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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剑修晏云山没等她再开口,就把剑……

晏云山没等她再开口,就把剑从背后取下,拿在手里就跟那初中生上课转笔转书转篮球一样欻欻转了起来,且光速进入说教模式:“准备了,啊,等会儿学着点啊,什么叫真正的青云出岫。”

师衔羽:“……”你这什么初中生行为啊!

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哪个槽:“学什么学,你这又不是最新版。”

“……”晏云山无语一瞬,而后语重心长道:“那说明我这里的版本它发挥空间巨大,更有学习的意义,明白?”

师衔羽嫌弃又抗议:“我不管,我是废物,我只要最新版。”

“你爱学不学。”

晏云山懒得跟她掰扯,索性拿着剑,直接越过金碧辉煌的秘境边缘,从中走出,然后,直面罗帐。

师衔羽都被他这大摇大摆的行为惊呆了。

你不是打不过吗?

你就这样正面刚?

你的走位呢?

你的长远计谋呢?

然而晏云山对她的紧张一无所知。

在他走向王座的同时,罗帐就已有所察觉,抬眼朝他看来。

在看清来人之后,罗帐眼中却出现了狐疑之色。

但晏云山并未在意,只是走到他身前,与跪在地的梦烛沙只有一步之遥。

他看向罗帐,神态仪表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好似对面的人是他的久别挚友:“罗道友,久未相见,别来无恙否。”

师衔羽看着这个突然老干部的晏云山:“……”

不对,刚刚的初中生呢?被夺舍了?

“云山真人?”罗帐眼中可没有旧友相逢的喜悦,只有防备,他拭去此前唇角因反噬而溢出的血迹,凝视着晏云山,沉吟道:“不对,青云剑仙三十年前已经陨落,你,是何人?”

“青云剑仙……”三十年前已经陨落,看来我是真死了,宴云山得了个答案,又分神与师衔羽传音问:“是在说我?”

师衔羽斟酌语句:“额……理论上来讲,是你,但也不是你。”

她以为他会问自己青云剑仙怎么死的,结果晏云山给她来了句:“嘁,这有何难,我上我也行。”

师衔羽:“……”

呵,这就是被称之为大道卷王之首的剑修吗?

和自己都能无缘无故攀比起来?

“你也可以当我是青云剑仙。”晏云山剑虽握在手中,却被别在身后,他目光落在罗帐手中的鹿王灯上,笑道:“早就听闻罗道友的鸣沙歌歌在同辈中有一骑绝尘之势,百年前没有机会交手,眼下,不若请罗道友将之施展出来,让在下也领教领教,如何?”

“不自量力!”罗帐冷笑一声,而后起身,往前走了半步,同时提起鹿王灯就往地上轻轻一点。

师衔羽此刻没有肉身,但附身在太玄剑中时,神识却范围却与晏云山共享,得到了大面积扩张,眼下,她已然注意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力量波动,自那鹿王灯脚下开始,如同水波纹一样无声扩散。

而紧跟着,四周的场景都开始修炼涌出漆黑的,像是气泡一样的物质,逐渐向外扩张,吞噬着四周的金碧辉煌。

师衔羽忍不住说:“你小心点啊。”

晏云山没回答,却是迎着这骤然扩散出来的黑气不退反进!

他在朝罗帐走近,却发现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罗帐立于原地岿然不动,只微微勾唇,淡淡道:“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道修士,若是愿相助于我屠了这黄沙之都,届时,金沙原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不成不成。百年前晏某承蒙神女应允古剑传承之恩,又岂可忘恩负义?你换个条件我再考虑考虑。”晏云山说着,竟是纵身一跃,身化流星,直逼罗帐。

可就在太玄剑即将刺向罗帐时,眼前却被黑气笼罩,就连他的神识范围融入了黑气,化作虚无。

而近在咫尺的罗帐,身形也跟着消失不见。

晏云山抬手,感受了一下周遭的气息,突然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呵,有点意思。”

原来,罗帐的梦道术,竟已在此刻悄然而成……

只可惜,这是烛沙所创的功法,只适合灵修修炼。

即便罗帐曾经将鸣沙歌歌修炼到了最深的境界,可如今,他身为魔,再也无法发挥其全部威力。

他无法控制

自己的内心,也就无法凝聚自己的识海,以至于被鸣沙歌歌映射出来的空间,也是如此的漆黑。

可是,在这无边黑暗中,却有一点十分微弱的光亮。

黑暗在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可也在拥抱那一丝明亮,意欲将之深藏。

晏云山在梦道术形成之时,并未做任何反击,而是任由自己被黑气淹没,直到那一气被黑气藏匿起来的光亮被他神识找到。

被他拿在手中的太玄剑,不知何时被举在胸前。

师衔羽只听见他说了两个字。

“清。”

“净!”

他像是在念某种咒语,语气轻,而后,微微停顿。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只属于青云出岫的剑意,随着他元神的力量,陡然涌入太玄剑!

强而纯粹,强而厚重。

好似一把足以斩尽世间邪祟的剑,屈尊降贵赋予太玄剑短暂拥有它的力量,赐予它无往不利的权利。

师衔羽没有办法去形容那种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大师兄”出手。

而在晏云山将在力量涌入太玄剑时,好似天降甘霖,也将她从头到脚都沐浴了一遍……她似乎悟了些什么,但又说不上来,就有种看到一百亿掉在地上但钱包装不下的无力感。

她无法去言说此刻所有感触。

但如果,现在在剑里的是太玄剑灵,此刻,那对她死不屈服的剑灵必然恨不得直接原地嫁给晏云山。

此剑意,清净透明,不容半分邪祟,足以涤荡天章,又何况眼前这小小的梦道术?

那在黑暗中显得无比微弱的光亮,只在晏云山将剑挥出的一瞬,便陡然盛放……

不,不,不是光亮盛放。

而是“拥抱”着光亮的黑暗被驱散!

被晏云山身上释放出来的青云剑意所驱散!

师衔羽不敢错过一瞬。

也是起猛了,有生之年能看到黑不溜秋的太玄冒起了如此纯粹的净化灵光……

晏云山睁眼,抬手,挥剑,朝着那微光所在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劈了过去。

一气呵成。

师衔羽共享着他的神识,只看清那缕微弱的光陡然熄灭。

却不知,那光亮所在,是从始至终,都跪在地上,呈匍匐之姿的梦烛沙。

晏云山那一剑,带着青云出岫的剑意,说来迟,却仅仅一瞬,便落在了梦烛沙的脖颈上。

荧光熄灭,剑刃无声划过。

随后,有异物跌落在地,沉沉地滚了两圈,跟着化作黑气,消散不见。

师衔羽喃喃问:“啊,是梦烛沙死了吗?”

