地方都有**的人看场子,想来那阮小琴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没见这几年过去的姑娘都没有回来的吗?
昨夜天色漆黑,距离又远,马婶子压根没发现自己搞错了人,此时还越想越得意,心道自己当年要是有这般雷厉风行,哪能被许瑶那贱人坑成那样。
说起许瑶,马婶子在深市混出头之后,还特意找人调查了一下许瑶的近况,她在那许瑶手上吃了那么多苦头,本来还想找机会报复一下许瑶的,结果却得知那许瑶因为投机倒把,又被关起来了,马婶子为此很是幸灾乐祸了一阵,便也将之丢开手了。现在又解决了个跟许瑶差不离的,马婶子一时间只觉得心情大好。
余蔓这边却不怎么愉快了,因为公安调查了半天,只知道阮小玲确实回了镇上,可她之后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这么个大活人竟是凭空消失了。
大家少不得怀疑这阮小玲是被人给拐卖了,毕竟一个20岁的大姑娘,又没有对象什么的,突然失了踪,除了被拐卖了,还能做他想吗?
跟阮小玲关系要好的杨秘书,私下里还偷偷哭了好几回。更别提阮小琴了,她父母去世以后,一直都是跟阮小玲姐妹两个相依为命的,她想要去港城打工挣钱,也是想要给她姐姐减轻负担,可她姐姐就这么不见了,还是因为回来劝阻自己才不见的,只要一想到这里,阮小琴就很是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非要去什么港城,不光招惹了陈来宝这么个麻烦,还把她姐姐给弄丢了。
跟阮小玲熟悉的人,因为这事近来都很是低落,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过了几天,突然传来了阮小玲的消息,电话还是打到余蔓厂子里的。
原来阮小玲被遣送回来以后,需要人去保释她,还要交一笔罚款,阮小玲跟她叔叔婶婶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亲近,她又不知道阮小琴已经知道她失踪的事了,不欲把这事儿告知阮小琴,让阮小琴再徒增担心,便提供了厂里的电话,想让厂里先帮她把罚金交了,再出面把她保释出来,她工作了这么些年,手上还是攒了点钱的,她想着等自己出去以后再把钱还给厂里。
余蔓得知了这事儿,自然是二话没说地就应了,她和杨秘书一起把人领了回来。阮小玲历经劫难,再回到熟悉的地方,差点没痛哭失声。
“小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到港城去了?我们大家还以为你被拐卖了呢。”杨秘书忍不住问道。
阮小玲自己其实也有些懵,她不清楚马婶子因为陈来宝一定要把阮小琴送走的决心,只当是那蛇头想多挣一份钱,硬是把她打晕带上了船。不过想来那个黄毛也不会把那些姑娘带到什么好地方去,大抵跟拐卖也差不离了。
她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当然也没忘了马婶子,她虽然在村子里待的时间不多,但也是知道马婶子这么个神婆的,她妹妹不就是让马婶子说动了心才要去港城的吗?而且她那晚在码头的时候,其实也是看到了马婶子的,只是她当时光惦记着找阮小琴了,对其他人也没太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恐怕这马神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么会跟蛇头有勾连,非要忽悠人去港城呢?
“马神婆?”余蔓重复道,这些天她光顾着替阮小玲担心了,都忘了那天看见陈来宝的事了,她直觉阮小玲的失踪跟马婶子和陈来宝都脱不了关系。
于是她把陈远川叫了过来,而阮小玲既然回来了,自然也得通知一下阮小琴,姐妹两个人见面,又是一番抱头哭泣。
待两人平复了心情,余蔓便让她们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马婶子和陈来宝的事都说一下。阮小琴跟马婶子接触得多,知道得也更多一些。
等听完她所述,陈远川和余蔓都傻了眼,这马婶子可真是个能耐人呀,这不光在十里八乡成了个远近闻名的神婆,那万木神教竟然也疑似是她创立的。
陈远川恍然大悟,怪道那天听陈来宝说自己是什么“神子”,他还觉得有些耳熟,原来是听刘银凤说起过。看来自己当年初见马婶子时的感觉果然没错,那时他就觉得马婶子洗脑功力一流,有当魔教教主的潜质。如今虽然没当上魔教教主,可当上邪教教主了,还是人自创的。
你还别说,据陈远川所知,如今信奉那万木神教的老头老太太是越来越多了。想到家里才请了个木头神像回来的刘银凤,陈远川觉得自己不能坐视马婶子继续壮大下去了。
