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遇险【双更】
“哥哥, 不要开门。”
罐罐贴在魏承腿边小声道:“罐罐害怕呢。”
“好,哥哥不开门。”
魏承贴着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他发现里面不像是进了人, 若是真进了人小狼不会是这样的低吼声。
他想了想回头看着罐罐冷静道:“咱们先不进去, 先去找马叔。”
家里肯定有东西。
若是真这么贸然进去怕是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魏承带着罐罐往前头跑了几步,就见着送官差回来的李家父子。
李三郎忙道:“承小子, 罐罐, 这是生了什么事, 怎么这样着急?”
魏承定了定神道:“家里鸡群乱了套, 黑狗也狂吠不止,想着许是进了东西, 我俩不敢进家,想找几个村汉子陪着一起进去。”
“进东西了?”
李三郎连忙回头去看他爹:“如今天热,该不会是进了长虫?前两天老杜家不是进了长虫?”
李茂德道:“不是长虫就是黄皮子来偷鸡吃!”
“老三, 吆喝几个村汉子一起过去!”
李三郎应了声哎,跑着离开了。
李茂德摸摸罐罐的头,安慰道:“小娃莫怕,等会儿你三郎哥就找人来了。”
罐罐眼睛都红了,小手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伯伯, 罐罐的杏儿怎么办?罐罐的小母鸡,会被坏东西吃掉吗?”
“不会不会, 这么一会儿功夫那畜生做不来妖。”
没一会儿四五个汉子就拿着家伙什来到他们家门口, 好事的村人也闻讯聚在一处,罐罐也想进去却被魏承拦住:“罐罐,你在门口等着哥哥。”
罐罐不依,攥紧小拳头:“哥哥!罐罐扎小马打死坏东西!”
“乖罐罐,来上伯伯这儿来。”
李茂德哄道:“伯伯在外头也害怕, 你护着伯伯成不成?”
魏承也道:“三郎哥他们护着哥哥,罐罐护着伯伯,罐罐跟着佟镖头学了那老些天的功夫,想来能护好伯伯,是不?”
罐罐果真抬着小脸道:“能!”
魏承也就放下心来,他和李三郎等人一道朝着自家大门走去,为首的汉子大咧咧的推开门,粗生粗气骂道:“一条臭长虫哪用恁老些人,我一个人就……”
他话还没说完,嗓子忽然打个转,惊慌地叫了声:“哎呀我的娘!”
魏承和李三郎落后两步忙赶过来,他看到院子的情景时喉间一滚,极力忍住那股恶心劲儿。
院前四处都是零零散散的紫黑长虫的尸段,东面几截,西面几截,三指粗细,鲜血淋漓,好不可怖,这瞧着可不像是一条两条长虫。
长虫血臭,整个小院味道真算不上好。
李三郎捂着鼻子道:“这,这他娘谁干的!”
长虫咬人也怕人,要说一条两头误入农家村院也就算了,这一地零碎的蛇块怎么说也得有五六条了。
“杏儿!杏儿!”
魏承望了一圈没见着小狼的踪迹,有些害怕小狼咬蛇时被蛇咬伤了,急忙喊道:“杏儿!”
后院适时传来小狼的低吼声,魏承和几个汉子操着家伙什就往后院赶,只见着那小狼前爪扑地,脊背弓起,正在墙角与一条明显比旁的蛇粗壮许多的花长虫对峙。
而那黑花长虫身边还有不少杂乱的鸡毛。
“这畜生还咬死了鸡!”
李三郎看一眼鸡圈,气道:“承小子你往后了去,看三哥不打死这条长虫!”说着就要拿铁锹上前。
魏承已经顾不上凌乱的鸡圈,一心只担忧小狼可千万不要被这花蛇咬伤。
虽说这些日子黑狼长了些捕猎本事,可蛇类向来难缠,尤其是这等毒蛇,只被它那尖牙碰破了皮儿怕就要一命呜呼。
“三郎,你也靠后,这玩意毒性大着呢!”
王姓汉子手拿长棍蛇叉,从后包抄,慢慢凑近那对峙中的一“狗”一蛇。
他听说有人家不知道进了蛇还是黄鼠狼,也就顺手把这玩意带着,没成想还真用上了。
王姓汉子是村里的捉蛇驱蛇的好手,夏日里谁家进了蛇都爱找他帮忙,而且他胆子极大,在初春冬日时常常上山捕蛇泡酒。
他蹑手蹑脚走近两步,就见那“黑狗”抬着灰红的兽眸冷冷看他一眼,忽然扑着前爪左窜右窜似要攻击花蛇,这突然的攻击也打破了它们的无声对峙,瞬间就让花蛇大受刺激,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王姓汉子心中一稳,心道这“黑狗”也是真的聪明,能辨好人,还知道与人里应外合。
只见花蛇扭着蛇身一摆尾,斑点繁杂的蛇尾牢牢缠绕住“黑狗”的前腿,“黑狗”也不甘示弱,锋利爪子划破了花蛇的蛇躯,花蛇似是吃痛,收紧长尾,猩红分叉的蛇信子就要咬到“黑狗”脖颈时,王姓汉子眼疾手快猛地用三角叉死死叉住花蛇七寸,却不料这蛇剧烈挣扎起来,王汉子险些按不住它,而那“黑狗”也瞅准时机,犹如一抹残影迅速飞扑到毒蛇身上,锋利的犬齿深深陷在花蛇三寸颈部。
直到花蛇一动不动,彻底垂死在地,那“黑狗”才松了口,它兽眸充着血色凶性,獠牙猩红,喉中还发出警告的低吼。
王姓汉子有些后怕的往后退了两步,这,这“黑狗”怎么那么像狼……
“杏儿!”