晏云山语气平静得堪称冷漠:“本就不是活物,谈何生死?”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罗帐的梦道术,竟也因此转瞬即破。

汹涌的黑气如最初的气泡一样,纷纷破散,如激流一般,勇进勇退。

罗帐不知何时,跌坐回了王座,目光怔怔地落在先前梦烛沙所在的地方。

罗帐没急着出后招,晏云山也没有穷追不舍。

他提剑,却是掌心朝下,令剑在掌心悬空滚了几圈后,才握在手中,再反手别于身后。

那是他独有的收剑剑花。

除了他之外,师衔羽只在苏音那里见到过。

罗帐也曾见过云山真人在独闯一百零八道迷阵时,总是以此招收尾。

罗帐比师衔羽还确认,眼前之人,就是云山真人,但他却也有疑惑:“你居然没死,为何只有金丹修为?”

晏云山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朝他走近几步,有些意外道:“你的破绽,倒是比我想的还要不堪一击。”

魔,不该是这样的。

若非他现在只是元神之躯,他倒真想领教领教这个“魔”的真正实力。

罗帐闻言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说些什么,自嘲地笑了声。

随即想起晏云山那毫不犹豫的一剑,就像是早有预料,他忍不住问:“你如何知晓我的破绽?”

他的梦道术,因魔魂苏醒的缘故,已无法再至巅峰。

梦烛沙,他比谁都清楚是假的。

偏偏这样一个无魂无魄的傀儡,是他唯一的破绽。

他对鸣沙窟的所有人都施展过鸣沙歌歌。

没有一个人能识别出他的破绽。

就连烛沙都没有。

真是可笑至极。

在此之前,罗帐原本以为,没有人能破开他的梦道术……却没想,眼前之人,只一个照面就彻底将他击溃。

晏云山走至一旁,目光环视着四周,淡淡道:“百年前我就看出来了,你对你师尊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不过……”

说到这儿,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神女无心才坚不可摧,而你身为魔,反倒多情自伤,是何缘故?”

“连你都看出来了……”罗帐忽然笑得狰狞,情绪混乱,周身灵力魔气交杂无序,而他轻声低语,似是呢喃,又似黎明前的咆哮:“连你这个眼里只知道剑的剑修都看出来了,她却无动于衷,哈哈哈……”

第72章 绕后“?什么叫眼里只知道剑,胡……

“?什么叫眼里只知道剑,胡说八道!”晏云山不愿接受自己风评被害,立刻打断罗帐发癫:“我眼里可是山海天地,星辰日月,人间万象,应有尽有!”

罗帐:“……”

师衔羽倒吸口凉气,忍不住传音跟他逼逼叨叨:“……你就不能等他发完癫了再说话?还有,你说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搞对象没成功的人会管你个路人甲眼里装什么?

晏云山跟她显然没在一个频道,各说各的:“那不能,我眼里那可是花花世界,岂容他一言概之?”

师衔羽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这很重要吗?都这时候了,谁管你山山水水花花世界啊。”人失恋你不安抚一下就算了,还来添乱。

“当然——”晏云山淡定道:“不重要。”

师衔羽:“……”俺不中嘞。

晏云山继续道:“主要是他现在状态不对,灵力魔气汇于一体而不相容,情绪一旦彻底失控就完了,我本就不是对手,再发癫更是难打,当然是能打断就打断。”

居然是这样吗?

师衔羽感叹自己没有肉身,不然表情都挤不出来,她由衷道:“是在下意识浅薄了。”阁下不愧是天才啊哈,居然还知道打断对方读条。

但你这胡说八道的不会把人家激怒了然后提前开大暴走吗?

晏云山不语,只是回她一个哼。

师衔羽感叹这纯纯的元神意识交流就是快,而对面王座上的罗帐……大约是被打断施法前摇后,有点意外,然后陷入怔忡。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眼看向晏云山。

师衔羽这才发现他的瞳孔都要比寻常人类修士要大上一圈,漆黑,甚至看不到高光。

好了,这下好了。

这犊子,这气质,妥妥儿的反派标配。

于是接下来,师衔羽就听到这位反派大佬他语带希冀地问晏云山:“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她对我可有一丝不同寻常?”

师衔羽:“……”

我以为你要放大招。

结果你给我来个这?

该说不说的,自古恋爱脑,尤其是魔头牌恋爱脑,可都没好下场啊铁汁!

她无语了,晏云山比她还无语。

他迎着罗帐的视线,几度开口,又闭嘴。

“……”

哥们儿,我要是懂你这情啊爱啊的,我至于出门修行都只会到处抢机缘抢装备抢功法和人打架斗法吗?

我都不用修炼了,直接找个对象生一堆娃,岂不美哉?

晏云山的脸如金沙原上的沙暴,那

是说变就变:“实不相瞒,我晏某人身为堂堂剑修,我眼里就只、有、剑!”

师衔羽:“……”

罗帐:“……”

他嗤笑一声,然后骂:“白痴。”

晏云山抱拳,含恨收下这由衷夸赞:“道友过誉了!”

罗帐:“……”

什么东西!

罗帐气极反笑,同时提着鹿王灯,重新站起来。

晏云山观察着他的举动,道:“不过吧,虽然我不懂你们这红尘情爱,但也知道,若两两真情,自当忧其所忧,乐其所乐,可你这情况……好像不容乐观啊。”

似乎是被这句话踩到了痛脚,罗帐情绪又欲失控,猛地朝他咆哮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两两真情,两两真情,世间就只有两两真情吗?

那若是一厢情愿,又当如何?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阻止他的降临,又当如何?

神女如何?

他即便是魔,又如何?

晏云山:“……”凶什么凶,你搞对象被甩怪我咯?

他做出一副好好交流的姿态:“那要不你多讲几句?想必以我的悟性,定然一点就通。”

“……”罗帐嗤了一声,“和你们这些鲁莽的剑修,从来没什么好说的。”

晏云山:“……”剑修怎么你了?

他问师衔羽:“剑修怎么他了?”

师衔羽茫然:“我不造啊,鸣沙窟又没几个剑修。”也没听说有剑修在金沙原搞事啊。

罗帐提着鹿王灯往前走去:“你也不必懂。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晏云山挑眉恭听:“道友请讲。”

罗帐看着身侧的鹿王灯,淡淡道:“替我在金沙原上办一些事,或者,死在这里。”

谁知晏云山从不做选择题,果断摇头:“不成。”

罗帐闻言,并不意外,只是在他冷笑的同时,又猛地一敲鹿王灯:“既然如此,那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这话,你还是留给自己吧。”

晏云山说着话,却是不知何时就瞬身到了罗帐身后,手中剑已指向罗帐后背。

好似下一瞬就能将他刺穿。

罗帐却似有所感,竟在同一时间,令身周魔气爆发,其中两道凝为巨大的拳头,如有实质一般,直击晏云山。

一拳又一拳的,像在打沙包。

后者抬剑相抵,同时单手竖于胸前,掐诀念咒,跟着一句“散”字吐出,那巨大的拳头竟在触碰到他剑气之时,轰然消散!

