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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眼眸中闪过一簇极亮的青色——

黑衣人右手黑色利刃几乎快要触到晏缙心口之时,一簇青色火光猛地在刃尖炸开,抵住黑衣人攻势!

青色火焰化为一张薄雾,挡在晏缙身前,承受着黑色刃尖带来的压迫!

白楹紧皱眉头,冷汗在额上冒出。

她耗用经脉中灵力,尽力维持住异火,不让尖刺前进分毫。

*

晏缙四肢被束,背后负着的邅行剑轻颤一下,再无动静。

挡在身前的青色异火火舌猛地一卷之时,长剑忽然出其不意地脱鞘。

邅行剑从半空中掠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灰色剑身贴着地面转了个弯,极快地滑向黑衣人。

晏缙双眼定定看着黑衣人左手的法盘,操控着长剑悄无声息地撞上法盘!

从一开始,这个法盘就极为碍事,且施展的时候毫无预兆。

若他与白楹想要杀死这个黑衣人,那么就一定要先解决诡异的法盘。

撑着白楹帮他挡下攻击之时,浑身不能动弹的晏缙只能试着唤出邅行剑。

邅行剑不似已经毁掉的那苍剑。

那苍剑是晏缙的佩剑,一行一动都随他心意,趁手又熟悉。晏缙仅仅使用邅行剑两次,虽然使用的时候趁手,但他也没把握能自如唤动邅行剑。

但看来……看来邅行剑比他料想中还要与自己更合拍。

邅行剑撞上法盘的瞬间,晏缙感受到四肢禁锢开始松动。

他挣脱黑色绳索,伸出右手接过邅行剑,朝着黑衣人使去第二剑!

剑在眼前,黑衣人来不及护住法盘,只能选择举起黑刃迎着晏缙的攻击。

但剑尖忽然一转,换了方向。

“……!”

黑衣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刃刺上晏缙,而晏缙手中的剑直指法盘,倏地撞在一起。

被布满锈迹的灰色长剑刺中,法盘上原有的裂痕扩大,贯穿整个法盘。

千万声的凄惨尖啸响起,又随着法盘裂口处溢出的魔气散去。

法盘碎裂成两半,掉落在地。

绷地笔直的黑衣人好似被人抽取了全部力气,软倒在地,没了生息。

一切仅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白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掐诀来到两人身旁,惊魂不定地看向晏缙伤口,“你……你为了立刻毁去那法盘,就以自己为饵?”

晏缙不自然地答道:“……没事,我提前用灵气护在胸前,就算刺伤了,也没大碍。”

“……”

白楹微微一顿,没再开口。

晏缙百年前瞒住真相,自己一人进去孽火狱。现在以身为饵,只为了尽快毁去法器。

他似乎从来不拿自己性命当一回事。

*

白楹垂头,看向掉落在地面的法盘——

法盘已经一分为二,盘面上通身漆黑的颜色渐渐褪去,呈现出颓败的灰黑色。

其中半个法盘尚且完好的一角上,缀着褐色的穗子,穗子末端吊有精巧的结。

但结的下端之前被晏缙斩断少许,现在留着的结中镶嵌了一颗极小的玉石。

只是玉石已经破碎,显得平平无奇,倒像一颗破石子。

是百年前流行的穗子模样。

站在白楹身后的晏缙持剑抵着黑衣人心口。

他原想一剑了解此人,可转念一想,相修永挟持了常姚离开神都。

眼前的人,极有可能是像相修永那样自甘堕落与魔神一魂勾结的人,也有可能是像常姚那般被挟持的人。

而且魔神一魂能控制修士,甚至占据修士**。

这个黑衣人或许是被挟持之后又被控制?

晏缙觉得自己思虑过多,他应该立即杀死此人,可不知怎么地,却忍不住轻移剑尖,划破覆盖黑衣人整个面庞的黑色面罩。

面罩散开,从黑衣人脸上掉落,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容。

晏缙一动不动。

白楹蹲下身仔细地瞧着穗子,甚至在片刻后认出这是百年前锦玉阁流行的款式。

她曾经也买过一个,也是相差无几的褐色。

后来穗子与晏缙炼制出来、要送与江北辛长老的法盘极为相称,于是她便送给江长老了。

一个奇怪的巧合。

白楹站起身看向晏缙那一侧,却发现剑修持着剑,仍然一动不动。

“晏缙?”

白楹心中警惕,“你又被定住了吗?”

剑修从嗓子中挤出两字:“……没有。”

白楹按下异样之感,快步走到晏缙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黑衣人的面罩散落,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

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延伸至侧脸的伤口,留下的疤痕划过山根,堪堪从眼角旁走过。

如果导致疤痕的攻击再往上半寸,那么这人的右眼必定保不住。

但出乎白楹意料,此人五官柔和,冲散了疤痕和阴冷魔气带来的凌厉之感。

她细细地端详年轻人的面容,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但在记忆中,无人拥有几乎贯穿整张脸的疤痕。

白楹一时愣住,心中异样感更甚。

身旁的晏缙面色苍白,一双凤眼没了神采,目光直直地落在黑衣人身上。

白楹发现了晏缙的异样,觉得越发不对劲,“你为什么一直看着这人……难道你曾经见过他?”

晏缙失魂落魄,低声喃喃:“……长得和师父一模一样。”

……长得和江北辛长老一模一样?!

白楹浑身一震,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从来没见过——

江北辛长老经过世事,眉眼带着苦气和倦意,看谁都是极其温和的模样。

而眼前的黑衣人虽然有着相同的五官,但比江长老年轻许多,他面容年少冷厉,巨大的伤疤几乎贯穿了整张脸。

她从不知道年轻时的江长老是何模样,但晏缙了解,他从两岁就被江长老细心抚养。

晏缙见过年轻时丧妻丧友的江长老,也见过江长老作为人微言轻的怀剑派长老,是如何失意困顿。

白楹背后泛起战栗,想起方才被拿来对付他们的灰黑色法盘——

那是她初到怀剑派,帮助晏缙炼制的法盘,甚至坠子都是她送的。

此时此刻,白楹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荒谬之感。

这人是更为年轻的江长老?