几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兵分两路,阮小玲和阮小琴姐妹俩直接到派出所去报案了,她们指控马婶子和蛇头勾连,将好些姑娘拐卖到了港城,阮小玲就是刚刚亲历过的,而以往那些去了港城却一直没能回来的姑娘,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陈远川和余蔓这边则是直接找到了谢书辉,马婶子是个什么底细,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这万木神教一看就是骗人的,以往他们还只当是小打小闹,现在看来这马婶子胃口大着呢。
对于万木神教,谢书辉最近其实也有些耳闻,现在又接了陈远川的举报,便立马安排人调查去了。
马婶子做下的那些事哪里经得起调查,自然是一查一个准,还
拔出萝卜带出泥,连着唐丰年和老皮那边两头都跟马婶子合伙做局的事儿,也被揭了出来,最后还被办成了一个大案,只是消息暂时没有传出来。
而回了家的陈远川,看到正对着木头神像虔诚参拜的刘银凤,眼睛眨了眨。
“妈,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时候不是我们太弱小,而是敌人太强大。”
刘银凤:“?”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第79章
深市的火车站门口,陈远山等人刚刚出站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陈远川。
“大哥!”大家都很是兴奋,除了陈远山和王波这样经常跑长途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头一次出远门,所以大家才想趁着这个机会,一来给刘银凤过生日,二来也是出门见识一番。
“走吧,我找好车在那里等着了,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陈远川领着人往外走,打算先把他们送到招待所,这要是来一个两个的还能住家里,来这么多人总不能都在家里打地铺吧。
“妈的身体还好吧。”陈远明原本只是顺嘴一问,陈远川却可疑地顿了一下,表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陈远明见状奇怪道:“这是怎么了?妈有什么不舒服吗?”不应该呀,要是真生了病,他们出门前打电话给大哥时,大哥肯定就该告诉他们了才对。
“一言难尽,这里人来人往的,先去了招待所再说吧。”
等把人送到了招待所里安置好了,陈远川这才将马婶子的事娓娓道来。
“……马婶子已经被抓了,上面将她这个案子定成了个大案,她估计是难再出来了。”
陈远山几人全都听愣住了,尤其是陈美妮,忍不住惊呼:“这马婶子真是够厉害的!”
陈美妮都不敢相信这马婶子是跟她做了几十年邻居的人,看来从前完全是环境限制了马婶子的发挥,这一出来直接混成教主了。
其他人也都一个个的心生感叹,还是陈远明脑子转得快,最先问道:“妈知道了这事儿估计心情不会太好吧。”
“你说呢?”陈远川给了他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儿。
刘银凤从知道这个消息起,就没正常过,先是不敢置信地愣了好半晌,随即就去厨房里掂了把菜刀出来,把守在一旁的陈远川吓了一跳,还以为刘银凤要做什么傻事呢,心想就算是受了刺激也不至于吧。
可谁知那刘银凤直接奔到木头神像前,将那木头神像砍成了个稀巴烂。陈远川毫不怀疑刘银凤是将那木头神像当成马婶子的肉给剁了,砍完了木头之后,刘银凤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陈远川心知,刘银凤身体上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心理上过不了这个坎儿,所以他才没有阻止陈远山等人的到来,就是想着人多了热闹一下,刘银凤兴许还能够开怀一些。
陈远川带着人回家之前,还特意交代他们:“等会儿见了妈说说过生日的事儿,或者聊聊你们几家的近况都行,千万别提马婶子和万木神教什么的,连木头俩字都不要提。”
凡是木质的东西,刘银凤最近看着都不顺眼,连吃饭的木筷子都不用了,让陈远川给换成汤勺了,要不是屋里的床和柜子体积太大,不好下手,陈远川怀疑刘银凤大有想将之也劈了的意思。
陈远山等人得了叮嘱,自然是连连点头,等他们到了家里一看,刘银凤果然在床上躺着,头上还敷了条毛巾,嘴里哼哼唧唧的,就跟当初得知陈远扬和周丽假结婚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一大家子人互相看了看,陈远山作为来的这群人里的老大,率先凑到刘银凤的床前,挤出了张笑脸问道:“妈,你还好吧?”