“黑狗”一听到主人声音,它兽眸中的血色渐褪,急忙飞扑到魏承腿边,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哼唧叫着,像是在撒娇,而它那黑色毛发打着湿绺,上面都是蛇血,瞧着甚是狼狈可怜。
王姓汉子一擦汗,笑道:“承小子,你可真是养了头好狗,又聪明又胆大。”
“它身上都是蛇血,你可千万别碰它,等会儿给它好好洗洗,多喂它两块肉吃。”李三郎也感慨道。
“真是条好狗!”
“要是没有这条狗,这俩孩子回到家中还不得被蛇咬死!”
“都是一村的人,谁这么恶毒!”
“怎么也不能往人家院子里丢蛇啊,快把这事告诉里正,这事没完!”
几人忍着作呕帮着把院子里的蛇块捡着装在带来的麻兜里,魏承则是好好给杏儿清洗它身上染血的黑毛,见着它四肢后背没有伤口才放下心来,连洗了两三遍不说,还用了起沫的澡叶子才把它身上那股刺鼻腥臭的血腥味彻底洗净。
“好杏儿。”
魏承摸摸小狼湿漉漉的头,叹道:“多亏了有你又救了哥哥和弟弟,等晚上哥哥给你炖大盆肉吃。”
小狼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灰褐的兽眸亮着像是很高兴,它又左右看了圈应该是在找罐罐。
魏承拍拍它,道:“罐罐在院外,去找它吧。”
话落,小黑狼就猛蹿着跑出院子,下一秒在院里都听到罐罐欣喜的惊呼声:“罐罐的小杏儿没事!”
洗完小狼魏承这才抽出功夫往鸡圈看一眼,两只公鸡还好好的,剩下的母鸡则是聚在一处瑟瑟发抖,魏承数了数还剩下七只小母鸡,他将杂乱的鸡毛血污清扫干净,也把被蛇咬死的三只小母鸡提溜腿扔了出来。
做完这些活之后王姓汉子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承小子,你这是得罪人了你知道不,你仔细想想到底是谁能给你家院子扔这老些蛇!”
村中汉子会捉蛇的可真不少,还有些人最喜欢吃蛇肉泡蛇酒,这要真仔细论起来和他有关联的几户人家都有些可疑。
魏承最先怀疑的是魏二年,魏二年可是捉蛇的一把好手,还曾听说他捉过小五步毒蛇拿到镇上卖了不少银钱,他们也是靠卖蛇的银钱供养着魏志大手大脚的读书。而且前些日子诗会上魏志本想让他出丑,可他又赶巧说了句不错的诗词,让孙县令多问了几句话,阴差阳错得了孙县令的关照,眼下孙县令又让官差给他送了书。“新仇旧恨”叠在一处,这个魏志怕是对他的恨意更甚了。
再说平日里没有这些事,偏偏孙县令一来送书就出现这等事情,这还不能说明此人是谁?而且整个茂溪村里最恨他被孙县令赏识的人怕是只有魏志一人,因为也只有读过书的魏志才知道童生第一试的判卷之人就有一县之令。
魏志这是有多怕他比他先考上童生?
再就是蒙老头,不过自打蒙老头打黑狼的主意不成,又上山寻百年老参被蛇咬伤后,这人就再也没在他们跟前晃过,魏承还听人说过一嘴,蒙老头虽然及时剜了肉,可蛇毒还是入了体,如今落下了动不动就嘴唇和手脚发抖的毛病,且说这老头本来就是半埋黄土的年纪,中毒之后身子骨也就更不中用,现在已经不再上山打猎了。
王壮子郑氏是两个怂货,怕是不敢上山捉蛇的;方文,栓子虽然也有可能,可他们捉些小蛇能成,花蛇那么大的毒蛇怕是要废了不少劲,想来也不会是他们做的。
换句话说,越毒的蛇价越贵,试问村中哪个人宁可不要真金白银也想置他于死地?
这一番推论,魏承已经猜出扔蛇的人是谁了。
里正一听说有人往魏承和罐罐的院子里扔蛇,气得差点厥过去,怒道:“什么?扔蛇?”
李三郎将一麻兜蛇块给他看:“可不是吗?鸡都给咬死三只,若不是承小子和罐罐家里养了头好狗,这俩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是谁做的这些杀千刀的事情!都是一村子的人,怎么就那么歹毒,怎么就那么不能容人!”
“哎呦,这么一麻兜这得多些蛇啊。”
“我看着身上就起鸡皮,这要是没有那条小黑狗,这哥俩一回家这要是被钻出来的蛇咬一口怕是人都要没了!”
里正气道:“三郎,你现在就带着村汉子四处问问,这两日谁上山捉了蛇,又看没看到谁今儿来到承小子家了!”
李三郎等人应了声哎,忙不迭地跑走了。
过了片刻,李三郎等人回来了:“问了常打蛇的几家汉子都说没捉,去家里翻也没翻到什么,又问了离着承小子家最近的郎中家,他们今儿都在地里干活,没见着谁来了承小子家。”
“那这六七条蛇还真是凭空出现在承小子家的?”里正气道。
李三郎摇摇头,觉得此事真难办。
魏承牵着罐罐的小手,冷静道:“里正伯伯,问定是问不出来的,投蛇的人想来早就毁尸灭迹,也想好了说辞。”
李茂德恨恨地一拍手掌:“岂能让这害人的玩意躲了去?”
又怒声道:“承小子,此人伯伯定要捉他出来,茂溪村绝不能出现此等恶人。”
闻讯而来的莫夫郎草郎中还将几包雄黄给了魏承,让他洒在家中角落,以防万一。
人群散了,魏承便带着罐罐回了小院。
“杏儿怎么湿漉漉呢?”
罐罐抱着小狼摸了又摸,想起什么又道:“哥哥,我们的小母鸡呢?”
魏承怕罐罐伤心,只道:“小母鸡没事。”
然而罐罐已经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五岁小宝宝了,他已经是会数数的六岁小算盘了。
“罐罐去看看!”
