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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观棋闻言却只是笑了笑,淡淡道:“只要你愿意。”

毕竟他们只是沿途相识,并无过命之交。

徐观棋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有与人将情感延续长久的勇气,但好在,他也不再强求他人的信任。

前辈之事,愿意细说与否,只看师妹自己。

师衔羽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她不再犹豫,说道:“那,你告诉我大师兄,我刚刚在秘境里见到了一个金丹期的他,那个他看着有点……有点不太坏坏的。”

嗯,就差直接把他是反派给说出来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晏云山便在识海中回答:“无妨。”

徐观棋复述他的回答,师衔羽一愣:“嗯?”

徐观棋:“前辈说,无妨。”

师衔羽难免有些汗颜:“他……他把鹿王灯给炼化了。”这,也无妨嘛?

徐观棋似是没听懂,确认道:“……炼化?”

师衔羽点头,道:“就先前在秘境里,他还带我找到了罗帐所在的秘境,他们还打了一场来着,虽然没分出胜负,但他把鹿王灯抢走了,后来又炼化认主……现在就是不知道他拿着鹿王灯去哪里了。”

徐观棋:“……”该说不说的,这还是稍微有亿点炸裂的。

晏云山依旧是两个字:“无妨。”

但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来自过去的自己造成的社会性死亡,所以他又不得不补充道:“……这还是比较正常的。”

那俗话不是说人不轻狂枉少年么。

他也轻狂年少过啊。

可他在师衔羽的印象里,必然不会是个毛头小子。

而他金丹时期,却与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别无二致。

晏云山:“……”

简直不敢多吱一声儿。

黑历史,太黑了。

社死,太社死了。

徐观棋听他说完,也是沉默了一会儿,才传达他的话。

不过,这真的无妨吗?

那可是鹿王灯,鹿王鸣生的心脏啊,说炼化就炼化了?

关键是这么大的事,前辈居然还说“无妨”?

徐观棋有些接受不能,但好在师衔羽已经和金丹大师兄接触过,对于他这种猖狂言论接受得还算比较快,但还是忍不住告状:“……可是,你最后还想杀了我。”

晏云山:“……”

他只想一瞬,便明白过来。

金丹时,他们并不相识。

而那个阶段,才算是他“修炼”的开始。

青云山是修性,青云山之外,才是修行。

他的修行之路,开始并不顺利,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任何人都有着十分防备与杀心。

心里不痛快就杀师妹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师衔羽见徐观棋沉默,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明白是她大师兄也无话

可说。

她兀自憋了会儿,还是没憋住,笑起来:“但他最后没有杀我,还把我送回来了。”

晏云山默然,片刻后,叹道:“万幸。”

徐观棋转述他的话。

可是师衔羽听着总不得劲儿。

有的时候,遇到这种分裂怪,人的分裂感只会越来越重。

她更希望他能站在自己面前,但他这缕元神,已经维系不了她这个愿想。

而隔着徐观棋,就好似很多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唉。

她放下纠结,问:“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如果鸣沙窟和罗帐真的打起来了,我们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关键是罗帐还是个恋爱脑。

根据她丰富的狗血剧经验,恋爱脑,尤其是大魔头牌恋爱脑,都只有在清醒的时候还能叫个人,那不清醒的时候都跟疯子一样,路过的狗都得被踹两脚。

他们一行人都是几个小脆皮,到时候可别被误伤了。

徐观棋自己没说话,只是一味地转达晏云山的话:“鹿王灯于我应该无用。”

晏云山的“天分”,并不仅仅是局限于肉身剑骨或者金丹,而是伴随着他的灵魂。

由灵魂依附在元神上分裂出来的每一个个体,都有着同样的天分。

所以,在修炼之上,他完全不需要借助外力外物去提升自己。

从来都没有需要过。

鹿王灯对烛沙和鸣生而言是绝无仅有力量,可于他而言,就只是寻常法器。

这法器,对他的作用,大约也只是提供修炼所需的灵力而已,并不能提升他的境界,也不能放大他的实力。

师衔羽闻言,却摇摇头,说道:“他现在是元神状态,好像是需要肉身才能长期离开秘境,如果有鹿王灯相助的话,肯定是有利无害吧?”

他抢鹿王灯抢得那么坚定,绝非是在做无用之功。

“鹿王灯的力量确实足够助他维持行走地面。”晏云山道:“不过,若只是金丹修为的话,应该不会拿着鹿王灯招摇过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接下来应该会找一个合适的肉身,再借机接触神女。”

“接触神女?为何?”

“我金丹时行事虽乖张不羁,但所行之道旨在有始有终……”说到这儿,他停下来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对于金沙原的记忆不算多,只记得曾在这里求过一道古剑传承……金沙原的修士普遍都是音修,我会主动去接触的人不多,应该只有神女,毕竟她才是获得传承的关键,而根据最近所得知的消息来看,金沙原这百年以来最大的问题就是邪魔复苏,我想,也许我当年留下元神在金沙原,就与邪魔之事相关,而神女,是平息这场祸乱的关键。”

师衔羽听完就觉得没准儿还真有这种可能,忍不住赞叹道:“你说你对金沙原的记忆不清晰,都还能分析得这么有条有理啊……”

晏云山道:“只是分析我自己而已,这并不难,你若愿意,你也可以。”

他的人生轨迹并不复杂,性情虽随修行经历而有所变动,但人再怎么变,也都是自己,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是绕着初衷在走。

而他的初衷,从未变过。

师衔羽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到这时才发现,大师兄并没有怀疑过她的话。

他也并不意外于会有个金丹期的自己在到处蹦哒。

等等,这样来说的话,会不会还有什么元婴啊化神啊流落在外啊?

她在那儿细思恐极,正想求证,徐观棋就突然脑洞大开地对她说:“你说,前辈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杀了神女才留下元神在金沙原的?”

师衔羽脖子一歪,脑子还没追上徐观棋的话:“什么玩意儿?”

徐观棋不愧是对象跟别人跑了也只知道修炼的情商高手,逻辑十分奈斯:“神女的弟子罗帐,他不是爱慕神女么,但他是邪魔对吧,因为不小心被前辈看出异常,所以前辈就去告知神女,可神女不信任前辈,更信任自己的弟子,于是就让罗帐去杀了前辈,最终使其元神和肉身分离,然后前辈最终只得留下元神随时准备报仇雪恨……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

师衔羽一整个大惊失色,人往后仰,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徐师兄你什么时候写话本子?”

晏云山也同时在他识海里语重心长地说:“观棋啊,要不……你别修剑了,改行去写话本子吧。”

徐观棋:“啊?”

师衔羽没眼看:“你什么时候出书?我避个雷。”

晏云山语气平静:“这么鬼扯的情节,一定会没人看的,这样你就可以在你的话本子写完之前先饿死掉,省得误人子弟。”

说的什么玩意儿,给他人设都歪得只剩下“前辈”了。

徐观棋迥然:“……我就随便说说。”

他也是察觉出师妹和前辈之间,似乎还有更多的话说。

但因他的存在,注定再多的话他们都得各自咽回去。

徐观棋莫名觉得自己在这儿,好像有些多余,像是隔着一道无形屏障一样。

所以才会脑子一抽,光速编起了故事。

晏云山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叹道:“得亏你戴着面具。”不然脸都丢完。

难怪世人常说说剑修“虽强但蠢”,果真诚不我欺啊!

师衔羽也在喃喃自语:“《剑修重生之我在四境天写小说》,《惊!神女与魔头的爱恨情仇竟是因一无名前辈而起?》,咦惹,想想都好丢人哦。”

徐观棋:“……”

他咳两声,生硬地回归正题:“可是罗帐不是直到三个月前才显露邪魔迹象,然后失踪吗,那前辈的金丹元神,又是何时留在金沙原的呢?”

“金沙原的邪魔可不止存在三个月啊。”晏云山道:“你忘了那些邪修了吗?”