“我好什么好,离蹬腿那天也不远了。”陈远川出去接人前就告诉了刘银凤陈远山他们要来的消息,所以这会儿看见一大家子人出现在这里,刘银凤也没有觉得意外。
大伙一听刘银凤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她应该没有大碍,可他们也不好出言安慰,见陈远山碰了个钉子,便换陈远明上前了。
“妈,我们这回是专门来给你过生日的,家里所有人都来了。”
“我还过什么生日,我不如早死早托生。”
陈远明一梗,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好了。
大家又看向陈美妮,陈美妮连连摇头,她说话总是气着她妈,就别去自讨没趣了,没看二哥和三哥都没讨着好吗。
还是陈远扬转了转眼珠,拉着苗雪凑到了前头。
“妈,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儿媳妇怀孕了,我马上也要当爸爸了。”陈远扬还不忘补充了句,“这回是真的。”
刘银凤听了这么个消息,脸色倒是稍稍好了一些,几个儿女里就数陈远扬还没有孩子,往常她也是惦记着这事儿的,只是转念想到什么,她又气哼哼地道:“可惜妈的私房钱全都没了,不然还能给你媳妇买点好吃的带回去。”
大伙心知,刘银凤并非是因为私房钱的事才这般作态的,毕竟几个儿女如今过得都不错,一人出点钱就能把她的私房钱补齐了。刘银凤主要还是面子上过不去,她和马婶子打小就认识,两人互相不对付了几十年,本来马婶子先是被送去劳改,后来又带着陈来宝跑了,怎么看都是刘银凤稳稳胜出的。可如今来了个惊天逆转,想到自己信奉的竟然是马婶子这个死对头搞出来的,刘银凤怎么可能不怄气。
可大伙谁都不敢提起这话,只能各自捡一些身边发生的事情来给刘银凤凑趣,有了几个儿女的贴心言语,再加上孙子孙女也凑在一起笑闹个不停,等到余蔓下班时,刘银凤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已经可以下床了。
余蔓见状就说道:“我订好饭店了,等下一起去吃个饭,只当给你们接风了。”
“大嫂,你别这么客气,咱们自家人随便吃点就行了。我这次还把厂里的账本带来了,咱们明天抽个时间一块合下账。”陈远明说道。
余蔓看了眼陈远明,她早就想把镇上的厂子转给陈远明了,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一并提出来,不过大家才刚到深市,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她还是先招呼着众人一起去吃了顿饭。
不说大人们难得聚在一起,心中都很是高兴,就是几个孩子也是久别重逢了,叽叽喳喳地凑在一处,各自聊了些别后的生活。哪怕是笑笑,看见云云朵朵时,也是掩不住的欢喜,她小时候向小燕带她比较多,她又跟云云朵朵差不多大,比起冬冬这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子,还有比她小好几岁的佳佳,她明显跟云云朵朵更有话聊。
接下来的两天里,陈远川带着陈远山等人一起在深市各处逛了逛,给他们介绍了下这边的发展情况。等到刘银凤生日那天,陈远川还在度假酒店里订了个大包间。
看着那正在修建的一栋栋高楼大厦,还有装修富丽的度假酒店,陈远明忍不住感慨:“要说咱们老家这些年也发展得挺快的,县里那些店铺是开得越来越多,可跟这深市一比就不够瞧了,到底是沿海的大城市。”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赞同,只觉得出来这回着实开了眼界。
经过这么多天,终于有些缓过来的刘银凤也感叹道:“觉得外面好,你们就努力挣钱,哪怕自己出不来,将来也让几个孩子都到大城市去读书才好。”
她如今算是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被诓骗上了那马顺弟的破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没读过什么书,见识少的原因,所以她让儿女们都好好培养孩子。
陈远山几人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大伙也算是热热闹闹地吃完了这顿庆生宴。
在陈远山几人即将离开深市之前,先是余蔓找陈远明聊了聊,表达了自己想将镇上的厂子转给他的想法。
陈远明考虑过后便答应了下来,自打那周厂长上位,他在厂
里的境遇就不胜从前了。而且周厂长任人唯亲,这些年厂子的发展可以说是每况愈下,陈远明也早就有了想另谋出路的想法,刚好如今出台了个停薪留职的政策,他索性就去办理个停薪留职,以后将精力主要都放在镇上的厂子里好了。
不过镇上的厂子这些年发展得不错,陈远明手上的钱眼下还不够支付余蔓手中的份额,余蔓也不着急,让陈远明慢慢还就是了。
两人也算是做了一个初步的交接,余蔓打算等过些日子就回去一趟,将厂里的执照什么的变更给陈远明。
他们这边谈妥了之后,陈远山和王波也找上了陈远川。
“你们想出来单干?怎么运输队如今也不行了吗?”陈远川有些诧异。
“倒也不是说不行了,只是我小叔的运输队队长也被换下来了,新的队长是周厂长提拔上去的,对我们这些老人自然看不太顺眼。”王波解释道。
他还是他小叔的亲侄子,难免受了些排挤,而最先提出想要出来单干这个想法的人,就是他小叔,他小叔当了那么多年的运输队队长,说被撤掉就被撤掉了,大概也是受不了这窝囊气。
“你们想出来做什么?”陈远川倒是没有阻拦的想法,他本就从路青青那里得知,以后这些国营的厂子都会慢慢衰败下去,再加上如今的机械厂,被周厂长那一派搞得乌烟瘴气的,王波几人会有想要出来单干的想法也不足为奇,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按说机械厂还是能够再坚持好些年的。不过王波他们要是觉得干得不开心了,想提前出来也无所谓。
“我们打算合伙开个小型的运输公司,我们跑了这么多年长途,在这方面本来就有些人脉,而且现在不管是县里还是市里,店铺开得是越来越多了,肯定也有运输的需求。”
陈远川点点头,王波几人经验丰富,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靠谱的,只是他又看向陈远山。