还是他的面貌和法盘,是魔神一魂故意而为的安排?

第107章 第107

章过往

晏缙大脑一片空白,许久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他是不是我们的师父?”

声音哑得厉害。

白楹无法给出答案——

眼前的人会是江长老吗?

虽然他有着江长老年轻时的容貌,那他就是江长老吗?

晏缙自言自语:“……如果当时去剿灭魔神一魂的时候,师父只是被相修永所伤,最后被魔神魂虏获呢?”

事实就如晏缙所说吗?

白楹一眨不眨地盯着昏迷的黑衣人,觉得世事弄人。

她低声开口:“……江长老被相修永所害的那一晚,凝之她看见了什么?”

“凝之说她看见相修永趁着师父毫无防备,从背后偷袭师父,招招致命……”

晏缙一顿,言语带着中恨意:“相修永住手的时候,师父已经倒下,几乎没了生息……她回到守卫仙器的阵法中,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就有修士报魔神一魂来袭……”

没有生息……

如果当时的江长老已经没有生息,那眼前的又是何人?

黑衣人眼皮下的眼珠倏地颤动,胸口忽然急速起伏,发出微弱的呻吟。

他就快醒来了。

白楹没得选,她抬手在黑衣人四周布下重重阵法,“晏缙,此人……此人身份不明。”

晏缙浑身僵硬。

白楹一字一顿提醒晏缙:“无论他是谁,别忘了相修永和可能藏在何处的魔神一魂……我们还要许多事要做,不能在这里放松警惕。”

片刻后,晏缙缓缓点头。

*

黑衣人头痛欲裂,法盘破碎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又死了一次。

脑海中模糊地浮现出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在过去的多年中,他见过这些画面许多次。

他看着那个名为江北辛的剑修活了一辈子,最后死在旧友手上,死在了剿灭魔神一魂的路中。

他被迫观看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感到越发窒息。

黑衣人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术法和阵法所困,浑身不能动弹,眼前站着两名敌人。

黑衣人抬眸冷冷望着白楹和晏缙。

白楹有瞬间的恍惚,眼前的人面容确实和江长老相像,但神情却完全不像。

她不敢表露分毫,镇定开口:“……你姓谁名谁?为何和相修永在一起?”

黑衣人没开口,目光越发阴郁。

白楹招手,灰黑色法盘飘到三人中间,她继续问:“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法盘的?”

“你还记得怀剑派谷杳生掌门,双星华和游天成长老等人吗?”

“你……你还记得白楹是何人吗?”

无人回答。

白楹心中咽下叹息,她轻轻看了一眼晏缙,继续道:“那你还记得晏缙这个名字吗?”

黑衣人置若罔闻。

晏缙忽然开口:“那你还记得付菡和晏皓吗?”

宛如石子投入水中,泛起涟漪。

听到这两个名字后,黑衣人眉头皱起。

“付菡是江北辛的妻子,晏皓是江北辛的挚友。两人在江北辛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取代……”

黑衣人胸膛剧烈起伏,紧皱眉头死死盯着晏缙。

晏缙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字一顿:“你是江北辛吗?”

“……不。”

黑衣人森然答道:“我从来不是什么江北辛。”

但他手背青筋凸起,一双眼含着明晃晃的杀意。

若非提前布下的数个阵法限制住他的动作,否则这会儿他早已经暴起攻击白楹和晏缙两人了。

晏缙将邅行剑插入石子滩中,蹲下身抓着黑衣人右臂。

不顾黑衣人目光中入骨的杀意,他将黑衣人右手处衣袖掀开,露出小臂。

青白肤色的小臂中间,有几道的旧伤,伤痕中有一小处圆形疤痕。

晏缙忽然笑了一声。

白楹甚至分不清笑中带着苦涩多一些,还是喜悦多一些。

晏缙指着小小圆疤,一字一顿道:“这是我刚学会第七剑式时,没控制好剑气、险些被反噬的时候,你替我挡下剑气受的伤……”

他直直地望着黑衣人,“现在你还说自己不是我师父江北辛?”

“……我不是你师父!”

黑衣人双眼中黑色魔气涌动,他痛苦地闭上眼,“我不是江北辛……”

“我不是……”

“从来都不是!”

黑衣人脸上和小臂上经脉倏地凸起,经脉中的魔气宛如活物般起伏。

他喘着气绷直身子,被术法控制的双手开始颤抖。

就在此时,被白楹控制浮在半空的法盘中忽然发出一声尖啸!

白楹浑身一僵,只觉得好似有千万人的痛苦呐喊在她脑中穿过,带来背后阵阵战栗。

晏缙也是相同反应,他撑着插在地面上的邅行剑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法盘裂开的两部分靠近,每一半的法盘裂缝处冒出千万缕极其细微的魔气,朝着另外一边半伸过去。

魔气将碎裂成两半的法盘拉扯在一起。

一簇极黑的魔气从法盘中钻出,极快地飞向黑衣人。

每冲破一道阵法,魔气就黯淡一分。

当冲破数道阵法时,魔气淡得如同晕开的墨,最后倏地没入黑衣人心口。

脑海中的“嗡嗡”声与背后的战栗消失,白楹和晏缙终于能动了!

但比两人动作更快的是黑衣人!

他冲破摇摇欲坠的阵法,握住布满裂痕的法盘,消失在原地!