徐观棋恍然。

师衔羽也道:“啊,对了,大师兄说罗帐是魔啊,就那种天生的魔,但是他一直在压制自己的魔气,没有彻底苏醒……如果邪修就是在召唤他,会让他彻底醒过来吗?”

“不好说。”晏云山道:“神女出关之后应该会有所行动,我们先静观其变,后面若再遇到我,只管顺着他的主意去做,其余不必忧心。”

师衔羽忍不住问:“若是不顺着他去做,会如何?”

晏云山也不确定,道:“看心情……吧,你可能没事,但别人我不敢保证。”

师衔羽哑然,合着后来的大师兄还真是改邪归正的人设啊。

“告诉师妹。”晏云山对徐观棋道:“不必忧心,只要她识海中的剑意尚在,就不会有事。”

那三道剑意,乃是本尊于剑道巅峰时凝聚而成,他在此之前分裂出去的任何元神也触之不得。

师衔羽一听眼睛都亮了:哟西!喜提名刀司命+3。

只要死不了,那下次再遇到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作妖啦!

谁让他吓自己,哼。

徐观棋突然问:“对了,师妹,可否将前辈姓名告知于我?”

唉,有没有人在意一下啊,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前辈是谁以及长什么样子啊!

如果有个金丹期的前辈存在,他也好想和前辈切磋一番……若能与前辈切磋剑道,他必然收获满满!

于他稳固道心也必然大有领悟!

徐观棋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他说得无比真诚,师衔羽却很是意外:“大师兄没告诉你吗?”

徐观棋:“……没有。”

师衔羽:“……”

跟这么久都没跟你说名字,那必然有他的考量,于是师衔羽果断道:“那我也不告诉你。”

晏云山在徐观棋的识海中轻笑一声。

似在得意,又似在嘲笑徐观棋。

徐观棋:“……”

说话间,荀心也已出来,目光一扫,便问:“李恒呢?”

师衔羽说:“师兄还没出来呢,也没回信。”

荀心了然,说道:“想来这双剑于他,领悟只会更多,无暇他顾也在情理之中。”

师衔羽和徐观棋点头。

跟着荀心便和徐观棋讨论起来此次妙音见雅秘境之行的收获。

不愧是修炼狂魔啊……师衔羽也想加入他们,可她在妙音见雅窟里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她正准备去角落里抠手指,转头却看到烛沙从墙壁之上现身,师衔羽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咦,仙女姐姐,你出关啦?”

第76章 相决绝烛沙是临时过来的。……

烛沙是临时过来的。

她已有打算,此前本来是在召集三窟护法,准备商议之后的一些安排,却忽然察

觉到了师衔羽的灵力。

说来也是奇。

师衔羽的灵力五行兼备,给她输送过灵力之后,就好似在她体内留下了五灵的气息。

这样的五灵气息,烛沙自己的力量本源——心脏里,也有一道,但却是当年祖帝所留。

与之浩瀚比起来,师衔羽的气息微渺得像是一粒沙。

但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只要师衔羽不在秘境之中,她的灵力不被隔绝,烛沙就能随时感知到她的所在。

她心下惊疑,面上却是不显,只匆匆赶来确认师衔羽是否安好。

见她正精神抖擞地与师兄师姐相谈甚欢,她也就松了口气,但还是确认道:“此前江别弦擅自做主,将你送去了别的秘境,我赶来时已经晚了一步,你……可还好?”

她并不担心江别弦会对师衔羽下死手,毕竟她有紫金镯与青云剑意在,以江别弦的能耐,无论如何也受不了致命伤。

但若是江别弦要留着她做些别的,可就不好说了。

修炼不足百岁的小修士,恐怕还没学会在这个世道里,应事事以己优先吧……

听到烛沙这么说,荀心和徐观棋也齐齐看了过来。

徐观棋还当她就是在妙音见雅秘境里遇到金丹期的前辈,却没想,其中还有这么一层。

难怪江护法在他们说起要去妙音见雅窟后变得那么好说话,原来是早有谋算!

徐观棋心中盘算着下次见到江别弦必不让他好过,而荀心此时已变了脸,蹙眉问:“去了别的秘境,是什么意思?”

师衔羽简单说了下她在无尽幻境里的经历。

她有些囧囧的,挠着头尴尬道:“其实我起先也没想到自己是去了别的地方。”

荀心:“……”

她仔细打量师衔羽,见她并无伤势在身,才松口气,而后看向烛沙:“神女,若是之后我们对江护法有些越矩行为,您不会刻意为难吧?”

她道:“或者我们也不必请将军出山,待我将师兄喊出来,便即刻远离这是非之地。”

师衔羽惊呼出声:“师姐!”

姐姐什么实力,居然敢威胁神女!

姐姐好帅!

烛沙并不意外荀心的这番话,也正是因此,她才第一时间废了江别弦的护法之职。

她摇摇头,对荀心道:“他已不是护法……若是之后再遇,烦请诸位莫要太过为难,毕竟他之所思所想所为,虽有些出格或是冒犯,可归根究底,却也都是因我而起。”

百年血誓苦守,一朝尽毁……

烛沙亦愧对江别弦。

她叹着气,对师衔羽勉强笑了笑:“只要你没事就好。”

师衔羽自是感觉得到烛沙对她的关心是发自内心,难免受宠若惊。

她何德何能得此关照?

对神女,师衔羽本该剖心坦诚,可一想到自己已经决心瞒下鹿王灯之事,就有点心绪复杂。

造孽的。

大师兄你赶紧把鹿王灯还给人家啊!

人家姑娘家家的,一人一力挑起金沙原,很辛苦的啦。

师衔羽心情苦逼,强撑微笑,摇摇头道:“我没事啦,江护法也没有怎么为难,我……只是不小心迷了个路,但很快就回来了。”

她反正是完全没感觉到江别弦究竟做了什么。

但如果不是晏云山把她从秘境里拽出去,她可能会一直呆在无尽幻境的秘境里,直到需要“牺牲”她的时候。

尽管如此,她对这些也是一无所知。

江别弦其人虽然态度古怪,但也从未为难过他们,也允许他们在鸣沙窟里最大范围的自由行动。

所以,从她的立场去看,江别弦只是一个“保守中立”的外人。

而她……嗯,也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反正自她来到四境天之后,就渐渐放下了在外人身上过度消耗的恶习。

都是大师兄教的。

“……”

只是听她这么说,烛沙反倒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她已经无法再感知到鸣沙窟内秘境的情况,如果江别弦真的得逞,恐怕她都无从找起。

烛沙对师衔羽并未有过寄予厚望的想法。

她也从未想过要把金沙原的压力交到任何人手里。

但如果师衔羽先一步出了事……

她又该去何处寻下一个五灵之人?

只能说,幸好没有出事。

她没有追问师衔羽如何走出秘境的细节,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对三人说道:“我已有方法找到罗帐,还请诸位之后务必帮忙,请将军现身。”

荀心闻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而是转头看向师衔羽。

本来此事该李恒点头,毕竟他才是将军的亲传弟子,但李恒还未出来,而荀心……她现下对神女的治下之力已不太相信。

鬼知道这鸣沙窟除了一个江别弦,还有没有河别弦,海别弦。

她将决定权交给师妹。

师衔羽只是下意识点头,跟荀心说道:“那晚点我们就联系将军吧,这事还是得早点解决了,我们才好继续动身。”

荀心点头,烛沙也放下心来,说道:“既已说定,那我先送你们回去?”

师衔羽回头看了看妙音见雅秘境,道:“先不了吧,我们还要等等师兄,他还一直没回信,要不仙女姐姐你先去忙?”

烛沙闻言,生怕是江别弦又作祟了,立刻去秘境处伸手告知。

片刻后,神色古怪道:“他……在突破。”

师衔羽愣住:“啥?”