罐罐敦敦跑到后院鸡圈,踮着小脚丫数了数:“一,二,三……”
他连数几遍后红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魏承,抿着唇角:“哥哥,我们的小母鸡少了三只……”
魏承轻叹一声,摸摸他小脸:“别伤心,再过段日子哥哥带罐罐去买秋雏,咱们多养几只,好不好。”
“坏东西咬死了,罐罐的小母鸡!”
罐罐气的掉眼泪,小手揉着眼睛哭,那白净的小脸顿时通红一片,抽噎道:“哥哥养小母鸡很累的,小母鸡下蛋也很辛苦的,为,为什么要,咬死我们的小母鸡……”
魏承心里一酸,他向来是见不得罐罐哭的,于是起身道:“罐罐,走,咱们上门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往我们家里扔畜生,为什么要让这些畜生咬死我们的小母鸡。”
虽说肯定找不到证据,可是魏承总要上门出口气才成。
他将被毒蛇咬死的三只母鸡装在筐里,带着罐罐和杏儿直接去了老魏家。
村人才在魏承家看完热闹这又在路上遇到这哥俩,都好奇道:“承小子,你这又领你弟弟去哪?”
罐罐雪白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痕,捏着小拳头,凶道:“罐罐和哥哥去找坏东西!”
几个好事的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着又有热闹瞧也都不回家做饭了,悄悄跟着这哥俩屁股后面走。
到了魏家的破旧大门,魏承用力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应,又重重敲了几下。
“谁啊!”
“来了,来了,急什么?”
老旧的木门从里面打开,魏承看到了矮他两头的魏琳琅。
分家之后的魏琳琅明显没了往日的好气色,脸蛋蜡黄,整个人也比过年的时候瘦了一大圈,看起来过得是真不算好。
仔细想想,她过的不好也是正常。
魏老太太带着魏琳琅和刘氏母子与魏家二房分了家,魏老太太是个腿脚不好的,魏三年的儿子才七八岁,想来这个家也只能她和刘氏支撑了,再矫情骄傲的人成天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干活,也都会被磨没了棱角。
“魏承?”魏琳琅没什么好脸色,冷道:“你那么大的房子都盖起来了,你来我们这儿破屋烂地是想做什么?”
魏承懒得和她多嘴,上手推开半掩着的门,直接带罐罐和小狼走进院子。
魏琳琅气道:“你这贼小子……”
她骂到一半就看到半人高又虎视眈眈的“黑狗”也进来了,那剩下半句的脏话被迫咽了下去。
“谁啊?谁来了?”
魏老婆子拄着拐杖从屋头走出来,钱氏也擦着手闻声从房子出来,她见着是魏承那脸色明显一变。
魏承将众人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他将筐里被毒蛇咬死的小母鸡直接丢在二房家门口。
钱氏做贼心虚,尖叫两声道:“蛇,蛇……”
魏承冷笑道:“蛇?二婶,你仔细看看这是蛇还是被蛇咬死的鸡?”
三只小母鸡浑身是流着黑血,死相惨不忍睹。
“承小子,你家进了蛇,来我们这儿闹什么闹?”魏老太太指着魏承鼻子喊。
“那就要问魏志了。”
钱氏咽咽口水,瞥了眼院外围着的村民,撑着笑道:“承小子,你说什么呢,咱们都是老魏家的人,打着骨头连着筋,我们能害你?而且你还往你兄弟身上泼脏水,你兄弟身上不舒服在炕上躺着呢,谁能去害你?”
她故意道:“我们知道你现在不好惹,攀上李家又攀上县令大人,试问整个茂溪村现在谁敢得罪你啊?是不是你在镇上得罪了,眼下又赖在自家人身上?”
村人窃窃私语,也在讨论着是不是魏承在外面得罪了人。
魏承知道没有证据,报不了官也定不了魏志的罪,他看一眼二房家紧闭的房门,冷冷道:“魏志,你做缩头乌龟倒是有一手,你往我们家扔蛇想害死我,不就是怕我比你先考取童生?”
又一字一句专往魏志心窝子上捅:“我定是会比你先考取童生,我只启蒙半年就受了诸葛秀才和县令大人的青睐,我比你先考取童生又怎么会是难事?像你这等狭隘又无能,只会钻研取巧和读死书的人怕是连我半点天赋都比不上。”
屋子传来一声摔碎碗碟的声音。
魏承冷笑一声:“你也就能背后害人,耍这些腌臜手段,你五岁启蒙,学了六七年竟然连我这个启蒙半年的九岁小子都比不过,村里村外谁不笑话你?你还真是丢人至极,我若是你怕是早就弃了书本,好好下地种田算了。”
那扇紧闭的窗户猛地从里面打开,魏志头发杂乱,咬牙切齿道:“魏承,你,你……”
魏承上前一步,紧紧攥住魏志的衣领。
钱氏和魏老太太都骂着过来:“魏承,你休要在我们家耍威风!”
钱氏更是慌张,一拍大腿:“杀人了,有人要杀人了!”
从外面回来的魏二年操着家伙什就朝魏承打来,黑狼仰天一啸,矫健迅速的朝魏二年一扑,魏二年吓得退了两步,黑狼也不恋战,兽眸凶戾环视众人,将罐罐和魏承牢牢护在身后。
钱氏忙扶起来魏二年,指着魏承道:“你,你要放烈犬咬我们,来人啊,快去喊里正给我们做主!”
“坏人,闭嘴!”
罐罐紧紧抱着魏承的腿,眼眶都气红了,凶道:“你们是坏人!丢臭东西咬死了我和哥哥的小母鸡!你们都是坏人!”
“无凭无据,无凭无据!”钱氏骂了两声,“你们来我们家捣乱闹事,你还有理了?”
“你们家?这房子都是我爹卖命盖起来的!”