不再受到拳头的阻拦,晏云山提剑再上!

青云出岫之剑意,磅礴而出,直逼那近在咫尺,由魔气凝聚而成的护身结界!

魔气一寸比一寸强,青云剑意却也纯粹无杂,但终归是修为限制,晏云山的剑始终难进寸步。

但他并不着急,而是继续单手御剑与魔气相抗,另一手掐诀,随着他元神的力量陡然拔高,秘境之下的灵力随之狂涌而来,竟将那魔气所凝聚而成的护身结界,强行摧散了去!

晏云山剑指罗帐,挑眉一笑,得意洋洋:“我的青云出岫,怎么样?”

罗帐神色一凝。

他倒忘了,他这青云剑意,自成净化,天克邪魔。

可他哪里知道,晏云山其实是在跟师衔羽说话。

他都还记着她那只想学最新版的话呢。

师衔羽:“……”

说实话她现在不想跟小学生说话。

此前他们几乎都是元神交流,就刚刚,他用元神喊了声小师妹,然后就大摇大摆地问他的剑法如何。

还特别强调“我的”二字,生怕她听不出来。

呵,何等幼稚!

师衔羽问:“你们四境天有幼儿园吗?我想给你报个名。”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晏云山道:“没有,不去。”

“……”

二人说着话,罗帐已重新凝聚起了护身结界。

晏云山不再闲聊,握紧剑就上,同时对罗帐说道:“不错,再给你试试古剑沉霜!”

古剑沉霜就是云山真人百年前在金沙原不惜闯百零八道迷阵也要拿到的古剑传承。

沉霜剑意,据他所知,能冰冻万物,但晏云山在拿到传承之后,却从未展示过。

实力如何,罗帐不知,更不敢怠慢,更何况晏云山的修为本就不能以肉眼可见的境界去判断。

如此想着,他已然调动魔气全心应付。

可谁知晏云山落在他身上的还是青云出岫。

青云剑意如山如海,气势磅礴,倾碾而至,剑刃所过之地,无不在消融着他的魔气。

罗帐被摆了一道,在护身结界破开的一瞬,不得不闪身避开剑刃,再对晏云山怒目而视:“你!”

“我怎样?”晏云山跟上,就再送出一剑。

这一剑,在罗帐护身结界尚未重新凝聚起来之前刺出,总算叫他见了血。怒骂:“卑鄙!”

晏云山果断狡辩:“胡说!我这叫战术!声东击西没听过啊?!”

“去死!”

眼见着罗帐即将发飙,晏云山收剑,闪身,而人……却突然随着剑气消失。

他本就是元神状态,没有肉身束缚,速度本就快得难以捉摸。

这一消失,竟是气息全无。

罗帐神色一凝,握紧鹿王灯,用力往地上一杵,竟是灵力从灯中通过灯杖往地下蔓延。

整个地面开始塌陷。

晏云山忽地从上至下,口中喊着青云出岫的一招“青山之外”,剑气却是古剑沉霜,将罗帐周身魔气彻底击溃,寒气铺天盖地,好似能将魔气也彻底冻结。

但罗帐又岂会如此好对付?

击溃的魔气在瞬间就重新凝聚成新的结界,一层比一层坚固。

二人看似全力交手,却仍在试探对方实力。

你来我往,转瞬便是数百招。

直到罗帐忽然将鹿王灯往地面杵着,伸手取出一把琵琶来。

师衔羽惊呼出声:“我天呐,难道他是个音修!”

之前他一直拿着灯,她还以为哥们儿是个用法杖施法biubiubiu的法修。

“废话,神女的弟子,当然是音修。”

晏云山将剑竖在胸前,挡住音波,目光落在一旁的鹿王灯上,说道:“他音功了得,修为也在我之上,我若强行以元神之躯正面迎战容易溃散,等会儿分头行动。”

师衔羽:???

我,跟你分头行动?

分你的头还是分我的头?

师衔羽一惊又一乍:“大哥,我就一把剑,我怎么行动?”

晏云山:“那还不简单,你去劈了鹿王灯。”

师衔羽想都不想就拒绝:“不可能,鹿王灯不能被毁!”

晏云山语气无比慈祥:“醒醒,孩子。”

师衔羽:“什么?”

晏云山:“你觉得你的实力现在能发挥出几成?你的攻击对鹿王灯连皮外伤都造不成,去装装样子,只要让罗帐分神就可以了。”

“……哦。”

师衔羽闭嘴。

果然是毫无默契。

察觉到晏云山送剑后再运转的气息已和之前全然不同,她也不管什么配合有没有行动暗号了,直接扭身,朝着鹿王灯直击而去。

晏云山:“……”

好家伙!

你这半吊子剑修,真就一点走位都没有呗!

晏云山扶额。

不管了。

罗帐几乎不用想都察觉到了师衔羽的动机,他冷哼一声,琵琶一弹,一道音波就往她身上落去。

但他哪知道师衔羽是个分神玩家,三心二意的高手,虽在全力往灯飞去,却同时小蛮腰一扭……按理说她是能避开的。

但没想到音波自带追踪,两下追上之后就把她打得嗷嗷叫,然后直接啪啪哒哒地滚摔到地上去了。

师衔羽:“……”

简直不敢想一把剑在地上打滚儿的场面有多辣眼睛。

她把这场狼狈不堪的画面归咎于第一次独自御剑,嗯,技术不熟练,情有可原嘛!

她重新起来,继续埋头猛冲。

然后继续被打飞。

她忍不住跟晏云山干嚎:“他攻速那么快,我跑不过啊!”

晏云山看不下去了:“……你要不绕个后?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去干扰他的时候你再伺机而动?”

蹲草?当老六?

师衔羽:本座悟了!

而与此同时,晏云山也已与罗帐几度交手。

他无肉身,不敢硬抗这音波,只能依靠自身在秘境中能利用秘法“瞬移”的优势,在音波即将袭来的时候,突然消失掉。

他最后再次出现时,就在罗帐面前,伸手就去抢他琵琶。

罗帐:?

第73章 略懂一二(小修)罗帐不明白。……

罗帐不明白。

打着打着抢他琵琶是几个意思?

晏云山似乎懂他疑惑,还贴心地给他解惑:“道友,我的剑打不过你先撤了,劳烦你的兵器借来用用。”

晏云山说完,也是不容罗帐回答,便将强大的元神力量就直接侵入琵琶。

竟硬生生地将罗帐的元神标记强行驱散,而后占为己有?!

罗帐:?

罗帐不理解。

晏云山的修为境界只有金丹,他不会看错!