荀心则皱了眉头,确认道:“神女是说他在秘境里突破?”

徐观棋神色也不太好,道:“这个秘境的灵气……恐怕不足以支撑他突破。”

荀心神色难看地点头。

李恒本就是金丹巅峰,若再突破,只能是元婴。

金丹以下的境界突破,对灵力需求虽高,但只要正常的仙门宝地,或是灵石足够,就都能做到。

可若是突破元婴,对灵力的需求就是成数十倍数百倍地在增长。

但妙音见雅窟的传承已被人取走,里面的灵气本就是会随着时间逐渐消散,仅存的灵力勉力维持着幻境,每消耗一场幻境,灵力就会消散一些。

李长歧和荀心在秘境里时,可是切身感受到了灵力逐渐消散的过程。

如果李恒在里面突破,恐怕会半途失败。

“神女可能将我送去他那里?”荀心当机立断,看向烛沙,道:“或者将他弄出来?”

若是秘境的灵力被他彻底吸干,秘境就会崩塌,到那时,他就再也出不来了。

“稍等片刻。”

烛沙知晓其中危害,没有犹豫,直接抬手施法。

随着她指尖划过,一道星河一样的裂缝,自她指尖痕迹逐渐划开,落在了秘境入口处。

紧接着,裂缝陡然变大,竟硬生生破开了秘境,呈现出了秘境内部的模样。

此前他们进入秘境,就是直接被传入秘境中的幻境里,并未看清全貌,眼下众人才看到,这秘境只是一个寻常的洞府,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石雕。

石雕内容是两把早已斑驳的剑。

而在那两把剑前,还有一个摆台。

若无意外,那个摆台,就是原本放置双剑传承的地方。

而现在,只剩下数十颗星星点点的光点。

那光点,便是秘境主人陨落之前,意念所化的幻境,专供后来者修行感悟。

烛沙略看一眼,便道:“这个秘境自传承被取走之后,便没了阵心,等这些幻境的灵力全都消散之后,就会坍塌了。”

荀心道:“秘境里的灵气也在飞快流失。”

烛沙没有停留,动作飞快,指尖一滑,便将所有秘境里的光点的灵力汇集在一起,等到光点悉数散去之后,只留下了一颗光球。

李恒端坐其中,紧闭双目,周身灵力光速运转。

烛沙抬手伸出。

与此同时,秘境中,李恒所在的光球便被一只手托着,送到了荀心等人身前。

而他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多谢神女!”

荀心没废话,谢过之后,就立刻取出灵石,布下好几个聚灵阵,同时为李恒护法。

徐观棋也同样为之。

烛沙看了看一旁也准备效仿的师衔羽,将她叫住:“师姑娘,你的手,借我一下。”

师衔羽疑惑,但还是抬手递过去,跟着就见烛沙在她掌心里画出一朵莲花纹样,说道:“我要先离开了,你之后可随时催动莲花联系我。”

师衔羽合了合掌心,点头:“嗯,好。”

烛沙离开之后,师衔羽就随荀心和徐观棋一起,为李恒护法。

而烛沙则回了主窟大殿。

此处,此时,除了鸣沙窟的护法之外,还有长乐窟,和穷古窟的护法及长老等核心人员都聚集在此处。

烛沙自壁上画中飞出,落于中间莲台,目光环视着金沙原的三窟护法及弟子。

众人也未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神女之后的安排。

“夺回鹿王灯之时,我与鸣生将散尽道行,金沙原的防护结界也会彻底消失,罗帐我会带走,但这地下余孽……我会尽我所能将之封印在我的梦道秘境最深处,往后就需各位护法长老倾力压制了。”

有护法忍不住轻声开口:“神女,鹿王灯与罗帐并非一定要你死我活,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我意已决。”烛沙看向众人,“金沙原此后如何,只看诸位能守到何时了……”

她轻声道:“承蒙多年关照,今日,当是最后一次会面了。”

“……”

等到众人散去,烛沙回望着空旷的主窟大殿,一时沉寂。

她轻叹一声,身形化作流沙,渐渐消散。

再出现时,已在鸣沙窟的沙山之上。

她不再借法力飘飞,而是赤着脚,往山顶一步一步走上去。

彼时正是斜阳晚照,天际霞云笼罩。

有风卷起黄沙,似是能迷花人眼。

很快,她走到了山巅,望着落日,忽地取出一把琵琶,轻轻拨弄起来。

长风带着她的衣带翻飞,彩绫相随,与琵琶曲子一道掩于风沙。

她好似在与这人间做最后的道别,琵琶声都带着无尽的留念与诀别。

忽地,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语气感慨:“相决绝啊,倒是久未听起了。”

烛沙止弦,未回头,只道:“江别弦,你不该继续留在鸣沙窟。”

说话之人已走到她身侧,身形高大挺拔,足下红纹焰火……正是江别弦。

但,江别弦从不会有这么神情自若的时候。

在她身侧时,亦不会如此随性自在。

烛沙察觉异常,收起琵琶,起身回望过去:“你不是江别弦。”

第77章 将军“江别弦”站在一旁,闻言便……

“江别弦”站在一旁,闻言便笑了声。

他……额,不知是从哪儿扒了一件外袍穿上,看上去比从前那高大挺拔的形象稍微“清瘦”了一些,而原本属于江别弦的赤色飞天绫则被他用来当了腰带。

至于那外袍,像是从某个古老秘境里捡的,破破烂烂,花花绿绿,加上一条赤色腰带,就……

嗯……

烛沙:“……”

简直一言难尽。

烛沙收回目光,不忍再看。

“江别弦”似乎看出她的意思,哈哈一笑,说道:“晚辈修为尚低,还习得点形化物之能,随意寻了件破布衣衫,让神女见笑了。”

怪只怪江别弦的储物法器之中,就没有衣服这种东西。

哥们儿作为一个战修,一天天儿的光着膀子也算慷慨,可惜他不是走这个路子的,欣赏不来那大花臂和大胸肌,只能说,能遮就遮了。

嗯……

不过话说回来,整个四境天里,好像也就金沙原的修士能如此慷慨了。

烛沙没回答他的废话。

“江别弦”也不在意,只抬眼望着天际红日,打着招呼:“说起来,晚辈与神女也算有百年未见了,却没想到金沙原的落日,还是如此壮观。”

烛沙没应,只问:“你对江别弦做了什么?”

“倒也没做什么,只是急于寻个肉身,恰见他心绪不稳,有入魔之相,所以暂时替他压制一二,顺便嘛,再借他肉身一用。”

烛沙重新看向他:“那么,你是何人?”

“百年前,神女若是听了晚辈的谏言,早做打算,或许金沙原如今便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百年前……

烛沙只略一思索,心中便已有了答案,但她却不太敢确认:“你,是……云山真人?”

“正是晚辈。”

晏云山微微回身,这才面向烛沙,敛去了吊儿郎当的神情,而是严肃恭敬地对烛沙躬身行了一礼,正色道:“晚辈占用江护法的肉身实非所愿,但却是他谋划害我师妹在先,晚辈如今宗门已破,也就只剩这一个师妹了,委实没办法对其视若无睹,所以小做惩戒,叫江护法受点苦头,还望神女莫怪。”

“……”

烛沙闭了闭眼。

江别弦竟还想再对师衔羽出手……

罢了。

她不再过问江别弦,而是问起晏云山:“我没记错的话,三十余年前,青云剑仙便已逝去,此事天下皆知,你……当真是云山真人?”

“当初本尊得古剑传承,亦受古剑之托,才留下我这一道元神。原是打算邪魔现身之时由我及时感应本尊,奈何……本尊出事之时,我也受创沉睡,直至近日才苏醒。”说至此处,晏云山不禁轻叹一声:“却不曾想,再睁眼,却已是鹿王断角剖心,神女也不复昔日辉光的境地。到底是晚了一步。”

烛沙笑得苦涩:“归根究底,也是我刚愎自用。”

百年前,若她没有那么盲目地相信自己,或许……

“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无用。”晏云山道:“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邪魔根源。”

烛沙点头:“我相信云山真人的为人,但我该如何才能确认你就是云山真人?”