“山子,你也打算出来开公司?你们要开运输公司,怕是得投不少钱吧。”按照陈远川对陈远山的一贯了解,陈远山是个极为保守之人,把钱攥得死死的,不像是个会投出全部身家去开公司的人,要知道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是有风险的。
陈远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哥,我想好了,这机械厂以后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不如出来早做打算。”
陈远山会做下这个决定,也是辗转反侧了许久的,但他只要一想到,当初余蔓在镇上开厂的时候,就是因为自己过于谨慎,错失了往里面投钱的机会,如今只能看着陈远明三人每每从厂子里领到分红,就连陈远扬这个当初只投了1000块钱的,如今也挣了好几千了,他就忍不住扼腕叹息,所以王波来找他商量合伙开公司的事时,他思前想后还是咬牙同意了。
“行吧,你们想好了就行,不过你们跟我说这些,是遇到什么难处了?”陈远川也不是个傻的,王波和陈远山会来找他商量,肯定不只是为了征求他的同意,说到底这事也不需要他拍板,肯定还是有什么地方想让他帮忙。
王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哥,这想要开运输公司,总得先买上两辆货车,如今这货车可不便宜,而我们手上的钱大多都用来买房子了,我,二哥,还有我小叔,我们三个人把钱凑了凑,这想要买车还是差上一些,所以我们就想要问一下大哥你,要不要参上一股,你什么都不用干,拿干股就行。当然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愿意借钱给我们也可以。”
王波他们三个在运输队这样油水足的地方干了这么些年,手上其实还是攒下了不少钱的,可他们都学着陈远川在市里或者县里买了房子,这样一来手头就不是那么宽裕了,这才想到了陈远川。
“给你们投钱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们也知道,你们嫂子才是我们家如今挣钱的主力,这事儿我总得跟你们嫂子商量过后才能答复你们。”陈远川在说起余蔓才是家中主要挣钱的人时,很是自然顺遂,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弄的王波和陈远山互相看了眼,都在心中叹道,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吃软饭吃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他们就只见过大哥这一个,而且人家还能一吃吃这么多年,也是能耐。
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他们还是答应了下来,就等陈远川的消息了。
陈远川并没耽搁,当晚就跟余蔓说起了这事儿,余蔓琢磨了一下,也没有反对。
“你想投就投吧,他们这公司刚刚起步,应该不会扎太大的摊子。”想来也要不了太多的钱,以他们家现在的条件,哪怕是赔了,也是能承受得起的。
陈远川见余蔓没意见,就往王波他们的运输公司里投了笔钱,其他的他就没有再参与了。
因为和兄弟姐妹们才在深市聚过的原因,这年过年陈远川他们就没有回老家,只有他们小家的几个人一起在深市过了个年。
年后没多久,谢书海就把陈远川给约了出来。谢书海如今在深市这边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忙碌程度跟谢书辉有的一比,再也不复从前在北京那时的悠闲了。别看陈远川如今也搬到了深市,可他跟谢书海这一年来竟是都没能见上几面。
“你这么个大忙人怎么想起我来了?”一见面陈远川就笑着调侃道。
“大川哥你就别埋汰我了,谁让我不像你命好,有个嫂子那样能干的媳妇,整天悠闲度日,还不用担心没钱花。”
“羡慕我?那你赶快结婚不就行了,只要有心想找,能干的女同志还是挺多的。”这谢书海初见时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如今也有30了,正常人这个年龄早该成家了,可他却还一直单着,大抵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挣钱了。
“我说你可饶了我吧,我这次回家过年,差点没被我爸妈催死,就差没按着我的头去相亲了,吓得我年都没过完,就跑回深市来了。”
“你爸妈也是关心你。”
“这我知道,我也不是没打算结婚,可这不是还没碰到合适的吗?我对相亲什么的不感兴趣。”
陈远川笑了笑,他刚才也就是那么一说,没打算非得劝人赶快结婚什么的,这会儿也就终止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找我什么事?总不会是专门叫我出来喝茶的吧。”
“大川哥看你说的,咱们俩就不能联络下感情。”谢书海在陈远川似笑非笑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好吧,我这里有个活,想问下你接不接。”
“说来听听。”
“我有个生意伙伴,他爸在建国前去了国外,在国外发了大财,他们家以前祖籍就是沿海这边的,所以他爸对这里很有感情,听说了国家要发展沿海地区,就想回来投资,只是老人上了年纪腿脚不怎么灵便,他便代替他爸回国投资来了,我们因而有了合作。我这朋友因为
在国内要待不短的时间,便带着他的妻儿一起来了。结果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人,他儿子前天让人给绑了,他们家三代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哪里能够承受得了,他媳妇得了消息就晕过去了,而他虽然按照那边的要求准备了钱,可还是担心对方收了钱不放人,这便托我私下帮忙联系几个好手,如果能把他儿子平安带回来,报酬绝对丰厚。”
谢书海也是想起了当年在平省,他小侄子差点被拐的事儿,多亏当时碰到了陈远川,这才没有酿成悲剧,不然别的不说,他爸他妈都扛不住,他也是有些感同身受,这才想要来问一问陈远川的,不说别的,陈远川的本事,他还是知道些的,找陈远川一个,比找多少个都管用。
“他没有报案吗?”陈远川奇怪道。
“报案了,就是因为报案了,他才担心被绑匪知道会伤害到孩子,这不就想再找些人手,做两手准备吗?”