可他哪里知道,晏云山这百年来,即便没有肉身也没有落下修炼,哪怕是陷入沉睡后都一直在修炼,他修炼的什么?

他只能修炼元神啊!

论修为境界,他只停在金丹巅峰。

可若只论元神强度,抱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比眼前这个不愿意完全苏醒的魔要强出多少。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晏云山不可能真就不管不顾地全力以赴,只为与罗帐正面交手搏个胜负。

但若只以元神压制他来抢个装备……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是轻轻松松,而罗帐却不好受。

那琵琶,名为月下湾。

是他入门后,修炼鸣沙歌歌时,烛沙所赠。

那本是一把普通不过的琵琶,却是她亲手所制,罗帐尤其珍贵,甚至在金丹时舍弃了天阶法宝,选择将月下湾祭炼成本命法器。

只是遗憾此物本身寻常,以至于祭炼成法器之后,也无法生出器灵。

但他并不在意。

他的鸣沙歌歌,是金沙原上修炼得最好的,他的琵琶也是最好的。

他时常会在随着烛沙巡游金沙原的时候,在黄沙之间休憩时,为她拨动琴弦,看她长发如瀑,看她在日落时分,罗裙随风翩翩,看她在月光之下,与沙海起舞……

她的倩影,倒影在每一个金沙原的人眼里。

也倒映在他的心间。

只是后来他入了魔,月下湾也被他收了起来。

烛沙问过几次,问他为何不再拿起琵琶,他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撒了谎。

他说,月下湾有些旧了,他在物色新的琵琶。

她信以为真了。

但其实是他再也弹不出最纯粹的鸣沙歌歌了。

而他对她,也早不是徒弟对师傅那般……单纯。

但无论如何,在和烛沙决裂之后,这月下湾,是他对烛沙所剩无几的念想之一。

毕竟是自幼就开始使用的法器,感情尤为深厚。

可罗帐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爱若生命的本命法器会就这样被人上手,直接抢走!

他不仅仅是吃惊意外,更多的还是愤怒!

但同时,被外力切断自身与法器的关联,对法器的持有者而言,亦是一道重创!

罗帐在那瞬间便吐出了一口鲜血,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被金丹修士抢走本命武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的事!

他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迹,目光沉沉地看向晏云山。

百年前,云山真人入鸣沙求古剑传承,被不少前辈笑了一场。

古剑传承,之所以“古”,就是因为一直没有人得到过传承。

数千年来,未有一人。

金沙原的剑修,也不是没有去试过。

入云西洲,乃至于整个四境天鼎鼎有名的剑修,在知道了古剑传承之后,大多都亲涉鸣沙,闯过百道迷阵。

很多人都成功闯过了迷阵,却止步于传承之前。

古剑有灵,传承者只能由它自己选择。

而晏云山,是古往今来的唯一一人。

可他在得到传承之后,古剑已逝的消息也随之公之于众,令人唏嘘。

晏云山的实力,罗帐从未轻看过,与他交手以来,都一直有所保留,就怕他有什么后招。

可他千想万想却也没想到,这晏云山除了剑法了得之外,还擅长上手就抢!

这可真是……

人不可貌相啊!

亏是长得人模狗样,净干些阴间勾当!

罗帐跟着就要去拿身侧的鹿王灯,借力施法,却在这时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太玄剑一剑劈来。

他不得不停下动作,目光落在剑上,那一瞬的杀气比他释放出来的魔气还强烈。

罗帐反手施法欲将剑强行拿下。

师衔羽自知打不过,可不能给他机会,于是转头就嗖嗖开溜。

罗帐冷哼一声,说了句不自量力,就抬手魔气像一条丝线,比太玄剑的速度还快,直奔她而去!

眼见着即将触碰到剑,却在这时,一声琶音忽然响起,极具杀气的音波,只一瞬,便切断了那缕丝线。

罗帐心神一震。

“你!”他回头看向晏云山:“这是梦回飞天?”

梦回飞天,金沙原上常见的音修功法,只能以乐器催动。

极为寻常,寻常到即使将这功法练到极致了也只能起到一个扰人心绪的作用。

罗帐震惊的是晏云山一个剑修,怎么会他们沙海修士的音功?

晏云山笑:“惭愧啊,音修之道,在下也略懂一二。”

“……”

罗帐不敢置信。

因为只一个音,他便听出,晏云山的“略懂一二”有不少自谦的成分。

这人,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啊?

晏云山却没有给他开口疑惑的机会,只随意地拨了拨琵琶弦,淡淡笑道:“说实话,我对你的梦道术更感兴趣,你若是愿意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来利诱我,那我没准儿就跟你混了。”

“梦道术?!”

难怪一开始他就说要领教梦道术。

原来是他本身就擅长音修之道。

鸣沙歌歌,于音修而言,何尝不是顶级绝学?

想来晏云山便是为了此术而来。

罗帐想明白后,便是一声冷笑:“你妄想!”

抢了他的琵琶,还想要他功法,他以为自己是谁呢?

晏云山倒也不在意,只淡淡说了句:“那又如何,我晏云山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就是一曲靖妖破阵,随着琵琶声如瀑而来。

这曲子,师衔羽有印象。

她在将军府迷路后,打瞌睡的时候听到过……当时她只当是个娱乐曲目,万万没想到杀气还能这么重。

师衔羽对音乐的理解只有好听和不好听,而眼下这破阵之曲走没走调却也无心他想,她只看到这音波,一道一道的,如急雨,似暴风,竟强压过了邪魔之气!

师衔羽:“……”好家伙!这跟你被心魔折磨后只能吹陶埙cos忧郁小王子的样子完全是两个画风啊。

罗帐武器已失手,却也没有后退半步,他再出手时,却是张开了一把玉弓。

晏云山见状却忽地止了弦,摇头叹息道:“我一直在想,却想不通。你一个魔,先后几番与我交手用的都是仙门法器,为何?你将自己的实力如此压制,是为什么?”

他话语里,尽是失望。

罗帐是魔,一直用仙门兵器,对他的实力只有压制!

因此,晏云山无法判断他的具体力量,自然也无法推断出自己若是与他交手的胜算能有几成。

罗帐不语,拉弓,一道光箭形成,直入晏云山眉心。

可晏云山却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那光箭,直直往前,直至扎入秘境边缘的石壁之上,然后消散。

“没用的,你不化魔,就奈何不了我。”晏云山不知何时从罗帐身后走出,伸手握住了鹿王灯,笑得格外欠打:“可惜了,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这鹿王灯,不然我还是想和你认真较量一番的。”

“!”