晏云山抬手,掌中汇聚出一道青蓝色的灵力光团,他将光团送至烛沙身前:“古剑沉霜的传承,本尊将其留在我这里。”

烛沙伸手接过。

那是晏云山本尊在分裂元神时,特意留在元神中的一段意识。

其中也包含了古剑予他传承时的嘱托。

烛沙一碰,其中意识便传至她的脑海,她即刻了然,随之而来的则是无法忽视的疑惑:“但剑仙已逝,你是如何存活的?”

“最初我为了避开你的感知,以免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便一直游离在金沙原地底深处的秘境之中,由灵矿隔绝,同时借助灵矿的灵力潜心修炼。”晏云山道:“也许是灵力充足的缘故,本尊受创致使我消散的同时,也得到了灵矿的灵力维系生机,虽沉睡了三十年,但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没说的是,他这条命在沉睡的三十年里,不知道究竟吸干了金沙原地底下多少的灵矿脉。

嗯,人还活着,但目前身家最少值小半个金沙原的地下资源。

烛沙对他就是青云剑仙的事已信了九分,不由叹道:“若你本尊在此,或许

能与罗帐有一战之力……可惜。”

晏云山淡笑道:“可惜,本尊已逝。”

说着可惜,语气却没有半点可惜的意思。

他无所谓本尊生死,死了他就自由,活着……活着也没所谓。

烛沙问:“你可知自己因何而死?”

晏云山摇头,他目视前方,平静道:“我若知道原因,他日自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说到此处,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已将双拳紧握。

以他这个年纪那神佛不惧的心气,又怎可能对自己的杀身之仇置之不理?

可他只是平静地说:“但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金沙原的邪魔之患。”

烛沙恍然,又问:“既如此,请容我弄清楚,你是特意相助还是另有所图?”

“我留在金沙原,已近百年。”晏云山道:“我对金沙原所求之物,只是古剑沉霜的传承,这个传承百年前就已拿到。”

烛沙了然。

她沉默半晌,才开口:“金沙原如今的情况,你有何高见?”

晏云山笑道笑了笑,就地坐了下来,淡淡道:“高见谈不上,但我想说,这金沙原,由始以来,都并非神女一个人的金沙原,你也不必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烛沙笑了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来听听。”

晏云山道:“鹿王灯,如今在我这里。”

一提及鹿王灯,烛沙便不由想到罗帐,她直接问:“罗帐他……情况如何了?”

晏云山一挑眉,乐了:“看来神女很在意他啊。”

烛沙没回答。

“我与罗帐接触了两次。”晏云山继续道:“据我所知,若是他的力量完全苏醒,即便是鹿王灯归位,你与鹿王之力全力相抗,也不一定会是其对手。”

“何以见得?”

“你素来行走于地面,何以知晓地下之事?”晏云山道:“罗帐这个魔,因何而来,为何而来,神女可曾想过?”

“……”

“罗帐苏醒是必然的,即便你将他重新送去轮回,但他是魔,即便死了,也会重新降临。”

“……”烛沙摇着头,轻声道:“我如今,只能管我眼前。”

她还能做的也只是悬崖勒马。

她……早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去顾及其它了。

晏云山沉默片刻,道:“罗帐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实力,是因为什么,想必神女比我更清楚。”

“所以,只有我能带走他。”

“那么问题又回到原点,你并非妖魔,而是精怪化身,你没有灵魂,无**回,而罗帐是天生的魔,他有无尽的轮回,而再轮回时已无人压制,届时,又当如何?”

“我说过了,我只管我眼前。”

晏云山叹口气,说道:“依我之见,神女与其带走他,不如留下他。”

“何意?”

“……”

次日天明。

妙音见雅窟的秘境入口处,李恒已成功破境,此刻正在打坐调息,稳固境界。

师衔羽也在刚刚收到了烛沙的消息,说她将在三日后引罗帐现身,让他们尽快请将军出山。

她当即把消息转述给了荀心和徐观棋。

荀心当即皱着眉道:“也不知道罗帐现身之后神女当如何处置?是先夺鹿王灯还是与罗帐交手?”

师衔羽现在听到鹿王灯就心虚。

她试图转移话题:“师姐,将军来这边需要很久吗?”

荀心摇头:“将军的修为我不清楚,但若炼虚修士的话,往返两地,最多一个时辰,不能更多了……将军再差也该是个炼虚吧。”

师衔羽眼睛都直了:“……好快!”

哎,炼虚往上是啥来着?

修炼废柴师衔羽甚至记不起修炼境界的阶梯。

元婴化神合体炼虚渡劫飞升……好像是这样的吧?

炼虚横跨沧澜和俱河国到金沙原,居然只要两个小时。

那渡劫飞升得何其嚣张,上天入地岂非一念之间?

师衔羽不由心之神往……

唉,算了,筑基狗不配做春秋大梦。

“要不要先跟将军说一声?”一旁的徐观棋建议道:“将军出山与否尚不确定,若是出山,出不出手,也应当由他亲自鉴别之后再做决定,而非随我们的片面之词就轻易断决。”

师衔羽点头赞同徐观棋的观点:“对啊,毕竟我们终归是外人,修为又这么低……来金沙原也才这么几天,我们恐怕只能看到表面的问题啊。”

“也好。”荀心点头。

说着她便取出了专用的传信法器。

盛京仙门身份玉牌,传信范围不小,但也没大到可以跨国通话(不是……而荀心所持有的传信法器却尤为珍贵,是她入将军府时,将军所赠。

启动法器所耗费的灵力不少,维系的时间与修士自身修为有关,所以荀心从未动用过。

荀心催动法器,体内灵力便光速流失,但好在事先有所准备,此刻但也并不担心灵力的消耗问题。

法器催动之后不久,众人身前很快就浮现出了李长歧的身形。

师衔羽瞪大眼睛:好家伙,是全息投影技术!

李长歧一现身,便看到了李恒的修为,挑眉:“哟,看来他没白走这一趟。”

而后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徐观棋,微微颔首,而后看向荀心和师衔羽,继续道:“不过,他突破在我意料之中,应该不至于动用传信法器,说罢,何事?”

荀心施法催动法器,无暇他顾,便由师衔羽转达:“将军,鸣沙神女想请你出山啊。”

荀心:“……”

徐观棋:“……”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长话短说。

第78章 江别弦李长歧倒是没有在意师衔羽……

李长歧倒是没有在意师衔羽的“长话短说”,而是捕捉到了重点:“鸣沙神女?你们现在是在金沙原?”

师衔羽点头:“嗯呐。”

“如此……”李长歧似乎知道些什么,他沉默了片刻,跟着便肃了神色:“展开说说。”

师衔羽:“……”

这展开说得说到明天去,她眨眨眼,试探地问了句:“要不……您直接过来?这个传信法器吃灵力长大的啊,师姐也撑不了太久。”

李长歧一想也是,点头:“行。”

纳尼?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说好的将军不轻易出府呢?

师衔羽“欸”了声:“可是将军,你出府没问题吗?”

李长歧闻言只是给了她十分和善的笑容:“不,我没出府。”

说完,他身影便消失了,也切断了法器的联系。

师衔羽:……?

她看向荀心和徐观棋:“啥意思?”

荀心收起法器,和徐观棋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

“行”和“没出府”,用在这个地方,好像还是有些冲突的。

倒是一旁的李恒,不知何时结束了打坐吐纳,原地托腮听着几人交流,突然插嘴说道:“啊……我没猜错的话,将军的意思应该是是让我们对他的行踪先不要声张。”

“额。”师衔羽跟着声音扭头看过去,后知后觉道:“呀,师兄,你醒啦!”