白楹抬头,只看见黑衣人化为魔气消失在半空之中,彻底失去踪迹。

*

幽寂的某处,只有几处破败的房屋。

它们原本坐落在婴麟城中,却被仙器山海尽影响,被冲到忽然拔高的悬崖之上。

黑衣人脚步踉跄,推开一扇木门,跌倒在灰尘漫天的腐木上。

他痛苦地蜷缩身体,忍受着头部几乎将他劈为两半的剧痛。

属于这具**的记忆越发清晰,几乎要狠狠凿入他的脑中。

黑衣人咬牙抓住法盘,希望法盘能溢出更多的魔气将那些记忆冰封,最好随着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一起消失在世上。

可法盘已经遭受重创,要不是有仅剩的魔气维持牵引,否则它早已经是裂成两半的模样。

它已经分不出半点多余的魔气助黑衣人压制脑中的痛苦和记忆。

原本在魔气的压制下,那些记忆就像被封入冰中的游鱼,黑衣人远远看着,只觉得模糊虚假。

记忆中的喜怒哀乐,对他

来说聒噪且遥远。

但现在冰块融化,游鱼生动地绕在他四周,给他展示栩栩如生的鱼鳞与尾翼。

他好似真地体验了一遍名为“江北辛”修士的一生——

江北辛年少家贫,幸有灵根资质,拜入怀剑宗。为人温和机敏,修炼勤奋刻苦。

他修为进步飞速,甚至拔出一次瞻方仙剑,成为怀剑宗新秀第一。

在下山游历的过程中,江北辛结识神都弟子相修永、火云遥女弟子付菡,三人私交甚好。随后在一次除魔行动中,结识散修晏皓,成为挚友,结为义兄义弟。

多年后,江北辛击杀一只强大魔物,第二次拔出瞻方仙剑,一时间他名声大噪,风光无限,成为怀剑宗长老。

世人甚至猜测江北辛能第三次拔出瞻方仙剑,成为怀剑宗的剑尊。

江北辛修炼有所成,爱情上也春风得意——

他与付菡互诉心意,知晓相互之间爱慕,但两人的好友相修永与两人就此疏离。

付菡之父,乃是火云遥长老,他更想让女儿嫁给家底深厚的修炼世家子弟,而不是“担着拔出两次瞻方仙剑”虚名的江北辛。

他知晓怀剑派好几位两次拔出过瞻方仙剑的剑修,在第三次的时候都以失败告终。

若怀剑派剑尊是那么好当的,也不至于每三千年左右才会出一位剑尊。

正巧此时相修永上门提亲,付菡之父爽快应许。

在他看来,让女儿嫁给相修永是再好没有的选择。毕竟相修永是相家家主之子,目前是神都六阁主之一,前途无量。

付菡反抗父亲,逃离家门,执意嫁给了江北辛,两人举案齐眉过了十几年。

后来晏皓与其妻在外,被魔物附体的榆上派弟子所害,只留下两、三岁的幼儿晏缙。

榆上派说是魔物害了晏皓与其妻后,再附体榆上派弟子,于情于理,三人皆是受害者,他们派的弟子自然也是无辜的。

之后榆上派将弟子带回,扬言要将占据弟子躯体的魔物诛灭,就当报了晏皓与其妻的仇。

可几年过去,江北辛问起此事,总被榆上派寥寥几句敷衍过去。

无人替散修主持正义。

江北辛无法替晏皓与妻子查清被害真相,更不能逼榆上派给出交代。

恰逢瞻方大比开始,江北辛决心去见瞻方仙剑,试着第三次拔出仙剑,成为剑尊,为晏皓主持公道。

但结果完全不同。

江北辛第三次拔出仙剑失败,更被仙剑所伤,修为下跌。

此后,他就从“有可能成为剑尊”的长老成为了挂着虚职的长老。

付菡之父更对江北辛不屑一顾,他时时刻刻勒令付菡和江北辛和离。

当时仙门十八重大开,付菡想要突破步入瓶颈期许久的境界,更是为了修为提升后能绝了父亲无理的要求,她前去仙门十八重,想要得到点拨……

结果却陨落在其中。

原本仿佛什么都触手可得的江北辛,成为了什么都已经失去的江北辛。

他独自抚养晏皓之子晏缙,两人共同生活在怀剑派偏远小峰余盱峰中。

江北辛一生,从默默无名到风光无限,再到落寞沉寂。

黑衣人头脑发胀,为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反应作呕,又因为江北辛那可怜可笑的人生而恍然。

他垂头撑着木板,任由一滴又一滴的黑色血液从口鼻处落下。

*

“好大的阵势……没想到这山海尽真能翻天覆地,眨眼间生成山川海泊。”

怙煜轻声感叹,抬手推开木门。

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跨入昏暗破败的木屋,慢悠悠地朝着黑衣人走来,模样好似在精美院中闲庭信步。

刚一靠近,黑衣人就一把揪住怙煜衣袖下摆。

黑衣人勉强抬起头,沙哑开口:“我,我不是江北辛……对不对?”

迫切要得到肯定答案的模样。

怙煜扫了一眼几乎破裂的法盘,恍然大悟:“哦,你这是想起来了?”

黑衣人浑身一僵。

怙煜眨了眨眼,诚实答道:“你当然不是江北辛……江北辛已经死了,你只是我用魔气和江北辛尸体共同糅合出的半人半魔的存在。”

……半人半魔的存在?

得到答案,黑衣人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半分喜悦,但他却莫名地感到惶恐——

如果**和记忆原本都是江北辛的,那么自己到底是什么?

他痛恨脑海中的记忆,却被迫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会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是真实地度过了那样的一辈子。

似乎是看够了黑衣人的迷茫痛苦,怙煜明知故问:“你把那剑修和白家人杀了吗?”

黑衣人垂头,声音颓败:“……没有。”

“他们认出你这具**是谁了?”

“……是。”

“既然如此。”

怙煜似乎不在意黑衣人的失败,他轻笑道:“现在你随我去取仙器,把仙器拿到手后,你再将功赎罪把之前那两人除掉。”

黑衣人嘶哑应道:“……是。”

第108章戏弄

相修永从那些令人不快的记忆中清回过神来,心中的惊疑和满腔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淹没。

“……怙煜大人,这人,这人是谁?!”