晏云山把琵琶丢还给他,还顺便送给罗帐一个大大的笑脸,同时元神传音道:“小师妹,该走了。”

罗帐接住琵琶,眼见着鹿王灯被抢,自是怒不可遏,当即身化魔气,铺天

盖地地朝晏云山扑去。

晏云山岿然不动,只是张开另一手,握住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太玄剑,身形转瞬消失。

再出现时,已在师衔羽肉身……师衔羽所在的秘境。

晏云山一落地,便捂住心口,猛地吐出一口魔气。

黑烟消散无形,而晏云山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元神凝聚而成的躯体,竟有些许破裂的迹象,灵气,已然在往外溢散!

眼见他要倒地不起,师衔羽赶紧去把他扶着,见他身上的裂缝冒烟,人都要傻掉:“你这怎么回事啊?会死掉吗?”

晏云山没说话,只是抬手将师衔羽那缕元神从太玄剑中拽了出来。

随后太玄剑就被师衔羽那缕元神操控着化为发簪重新落到她的头上,元神也跟着归位。

她看着面前这个用力捏一下都好像要碎掉的元神体,再问:“你现在怎么样?”

晏云山挣开她的手,然后……倒地抽搐:“不好,我要死掉了。”

师衔羽:“……”

朋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信你说自己要死掉的这种鬼话了。

见她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想笑,晏云山也不演了,他盘腿而坐,抬头问她:“会恢复之术吗?”

师衔羽不太习惯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也蹲了下来,听他如此问,想了想,颇为自信地点头道:“略懂一二。”

她可是他们队伍里唯一的治疗!

晏云山放心点头:“那好,如你所见,我元神已被魔气侵蚀,必须尽快将它清除掉,否则会一直侵蚀我,而且,有这魔气在,罗帐随时能找到我们,你来助我。”

他说完,便开始吐纳,准备随时协助师衔羽帮他净化体内魔气。

可谁知师衔羽跟他面对面坐了半天都没动。

晏云山问:“怎么?”

师衔羽这会儿尴尬得能在这小小的秘境里起一座通天楼盘,对着手指小声道:“……这个我不会。”

晏云山两眼一翻,死了算了:“略懂一二是你这么用的?”

“那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恢复之术啊。”师衔羽小声哔哔,看着他发愁:“我只给人恢复过肉身的伤啊,那用于恢复的灵力不是要从经脉入体嘛,可你连肉身都没有,我怎么恢复嘛!”

“……”

晏云山一摇头,笑了。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他呼出一口气,抬手准备施法,道:“罢了,我先把你送出去。”

师衔羽忙问:“那你呢,你不出去吗?你,你在漏气啊!”

晏云山:“……”你才在漏气。

他道:“我没有肉身,只能借地下秘境中的灵力得以维系,等我清除掉体内魔气之后,溢散的灵力就会自然恢复,但如果就这样直接出去的话,外界没有这么浓郁的灵力供养我,反倒是很快就会消散。”

那他之后估计得被罗帐追着打地鼠一样到处乱窜,师衔羽有样学样,赶紧把太玄剑掏给他:“要不,你也寄存在剑里?”

“你的剑有剑灵,我非剑主。”晏云山摇头道:“是无法寄存的。”

“那你来认主。”

晏云山一整个无语:“你可得了吧你,天阶神兵你当辟谷丹呢,见人就给。”

“……”师衔羽默然片刻,突然灵光一闪:“那鹿王灯……啊对了,本源之力,能不能给你净化魔气?”

说完,不等晏云山回答,她又自言自语起来:“应该可以。”

晏云山道:“自然可以。”

但他已受魔气侵蚀,此时强行炼化鹿王灯,恐遭反噬。

师衔羽问:“我有鹿王角,但你这是元神……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你?”

“给元神疗伤嘛,就用元神来啊,不难。”晏云山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可能都用在她身上了,然后伸出手:“你用元神运转你的疗伤功法,再来试试。”

谁知师衔羽看着他的手掌,却突然一愣,眨眨眼,说:“这……不太好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啊。”

晏云山:“……”呵!

他一脸漠然地收回手,别过身,调动灵力,准备逼出魔气。

指望别人指望不上,还是指望自己吧,无非是时间久点。

师衔羽看着他的背影,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努努嘴,忽然去拽他的头发:“喂,大师兄!”

无动于衷。

又去戳他肩膀:“大师兄!”

还是无动于衷。

师衔羽要笑出声了:“哎,你不跟我授受不亲了啊?”

晏云山冷漠:“走开,莫打扰我。”

师衔羽在他耳边逼逼叨叨:“哎,我跟你说啊,我还会一个超厉害的恢复功法,虽然我修为低,发挥不出几成实力,但有本源之力相助,帮你净化体内魔气必然轻而易举,你要不要我帮你啊?”

晏云山已然不为所动:“不需要,退下!再闹逐你出师门!”

“我现在是将军府弟子,不归你管。”

“……”

师衔羽说完就围着他进行物理干扰,还掏出点化笔,画她那半吊子的爆破符,画完就往他身上丢。

偏偏她画的十张符里有八张都哑火,剩下两张还夭折,整得黑烟熏了他一脸。

该说不说的,个人恩怨是有点重。

晏云山:“……”这要不是同门,他指定捅了她。

师衔羽却问:“怎么还不生气?”

晏云山深吸口气:“我先把你送出去。”

说着就准备动身,师衔羽哪能让他自己顶着魔气一个人留在这里……本来就邪里邪气的,这万一放在这儿不管,真给他进化成邪魔可就尴尬了。

她连忙止住晏云山的动作,在他对面盘腿坐下,说道:“哎呀,不急不急,我先帮你恢复一下。”

说完,她便运转灵力,同时将元神探入乾坤紫金镯中,落入鹿王角上,对着鹿王角的本源之力就是一顿猛吸。

而后,她抬手,抵住晏云山的眉心,以枯木逢春之法,将本源之力顺着元神融入他的体内。

晏云山眉头一展,转瞬就运转灵力,牵引着这自外而来的本源之力,游走周身,将体内的魔气尽数消融净化。

一内一外,两相配合。

约莫小半个时辰,便已就将魔气清除。

晏云山睁眼时,师衔羽正好放下手。

她面色不太好,晏云山看了一眼,问:“你还好吧。”

师衔羽摆摆手,“可能不太熟悉鹿王角的本源之力,有些累,没事。”

“……”

“我们赶紧把鹿王灯归还给仙女姐姐吧!”师衔羽忍了忍体内经脉的疲惫和刺痛,微微皱着眉,对晏云山说:“这样鹿王就能很快恢复,仙女姐姐也不必……”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晏云山已经把鹿王灯给握在手中,强而无匹的元神,以渗入其间。

看这架势,竟是要将其炼化?!

师衔羽:“……”

我的妈呀,塌房了!

千想万想,没想到哥们儿你拿的真是反派剧本啊!

他现在的状态好像也不能被打扰,万一被反噬……

可就这样让他炼化鹿王灯她出去了咋给烛沙交代?