李恒点头,又看向徐观棋,抱拳道:“此前破境,多谢徐师兄了。”

徐观棋摇摇头:“举手之劳。”

荀心则继续之前的话题:“将军是这个意思吗?”

“就大概是这意思吧。”李恒道:“肯定不能让仙门那群老东西,尤其是玄天阁的人知道他离开了将军府。”

荀心顿时明白过来。

一旦给玄天阁知道了,恐怕第一时间就得跑去找麻烦。

若只是弟子间的打打闹闹还无伤大雅,要是玄天阁主出面……那就不好收场了。

荀心道:“既然如此,我们要不先去云上沙洲等候将军?鸣沙窟毕竟是仙窟宗门,将军直接在这里现身,恐怕也不合适。”

宗门与宗门之间,总归有些联络。

万一鸣沙窟的弟子里恰好就有人有些七拐八拐的关系能拐到玄天阁去呢?

怕就怕遇到这种情况。

李恒对此表

示赞同。

跟着一行人便离开了鸣沙窟,通过传送法器直接传送到了鸣沙山门处。

一落地,师衔羽就忍不住吐槽:“咱们将军府什么时候也能开拓开拓这样的传送业务啊,飞来飞去好傻哦。”

将军府也是蛮大的,但弟子只能低空低速飞行,不然就容易出车祸,以至于远远看着,低飞的修士就像被人拽手里的氢气球。

荀心笑道:“等你当上长老了就去跟将军提一提吧,那说不定将军就准了。”

“好家伙,当长老……这事儿我做梦都不敢梦。”师衔羽给荀心竖起大拇指:“师姐你是真敢说啊。”

两人的谈话内容不知道是哪一句刺激到了李恒,他突然一拍手掌,惊呼一声:“哎呀差点忘了,我现在是元婴了!”

师衔羽茫然:“是元婴啊,怎么了?”

元婴而已,整得跟有人做不到似的……师衔羽:啊!忘逑,我自己就不到啊!

荀心没注意她的神色,只问李恒:“你这一惊一乍是要做甚?”

按理说剑修该沉着冷静。

但这李恒,到底哪里沉着冷静了?

李恒不理她,转头就对徐观棋道:“前些日子辛苦徐师兄了!”

徐观棋:?他辛苦什么了?

李恒继续道:“等此间事了,咱们去羽人国时,就不必继续劳烦徐师兄费力,可由我来主持剑阵,贼快!”

徐观棋:“……”原来是这个。

望着他期许的目光,徐观棋点了点头。

李恒一乐,转头看向荀心和师衔羽:“唉,师妹们,这下我可以带你们飞了!”

徐观棋:“……”哦,原来也是这个。

师衔羽:“……”合着你突破这么大的喜事儿,你没想着摆两桌庆祝一下,就只想主持剑阵开飞机?

两人未发一言,但心中所想全表现出来了。

荀心则是默然无语。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们离开盛京仙门时,她和师衔羽曾和李恒说,等他进阶元婴后,就带她们飞的玩笑话来。

看来这话是被他记下了。

但他是记好还是记仇,可就说不准了。

荀心抬手扶额,谁知被李恒逮个正着:“唉嘿,师妹,我已经突破了,接下来压力就轮到你啦!”

荀心:“……”就知道没好话。

荀心懒得搭理他,只对师衔羽和徐观棋道:“走吧,我们先去云上沙洲。”

说完,她还对师衔羽额外叮嘱了一下:“我们暂时离开鸣沙窟的事,你也和神女说一声。”

之前都是江别弦在招待他们,现在江别弦已不是鸣沙窟的护法,如果他们一声不吭的离开,对神女也是一种不够尊重。

“好。”

师衔羽说着,便落后两步,慢悠悠地走着,同时联系烛沙,也只说了他们要去云上沙洲的消息,烛沙只回了一个“好”字。

之后师衔羽便小跑着跟上师兄师姐的脚步。

谁知没走几步,他们就停了下来。

师衔羽探头朝前看去,原来是江别弦。

哥们儿抵靠在鸣沙窟山门处的石像前,望着鸣沙窟外,姿态无比轻松。

就那扎眼的花外袍,还险些没让人认出来。

师衔羽自觉人设传统,看不惯大花臂的猛男哥,这会儿见他披了件衣裳,顿觉顺眼许多,立刻偏头和荀心唠嗑:“仙女姐姐说他不再是鸣沙窟的护法了,没想到他这没了官味儿,居然还挺顺眼的。”

荀心没回答,倒是李恒像看傻子一样看她:“那花花绿绿的,你居然觉得顺眼?我的天,师妹你的审美是真的有些别致啊。”

师衔羽:“……”

她试图狡辩:“感觉,我说的是感觉,你懂那种感觉吗?”

李恒摇头:“不懂,也不想懂。”

他觉得,哪怕是出门在外也要注意个人形象!

免得给宗门丢脸!

不过话再说回来,之前所见的江别弦,总是站得端端正正,一脸严肃,表情也是死板板的,整个都好像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心事一样。

但这会儿所见的江别弦,却是整体神态都无比松驰……嗯,师衔羽对这种松弛感,一直都比较宽容。

但李恒被师衔羽一说,倒也真觉得顺眼了几分。

怪哉。

不过他们还在这里强调“感觉”,荀心却已经提着剑就冲上去了。

李恒见她杀气腾腾地上,于是也跟着冲了:“师妹,你要干什么啊,加我一个!”

徐观棋瞧着也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师衔羽:?

她问徐观棋:“怎么回事?”

徐观棋道:“之前荀师妹便与神女说过,若再遇江护法,会有些越矩行为。”

师衔羽登时汗颜。

她还当师姐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是真上啊!

她肃然起敬,可跟着就神色严肃起来,对徐观棋说道:“不行啊,那江护法看着都修为好高的样子……呀,跑远了,快追过去。”

徐观棋点头,二人飞快朝他们追了过去。

“江别弦”在荀心和李恒提剑冲来的时候,只是微微挑眉以表意外,随后便一踩黄沙,直往山门结界之外飞去。

一句话也没说,却闪身出了数百丈距离,令荀心心中一惊!

以往叫他飞都是以飞天绫辅助,飞得十分端庄优雅,可此刻,那飞天绫还系在他腰上,而他竟是御风踏沙,速度,竟不知道比飞天绫要快了多少!

荀心和李恒虽惊讶,却仍是不假思索追了上去。

李恒已经突破元婴,此刻御的剑比人飞得还快,转瞬就拦在了“江别弦”身前,却被他好似有所预料似的,仰身后倒,人似沾了露水的叶片,避开飞剑后,又立刻挺直身体,继续往前飞去。

李恒惊道:“好快!”

“拜托这可是化神修为,能不快吗?”回答他的,正是“江别弦”本人,他一边避开李恒的剑,一边闲庭信步地背着手,停下了往前的势头,看向扑面而来的两人,淡淡问:“你们若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先交代遗言了。”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人引出鸣沙窟山门之后,便不再继续往前,而是回身站定脚步,对身后袭来的两道剑气视若无物,轻轻松松地避开。

在李恒下一剑出现的时候,他竟直接往后翻身一跃,避开那剑气,同时招手,握住了李恒的一把飞剑!

李恒不是没想过江别弦是化神期的可能,但亲耳听到他开口承认,也难免心头一慌。

莫说他一个刚刚突破元婴的人不可能会是化神修士的对手,那荀心,可甚至都只是金丹修为!

哦豁。

完犊子,这波冲动了!

不过也来不及了,打都打起来了,就这样吧!

李恒破罐破摔地想着,同时心念转动,试图通过元神掌控被江别弦接住并据为己有的飞剑,借此御剑偷袭“江别弦”,可跟着他却发现,那江别弦竟握着他的那柄飞剑,直接刺了过来。

李恒神色大变。

他在江别弦这简单的动作里,察觉到了只有剑修才会有的凛冽杀气!