魏承瞥钱氏一眼,他将一些话忍了下来,又看向被他攥着衣领吓得发颤的魏志。
“魏志,我今儿就告诉你,我不仅要考童生,我还要考秀才考举人一直考官,这整个魏家能光宗耀祖的人只有我魏承,至于你……”
魏承冷笑道:“你就认命吧。”
“你,你……”
魏志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双眸赤红,声音压的很低:“村人都说你自打养了那崽子运气变得好极,原我还是不信的,没成想还真是这样,魏承,要是没有你,那崽子岂不是就是我们家来养?既然抢不来他,我早就想把你养的那崽子毒死,看那崽子死了,你还怎么和我比,那条花蛇那么毒,崽子怎么就没被毒蛇活活咬死……”
“畜生!”
一听到魏志打的是罐罐的主意,魏承一瞬间就被气昏了头,攥着拳头就要砸在他面门,手臂抬起就被人牢牢握着,他回头一瞧,来人正是急匆匆赶来的里正。
里正伯伯苦口婆心道:“承小子,承小子,莫要冲动行事,眼下没有证据,你若是打了人被他们恶意告了官,你的前途可就全毁了!”
李家大郎三郎左右将魏承架了出来,罐罐个子小,急得团团转:“不要,不要打罐罐哥哥!”
秋哥儿也闻讯来了,忙抱起罐罐:“乖罐罐,没人打你哥哥,伯伯和你三哥是为了你哥哥好。”
李茂德等人带着魏承罐罐回了他们家的小院,到了堂屋落座,李茂德道:“承小子,你怎么知道这投蛇的人是魏志?”
魏承气的手抖,他只以为魏志嫉恨他,没想到还打了罐罐的主意。
他默了默:“他亲口承认的。”
又将魏志拜师诸葛秀才不成,以及诗会上想让他出丑不成的事情一一说过。
李三郎一拍桌:“这个魏志,平日里闷不做声,背地里竟然做了这些恶毒腌臜事!”
“不过我们当时也在,都没听到魏志承认。”李大郎愁道。
李茂德沉思一会儿,叹气道:“这事就是没找到点证据,若是有那么一点证据我也得去报官将这个魏志送进大牢!”
“那一家人都不是好货,我寻思着他们肯定个个都知情!又怎么会让人找到证据?我瞧那魏二年从外头回来,没准就是去毁尸灭迹了!”
秋哥儿气道:“她们都想害死承小子和罐罐,到时候占了这新建的房子和田地!真是好心机!”
李三郎一听,更来气了:“一群不要脸皮的东西!”
魏承冷静下来,看向李家人道:“今儿真是多谢伯伯和几位兄长在身边帮衬劝慰,不然魏承沾了一身腥,怕是有日子要洗刷干净,且魏志那人狭隘狡诈,他也只敢低声与我承认,不敢真的放声道出自个儿做的脏事,想来就是为了激我,他想害我也就算了,他口口声声要毒害我弟弟,我真是一时气急,差点酿成大错,如今看来此事没有证据,我便也不会再去找魏家人了。”
李茂德见他这样说也就放下心来。
等送走了人,魏承心里已经生了对付魏志的主意,不过……
他微微俯身抱了抱罐罐,道:“罐罐别怕,哥哥心里有对付那魏志的主意。”
想到什么,又试探的嘱咐一句:“对付这种人,让他活死人一样着看着哥哥下场考官,平步青云,比让他直接死了更为诛心折磨。”
罐罐抱着魏承的脖子,不太高兴:“好噢。”
他们上门骂了这一通,不仅确定了此事就是魏家人做的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因着李茂德也听说了此事是魏志所为,想来交友甚广的里正娘子不会将此事藏着掖着,不出几日,老魏家和魏志的名声能再臭上一臭。
如今天色已晚,再去镇上买猪肉想来也不妥当,魏承便将鸡圈里的大公鸡拿出来杀了一只。
一百只母鸡,配五只公鸡,眼下家中小母鸡就剩下七只也就用不上两只公鸡了。
一只大公鸡足足炖一大盆肉,魏承将一大半鸡肉都倒给了小黑狼。
小黑狼是他们家的功臣该给它吃点好的。
罐罐咬一口鸡腿,腮帮吃得满满的,皱着小眉头:“哥哥,罐罐还是好生气。”
“甭生气。”
魏承给罐罐夹了块软嫩的鸡肉,笑道:“多吃些,眼下时辰还早,等会儿还要和哥哥一道去看书。”.
“魏承家又炖鸡了。”
“俩个小子是真不会过日子,隔三差五就炖肉吃,也怪不得旁人眼红。”
几个婆子吃过晚食嫌弃屋头热,都在距离魏家不远处的大树下乘凉。
有个婆子故作神神秘秘道:“听说是老魏家的魏志往他院子扔的蛇,这事一出来我就料到是老魏家干的!”
“怎么说?”
“对啊,刘婆子你咋料到的?”
“我前天晚上见着魏二年从山下回来,他手里的麻布袋子动来动去,我问了句二年又打蛇回来了啊,魏二年却没有应我!我活了这么久,蛇袋子我还看不出来吗?”
刘婆子低声道:“我那功夫也跟着去了老魏家看热闹,那个魏志心虚的不像样子,我们一琢磨啊,这事定是他们家干的!”
“真的假的?”
“刘婆子你又满嘴跑车,净说什么马后炮啊,你早怎么不说呢?”
刘婆子不情不愿道:“怎么没说,这不都和你们说了吗!”
“那人家要报官,你跟不跟着去?”
刘婆子一顿,咂摸咂摸嘴:“我犯得上为了两个小子得罪人了么?那老魏家什么事做不出来,可都是狠角……”
出来闲逛的老魏婆子在坡下听了一会儿,给扶着她的魏琳琅一个眼色,母女连忙往家里走。
一回到家,魏老婆子低着嗓子喊道:“老二,老二家的,都来堂屋!”
钱氏将手上的水擦到衣袖上:“咋了,娘?”
魏二年也走了过来。
魏老婆子看一眼魏琳琅:“盯着点,别让老三家的进来。”
魏琳琅应了声哎。
门一关,魏老太太就急道:“二年,你前个儿打蛇回来被老刘婆子撞见了?”