怎么办怎么办?!

师衔羽急得原地跺脚。

半晌后,她突然以拳击掌,灵光一现,然后光速掏出斑竹杖,咬咬牙,对着自己脑袋就是重重一锤。

只听“梆——”的一声,她直接就是一个噗通,倒地不起。

我,什么也不知道。

最好直接死掉。

不然烛沙的梦道秘境里又得扩建个三室两厅出来。

一直分出一缕心神留意着师衔羽谨防她出手阻拦的晏云山:“……”

就,想不明白。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被青云山收为弟子的?

看她一开始的模样,似乎跟本尊关系颇为亲近。

可认识这短短小半日功夫,她的一些行为也确实令人大跌眼镜……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大可以直接问他“为何要炼化鹿王灯”,何苦给自己当头来一棒?

是练了请龙回首后觉得自己头铁了,再也感觉不到疼了?

本尊经历了什么,竟沦落到与此人关系不菲的境地?

晏云山有个优点。

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就不再去想。

总归时间会给出答案。

他将鹿王灯炼化后,便拿在手中看了看,寻思着放哪里比较合适……

金丹期的元神并无识海空间,一切灵力修为皆浮于表面,用于凝聚形体。

看来这鹿王灯,他只能拿来当

拐杖杵了。

不错,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直接少奋斗半辈子。

他想着要不先把师衔羽弄出去,自己再回去找罗帐玩玩儿,眼角余光就看到了被她摔在不远处的莲花信物。

此物作用他倒是有些印象。

他渗入灵力探了探,转瞬便明白,师衔羽会落入无尽幻境的秘境中,是这信物被鸣沙窟的人动了手脚。

就是不知道是谁了,这么大费周章地针对一个筑基修士,结果半路被他截胡……啧,一定很开心吧。

晏云山清除掉信物里面的多余禁制,将其复原。

他没办法带着活人一起穿越秘境,但利用这个秘境信物,强行把师衔羽送回她来时的秘境却能做到。

他把师衔羽扶起来。

想起她此前略带痛苦的神色,下意识探了探她的经脉。

这一下,他的眉头直接皱成麻花。

她体内的灵力,何以枯竭至此?

晏云山哪里知道,师衔羽从黑沙岭回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休息过。

经脉尚未恢复,丹药吃不得,灵力也不敢过力吐纳,一碰就散。

此前为他净化魔气,她的修为还低,元神尚未成型,需以体内灵力调动,才能运转元神。

“……”

晏云山沉默半晌。

他没去想师衔羽这一身内伤是从何而来的,他现在想的是要不要把她夺舍。

如果,要夺舍师衔羽,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灵力耗尽到现在都还未恢复,就说明元神没有足够的灵力依托,夺舍时,将她强行抹去也不费灰飞之力。

而他刚苏醒,对地上之事一无所知。

比起完成本尊遗留在这道元神中的意志,他首先需要的还是活下去。

而如果没有肉身依附,那每天就只能杵着鹿王灯招摇过市……

鹿王鸣生与神女烛沙在金沙原象征着什么他也不是不清楚,鹿王灯的力量虽然能让他以元神之躯行走地面,但真这样干了,后果怕是……呵呵,他可不想死。

而此前交手,罗帐也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实力,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肉身,他没把握自己能赢过对方。

且师衔羽的修为虽低,但五灵根同修,经脉长年累月受五行灵力淬炼,本就宽厚。

若是夺舍,他也不必担心自己的修为会受到境界受制。

他有无数个理由把握眼前这个机会。

每一个于他有利的地方他都想到了。

他不再犹豫。

第74章 梦晏云山决心已下,便将手伸向师……

晏云山决心已下,便将手伸向师衔羽的眉心。

只要他将元神入主识海,再将她吞噬,就大功告成……甚至用不了片刻。

他计划很完美。

可手却在碰到师衔羽眉心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师衔羽,睁开了眼。

眸子先看到他的脸,然后转向他行凶未遂的手。

师衔羽:“……”

晏云山:“……”

怎么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把手举过头顶装作很忙的样子去挠后脑勺?

但他是元神,这个状态,好像也不存在长脑子会头痒的说法啊……

他“淡定”地收回手,眨眨眼,佯装无事:“你怎么样了?”

“……”我差点就死球,你还好意思问。

师衔羽抿抿唇,坐起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晏云山:“……”

他想说:噢我的好师妹,我想杀了你,夺舍你,可是没来得及。

他还想说:天,快传下去,金丹巅峰杀筑基未遂,疑似良心发现!

可他没开口,往那儿一坐就是稳如泰山。

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

师衔羽瞪他瞪了半晌,眼睛都瞪痒了。

最后瞪不下去,才忽地垂眸,咬了咬唇,轻声道:“我是想晕过去,但我自己下不去狠手,你……你帮我吧。”

她这一开口,晏云山就乐了。

他就地坐下,理了理衣摆……嗯,也不知道他一破元神化的衣摆子,连布料都不是的玩意有什么好理的,反正他就是手没闲下来,理着衣摆忙得像条野狗,脸上却很淡定地笑道:“让我帮你,不怕再也醒不过来?”

我都要怕死了哥!

师衔羽笑了笑。

就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眼前这张脸,从前有多熟悉,此刻就有多陌生。

但这也许就是他曾经的模样……

师衔羽从不曾参与过,甚至不曾向他问起过他从前的经历。

所以,她不会去评判眼前这个人行事作风的是非善恶。

她只是别过头去,轻声道:“我相信我大师兄。”

她从未想过去质疑他,可也从未想过他“年轻”的时候会有这么可恶。

她把自己“打晕”后,那于安静中滋生的杀意,不是她的错觉。

而他,也没否认。

真造孽啊!

晏云山闻言,长长地“嗯……”着声,目光落在师衔羽的脸上,始觉好奇。

究竟什么样的姑娘,会让他另眼相待,会对自己毫无芥蒂呢?

这个问题晏云山从来没有想过。

他是剑修。

他也有剑修的通病,最讨厌有些乱七八糟的红尘牵绊,除了影响道心,干扰修行之外,别无他用。

所以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也和大多数剑修一样,他想过名扬天下,想过四海为家,想过一剑开天俯瞰尘世,剑指九霄睥睨上界那群神仙……唉,也是年少无知时,把梦想定得没轻没重的,以至于后面的修炼总是半点懈怠不得。

而从他出青云山再到为了古剑沉霜的传承来到金沙原,不过十余年。

这十余年来,他与东结盟,与西结仇,骗南戏北,好事坏事一概不论地干了个遍,行事全凭心情,以至于他这打打杀杀阴谋阳谋的混迹各地,什么都想了,唯独没想会过跟谁人有多余纠葛。

倒也不是没有过仙子对他剖心陈情。

可惜他向来是打打杀杀奉陪,风花雪月滚蛋的头号选手,拒绝的女子比他会的剑法还多。

情感之事,他不懂,也不愿懂。

所以,他不可能会给人留下一些不该有的错觉。

但师衔羽……她透过自己去看到的人,是他的本尊。

而他本尊,似乎就给了她,那些他从来没想过要付出的东西。

以至于现在,让她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大师兄”,连该如何自处都快寻不到方向了

有点意思。

是有点意思。

他问她:“他对你很好?”