相修永语无伦次地开口,不希望自己听见的是熟悉的三字。

可惜天不遂人愿。

怙煜玩味一笑:“他是谁?他是你旧友江北辛。”

话音刚落,相修永浑身越发僵硬,只有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怙煜身后的那人。

怙煜恍然大悟:“哦,我差点忘了,你把他杀了,然后嫁祸给我……”

“可惜啊……你的确是杀了他。”怙煜靠近相修永耳旁,低声道:“但他偏偏被我复活了。”

“你亲手杀死、又恨极了的旧友,被我复活了。”

相修永几乎咬碎牙关,明明他和怙煜是在说江北辛的事,可站在怙煜身后的江北辛却一脸事不相关的漠然。

就如同过去,虚伪的江北辛夺走付菡的目光,夺走那些理应落在自己身上的称赞,还扮做一副毫不知情的神情。

怙煜仍在喋喋不休:“怎么样?看见被自己杀了的旧友活过来,难道你心中就真没一点高兴吗?”

相修永再也无法忍受,怒火将他理智烧尽,让他将恭敬与惧怕抛之脑后。

他几乎是颤抖着掐住怙煜脖子,将人提离地面。

“……高兴?”

相修永满怀恨意,咬牙切齿,“我怎么会高兴?”

“这人死的那一天,才是我最高兴的日子!”

“他被天下人唾骂的这一百年,每一天我都高兴。”

“……但,但你是什么意思?”

相修永看着被自己掐住脖子的单薄青年,眼中充满恨意。

明明就是眼前的魔神一魂怙煜引诱自己叛出神都,也是怙煜将自己变成浑身挤满眼珠的怪异模样。

怙煜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绝口不提,看着自己与昔日仇人一同替他卖命?!

“你明明知道我百年前杀了他,这么多年却一直绝口不提把他复活的事?!”

“你还与我共同策划叛离神都,策划要如何带走三把仙器,如何杀死应丰……”

“看着我为你们两人鞠躬尽瘁,诚惶诚恐……”

相修永眼中恨意越发浓厚,理智摇摇欲坠,“你只是在利用我,利用我达成你的目的!”

“利用……不,不是利用。”

被掐诀脖子的怙煜毫不反抗,歪头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戏弄你。”

相修永将怙煜撕成两半。

*

韩景与茅棋等修士暗自警戒着魔神一魂的攻击,但他们没等到攻击,只等到了魔神一魂和相修永的内讧。

看着远处发生的动静,韩景握紧手中的仙器,有些怀疑:“茅长老,那人就这样被扯断脖子了,难道他不是……”

不是魔神一魂?

茅棋沉吟:“……我也不确定。”

他左手不停,继续操控术法印在着古钟上,待恶战开启后古钟就能靠这些术法挡下好一些攻击。

另外两位阁主正在使用阁主印,唤起越来越多的浮动文字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脸色苍白,远不比韩景与茅棋镇定。在出发之前,他们也想不到自己最后会要对付魔神一魂。

众人四周的魔气忽然涌动起来。

韩景眼睁睁看着被扯断头颅、像一块破布被扔远的青年人忽然站起来。

那句不完整的尸身慢悠悠地走向相修永——

等走到相修永身前时,脖子上溢出的魔气已经凝结成一颗完好的头颅。

怙煜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还是习惯不了没有脑袋的片刻。

他轻轻抬手,相修永立刻不能动弹。

“约旧友畅谈结果杀死对方,在神都当长老的时候叛离神都,跟我干事还要掰断我的脖子……”

怙煜声音不辨喜怒,“相修永,你这人……真有意思。”

“我遇见过很多人类,有懦弱的,自私的,愣头愣脑的,智勇双全的……”

“但你绝对是其中,最适合成为魔物的……”

怙煜一挥手,相修永整个挤满金色眼珠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移动到怙煜面前。

怙煜歪头端详着,看着满脸扭曲怒视着自己的相修永——

几乎血红的左眼,还有被浑浊魔气全部占据的右眼,浑身上下也只有脸还能看出相修永曾经是人族修士。

怙煜低声喃喃:“真是可怜……我已经把力量给你了,你却一件事都没办到。”

话音刚落,相修永感觉到全身魔气似乎在冲撞自己五脏内服和四肢各处,带来无法忍受的痛楚,就连右眼和躯体各处的金色眼珠也开始诡异地跳动。

他不顾喉中漫上的血腥味,咬牙开口:“怙煜,你这只……人憎人厌的魔神一魂……”

“你,你就该和江北辛一起去死……”

相修永缓缓移动双眼,目光越过怙煜,落在站在后方、面无表情的江北辛身上。

真奇怪啊……为什么江北辛现在的模样,比死亡的时候年轻许多……

为什么江北辛还能活着,还能手脚完整……自己最终却变成人不人魔不魔的模样……

相修永喃喃道:“怙煜,江北辛,你们两人,必不得好死……”

怙煜听厌了。

他抬手贴近相修永,用五指捅入相修永右眼,在眼眶中肆意把玩着黏腻的眼珠。

最后在相修永眼眶中留下一簇扭曲的魔气后,就松开了手。

相修永感觉自己好似陷入了泥沼,神志越发混沌,手脚逐渐沉重。

但他口中还在无意识地喃喃:“怙煜,江北辛,你们……你们不得……”

未说完的话消散在空中,相修永的神志被魔气完全吞噬。

他被眼珠挤满的**开始膨胀,流出粘稠的黑色魔气,托着金色眼珠的**随着掉落的皮肤浮在魔气上面。

远远看去,像一团裹着金色眼珠的雾气,散发着阴冷的腥臭,时不时低声喃喃:“……不得好死……”

再也恢复不成原来高高在上的神都长老模样。

怙煜十分满意,“狗还是要听话得好,太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好。”

他轻扬下巴:“去。”

话音刚落,相修永化作的怪物直接朝着神都修士扑去。

两个阁主一边勉强抵抗怪物攻击,一边还要防住被怪物金色眼珠盯住后引起的神志恍惚。

怙煜抬手指了指茅棋。

在其身后,脸色惨白的黑衣人开始行动,当他左手拿出法盘,双眼触及到法盘上的裂痕之时,黑衣人操控的手微微一顿。

下一瞬间,黑衣人朝着茅棋攻去。

怙煜眼中没有韩景,他玩味的目光只落在韩景手上的仙器,脑中已经在盘算到手后要怎么玩这个仙器——

唔,可改变山川湖泊、以天地为武器的仙器,他去哪里试一试比较好呢?