“行吧,我先跟你去看看情况。”陈远川想着自己近来也没什么事儿,接个活倒是也不耽误什么。
谢书海见陈远川答应了,却没急着领陈远川过去,而是又说道:“大川哥,我听人说做这一行的好些都是亡命之徒,如果很危险的话,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我跟那边虽然是朋友,但也比不上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
“知道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何况普通人眼里的危险,对他来说还真算不上有多危险。
谢书海这才放了心,领着陈远川去了他那朋友的住处,他这个朋友叫傅振,30出头的年纪,儿子傅杰刚刚5岁。
“那孩子是前天晚上被保姆带着在外面玩的时候,被人直接抢走的,而且是开上车就跑,看来应该是有针对性的,就是冲着傅杰来的。至于那保姆,是傅振家里一直用着,从国外带回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昨天那绑匪寄了信来,说是让准备5万块钱,具体怎么交接还没有说。”谢书海将那边的大概情况告诉了陈远川。
陈远川点点头,看来这绑匪对傅振还挺了解的,5万块钱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可对傅振这种从国外回来投资的,应该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陈远川到了傅振的住处之时,更加确定了这一想法,因为傅振住的是刚刚建成的独栋带花园别墅,据说这房子光售价就要20多万港元,这就不是给普通的小老百姓住的,大抵是专门针对那些从国外回来投资的人的。余蔓还开玩笑地说过,也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时候才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如今虽然没能住上,陈远川却有幸见识了一番。
第80章
陈远川跟着谢书海走进了傅振家的别墅,这别墅的客厅就比普通人家的房子还要大,装修虽然算不上多么豪华,但是也挺高端的,陈远川打眼一扫,光这些家具应该都要不少钱。
陈远川对傅振的家底儿有了个大致的评估后,便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朝着客厅中央看去,屋里此时有4个人。
谢书海对着陈远川示意了一下,眼前这个一看见他们就迎上前来的男子就是傅振。看得出来平时的傅振应该是个极为讲究的人,穿戴配饰都很是精致,只是因为独子被绑架,他也没有心情打理自己了,此刻发丝微乱,面容疲惫,衣领处还带着褶皱,陈远川猜测他大概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过。
“书海,这位是?”傅振问道。
“这是我朋友陈远川,大川哥的身手很是不一般,等闲人几十个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几十个的数量还是当年从平省离开时,谢书海听王波说的,这会儿便替陈远川宣扬了出来。
“陈先生,你好!”傅振一听谢书海的介绍,立马跟陈远川握了下手,他虽然还没见过陈远川出手,但光看陈远川这体型,就感觉是个很有力量的人,他自然也不敢小觑,说不得自己儿子就得指望人家了。
等到陈远川跟着谢书海落座后,对其他人的身份也有了了解。傅振旁边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据说是他的堂弟傅清。
谢书海后来还跟陈远川小声八卦了下,傅清他爸跟傅振他爸是亲兄弟,傅振他爸在国外发达了,也是惦记着这个亲兄弟的,就让傅振回来多照顾下弟弟一家,傅振回国后看到自己小叔一家过得穷困潦倒的,便没少接济他们,还将堂弟傅清带在了身边,也是有心想培养他。
谢书海还吐槽说这个傅清是个木头疙瘩,拨一下动一下,压根儿就不适合做生意,还不如给他找个稳定的工作干干。只是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谢书海跟傅振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便没有多说。
按说傅振的儿子被绑了,这种事情他是不应该透露给谢书海的,但傅振急于想找些身手好的人帮忙,他回国后也就跟谢书海更为熟悉一些,知道谢书海家境不错,人脉也广,这才不得已将事情托付给了谢书海。
而屋里的另外两人则都是公安,一个叫胡景中,一个叫崔胜。未免引起绑匪的怀疑,公安这边并没有留太多人在这里。
傅振的妻子则是由保姆陪着在楼上休息。
因为绑匪还没有下一步的消息,所以大家只能在这里干等着。陈远川看这会儿没什么事,便征得了傅振的同意,将绑匪昨天寄来的那封信拿来看了下,信上并没有太多的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就是让傅振准备5万元港币等待下一步通知,笔迹就跟小学生画符似的,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陈远川也是看了这封信才知道,原来那绑匪要的是港币,想来也是,如今的人民币面值并不大,5万元现金得多大一包,就是去银行里取这么多钱也够引人注目的了。
港币就不同了,500元面值的都有,而且这几年来深市这边投资的港商还挺多的,像是傅振,听谢书海说在港城那边也有资产,所以他一天的时间就将钱给准备好了。