魏二年摇头:“没注意。”
“可毁了,可毁了。”
魏老婆子胆战心惊道:“那,那刘老婆子说前个儿了遇到你捉蛇!”
“娘不用怕,她又没看清二年兜里打着啥,就算二年打了蛇,那又咋了,谁也没看见二年打的蛇啥样是不是?”钱氏害了声,一点也不在乎此事。
魏老婆子这是做了亏心事,生怕鬼敲门,她抚抚心门:“哎呦,这事本来做的天衣无缝,怎地那蛇就被那畜生给咬死了,毁了好好的一条大毒虫,这要是卖了可能卖不少银钱呢吧?”
自打魏承的房子盖建起来,老魏家这些人的心思都活了。
一开始听说魏承要盖大房子的事情,魏老婆子那是根本不信的,那小子养这个小拖油瓶,一穷二白的盖什么房子?
等那房子盖好,魏老婆子趁着魏承不在家偷偷看了几次,越看越来气也越看越稀罕。
她都在心里计划好了,总共两间大房,她二儿子二儿媳一间,剩下的一间留着给魏志住,志儿以后成婚都不用再盖新房了。
再说家中住着个老三的寡媳妇,魏二年又是个大伯哥儿,长此以往总是会叫人说出闲话来。
魏老婆子一和钱氏说,钱氏就满口答应了,本来没想将这事告诉用功读书的魏志,不成想却被魏志偷偷听到了。
这孩子宫中浩羔楞陶陶便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往魏承家院子扔毒蛇!
一条花毒蛇约摸有两三两银子,但若是占了魏承的房子那可不止一个三两!
饶是吝啬抠门的魏老婆子都允了。
原本这蛇是想趁着夜色再扔,可午后村中竟然传出来魏承受了县令的爱护的事。
魏志气的发狂,在家里大喊大叫骂魏承除了会攀附旁人还会些什么?
在老魏家一家人眼里,从来只觉得魏承无才无能,有能耐的只是魏志。
这整个茂溪村谁不知道魏承不过是养了个崽子才让他转了点运,如果没那个崽子那魏承如今不知道要过的有多惨!且说那崽子若是一开始就被他们养了,这好运气没准是他们的?
没想到气昏头的魏志竟然背着他们,就将那毒蛇和几条小蛇一道扔在了魏承家的小院里。
她乖孙志儿也是机灵,走了一条偏僻的山路,趁着人不注意偷偷将蛇倒了进去,那装蛇的袋子也被闻声而来的魏二年处理了去。
万万没想到竟然被魏承逃过一劫。
魏二年憨厚面容上露着一丝狠气:“这回不成还有下回,没人运气能一直这样好。”
魏老婆子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又唉声叹气道:“看着那黄墙小屋,那大院子,我是真眼热啊!”
钱氏稍稍皱了皱眉:“再过两月再说,现在再做怕是会叫人起疑。”
“那魏承不是个好相与的。”
魏二年单脚撑地,倒掉鞋里的尘土:“这事不能拖,早做早省心。”
一家人又在屋头谋划了会儿才各自回了各自屋头。
夜间吹了灯,魏志躺在火炕上迟迟未眠,他越想魏志今日说的话他越心悸,不行,他要去读书,他要比魏承更用功才成。
魏志摸黑儿下了地去踩自个儿的鞋,在地上寻摸一会儿却没找见,再一探脚去寻忽然踩到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
魏志心里一惊,嗷一嗓子喊开了:“娘,爹,我屋子里有蛇!”.
一夜过后,罐罐将小母鸡的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昨儿睡前哥哥和他说,他有更好的法子对付坏东西,那罐罐也就不再难过,早上啃了两个大白馍喝了一碗葱香鸡蛋羹。
今儿早雾气很大,兄弟俩赶着驴车往前走了走,就听到有吆喝声:“承小子,承小子,等等……”
魏承收紧缰绳,停了车,就见着村中的刘婆子和她儿媳芸娘。
“雾气大,可算是等到你了。”
刘婆子二话不说将两筐菜往魏承板车上搬,又看一眼儿媳芸娘,没什么好语气:“愣着干什么,搬菜上车啊。”
芸娘小声应了声哎,瘦小的胳膊抱着个沉甸甸的大筐,搬了几下都没搬动,魏承看不过眼,下车帮她把东西搬了上去。
芸娘轻轻一笑:“谢谢承小子。”
魏承摇了摇头没说旁的。
自打有了驴车,魏承和罐罐早起去私塾,时不时会带着起早去镇上卖菜的村人一程。
这个刘老婆子为了省那两文车钱,在新家门口等了他们好几次了。
魏承看一眼身后的罐罐,道:“坐稳了,驴车要走了。”
“好的,哥哥。”罐罐贴着魏承后背乖乖道。
行至半路,那刘老婆子一个劲儿打听昨天发生的事情,魏承不愿意多说,只听那刘婆子压低声音道:“承小子,我知道你想报官,我这儿有老魏家往你家投蛇的证据,我能给你当证人证言……”
魏承赶车的手不停,淡淡嗯了声道:“您知道些什么?”
刘婆子笑了两声,起了架子一样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哎呀,你也知道我孤儿寡母得罪不起那老魏家那些狠角儿,告诉你也成,不过我这心里总觉得没底,总害怕得罪人被人报复了去……”
魏承又勒紧缰绳将驴车停了下来:“您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
“和你们这等读书的小子说话就是敞亮。”
刘婆子伸出手掌:“你给我五两银子,我就给你做证人证言去。”
又哎呦一声:“你这和李家人交好,又受了县太爷的照顾,你可别骗婶子你家里没有五两银子?”
魏承笑了下,从驴车跳下来,将车上的几筐菜全都搬了下来,瘦小的芸娘立马跳下了车,刘婆子还在车上赖着不走,急道:“承小子,你这是做什么?”