是去挤满了凡人的大城池中,还是去选一个门派试一试呢?

但那些规矩古板的门派没什么好玩,要选就选榆上派那样奇怪的门派。

思及几十年前的事情,怙煜心中开始发笑——

居然真有修士会把人和魔、妖物结合在一起……

他们是怎么想的?

如此可笑的行为无异于把狐狸和鸡结合在一起,老虎和兔子结合在一起。

怙煜嘴角勾起讥笑,身形消失的瞬间,已经出现在韩景身后。

他伸手朝着韩景心脏抓去。

韩景早有防备,唤动的法器诛尽索从其身侧飞出,挡下怙煜的攻击。

可诛尽索仅仅挡住片刻,就被一只肤色青白的修长右手狠狠握紧,

怙煜右臂漫上魔气,将诛尽索从中间捏断。

韩景心头惊骇,手中的山海尽瞬间浮现金光,化为数条金龙模样冲出。

咆哮透明的金龙带着四周的山川金石,化为有形之物,齐齐攻向怙煜。

魔气与金光冲撞,扬起漫天的灰尘。

*

两位阁主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一堆粘稠的黑色魔气就是昔日掌握神都一部分权力的相家公子相修永。

可他们是亲眼看见相修永如何与那年轻男子内讧,又是如何膨胀变化成为最后这般诡异的模样。

这团不成人形的黑色雾气中,金色眼珠齐齐转动望向两位阁主,发出奇怪的声音——

那是数百数千道的声音,男女老少之音皆有,都在不甘地喃喃:“……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两位阁主额头冒出冷汗,强压下心头的退却之意,开始唤动阁主印。

两枚阁主印在一声接一声的催动下,章上刻画的文字浮动,如流水般缠向黑团雾气。

瞬间就将黑团雾气围在其中。

两位阁主还没来记得松口气,就看见黑团雾气一鼓一涨,将文字构筑而成的牢笼撞得越发黯淡。

看样子撑不了多久。

相修永这模样,明显比之前仅仅是挤满金色眼珠的模样更加可怖强大。

两位阁主顿时心中发苦,缺了怀溪那一枚阁主印,这文字阵法的威力至少要减弱一半。

而且他们两人只是神都阁主,不比仙器在手的神女,也比不上修为更加深厚的长老,哪里能来对付这种与魔神之魂有关的场面……

在一声又一声的低声喃喃中,被多只金色眼珠死死盯住的两位阁主理智开始动摇,战意越发薄弱。

“……不得好死……”

相修永的声音忽然出现,清晰传入两位阁主耳中。

又有许多人跟着相修永说道:“你们,都得死……”

两位阁主越发恍惚,就连手中的阁主印都忘了唤动,让围住黑团雾气的文字阵法瞬间散去。

黑色雾气慢慢裹上两人。

站在前方的阁主最先没入雾气,雾气散去之时,只剩黑色枯骨一具。

焦黄指骨不堪重负,任由掌心的阁主印跌落在地。

雾气缓缓缠上第二位阁主,可还没完全吞没的时候,这人眼睑下的眼珠急促转动,似乎就要醒来。

黑色雾气瞬间停顿,偶尔分出一缕,瞬间裹上这位阁主的脑袋,然后自上而下地游走——

先是露出黑色的头骨,紧接着,随着雾气所到之处,血肉被瞬间吞噬。

最后,只留下一具与先前别无二致的黑色枯骨。

第109章汇合

茅棋长老右手断裂,只余左手操控法器古钟,威力有所折损。

但古钟护主能力强大,就算在黑衣人操控法盘的情况下,两人也是斗得有来有回。

茅棋察觉到黑衣人攻势不如之前棘手,甚至会在某一瞬间神色恍惚——

只要他能寻到机会,就可以趁机杀死黑衣人。

茅棋欺身而上,交手数次。

可还没等这边结束战斗,两位阁主那边的战势突变,两人都被相修永所化成的怪物夺去性命。

看见后辈化为黑色枯骨,茅棋心中难免悲痛。

两位阁主年纪轻轻就陨灭在此,就连他的徒弟怀溪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相修永所化的怪物杀死两位阁

主后,转头朝着茅棋攻来。

茅棋既要防住黑衣人的攻击,又要躲过相修永所化的黑色魔雾影响神志的喃喃低语,就算他用古钟防住了大部分的攻击,却依旧受了伤。

韩景那处的形势更是险象环生——

他手中山海尽唤出的金龙朝着魔神一魂怙煜攻去,但漫天灰尘散去之时,怙煜只是手臂上多了一条极为浅淡的血痕,渗出点点黑色血液。

仙器唤出这样的一击,能诛杀大妖大魔,却几乎没有伤到魔神一魂。

韩景心头一沉,他握紧手中仙器,不敢松懈。

以往诛杀魔神一魂,都是神都长老带着六大门派的长老,少则数十人,多则二、三十人,均是各门各派修为深厚者。

但现在就他一人拿着仙器对付魔神一魂怙煜!