不过绑匪拿了这5万元港币,在内地肯定是花不了的,拿了钱之后跑到港城那边去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大,这也算是一个追捕的思路了。
陈远川看了一眼对面的胡景中和崔胜,这么浅显的道理,他都能想到,公安们肯定也能想到,他也用不着多嘴了。
陈远川看了信没说什么,两个公安中年轻一些的崔胜,却对他有了些意见,只见崔胜皱着眉对傅振道:“傅先生,你儿子被绑架这件事不宜透露给太多人知道,如果被传了出去,极有可能会引起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
崔胜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认为傅振不应该把这事儿告诉给谢书海和陈远川。傅清是傅振的堂弟,也就算了,可谢书海和陈远川算是怎么回事,谢书海带着陈远川进来时的介绍,他也听到了,他当时就有些不悦,不明白傅振这是什么意思,是不信任他们公安吗?还需要另外找人?要知道以往有些案件就是这样,本来很简单的案子,当事人或者其亲属瞎掺和,最后总是搞得无比复杂。
傅振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显得颇为老成持重的胡景中率先说道:“小崔,傅先生的独子被绑了,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这些事情不用你交代,相信他也是知道的。”
“胡队!”崔胜明显是个年轻气盛的,还想要再争辩两句。
傅振一看这种情况,连忙说道:“胡公安,崔公安,你们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请陈先生来帮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你们公安的身份太敏感了,我怕那绑匪狗急跳墙,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份力不是。”
其实照他原本的意思,他是想再多找几个人的,可谢书海夸下海口,说这位陈先生一人能抵几十个,他虽然不太相信一人能抵几十个这种话,但想想人数太多的话,目标也大,要是引起了绑匪的注意,那就弄巧成拙了,便也就作罢了。
不管怎样,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希望的,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当然不希望胡公安他们再跟陈远川发生什么矛盾,这才强打起精神解释了一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希望这位同志等下能跟我们多配合一下,不要擅自行动才好。”胡景中话是对着傅振说的,眼睛却是看向陈远川的。
“这是当然,我一向最是配合公安同志了,从来不搞特立独行那一套。”陈远川很是上道地接过了话头。
谢书海却不怎么乐意了,他只觉得这两个公安小瞧了陈远川,别看那胡公安似模似样地教训了崔公安几句,可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个胡公安也在怀疑陈远川的能力,生怕陈远川影响了他们的行动。
只是他刚想要说话,就被陈远川用眼神制止了。陈远川心想,这会儿在这里打嘴皮子仗有什么意义,好
听话谁不会说,等到了事上可就由不得人了,他要怎么做得根据现场的情况而定。
于是在陈远川表示配合之后,那两个公安便没再说什么了。傅振则是光想着自己儿子了,心思根本就不在其余人身上,他堂弟傅清就像谢书海说的一样,跟个木头似的呆坐在一旁,存在感极低。
几人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一直熬到了晚上,因为傅振的妻子身体不好,保姆一直在楼上照顾她,所以也没有人做饭了。
陈远川见傅振那副模样,大概已经忘了吃饭这回事儿了,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咱们是不是该吃晚饭了?”别人饿不饿他是不知道,反正他得吃饭,不然等会儿万一有什么行动,他饿着肚子可干不动活。
从陈远川进来起一直没说过话的傅清左右看了看,站起身道:“张姐估计也没空做饭了,不如我去外面买点吃的。”他随即又看向傅振,“振哥,你待会儿多少也吃点吧,小杰还等着你呢。”
傅振揉了揉额头,他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不能不让别人吃饭,便点了点头。
傅清见傅振答应了,就要往门外走去,却被胡景中叫住了。
“小傅同志,非常时刻咱们就将就点吧,家里有什么吃的随便凑合下就行,你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出门了,省得有外通消息的嫌疑。你们要是都不会做饭,我也可以去做,只要你们不嫌难吃。”
傅清愣了下,也没表示反对。
“那行,家里好像有面,要不下点面条吧,不用胡公安,我就会做饭。”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去帮忙好了。”陈远川看傅清去了厨房,也起身跟了过去。
厨房里,傅清木着脸和了一大盆的面,他一边干活,一边用眼角瞟向旁边说是来帮忙,却干站着不动,只知道指挥他多倒些面粉的陈远川。
“咱们弄这么多面吃得完吗?”傅清还是没忍住问道。