可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他虽还能感知到自己的剑,可他的剑却像是被蒙蔽了五感的修士一样,对他这个主人的存在毫无动静!

李恒却来不及细想该如何夺回自己的剑,只对已经冲到“江别弦”身前的荀心说道:“荀心,小心你的剑!”

荀心已有抉择,黑龙自剑尖袭来,张开血盆大口便似是能将“江别弦”吃拆入腹!

可“江别弦”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便将李恒的剑拿在手里,手腕翻转,掌心一松一握,却是将那飞剑绕着手腕转了一圈,紧接着,那柄飞剑便被他操控着,抵上了荀心的玄冥剑气!

“你这剑不错。”

“江别弦”随口称赞着玄冥剑,而与此同时,他身形一转,错身避开了荀心转眼又至跟前的玄冥剑,而他另一手,食指中指并拢,却是挟制了玄冥剑的冲势!

远处赶来的师衔羽大惊:“好家伙,好一个空手接白刃!”

徐观棋此刻神色也是陡然一惊,随后一喜,跟着提剑便上。

师衔羽:?

不是,你们一个二个三个的,冲啥啊!

是对手吗就冲冲冲!

清醒一点啦!

她哪里知道,徐观棋冲,是因为他听到识海里的前辈突然说,那“江别弦”可能就是师衔羽所说的金丹期前辈。

因为他感知到了熟悉的剑气。

而徐观棋,他早就想和前辈论剑交手,只是苦于前辈只是元神碎片,且越发虚弱而始终不得机会,但眼下……

嗯,机会把握在眼前!

徐观棋埋头就是冲,而荀心此刻却是躲闪不及,被“江别弦”反制了玄冥剑!

这还是她头一次遭遇被人抢剑,一时难免心中惊骇,却不能弃剑而去,以至于被“江别弦”以剑带着,直接卷到了另一侧。

就在她还想强注灵力准备夺回玄冥剑的掌控权之际,前来相助的李恒也跟着被甩了过来。

“江别弦”反身将二人手中的剑指向彼此,挑着眉,十分以外:“啊……现在的年轻修士,都这么狂吗?”

话音未落,徐观棋也加入战场,一剑对着他面门直去!

同时口中高喊:“前辈,请赐教!”

“赐教?我赐——你个大头鬼!”三打一还好意思请赐教!

晏云山当即松开双手的剑,踏沙而退,同时解下飞天绫,抬手一指,那飞天绫便如同有主意一般,竟直接将徐观棋从半空绑了!

晏云山伸出一掌,往前猛地一推!

却不见掌风袭来,而是卸了徐观棋周身的灵力,叫他直接摔在地上!

若非哥们儿戴着面具,高低得吃一嘴黄沙!

徐观棋顿时茫然,维持着举剑下劈的造型,被捆成了粽子却好似忘记了挣扎:“……前辈,不是说好金丹期修为的吗?”

谁家金丹能如此远距离控制体外灵力啊!

而他识海里的晏云山此刻才慢悠悠地开口:“观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境界,只适用于寻常修士?”

徐观棋:“……”说过。

“一个接一个的,有完没完,讲清楚,与我动手做甚!”晏云山落地,反手凝聚黄沙成剑,直指荀心和李恒:“恕我直言,你们与我的恩怨,应当不至于重过你们的性命。”

第79章 更好他话音落下,李恒先开口:“……

他话音落下,李恒先开口:“什么恩怨啊,我不知道啊。”

反正荀心上他就上。

说完,他还左右看看格外狼狈的徐观棋和神色未明的荀心,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稳住局面,用一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的语气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了,江护法你不是体修吗?为何拿把剑?”

晏云山不语,目光一偏,就看到了正往这边赶过来的师衔羽。

他正准备开口,就见师衔羽在即将靠近他的时候,反手一抓,就提着斑竹杖,往他面门正中一跃而起,同时口中大喊:“刁民,放了我师兄师姐!”

晏云山:“……”

好好好。

这样玩是吧?

他抬剑去挡,可下一瞬,师衔羽身形却化作黄沙消失,跟着就在他身后卷着黄沙出现,斑竹杖对准了他的头顶:“受死!”

晏云山:“……”

筑基打化神,你这是喝了几碟花生米啊。

他侧头,抬手,手中黄沙所化的剑就轻轻松松地挑飞师衔羽的斑竹杖。

那剑也只是他随手所化,挑走斑竹杖之后,就被他切断了灵力,跟着就随斑竹杖落地,化作黄沙,顺着斑竹杖缓缓落入沙海。

而晏云山则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把师衔羽整个从后拽出,将其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似笑非笑道:“如此不自量力,是你哪个师门教的?”

师衔羽:“……”空手接白……人?

“师妹!”

荀心和李恒见状不妙,当即提剑再上,晏云山却已无心再战,他将师衔羽提了起来,往自己身前一拉。

师衔羽只觉得自己后背撞上了一堵邦硬的墙,这一砸上去好似还听到了厚实的声响……好家伙,江别弦一个孤寡男护法,把身材管理做得这么好,是不是没安好心?

她在这儿胡思乱想,晏云山却已经反手凝聚灵力再起黄沙化做长剑,剑刃则抵在了师衔羽的脖子,对他们淡淡笑道:“若再往前,我就杀了她。”

师衔羽:“……”好耶,人质身份x1!

荀心和李恒见师衔羽受制,动作不得不停下,谁知师衔羽却不怕死,给他来了句:“你不敢,你杀了我,仙女姐姐肯定会生气的。”

荀心和李恒:“……”

不知道师妹这个“生气”的含金量有几分……

晏云山现在听到她说仙女姐姐就想笑。

当然,他是想笑就笑,笑完却用剑刃令她靠近,同时轻道:“我说,你可能不太了解我。”

“什么?”师衔羽问:“我了解你做什么?”有毛病?

“我说杀谁,就是一定要杀的。”晏云山把她推开些许,淡淡道:“再者,我也不是江别弦,不受神女管束。”

“你不是江别弦?”师衔羽不由回头望他,谁知入眼就是江别弦那讨人嫌的五官,顿时一个白眼翻过去:“我管你是谁,反正你不准为难我师兄师姐!”

晏云山:“……”你有这反诈意识,何愁有事做不成啊?

但,他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师兄师姐先对我动手的?”

师衔羽想也不想就道:“那谁让你谋害我在先啊,我师兄师姐都跟我在一条道上,他们打你当然是你活该!”

“……”晏云山懒得跟她废话了,散了剑,说道:“我说了,我不是江别弦,我是晏云山。”

“……”

“……”

师衔羽恍惚片刻,旋即便明白过来,这人,多半换了芯子。

以江别弦对鸣沙窟的死忠程度,断然不可能自毁形象,做这等稀巴烂的穿搭,而且还用上了剑,但江别弦似乎是土系灵根,而晏云山却是风灵根,所以他在出招接招时,灵力运转得并不流畅……

虽心中已经确认,但师衔羽却不想就此承认,让晏云山觉得她好欺负,于是她故作乐了,“你是晏云山?那我还是他师妹呢?”

说话间,她直接唤回斑竹杖,对着晏云山再度提杖就砸:“敢冒充我大师兄,死去!”

晏云山:“……”

晏云山无大语。

也没人跟他说过他有一个这么难沟通的师妹啊!

他反手准备拦住斑竹杖,却被她闪身避开,以杖指着他,冷声问:“你还敢还手?”

那给她威风得,大有他开口说一个“敢”字,就要让他原地去世的架势。

晏云山:“……”

年纪不大,修为不高,脾气还犟。

晏云山默了半晌,便将伸出去挡的手缓缓摊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打吧打吧,随便了。

估计这不打一场,他有意杀她的事儿也说不过去。

师衔羽当即不客气地招呼他。

嗯……

那得亏她没用上请龙真意,否则怕是得给他打得形神分家。

不远处的荀心和李恒看得面面相觑,李恒小声呐呐:“我们师妹好生厉害,筑基之躯,竟能打得化神修士毫无还手之力!”