韩景心头发苦,脑中的弦绷得极紧,几乎用尽全部精力警惕四周。

周遭气流无风而动,怙煜忽然又从后方攻来。

韩景一边持着山海尽唤出金龙保护自己,一边唤出断裂的诛尽索,裹挟着灵力形成一张巨大的玄铁网。

铁网变化多端,瞬间挡住魔神攻势。

趁此机会,韩景展开仙器剩下的黑色卷轴,宛如唤出一只盘旋的黑色神龙。

他抖动手中画卷,起伏的卷面上浮起点点金光。

聚拢的金光在半空中画出一副山河图。

图中河流往空中流去,山川越发高耸,形成顶天之势,忽然又停下。

韩景抬头望去,只见顶天的金色山河湖泊倾泻而下,千万势头朝着犹如蚂蚁般渺小的怙煜而来,天地间响彻着“隆隆”之声。

听着倒流的金色山河中传来的龙啸之声,韩景心中安稳许多。

这一招耗费仙器中大半的灵力,需要几十年乃至百年才能养回来,威力巨大。

况且已经有龙啸之声,说明山河中蕴养的龙气已经攻击到了敌人。

纵使这个魔神一魂再厉害,难道还能在受到仙器攻击之后毫发无伤吗?

韩景心中的话倏地停下。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胸前——

有一只漆黑魔气凝结而成的手骨,穿过了金色山河坚不可摧的山石,直取他的心口。

但正是因为有仙器所化的山石阻挡,才没有让这只骨手彻底将他的心脏掏走。

韩景忍住剧痛,运气挥出一击,自己则后撤数尺。

在他面前,挡住漆黑骨手的金色山石浮现一道贯穿上下的绝大裂痕,山石纷纷落下,金色逐渐黯淡下去。

魔神一魂站在裂缝后——

他右侧的血肉尽毁,只余黑色魔气拧成模糊的人形轮廓,但左侧却完好无损,依旧是肤色青白的年轻男子。

魔神一魂举起右手,瞧着指骨上沾着韩景心口的血液,半人半魔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狠笑:“躲得真够快……”

他魔气翻滚的双眼定定看着韩景,尽管模样骇人,言语却带笑,“现在,该轮到我攻击了。”

韩景捂住淌着血的心口,咳出一口血,心中警铃大作。

*

越过群山,从最后一座大山山顶飞下之时,白楹远远就瞧见了之前冒出冲天金光的地方——

但现在金光黯淡,魔气几乎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其团团围住。

等到白楹和晏缙抵达魔气外围的时候,碰见眼熟的神都长老们。

一行人抬头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魔气构筑而成的城墙,像浓稠的黑墨缓缓散开。

城墙内,还有未散尽的金光,气息纯净微弱,是仙器山海尽散发出的气息。

显而易见,内部既有相修永那一伙人,也有拿着仙器山海尽的韩景长老等人。

白楹知道他们不得不进去,既是为了消灭相修永,更是为了防止韩景遭遇不测,仙器落到相修永一伙人手中。

她抬手唤出几簇青色异火,悄无声息没入黑雾,驱散魔气后形成了一条中空的隧道——

一行人飞了进去。

四周寂静无声,白楹瞥了一侧的两位长老,低声问道:“张长老,清长老,你们两位没有看见柳长老吗?”

茅棋长老镇守橿巫谷,平日有三位神都长老会协助他。

而此次之行,这三位神都长老也在其中。

但在白楹身侧,只有三位长老之中的两人。

听到白楹的询问,张长老神色严峻,而清长老面露羞愧,目光躲闪。

两人都没开口回答。

白楹和晏缙瞬间懂了——

这两位长老他们没有回答,不是因为不知道答案,而是羞于开口。

那位柳长老或许是故意躲开众人,在某个隐蔽而安全的地方藏着。

这一行人中,除了她和晏缙,有韩景和茅棋长老,三位阁主,三位平日协助茅棋长老的长老。

现在,怀溪阁主已经陨落,柳长老未战先逃。

一共只剩下八人。

白楹静静开口:“我和晏道友遇见怀溪阁主了。”

话音刚落,闭口不言的张长老转头问道:“怀溪在哪?伤得可重?”

“……我们没能救活她。”

张长老一怔,神色更加严峻:“……怀溪如此年轻,还是茅棋的徒弟……哎。”

可谁让他们遇见了最坏的情况。

当初出发之前,他们只是猜测相修永或许与某些入魔之人有勾结。

但谁也没能料想到,相修永竟与魔神一魂有勾结。相修永因此变得强大,能促成妖魔的形成,更能唤动妖魔。

四人不再言语,只是驭使法器或者飞剑的速度更快,几乎在瞬间略过千尺。

前方浓稠黑色魔气越来越薄,一行人快要通过全部隧道。

距离真相越近,白楹心里的疑问越多——

如果魔神一魂在圈内等他们该怎么办?如果江长老又被控制着攻击他们怎么办?

在白楹身侧,晏缙凤眼黑沉,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通天的黑雾。

他想不通为何幕后黑手会将师父和相修永凑在一起,他更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忘了他,为什么师父会是现在这个年轻的模样……

晏缙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回师父,是否能把师父变回原来的样子。

四人冲破最后一层薄薄的雾气。

挡在众人眼前的魔气四散,让众人看清了魔气内部的情景——

最远处是身上有着多处伤口的韩景长老,他正与一个魔气极其浓郁的年轻人战斗。

韩景长老心口处淌着的黑红色血液,显然是魔气入体,危机经脉,情况棘手。

而与之相斗的年轻人,不仅气势和威压令人心悸,就连身躯的右侧都是魔气凝成的黑色枯骨。

在另外一侧,茅棋长老一人对付一个黑衣人和一团黑雾似的魔气,他所控制的法器古钟几乎只用来自保,捉襟见肘。

黑雾模样怪异,表面流动着金色眼珠,更是像活物般一张一缩。

在黑雾怪物的不远处,站立着两具黑色枯骨,地面上滚落着两枚阁主印。

只此一眼,四人就知晓两具黑色枯骨是何人。

张长老和清长老注意到茅棋长老没了右臂还要对付两个敌人的劣势,忙道:“我们去助茅棋长老!”