“往日里一次又一次让你搭车,只因着虽不熟悉但都是同村人,有着顺手也就帮一把的心思。”
魏承冷冷道:“我待人如此,想来旁人待我不是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证人证言便狮子大开口要上五两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魏承为了报仇做起了买卖证据的行当,以后莫要再搭我家驴车!”
说着一挥鞭子,驴车也就跑远了,只听到刘婆子气急败坏的骂声。
魏承摇摇头,对罐罐道:“都说穷乡僻壤出刁民,咱们茂溪村不算贫困,作何有了这些个歹毒贪婪之人。”
“罐罐也不知道。”
罐罐掰手指,歪头道:“也有好多好人,里正伯伯,三郎哥……”
几个交好的人名被罐罐挨个数了个遍,魏承点头道:“说起来今儿还要在镇上买些好玩意,给昨天帮忙捉蛇的汉子送去。”
兄弟二人先到了震金镖局,一群小汉子早都开始操练上了。
“罐罐,来啦!”
“十师弟来啦!”
罐罐在镖局没待几日便和那些小汉子混熟了,就连那日与罐罐互打的小汉子也想来找罐罐,可罐罐只抬着下巴看他,却不搭理他。
真是个记仇小罐罐。
“师父!”
罐罐看着佟镖头,乖乖道:“罐罐今儿还要扎小马吗?”
“自然是要继续站的。”
佟镖头摸摸小娃脑瓜,又笑道:“不过今儿要站树桩,去吧,那棵最后新起的树桩是你的。”
庭院一侧的泥地里埋着二十多个树桩。
“好噢。”
罐罐今儿却没撒娇躲懒,熟练的找到自己的小木桩,站在上面扎起了马步,肉肉的小脸蛋垂着,一双大眼睛明亮又坚定。
佟镖头看得惊奇,找到一旁的魏承道:“罐罐这忽然不躲懒我倒是有几分不习惯了,这娃娃是怎么了?”
魏承想了想将家里的事情和佟镖头说过,佟镖头气的一捶拳:“岂有此理,老子这就带上几个弟兄去将那蛇蝎心肠的村人打一顿!”
“皮肉之苦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魏承淡笑道:“不知道镖头可有门路认识赌坊之人?”
佟镖头猜出魏承要做什么,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才九岁竟然能想到这种招数?”
“以前也是不知的,只记得我母亲改嫁之人就犯了赌字,死时还背负着骂名,可谓是死不瞑目。”
魏承却平静道:“我继奶奶,二婶二叔就连小姑都对其抱有希望,苦心培养他多年,总觉得此人能成大器。”
又冷笑道:“此人心狠手辣,无才无德,不过是废器一匹而已。”
好一招心战为上。
佟镖头想了想道:“做我这行的,自然是认识些个混迹赌场不老实的,你若是真想认识我可帮你搭线,至于后面的事可就要你自个儿谋划了。”
“如此便有劳镖头了。”
魏承又想到自个儿的事,他道:“镖头,我练字时总觉得手腕不够有力,字迹也觉得漂浮,不知可有磨炼腕间的法子?”
佟镖头读过几年书,是会写字识字的,于是领着魏承在凉亭落坐道:“你写两个字我瞧上一瞧。”
魏承便摊开笔墨纸砚,提笔落了“静心”二字。
“虽说还算不上铁画银钩,可你练字不久就能把字写的如此清俊通脱,我能看出你也是下过苦功夫的。”
佟镖头拿着字又好好看了看,点头道:“不知你的夫子可说过你的字美则美,却是浮着的,总落不到实处,长此以往也是不成的。”
魏承默了默:“夫子也是说过的,让我在院中置一水缸,每日天未亮就要起来练字,我也的确有所长进,慢慢的也发觉了写字漂浮这等毛病。”
佟镖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你问过你夫子后再决定要不要用。”
魏承随着佟镖头去了镖局后院库房,他在前堂稍坐了坐,就见着佟镖头抱过来三块石锁。
瞧着是一块比一块大些重些的模样。
“这玩意比翘关轻松些,也比翘关好拿使些。”
翘关也就是城门的木栓,长五丈,约数百斤重。
魏承道:“小子看书所知,孔圣人善用翘关,常言他以其之劲,可举国门之关。”
佟镖头道:“你可想好要练这个?”
又玩笑道:“练了这个,以后怕就不是文弱书生了。”
魏承笑道:“外人都说武生无才,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却不爱听这个,更何况圣人都被称赞为“大力士”,我一个小小凡人又什么忌讳的?”
佟镖头像是找到知音:“我也是不爱听那些人背地里说我们这些武生粗俗,老子会写的字怕是比他还多呢!”
他又将这石锁用的法子一一传授给魏承,魏承忙认真记下。
这三把石锁,一为四十斤,二为八十斤,三为一百二十斤,需循序渐进,不得贪快乱来,否则极容易伤了身体,落下残疾。
佟镖头帮着他把石锁放在驴板车上,两人正往前头走,就听到有人急匆匆道:“师父,魏学子,了不得了,罐罐又和梁娃打起来了!”
“又打起来了?”
魏承和佟镖头走到练武场,就见着一众豆丁汉子围成了个圈,中间站着一高一矮的小汉子。
矮圆的是罐罐,高瘦的叫小梁娃,正是那日嘴欠被罐罐暴揍的小汉子。
罐罐往后退两步,挠挠小脸:“你打罐罐,罐罐哥哥也会打你的!”
小梁娃抿抿嘴:“你和我比划比划,我若是赢了你,你以后也和我玩!”