荀心:“……”我亲爱的师兄,请问你是瞎了吗?

荀心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

李恒瘪瘪嘴,收了剑,虽弄不清情况,但还是先和荀心一起去把徐观棋给解开。

李恒看着不远处的单方面殴打,问徐观棋:“那是什么情况?”

“那人,不是江护法。”徐观棋哭笑不得,提着江别弦的飞天绫起身道:“是夺舍了江护法的一位前辈,与师妹有些渊源。”

“原来如此。”李恒若有所思,后知后觉地问荀心:“对了,刚刚你打他干什么?”

荀心道:“江护法害过师妹。”

“岂有此理!”李恒再度提剑欲上,说的却是:“但我们不是对手啊!”

荀心:“……摊上你这么个亲传弟子,将军府早晚要完。”

李恒:“你胡说,我明明是将军府的希望之星!”

荀心:“……”

徐观棋突然说道:“江护法被夺舍,应该也是生死未卜了。”

夺舍之事可堪残忍。

元神尚可寄居识海,但两个人的灵魂却不可能共用一个肉身,是以夺舍之事,向来是强者吞噬弱者,生还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如果“江别弦”体内的灵魂不是他,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荀心点头,收了剑,忽然想起什么,忙问徐观棋:“你如何知道那前辈与师妹有些渊源?”

徐观棋道:“

在妙音见雅窟等你与师弟时,师妹说起过她被江别弦谋害,去了其他秘境之事,当时,她应当便是被这位前辈送回来的。”

“原来如此。”

三人说着话,同时也往师衔羽和晏云山靠近。

察觉到他们靠近,师衔羽也渐渐停了动作,转头看向师兄师姐,正在组织言语,荀心便看向晏云山,抱拳……却是没忍住笑了声,才道:“此前多有得罪,不知前辈乃师妹故人,冒犯了。”

“……无妨。”晏云山这会儿被打得满头青紫,此刻得空了才可怜巴巴地掏丹药恢复外伤,听见荀心的话,他不由将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却忽地笑了笑。

师衔羽皱眉,又敲他一下:“你笑什么?”别以为他想杀她的事儿她会既往不咎。

她心眼儿可小了。

谁知晏云山却对她道:“有更好的师兄师姐,你如今,倒也还不错。”

说完,他顿了顿,继续道:“师父他们,应当也放心了。”

“……”

师衔羽涌起无名悲伤。

她抿了抿唇,收起斑竹杖,道:“你这话不对。”

“嗯?”

师衔羽看向荀心李恒和徐观棋,认真道:“你们,本来就是很好的人,不会存在谁比谁更好的说法。”

晏云山不语。

师衔羽转头看向荀心和李恒,说道:“师姐,师兄,这是我……入将军府之前的宗门大师兄。”

荀心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陡然一变,“青……”

她话未说完,被晏云山打断:“这位师姐,我现在……本尊已逝,勿要再提。我现在暂借他人身份,诸位称我为江别弦即可。”

“……”

荀心很快便明白其中要害,她点点头,倒是李恒大大咧咧的,不问名姓,只爽快道:“既然是师妹的大师兄,那也是我们的大师兄了!”

晏云山偏头看他。

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李恒却已快步上前,抬手搭着他的肩膀,哥俩好地扯了扯他那破烂袍子:“不过咱们这做师兄的,还是得穿得体面点才行啊,不然师妹多抬不起头啊!”

晏云山:“……”

他没说话,李恒倒先主动打开自己的储物袋,慷慨解囊,掏了一件还未穿过的新衣裳给晏云山套上。

李恒储物袋里,可以说是有利于修炼之物他一件没有,但这些寻常杂物,他总能掏出许多来。

就连这些衣裳,也都是从前在盛京城里狂购的……只可惜一直都在仙门里晃荡,没有穿出去的机会。

眼下见到晏云山这破破烂烂的,顿时搭配之力觉醒,哐哐当当整了一身全套的行头,给晏云山从头到脚都安排上了。

嗯……

李恒退后两步,托腮沉思半晌,点头,“不错,不愧是我的眼光!”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沧澜国的衣饰。

原本花花绿绿的晏云山,眼下已经变成了黑底镶金丝的长袍仙君,金冠束发,广袖飘飘……嗯嗯,这大师兄虽是顶着江别弦那张讨人嫌的脸,但这会儿风格一换,果真是人模狗样了不少!

李恒全方位地欣赏自己的搭配之力,但目光在落到晏云山胸口上时,忽地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怎么说呢……

他自己的体格,算不得健壮或是纤瘦,也就正常成年男子的体格。

可这江别弦……

他是个猛男啊!

以往所见的江别弦都是随金沙原修士的衣着习惯,常年不着上衫,但因他浑身都是法纹彩绘,倒还没人去注意他是不是有两个大胸肌。

可这会儿这肉身给李恒一包装吧……乍一看确实像个严肃的剑宗大师兄,尤其符合玄天阁那些六亲不认的剑修的气质。

可李恒那衣服都是按照他自己的体型去买的啊,版型不够宽大啊救命。

瞧瞧,瞧瞧,给我们大师兄那胸口给慷慨成什么样了?

穿了比不穿还欲说还休!

哥们儿你这样的在我们沧澜国可是要被人绑回去当对象的啊!

李恒想到这就下意识去看了看队伍里的两位姑娘。

嗯……嗯……

他这突然猥琐,结果心思还没上脸,就猛地被晏云山哐哐两拳锤上脑门儿:“眼睛往哪儿看呢你?”

李恒整个抱头蹲下,委屈巴巴:“……我不是故意的。”

他对天发誓,他绝无旁的心思!

只是他的衣服穿晏云山身上小了不少,以至于胸口现出一条缝,那他能不多去看一眼吗?

这下意识生了点比对之心……也无可厚非嘛!

荀心看着他便不住摇头。

活该。

师衔羽也叉着腰,面无表情批评他:“师兄,你太冒昧了!太伤我们心了!”

李恒抱着头顶的两个包欲哭无泪:“我错了!”

晏云山懒得理他。

这都什么人。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紧巴巴的衣裳,也是无语,将就将就得了……他抱臂,问师衔羽:“你们是要去何处?”

第80章 活着师衔羽回头去看了看荀心。……

师衔羽回头去看了看荀心。

荀心只点点头,对她笑了笑,便转身,带着李恒,和徐观棋先走在前面了。

师衔羽这才如实说道:“我们要去云上沙洲。”

“如此……”晏云山想了想,说道:“金风窟我也许久未去了,还有点时间,便与你们同行一程吧。”

师衔羽没听明白:“还有点时间?是什么意思?”

晏云山伸展胳膊,就跟他这衣裳穿在身上很不合身一样,他在这肉身里也格外不顺,时不时得活动着筋骨,皱眉道:“这肉身不行,得换一个,现在还在等机会。”

“哦……”师衔羽却越发不能理解,眼睛飘忽着在他胸前舞了一圈,才找到焦距,问:“比我这都还大了,还不合适吗?”

晏云山:“……”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慷慨又富裕的胸口,不由得提着衣襟无大语:“我不好这口,谢谢。”

师衔羽:“那你不找个瘦点的夺舍?”

“只有这个修为最高,但也只是能勉强承载我的元神。”说完,见师衔羽眼神还在他身上晃,他突然说:“哦,原来是你好这一口啊,要不我还是脱了让你看个够?”

师衔羽果断抬手比了个叉:“哒咩,达咩达咩达咩!”

猛男大花臂,哒咩!