晏缙几乎是双眼眨都不眨地盯着黑衣人——

正是模样年轻许多的江北辛江长老。

白楹知晓晏缙心思,沉声道:“我去帮助韩景长老,你去协助茅棋长老,把……把江长老缠住,或者把他直接带离此地。”

晏缙点头,却在白楹转身离去的时候拉住白楹衣袖。

白楹不解,眼神催促。

晏缙语速极快:“小心,韩景长老的那个敌人很诡异,似乎是……”

他话未尽,但白楹知道晏缙想说什么。

那人……那人极有可能是魔神一魂。

*

张长老和清长老出手对付夹杂着金色眼珠的雾气。

茅棋长老忙叮嘱道:“小心!它是相修永所化的怪物,能迷惑神志,将人在瞬间化为枯骨。”

在一旁的晏缙也拔出邅行剑,上前挡下黑衣人的利刃。

双目触及晏缙这张脸的时候,黑衣人动作一顿,而后凶狠地照着晏缙攻去,招招致命。

茅棋原是想帮助晏缙对付黑衣人,可他发现即使自己提示过两位长老,但在对上表面都是金色眼珠的黑雾之时,只要两位长老稍有不慎、神志恍惚之际,就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不像自己这般有着清明神志的法器古钟。

茅棋没有办法,只能转头帮助张长老和清长老。

他左手结印,唤动法器古钟。古钟颤动,发出震耳钟声,唤醒了差点被迷惑的清长老和张长老。

清长老朝茅棋长老投去感激地一眼,而后驱动法器,准备先灭了相修永这个祸害所化的怪物!

第110章恶战

镇守橿巫谷多年,茅棋长老和清长老、张长老合作过千百次,极有默契。

他们三人在数个

来回之间,将相修永所化的可怖怪物逼得节节败退,受了数次伤。

怪物浑身的黑雾消散不少,就连流动在雾气表面的金色眼珠,都有半数倦怠地闭上眼。

怪物黑雾中传来的数声“必须死”更像对它自己命运的预告。

清长老畅快地大笑一声,高举手中的法器,准备给这只怪物最后一击。

他手中玉笔一般的法器发出温润青光,转眼间就成了一只极为轻巧的玉枪。

清长老持**去,茅棋长老用古钟堵住怪物退路,张长老用法宝限制怪物行动。

玉枪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刺入了怪物内部,清长老握紧枪身,右手施展术法,准备立即从枪尖施展威力,将怪物炸成齑粉。

可术法施下,磅礴的灵力注入枪尖后,怪物也没有任何改变。

清长老还没来反应过来,就听见平日稳重的张长老声音尖锐急促:“老清,回来——”

清长老这才发现,自己枪下的黑色雾气,一改之前萎靡的样子,浑身魔气流动,所有金色眼珠大张,齐齐盯着他。

就连之前有气无力的喃喃声,瞬间响彻云霄——

“你们,你们,都得死……”

数十缕魔气在眨眼间缠上清长老的下半身。

原来这只怪物是在佯装虚弱勾引他们靠近!

茅棋长老神色一变,唤动古钟钟身猛烈震动,试图用钟声唤醒清长老的神志。

同时,张长老手中法器变换,变成一条长长的绫带,想要从黑色雾气中将清长老抢回来。

可绫带缠上清长老腰间,任凭张长老如何用灵气拉扯,也无法撼动黑色雾气锢住清长老的力量。

倒是钟声唤醒了清长老的神志,他从恍惚中清醒的瞬间,就感受到腿上传来的剧痛——

细密的疼痛,好似有人咀嚼他的肉,饮下他的血。

黑色雾气从腰间蔓延,已经缠上了他的胸口。

不远处就是两位阁主的枯骨。

清长老几乎预见了自己的下场,他咬牙运行筋脉中的灵气,驱动丹田中的全部力量。

筋脉鼓动,丹田屏障,显然是一副即将自爆的模样。

清长老没得选。

如果是必死的结局,那他还不如拖着这只相修永所化的怪物一起下地狱,也算报了三位阁主的仇!

清长老闭眼,巨大的威力在黑色雾气汲取他血肉的瞬间爆开,带着狠厉的杀意与痛楚冲向相修永所化的怪物。

看着又一位神都同僚陨落在此地,茅棋长老和张长老心中悲痛,但却清楚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两人唤出法器,尽力朝着怪物攻去。

清长老自爆之时,不仅威力巨大,且与怪物距离极近,冲击波动将怪物雾气中大半的金色眼珠消融,更是将构筑怪物本身的黑色魔气毁去大半。

眼下这只怪物是真正地比之前虚弱许多,但仅剩的金色眼珠颤动着,比之前更加癫狂。

雾气各处四溢的喃喃声急切又痛楚,“你们……你们也要死……”

这只由相修永所化的怪物,垂死挣扎着。

茅棋长老和张长老一边抵抗怪物迷惑他们神志,一边躲开纠缠的黑雾。

等到两人几乎力竭之时,合力使出一击后,怪物终于死亡——

黑色雾气随风散去,金色眼珠散落成黑色粉末,最终黑色雾中只留下一张干瘪的人皮,依稀能辨出是相修永的模样。

人皮上下布满了裂痕,雾气从其中溢出。

人皮头部的双眼灰白无神,嘴唇干裂,依旧喃喃道:“怙煜……江……你们,你们也要死……”

茅棋长老唤动法器,古钟落下,将人皮碾碎成齑粉。

茅棋长老和张长老也因为伤口处沾染魔气,精疲力尽后昏迷过去。

两人躺倒在破碎的山石上。

*

晏缙持着邅行剑,挡下黑衣人又急又狠的攻击。

他将黑衣人双手手化为的黑色利刃格在半空中,目光却落在方才相修永被碾碎后剩下的一滩齑粉。

晏缙抬眼望着黑衣人凌厉的双眼:“……师父,方才被碾碎成齑粉的相修永,你还记得吗?”