他还从未如此细致地去看过一个人。

她眼里的情绪纯粹,是明知自己前路有尽,却仍然坚定。

但师衔羽给他的所有感觉总结起来就一个字:傻。

多单纯的人啊,脑子又不会拐弯,有点子小聪明都用来积极乐观了。

这样的人,就合该是青云山的弟子,就该在青云山里呆着。

青云之外的世界……

不说他只剩元神的这百年沉寂,晏云山在刚出青云山时,其实也没少被逼着长记性。

青云山呢,只教了他如何修炼,做人要如何正直,行事当脚踏实地。

可他在外面遇到的人,跟他在宗门里的同门,大多都是截然相反的。

有人嫉他天资,不论缘由便暗中谋杀,有人妒他剑骨,以威逼以利诱要取他性命,亦有人是非善恶从无不区分,见之即杀……晏云山初初入世,面对旁人的笑脸恶言,未曾一度分不清真假。

好在他悟性不差。

既然修行之路

注定要遇人坏,那他就比人更坏。

既然人心险恶,那他就比人心更险恶。

打不过就加入嘛。

多简单啊……

反正他学什么都很容易。

只要他想活下去,这世上就没有能被他称之为难题的事。

尽管如此,他在闲暇之余回想过去时,仍然会觉得,那段成长于青云山的岁月,平静得像一场美丽的梦。

但几年磨砺下来,他的梦,早就醒了。

而同是青云山弟子的师衔羽,好似还沉醉在那场梦里。

她仍然相信这世上有“好人”,仍然觉得同门之间,必然就是站在一边的。

“他对大家都很好啊。”师衔羽亦想起青云山的日子,想到了她的大师兄,笑道:“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在青云山里,他就是我们每个人的骄傲。”

她在他身上,除了那一张脸,几乎找不到熟悉的东西。

可一个人,要经历些什么,才会变得那么……那么面目全非?

在她记忆里的大师兄,没有眼前这个人的锋利。

那么,是什么,让他磨去了自己的棱角?

“……是么,那我还挺好奇呢。”

晏云山说完便陷入沉默。

他倒还从未去想过这件事。

骄不骄傲的……

他从未以此为荣过……

“你……打晕我吧,拜托了!”师衔羽不愿再与他多说,让自己情绪失控,平白叫他笑话。

她去瞥了一眼分外无辜的鹿王灯,继续说:“不然你拿了鹿王灯,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仙女姐姐交差。”

本来她是想帮忙来着,这回帮着他夺灯,可不亚于助纣为虐。

“……”晏云山笑了声,斜睨她:“你是真相信我啊,不怕死吗。”

“怕死了。”师衔羽嘴巴一瘪:“……那我能咋办,打又打不过你。”

他若是拿的失忆剧本,她好歹还会想着挣扎一下。

但她对眼前的“大师兄”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呀。

他们之间那短暂的恩义,在他那里,甚至从未存在过。

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不是面前这个人。

予她诸多帮助的人,让她学会在此世立足的人,也不是眼前人。

师衔羽瘪着嘴,说完倒像是要委屈起来。

她没来由地想起一句酸溜溜又皱巴巴的诗——

不如不遇倾城色。

如果没遇到这个大师兄,她就不会有此刻的悲从中来。

可她遇到了。

她发现这个大师兄,要比她记忆里的大师兄要“活泼”得多。

她很高兴。

高兴自己能有幸拾起他偶然碎落在飘摇尘世里的一颗细碎珍珠。

可她也很难过。

因为这颗小珍珠,就和大师兄一样,都不属于她。

晏云山见她皱巴着表情,反倒笑起来。

“你还笑,不准笑啦。”她气急败坏地开口,又故作厌烦地推搡他,可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滑了一滴泪下来。

她赶紧擦去,别过头,闷着气道:“快点,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晏云山凝视她片刻,默然无语。

这大约是他人生头一遭体会到什么叫气馁。

他干巴巴地说:“行了,有什么好哭的。”

什么叫“有什么好哭的”?

你什么逆天言论?

师衔羽瞪大眼睛,跟着就跪坐起来往他靠近,抬手就去戳他鼻梁骨:“你都要干掉我了,还不让我哭?我都要死啦!死啦!仙女都要死了,哭两下怎么你了?让你负责了吗?不让我哭,那你把我大师兄还给我啊!他都不会让我哭!你呢,你算什么小聪明!”

晏云山:“……”可恶,这是什么招数,我竟无法还手!

她戳戳戳,直把他戳得连连往后倒,是一句插嘴的机会也没给。

晏云山后悔了。

他就该第一时间把她夺舍掉,一点开口机会都不该给的。

眼见着要被她戳得栽下去,他才叹口气,抬手,把师衔羽按回去,然后把横在她眼前,语气怪怪地“啊”了一声,说:“看这里。”

她下意识抬眼,顺着他的手看去:“看什么啊?”

晏云山给她欣赏他的绝世美手,有青光自他指尖凝聚。

然后就听“啪嗒——”一声,一个响指打了出来。

师衔羽:“……”

你手是真好看。

你人也是真歹毒啊!

师衔羽沉沉地睡了过去。

晏云山看着她,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得,向来积极乐观的云山真人,今天把他两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不知为何,他刚刚突然想起自己刚出山门,准备往外去看看四境天这片天地时,师父跟他说,无论如何都要活着的模样了。

而他也确实不愿让那个实在是过于弱小的师门为自己担忧,所以,在他做的每一个决定之前,最优先的选择就是让自己活下去。

可能……

都是同门的缘故吧。

竟真有了恻隐之心。

不知为何,他开始想念青云山的绵绵良田,遍野鎏金,怀念他洞府门口那一株只起到个中看不中用的跃金木,怀念山脚下,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同门们。

他们的人生从无愁怨。

细想起来,如此日日劳碌,又何尝不是一种放纵?