多看那两眼,纯纯是因为他。

晏云山身形只比李恒稍微高些,体格不算强壮,但也绝不柔弱。

师衔羽没法儿想象,要是把江别弦的脸换成大师兄,她会有多炸裂。

她说回正事:“那横竖都是夺舍别人的,还要分行不行的吗,江别弦得肉身可都化神修为了。”

晏云山可不知她的复杂情绪,只摇着头,笑道:“肉身不契合的话,再高的修为都没用,我需要一具能承载我元神的肉身。”

待在不契合的肉身里,莫说肉身易毁,就连元神也极易受损,得不偿失。

只是师衔羽对这些修炼上的事总是一知半解,这听也是听得似懂非懂的,就下意识问:“那还有谁合适啊?”

说完又在想,根据小说定律:一般夺舍行为都会死人的吧?

他这换一个肉身,岂不是就代表着要杀一个人?

咦惹,好残忍!

师衔羽忍不住感叹,自己对大师兄的滤镜还是开得大了些……总会下意识认为自己身边人都是正面设定,唉,狭隘了狭隘了。

她在这儿触目兴叹,晏云山却笑得比祺贵人下跪那天的雨还要冰冷:“当然是你啊。”

“哦,那你拿去用……”师衔羽下意识开口,说到一半突然怔住,而后突震怒:“你……!”

她大声开口,怕引起师姐师兄他们的注意,又骤然收声,小声道:“你之前,就是想夺舍我,对不对?”

晏云山没所谓地耸耸肩:“哟,看来还不笨嘛。”

“……你太令我失望了!”师衔羽强烈谴责,批评他:“我寻死觅活地找了你三十多年,你却想杀我!”

谁知晏云山听

完却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问:“找我?你确定你找的人是我?”

师衔羽反问:“那你难道不是晏云山?”

晏云山摇摇头:“你清醒一点,我就算是晏云山,也不是你认识的大师兄。等我解决了罗帐,我也就不是晏云山了。”

“呵。”师衔羽冷笑:“怎么,改名换姓,你就能掩盖掉你出自青云山,师承万里侯的事实?再改头换面,你就能当夺舍我的事儿不存在?”

晏云山:“……”我是这个意思?

“等到清明,我一定回青云山告你的状,残害同门,你,你枉为青云弟子!”师衔羽说着说着气不过,抬脚就踹:“叫你还敢打我的主意,我要你这大师兄干什么啊,我是什么天选短命鬼吗?!”

晏云山:“……”

他沉默半晌,认了。

他问:“你……何时再回青云?”

“你既还活着……”师衔羽说:“等我们从归川京回去之后,我就向将军说一声吧……”

说到这儿,师衔羽看了他一眼,然后递给他一枚玉简。

“这是宗主临终之时的嘱托,你……自己看吧。”

她的修为低,记性也差,总怕自己记不住太久远的事,很早就把那段记忆单独拓印在了玉简中。

晏云山接过玉简,只轻轻一捏,其内内容便涌入他的脑海。

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半晌,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此身来时寥寥,去时空空,所有牵绊付之于水,所有情感归于长风……

若他朝九死,又有谁人在意?

师衔羽问他:“你会回去吗?”

晏云山点头,毫不犹豫:“那是自然。”

两人说着话,一直走在前面的徐观棋突然插话进来:“那个,前辈……”

“前……辈?”晏云山听不得这种显老的称呼:“我也不过金丹修为,当称你做师兄才是。”

起猛了家人们,金丹被元婴大佬叫前辈了。

“岂敢!”徐观棋惶恐万分,道:“晚辈受前辈几度相助,救命之恩,自当铭记于心,又岂敢与前辈称兄论弟?”

晏云山:“……”救命之恩从何说起?

他转头去看师衔羽,虽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你认识的人,难不成都跟你一样抽象?

师衔羽惊讶于自己居然看懂了他的意思,忙叫住徐观棋,说道:“徐师兄,我这个大师兄他不是你那里那个大师兄……”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笑了,继续道:“总之,我这大师兄他现在还不方便用自己的身份,你要不就暂时随我们一道,喊他师兄得了,嗯,江,江师兄就蛮顺口的……”

玄天阁还杵在沧澜国。

师衔羽也不知道他之后的打算,但玄天阁与云来海府的剑修势力都有往来,如果他们知道大师兄还活着,恐怕……

更何况这大师兄还只是金丹的修为,加之肉身不契合,没准儿实力还得大打折扣,先还是能不打架就不打架。

师衔羽只是按自己的猜测在想这些问题,和徐观棋说完之后,她就去看了看晏云山。

后者点了点头,赞同了她的话,说道:“嗯,确实如此。”

徐观棋闻言,略一思索之后,便拱手朝他见了个礼:“既然如此,那便……见过江师兄。”

晏云山朝他也拱了拱手,见他几度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问道:“你可是有事?”

徐观棋点头又摇头,最后看向师衔羽。

师衔羽对上他的目光,就想到了他那里的那个大师兄。

“……”她沉默片刻,说道:“徐师兄,你有话直说便是。”

徐观棋沉默片刻,跟着便取出雪女引。

他闭眼,跟着一股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又飞快落入雪女引之中。

晏云山在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时,神色就猛地一变,跟着便凝重起来。

“前辈的意思原本是先留在我这里,师妹若在他尚存的时间里出了意外,便可借我之身为其规避一二,但……”徐观棋对师衔羽道:“江师兄既然在此,他便也放心了。”

他将雪女引转交给师衔羽,继续道:“此前,前辈曾说他早已大限将至,若师妹能带他回到青云山,便算了无遗憾,但如今……江师兄出现,他改了主意。”

说到这里,徐观棋又看向了晏云山,说道:“前辈这缕元神碎片之中,有着部分化神及与心魔有关的记忆,如若江师兄愿意,可将他融合。”

师衔羽拿着雪女引,一时万分复杂。

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

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也是有区别的。

想杀她的人是晏云山。

想救她的人,还是晏云山。

这雪女有主,师衔羽无法将元神探入其中,甚至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她甚至没办法再和他说上一句话。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江别弦”。

后者只是朝她伸出手。

她依依不舍地的那蓝玉一样的镯子递过去,然后暗骂一句傻逼直男。

晏云山没直接伸手来接,而且抬起手,那蓝玉镯便自动化作灵光一样的繁复线条,缠绕在了他的手腕上。

是了,本就是他元神认主的东西。

不管是哪个元神,都是他。

晏云山在拿到镯子之后的下一瞬,就抬手,将食指,抵在了师衔羽的眉心。

那一瞬,师衔羽觉得自己好似重新看到了万里风光无限倒退的场景。

她的元神,被他带着沉入了他的识海。

他的识海,纯净而透明。

像是海天一线的倒影,干净得一尘不染。

可是极目漫漫,杳无边际。

师衔羽在那里,看到了一柄破碎到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剑形元神,透明到好似随时都能消失。

她下意识喊道:“大师兄……”

那柄剑传达出来的情绪很温和,很温柔,就像她在青云山时,所熟悉的晏云山,带着淡淡的笑意,叮嘱她:“师妹,前路无限,你要像现在这样,好好地活着。”

话音落下,那剑便彻底消融在了那片水云天一样的识海空间里。

她一时茫然无措,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想要伸手去抓住那早已消失的元神碎片:“……大师兄!”

“回去吧。”晏云山身形显现其间,轻叹道:“这是他的选择。”

他想过会和“自己”成为敌人。

却没想过,他会融入自己。

未来的自己,填补着他的缺失……

尽管这部分记忆并不完整,却让他不必为下一步的选择而迷茫。

晏云山突然开始感到好奇。

那个死去的本尊,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无人知晓,在这同一时刻,在金沙原的某处遗址之外。

久未现身的苏音,此刻正与雨灵儿正围观着三窟修士围剿邪修。

可突然间,苏音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捂住心口,竟吐出一口鲜血来。

雨灵儿见状,并未上前过问,而是默默走远几步。

苏音却没心思再去关注她,她此刻浑身脱力,竟是连站立都无法维系,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