“才不……”罐罐在人群中看到了魏承,小脸顿时一变,一板一眼的扎起了马步,像是怒声怒气的哈一声,然后小跑两步朝梁娃踹去。
小梁娃切了声,稍稍一侧身,罐罐扑了个空,摔了个轻飘飘的屁股蹲,脸颊上的两朵雪白肉肉都跟着颤了颤。
罐罐又回头看一眼魏承,重新扎起马步,给自个儿鼓劲儿一样哈哈两声,胖手攥成拳头放在腰间两侧,迈着小短腿又去踹人,预料之中的又被人躲了去。
围观的小汉子们都被逗笑了。
就连一开始和罐罐不对付的小梁娃都忍了笑,躲罐罐时都躲的慢了些,许是怕罐罐摔着。
佟镖头摇摇头,笑道:“魏学子,你走开些,看看你弟弟还打不打了?”
魏承闻言往后退了几步,罐罐起了势的马步顿时放下来,往复几次,罐罐急了:“哥哥,哥哥别走,罐罐欺负完小娃你再走!”
罐罐可是聪明着呢,他哥哥不在,他可不会随便和人约架。
魏承笑了笑走上前去,扑了扑罐罐屁股蛋上的灰,道:“这梁娃可是正经学过武的,厉害着呢,把他惹急了连着哥哥一块打。”
“我,我不打你魏学子。”
小梁娃往前一步,给魏承行了个礼:“我那日不该说魏学子是病秧子,也不该说罐罐是小废物,我知道错了,你,你能不能让罐罐也带我一起玩。”
罐罐好玩的东西可多了,除了一些生肖泥哨还有九连环木匠锁的一些好玩意,而且罐罐还会打算盘呢。
魏承看着罐罐道:“罐罐愿意和小梁娃做朋友吗?”
罐罐想了想,仰着头看着比他高大半身子的黑小子,哼了声:“你,可以做罐罐小弟。”
“小弟?”
魏承略有惊讶,真不知道罐罐是打哪学到这个词,又看一眼笑开的小汉子们,便想到许是和这群娃娃学的。
“成,我做你小弟,不过做大哥要有做大哥的样子。”小梁娃有些手痒,希望罐罐可以把那把漂亮的小青剑借给他玩玩。
罐罐皱皱鼻子,看着哥哥叹一口气:“当大哥好难噢。”
说着翻出自己的小钱袋,从里面掏出一文钱放到小梁娃手中,小梁娃笑容僵住了:“我,我不要钱。”
“够了,不要嫌少。”
罐罐小眉头皱着,摇晃食指:“你不听话,罐罐大哥会找你麻烦的……”
小梁娃抿了抿唇,像是有点委屈。
罐罐也有点慌,可还是板着小脸探头:“但是不会太麻烦。”
小梁娃一笑,欢喜地收下一文钱。
罐罐一文钱收了个小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诸葛夫子和孙览李行谦耳中,可把几人笑得不轻。
自打休田假回来,诸葛夫子便教授魏承作诗,如今他得了些法门,正与李行谦做对子;而罐罐也没闲着,陈老童生教会他辨认菜籽牲畜后又和他说起各地土产,各地关税……
魏承接上罐罐便去了肉市,买了两吊鲜肉回去包饺子,还买了两根肉骨头这是给小黑狼的,又买了三份酱卤肉留着给帮忙驱蛇的村人。
回家之前,他俩先把卤肉挨家挨户给人送去,他们才下驴车不久就听到豆苗和兰婶子的声音。
魏承忙迎人进来:“豆苗,婶子,堂屋坐。”
兰婶子道:“昨个儿豆苗和他爹都在外村杀猪,豆苗娘肚子不舒服我一直在家里陪着,今儿早才听说你家被人扔蛇的事情!”
又气道:“大家伙都说是老魏家做的?我也觉得是他们,旁人谁还能干出这等恶事!”
“他们也没有好报应!”
豆苗喝了口水,一擦嘴巴道:“我听村里的小子和我说,魏富说他哥魏志总说家里有蛇,在家里闹了一夜,眼下已经去镇上住了。”
“去镇上住了。”
魏承念叨几句,笑了下:“镇上没有蛇,他应该不会害怕了。”
豆苗忿忿道:“承哥,我胆子大,我不怕蛇,要不要我和我爹去山上也抓几条,全扔他老魏家炕头,咬死他们!”
“不急。”魏承道:“等着吧,他们没有好下场。”
两人劝慰魏承和罐罐几句便紧着走了,马屠户又去杀猪了,眼下就豆苗娘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在家,俩人都不敢走远。
“罐罐,想吃饺子还是包子?”
送走外人,魏承就净手开始做饭了。
罐罐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在院中和小黑狼比比划划,黑狼也惯着他,只被那小手指戳了下脑门就连连后退,舌头也露出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
罐罐抱着小肚肚哈哈笑,又跑到黑狼身上挠痒痒玩。
听着哥哥唤,罐罐忙从地上起来:“哥哥!”
“哥哥,罐罐想吃饺子。”
罐罐道:“要吃好多好多肉的饺子!”
“成,正好昨儿将河边那片野芹给摘了回来,今儿咱们就吃芹菜猪肉饺。”
魏承又摸摸小狼的脑瓜:“杏儿今儿莫要去山上了,哥哥给你煮两根肉骨头吃。”
小黑狼欢快地摇着尾巴,亲昵的蹭蹭魏承和罐罐的手。
他们日子照常过,有些人的日子可就不好受了.
钱氏将窗户推开,捂着鼻子扇了扇风:“儿啊,这院子虽说小些,住的人也多些,可娘打听过了都是读书人,这里可没什么人扰你心智,你便在这儿好好读书吧。”
魏志非说家里有蛇吓得不愿意回屋,钱氏只好拿着银子出来给他在镇上赁屋子。
魏志脸色惨白,用力搓着手臂:“娘,你回吧,你回吧,我,我总觉得你身上也有蛇。”
钱氏摇摇头,叹口气:“我儿还是心太善了,你又没真的害人,不必如此为难自个儿。”
说着又往桌子上放了一两碎银子。
“这里头有六百文是给先生的束脩,剩下的你留着买些吃喝,等到一个月后娘再给你送银钱来。”
魏志像是傻了般,不动也不说话。
他折腾一宿总算是睡下,次日醒来精神好了大半,便一改往日的散漫荒废,将一些不入流的杂书全都仍在床底,拿出两本经义仔细翻阅起来。
不过他的心向来不稳,这下午有一半时间在云游,想着自己考上童生秀才将魏承踩在脚底下,又想着自个儿光宗耀祖,一举夺得状元郎,那该何等风光,又想着受到孙县令青睐的人是他,孙县令还有那个李府邀请他登门吃茶……
忽然,门户被人敲了敲。
魏志开门一看,门外正站着个身着锦袍,腰间挂着金丝玉佩,皮肤略黑的十三四岁的男子。
那男子见到他也是一惊,拱手道:“对不住,我原本住在此处,有一钱袋子遗落此处,不知这位小兄弟可愿让我进去寻上一寻?”