而他师父,青云山的宗主,万里侯……

那是个很无聊,甚至可以说是很古板的老头。

他没什么激进的心思,从未想过青云山的弟子会有多出息,也从不对自己门下弟子有多期许。

他不贪心,平安活着,就是他的修行之道。

他又很贪婪,青云山的弟子都平安活着,就是他身为青云山宗主的唯一期许。

但晏云山呢,他的想法是人生在世,当做不寻常,即便生死以之,也算不枉此生。

他和万里侯所思所想的平凡安定,从来都是相悖的。

但万里侯也不否定他,束缚他。

在他修为突破金丹,在青云山已再无他能学的东西时,万里侯便带着他,一步一步,从青云之巅,走到青云山门处。

他带他看过青云山的每一处景色,然后告诉他:“出了青云山,世事乱,事事乱,此后的路,你是闯祸也好,行善积德也好,青云山都再帮不了你。”

他将他送出山门,便回身,望着万里云掩青山。

恰有白鹭破云而出,向着远方而去,身影逐渐模糊。

他说:“自你决心修炼之后,我与你师叔们就知道青云山留不住你,但无论如何,你至少得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

那一天,万里侯在石门内,高大却已显佝偻的身形,顽固地守着绵绵青山。

而他在石门外,少年不惧前路艰险,眼里是无边天地。

青云山的山门,只是简简单单的三道石柱,两竖一横,就那样随便垒砌而成。

潦草的石门框架,上面长满了青苔。

偶尔会有飞累了的雀鸟,会在上面歇脚。

万里侯以为他是那远飞的鹭鸟,他来到青云山,只是途径于此,只是暂作歇脚。

他早晚会远去,从此天涯海角,再无归期。

可他呢,其实只是门口的小雀鸟。

只要青云山在,他再如何也飞不远。

不论在外混迹成什么模样,是好是坏,他都总会往回跑,好像只是为了告诉师长同门:“快看,我今天也有好好地活着呢!”

不论他身在何处,他都是青云山道上的白衣少年郎。

……久远啊。

太久远了。

这百年沉寂,在他的记忆里,关于万里侯,关于同门的模样,都已有些模糊了。

青云山已逝。

晏云山,也已逝去。

当家人尽数陨落,当他也因故消散……那这世上,还会有别人在意吗?

这是晏云山自知道自己“死了”之后,第一次直视这个问题。

他一开始只想,没死透的话,他就再活一回。

活得比从前更肆意,活得比从前更自由,更轰轰烈烈。

即便是走上了不归路,走进了必死的结局,他也一定要死得明明白白,才能瞑目。

近在眼前的夺舍机会,他潜意识里比谁都清楚,应该牢牢把握住。

机会,从来不是

用来犹豫的。

但现在,他面对着似乎一直记着本尊的小师妹,竟……竟有了迟疑。

她在看向自己的第一眼,那眼底的悲伤,无法被她掩盖,亦无法被他忽视。

晏云山。

你死后,至少是有人记着的。

如果……

他现在将她夺舍,那这世上,还会有人记得她吗?

她会有如她自己追溯她大师兄一样的人,在多年后,仍然会想起她,去寻找她存在过的痕迹吗?

晏云山不忍想下去。

反复无常不是他的性格。

罢了。

罢了。

就这样吧。

活路而已。

对他而言,不难。

不难。

他转头,看向被他炼化之后,就胡乱放在地上的鹿王灯。

……

师衔羽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乱七八糟地倒在妙音见雅窟的入口处。

浑身跟打了鸡血一样得劲儿,经脉所受之伤已全部恢复,枯竭的灵力亦不知何时盈满于丹田。

她觉得自己现在健康得能一拳越级打死一头妖兽。

她眨巴眨巴眼,左右看看,空荡荡的,只有掉在地上的莲花信物。

她拿起试了试,已经能感应到师兄师姐了。

所以……

云山真人果真本领超群啊,不仅会给她修经脉还会修手机(不是!

不过……

他没有杀自己。!

她赌赢了!

“……”

师衔羽坐在地上,看着莲花信物,呆了半晌。

可是。

他……

去哪儿了?

第75章 出关师衔羽原地踱步想了想,最后……

师衔羽原地踱步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先把此前的经历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毕竟她也不能直接就跟鸣沙窟的人说“好消息,家人们,我大师兄把你们全村儿的希望抢走了”啊。

嗯!

她假装自己因为不是剑修,所以在妙音见雅窟得秘境里啥剑意都没领悟到,然后就被提前传出来了。

嗯,对,就是这样。

师衔羽演练了两遍这个小谎话,然后才用莲花信物传信给师兄师姐,说自己已经离开秘境了!

接下来她就可以假装从来没有见过大师兄……然后鹿王灯被他拐走的事情她就顺理成章的什么都不知道啦!

哇塞,妙哉妙哉!

师衔羽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不过,那个鬼迷日眼的大师兄,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他会离开金沙原吗?

离开了会去哪里呢?

不管了。

活着啊……

只要他还好好地活着,就已经很好啦。

想通这层后,师衔羽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坦,也不再东想西想,只守着莲花信物。

李恒还没有动静,荀心倒是很快回了消息,说她马上就能出来。

而徐观棋虽没回答,却先一步走出秘境。

本来,师衔羽的原计划是把此前和大师兄相遇后的一场特种兵秘境旅游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现在一看到徐观棋,她的原计划就泡汤了。

她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分裂感。

怎么说呢……

因为徐观棋这里,也还有个大师兄。

那么,这里这个大师兄是什么牌子的?

金丹?元婴?化神?

是鬼迷日眼不着调的大师兄,还是后来那个对她多有照顾,总会顺从同门所求所愿的大师兄?

她想了又想,忍了又忍。

没忍住。

罢了。

她索性直接问:“徐师兄,你……能让我大师兄出来一会儿不?”

这一个两个的跟闹着玩儿似的……

这要是再蹦出一个大师兄,她怕是整个人都要跟着裂开。

而徐观棋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怔,没想到师衔羽会突然把话说开。

他略一犹豫,才摇摇头,道:“……前辈现下状态很虚弱,若再强行附身,恐会消散。”

“啊……消散?”师衔羽一愣:“什么意思?”

徐观棋轻声道:“前辈本就只是一缕元神碎片,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说到最后,他话语中也带上了轻微的叹息声。

其实,细说起来,如果不是几次三番救他,前辈根本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可前辈对他从未多说半字。

前辈对他而言,到底是恩重于山!

可他对前辈,却始终报答无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来越虚弱……

徐观棋的话说至此,师衔羽才终于明白大师兄一直不见自己的原因了。

是了。

他从来都不是会扭扭捏捏的人。

他不见自己,也是有他的不得已啊……

消散,是什么意思呢?

是这缕元神碎片将会彻底消失吗?

师衔羽的情绪不由低沉下去,但却很快就抬起头来,轻声道:“那还是不要出来了,你告诉他,我……”

她有些犹豫:“……是和他有关的事,我能和你说吗?”

他的死,人尽皆知。

如果他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了,会不会给他招来仇恨?

师衔羽不敢保证。

见过了金丹期的大师兄,那性子又直又莽,很难不拉仇恨啊……师衔羽都没法儿把他和后来救了她的大师兄联想在一起。

但人确确实实是那个人。

直觉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