“怎么会吃不完?我自己就得吃好几碗。”不定什么时候就得跟那绑匪硬刚了,陈远川必须得吃饱了才行。
傅清动作一顿,严重怀疑陈远川就是专门到他堂哥家来混饭的,但陈远川毕竟是谢书海领来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等到面条下好被端上桌之后,陈远川果然如他说的那般好胃口,自己一人就干掉了四大海碗,傅振是压根就没怎么吃,其他几人加在一起才顶得上他一个人的饭量,惹得那崔胜频频朝他侧目,大抵很想说他一句饭桶,但碍于自己人民公安的身份,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吃完饭,大伙继续坐在客厅里干等着,一直到了晚上快11点,几人都以为今天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动静了,正想着是不是轮流去休息一下,院门就被敲响了,傅振脸色一变,急忙跑出去开了门。
门外却是个不认识的老头,只说是有人出钱让他过来送信的。胡景中盘问了那老头几句,那老头却是个一问三不知的,让他送信那人裹得十分严实,压根就没露出脸来,他就知道那人身材相对矮小。
胡景中估计这老头跟绑架案无关,但出于稳妥起见,他还是联系所里的人把他带走了,总得排除下嫌疑再放人。
这边傅振则打开了信,信上说让他将钱装在袋子里,立刻动身到城东的石观桥去,桥中央有留给他的信息,信上还强调让他一个人去,如果有其他人先于他上桥,发现了留给他的信息的话,则交易取消,且不能保证孩子的安全。
傅振看完信后,一咬牙道:“我拿着钱现在就去石观桥,你们跟在后面不要太近,省得被绑匪发现了,也别让其他人靠近那座桥。”
傅振现在别的不求,只求能保证他儿子的安全,至于绑匪能不能抓到,他根本无所谓,能抓到当然更好,抓不到就算了,他儿子能回来就行。
胡景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深市因为沿海的原因,有不少的河流,城东石观桥就是建在其中的一条大观河上的,虽然是建在河道最窄的地方,但怎么也有个七八百米了。
陈远川是坐着谢书海的车跟在最后面去的,等他到了石关桥时,傅振已经差不多走到桥中央了。
胡景中他们则是在岸边找了个地方埋伏了起来,而且不止他和崔胜两人,因为绑匪有可能会现身,他们还又叫了好些公安一起埋伏在了岸边。
陈远川想着等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谢书海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便让谢书海先回去了。他自己则是在胡公安他们旁边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藏起身形,朝桥中央望了过去。
这会儿已近凌晨,四下里十分昏暗,隔着几百米远,正常人只能瞧见傅振在桥中央如同黑墨般的身影,陈远川却能看得更清楚些。
陈远川注意到傅振弯下腰在地上捡起了个什么,大概是绑匪留给他的信息,随后他将那袋子钱拿了出来,往里面塞了些东西,紧接着直接将钱从桥上扔到了下面的河里。
陈远川皱眉,心知傅振这么做应该是绑匪的要求。这条大观河水系十分发达,能够一直通到深市和港城中间的那片海里,严格来说,这大观河也算是那片海的支流了。这钱一扔下去,还不定被冲到什么地方呢,而且按说那袋子钱并没有多重,入水后应该漂在上面才对,此刻却直直地沉了下去。
陈远川推测极有可能是傅振按照绑匪的指示往袋子里面塞了些石头什么的东西,那绑匪这么精心设计,肯定不能让钱被水流给冲得不知去向,最有可能的便是有人算好了时间,在下面等着。
陈远川这么想着,就一直盯着钱掉落的那片水面,果然发现了水波的细微晃动,水里确实有人,而且这人水性一定极佳。
旁边的公安那里出现了轻微的骚动,他们大概也不是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想在水里追踪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何况绑匪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的时间,太过大张旗鼓的话,只会打草惊蛇。
陈远川想了想,悄没声息地走远了些,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入了水。陈远川运转起功法时,不光在陆地上速度极快,在水里也不遑多让,此刻如果有人能够看得清水下,就能够看到陈远川如离铉的箭一般疾射而出,没几下就游出了百米远,且他夜视极佳,在水中也能视物,所以他在靠近桥中央的不远处时,就看到了水中的人影,他也没有再追赶,只是不动声色地跟在那人后面。
他注意到那人先顺着水流往东漂出了好一段,才往南边的河岸游去,那人如陈远川所料,水性也确实不错,好久才换一次气。不过再怎样也比不上陈远川这个开了挂的,因此那人根本就没有发现陈远川就跟在后面。
陈远川甚至还有时间想着,这也得亏是在南方,温度没有那么低,这要是在他们老家,河道早就结冰了,哪能容你在里面游来游去的,便是能游,估计一般人也受不了那份寒气。现在这水虽然也凉,但身体素质好点的人也能承受得住,当然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等那人上岸时,陈远川隐约能看到岸上还有个接应他的人,趁着天色昏暗,陈远川又靠近了些,这才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大哥!”刚爬上岸的那人喊道。
“小四,怎么样钱拿到了吗?”