黑衣人不言不语,只是一味地凶狠攻击,连之前灰黑色法盘都没有调用。

“那人装作你的旧友,百年前害了你……如果没有他,你应该还在怀剑派中,和我一起生活在余盱峰上。”

晏缙声音极轻,却被黑衣人一字不漏听了去。

仿佛响应晏缙话语般,黑衣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许多记忆——

他似乎用着江北辛的身体,笨手笨脚地抱着两岁孩童御剑飞往怀剑派的最北侧。

最北侧的山峰,是孤单孑立的余盱峰。

在一个淅沥沥的雨夜,他用着江北辛长满茧的手轻轻擦拭着妻子的牌位。

中秋月圆之夜,他用江北辛的双眼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位徒弟,三人一同赏月喝酒。

……

这些恼人的记忆一股脑地浮现,惹得黑衣人几乎发狂,双眼泛着寒意:“你师父不是我!”

可那些记忆太过真实,栩栩如生,让他快要分辨不出记忆中用眼睛看着一切的人到底是江北辛还是自己?

如果自己不是江北辛,那么自己到底是谁……?

黑衣人不敢让自己再陷入这些多余的思绪半分,手中攻势越发凌厉,刀刀致命。

但他忽然发现,被这具身体记忆困住的不止自己,还有眼前的年轻剑修——

似乎已经认定他是江北辛,剑修每一招势都毫无杀意,只是为了阻止他的攻势而出剑,甚至因为不想伤到他,所以出剑束手束脚。

黑衣人心中冷笑,两人对战中,没有杀意的人怎么会赢?

他挥动左手,魔气化为黑刺,朝着另一侧昏迷的茅棋长老飞去。

晏缙脚尖一点,就要去拦着半空中的黑刺。

黑衣人抓住机会,追着晏缙而去,右手化为的黑刃徒然变长,几乎化为一道黑光刺入晏缙。

如若刃上带着力量再大些,动作再快些,黑刃完全贯穿剑修,将剑修**碾为碎片。

只差分毫,他就可以刺入剑修后背。

但在即将刺入晏缙的时候,黑衣人手中的动作却倏然一停,无论如何也刺不下这一击。

黑衣人心中一惊,咬牙将黑刃往前一送,可任凭他大汗淋漓,黑刃纹丝不动。

发现无法自如唤动自己的身体之时,黑衣人甚至控制不住脑中的想法——

回忆不停翻涌着,越发生动。

甚至对着眼前的剑修,他差点脱口而出“徒弟”两字。

黑衣人胸口急促起伏,他收回黑刃,后撤数尺。

*

在真相大白之前,白楹一直以为魔神一魂怙煜是杀死江北辛的凶手。

可当凝之说出真相后,她才知道原来相修永是罪魁祸首。

所以她愿意随着神都修士,前来击杀相修永。

但现在罪魁祸首相修永,年轻模样的江长老,还有魔神一魂竟然会同时出现。

真相扑朔迷离,就连眼前的敌人也极难对付——

魔神一魂怙煜极为强大,为害世间百年,行踪不定,行事诡谲不按常理。

与这样的敌人对招,寻常修士光是看一眼就会胆颤,虽然白楹修炼百年,成为了白家阁主,但比起家主白鸿淮那样的强者来说,还是差了一些。

白楹没有必胜的把握,她只能尽力。

比起已经受伤的韩景长老和精神绷紧的白楹,魔神一魂怙煜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甚至好以整暇地打量着白楹。

他左侧完好的面容微微一笑,倒显得像一位和蔼的公子,“明明是白家人,怎么也卷入神都的破事中了?”

白楹没回答,心中越发警觉。

怙煜微微叹气:“不过我并不喜欢你们这些仙兽血脉……就像火烧柴木那般,仙兽血脉对付妖魔,也比修士轻松许多。”

“明明千万年前,四大仙兽看见魔神,都要跪下喊‘尊上’呢。”

他偏头,

玩味道:“你跪下喊我‘尊上’,我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白楹双眼中燃起一抹青色,她直视怙煜,“几万年前魔神被灭,四散化为的百魂千魄被镇压在橿巫谷中的时候,你们被唤作‘尊上’的时代就已经过去了。”

“人会服老。你们这样祸害人间的魔物,难道不会吗?”

“……服老?”

怙煜觉得白楹的话十分有意思,他大笑道:“哈哈哈,有意思。”

他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满意点点头:“那我不杀你,让我看看白家人的肉身和魔气结合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你能成为我最称心如意的属下。”

白楹心中一突,越发觉得棘手。

但她面上只是冷笑,不再说话。

和魔神一魂打嘴仗没用,况且和这种奸诈魔物说再多的话,还不如集中精神应付接下来的攻势。

这时,怙煜轻轻击掌——

他右侧不成人形的魔气中溢出数缕,眨眼间就在半空中化为奔腾的黑浪,铺天盖地压下,朝着白楹和韩景袭来。

白楹眼眸闪过一点青,手中已经握着异火化为的长鞭。只待黑浪再近一些,她就要将四周的魔气燃烧殆尽。

但一大片的黑浪落地,却不像海水那般蜂拥挤来,而是停留在落下的地面上。

黑浪轻轻一晃,无数的黑色人影从中慢慢站起,没有五官的脸齐齐对着白楹和韩景长老。

它们轻轻开口,一张一合的嘴中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白楹脑中“嗡”地一声,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旋转。好似有人拉紧了脑中的弦,让她越发难受。

她一边在心中默念清心咒,一边将青色长鞭狠狠挥去,击散一圈黑色人影。

长鞭上带落的青色异火落在轻轻起伏的黑色海面上,连成一片青色火墙,烧毁又一圈的黑色人影。

白楹动作不停,将青鞭幻化为长弓,旋身朝着韩景长老那一侧拉满弓射出数只青色箭矢。

攻击韩景长老的怙煜往后一仰,抬手抓住朝着自己而来的箭矢。

他含着笑将五指握紧,指间溢出的魔气瞬间吞噬青色箭矢。

之后怙煜看也不看白楹,而是继续朝着韩景攻去。

白楹心中明了,魔神一魂怙煜是要先夺得韩景手中的仙器山海尽,再将其他人都除掉。

她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帮助韩景长老守住仙器山海尽。

如果护不住的话,她只能化形后与魔神一魂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