“拿到了,在这儿呢,不过不知道这袋子防不防水,钱湿了没有。”
“没事儿,就是湿了也不要紧,反正这钱咱们也不可能在这里花,到了港城,谁还管你这钱是不是泡过水。走吧,你到车里去换件衣服,咱们这就回去,让姓夏的那两人看孩子,我还是不怎么放心。”
“大哥,咱们真要把那孩子弄死吗?”
“咱们在道上混的这点信义还是有的,现在既然拿到了钱,答应那人的事就该办到。况且你怕什么?咱们以前在港城的时候,帮派间争斗时又不是没砍过人。”
话是这么说,可帮派间抢地盘砍人,跟对着这么小个孩子下手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叫小四的这人
难免有些迟疑。不过大哥说得也对,为了以绝后患,还是不留活口的好,何况这些天他们在那孩子面前可没有遮掩过,那孩子已经看到他们的脸了,就算年纪还小,也不能再放回去了,想到这里,他嗤笑了一声。
“那傅振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给的这笔钱正是他儿子的买命钱。”要是没拿到钱,他们还不会动手呢。
“大哥,夏家的那两个怎么办?就让他们跟着咱们一起去港城吗?”那叫小四的又问道。
只是两人越走越远,后面那人说了些什么,陈远川已经听不到了,他也并没有立马就从水里出去,而是耐心地又等了片刻,直到远处隐约传来了汽车的发动声,他才从水里出来。
等他朝着汽车声音的来源寻去时,正好看到一辆面包车往远处驶去。
陈远川眯了眯眼睛,听刚才那两人的对话,看来这场绑架还别有隐情呢,拿了人家的钱,还要要人家孩子的命,未免太过分了吧。他又转头朝身后望了一眼,也不知道那些公安跟上来没有。
没错,他在水里时就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他一起下了水,当时岸上没有别人,除了那些公安不作他想。只是他的速度太快,那些公安在水下又不像自己这般视物极佳,一时半会儿地便没能追上来,现今也不知找对了方向没。
陈远川当时脱离众人独自入水的时候,别人没有注意到,胡景中却是注意到了的。刚见到陈远川时,他跟崔胜一样,都有些担心陈远川会给他们的行动添麻烦。可经过这么一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陈远川极为气定神闲,这要不是个草包来骗钱的,就是个有真本事,胸有成竹的,所以他对陈远川难免关注了几分,自然留意到了陈远川悄悄地下了水。
隔着这么几百米远,按说等到他们游到桥中央时,桥下那人也早该跑了才是,那陈远川这个时候下水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追踪到那人吗?胡景中当机立断,立马带着几个水性好的跟着一起下了水。早在那绑匪让傅振带着钱到石关桥中间时,他们就有所预料,这次可能会需要下水,叫来的大多都是会水的,至于其他人则沿着岸边查找了起来。
可惜陈远川的速度哪是一般人能够追得上的,胡景中他们只能确定陈远川大概是往哪个方向去了,这便在水下就耽误了不少时间,上岸后也不像陈远川那般精准地跟在了绑匪后面,又搜寻了好一阵,才算是找到了绑匪开车离开的地方,这还是因为陈远川留下了记号。
“胡队,那边的一棵树上绑着个布条。”
胡景中过去一看,那布条和陈远川今天穿的外衣一个颜色,一看就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且布条下面的树皮上还用石子画了个大大的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