魏志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下男子,这男子一身行头都快买下这里了:“你以前住在这儿?你……”
“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啊。”
那男子笑道:“我本是丰苗村人,本来在镇上米行做伙计,掌柜欺我辱我,我不想教亲人失望便用工钱赁了这屋头半月,忽然一日侥幸得了门路发了财,我便搬离了这里,那钱袋里只有几两碎银倒没什么,不过那里头有我娘给我留下的护身符,我实在是舍不得啊。”
魏志轻咳一声,几两碎银不算什么?此人面相倒真像是乡野小子,这身行头又是真的贵重,这人到底是发了什么财?
男子道:“你让我进去找一找,若是找到了,里面的银子归你,护身符归我成不成,不然我若是报官……”
魏志忙道:“你进来寻吧。”
这男子轻车熟路在屋里走了一圈,轻轻挪动屋里的一张柜子,便在墙角缝隙中拿出一个深色破旧的钱袋。
他将里面的护身符拿出,松了口气:“还好没丢。”
又将钱袋子一倒,里面的碎银子哗啦都掉了出来,约摸能有三两。
男子将碎银子都推给魏志:“小兄弟,你拿好,说给你便给你了。”
魏志眼睛都直了:“你,你真的给我?”
男子笑道:“这是自然。”
他轻飘飘掸掸身上那身锦袍,抹了把腰间的缠金玉佩:“我自打发了财后身家百倍,哪里还会将这三两银子看在眼里。”
又悠悠一叹:“自打我有了银钱,曾经欺辱我的人都来巴结我,比我厉害的没我厉害的一个个都变了模样,说来有了钱想做什么都成,就算是考官,只要有了钱,四处打点好,还怕没有官做?”
他瞥一眼魏志,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不打扰小兄弟休息,我先走了。”
魏志咽下口水,忙道:“您请留步。”
男子看他一眼,好奇道:“还有何事?”
“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发财的?”
那男子笑容渐大:“这又何不能?”
他附耳在魏志耳边轻声道:“自然是去……”
魏志眼睛瞪大:“这,这不成……”
“我见你有缘,本想带你发财,你既然觉得不成,那我便先告辞了。”
说着男子就要走,魏志攥紧手掌,犹豫良久,忽然道:“等,等等……”.
茂溪村村口有一处磨盘,村民常在此处磨米磨面,不过驴子便要自个儿租赁了。
这两日不少人来魏承和罐罐家中问他们赁驴子。
罐罐抱着黑驴腿,摆手道:“叔叔,罐罐家的小驴不拉磨。”
村人叹口气道:“你家地那么少,驴子也没干什么累活,这,这村里又没几头驴子,既然你有就借给我们用用呗,再说你这驴子这样壮实不拉磨只拉板车,难不成要让这驴子留着养老?”
村里有驴子的人家少,每年一到这时就看到驴子黑天白夜的干活拉磨,走不动了还被人甩鞭子打骂,魏承和罐罐又不缺银钱,没必要让自家黑驴遭受这些罪。
别说他们地少,就是他们以后地多了,他也会备着两头驴子,换着拉磨。
如今只要破了这个口,借的人也就更多了。
魏承故作无奈道:“您也知道我哥俩在镇上私塾读书,私塾和武馆动不动就有事情,有几次我兄弟二人天黑了才从外头回来,不是不想借,只是借了出去,我们以后做事也不方便,还望您体谅则个。”
村人闻言也没胡搅蛮缠,只叹息一声,背着手走了。
见人走了,豆苗在一旁道:“承哥,不借他是对的,这个老汉家里地多,粮食也多,你家黑驴要是借给了他,怕是还回来腿都要断了。”
“可不是,这两日来借驴子的太多了,我也没想过借驴子给旁人磨面。”
魏承将一麻兜地豆种扔在板车上,道:“罐罐,豆苗,走,种地豆去。”
一日之中种地豆的好时辰便是清早和傍晚,魏承这两日清早事多,也就只能傍晚来种了。
“种地豆啦!”
罐罐乖乖上了板车,蹭蹭跑到魏承跟前坐着:“哥哥,罐罐的小弟们说想来我们家玩呢。”
豆苗笑道:“小弟们?”
“罐罐几日不见,你这小娃做了哪条道上的头头?”
罐罐给自个儿比大拇指,骄傲道:“罐罐震金镖局道上的头头呢!”
“震金镖局?”
豆苗瞪大眼睛,他知道罐罐学了几招三脚猫的武术,没想过是在震金镖局学的。
“成,让他们来吧。”
魏承道:“哪日来,哥哥给你们多备些好吃的。”
“后儿来。”
罐罐乖乖道:“哥哥,小梁娃说他会给我们带好吃的呢。”
“明儿告诉他们什么都不用带。”
魏承笑道:“你们几个娃娃还吃不穷哥哥。”
他们家这两亩地与豆苗家的地相邻,兰婶子也在种地豆,豆苗跳下驴车忙跑过去给他姨母帮忙。
兰婶子擦擦汗,看着魏承道:“承小子,你这地犁得不错,我来之前还给你走了下垄呢。”
魏承笑道:“婶子,你那么忙还顾着我们。”
“承小子,你在镇上读书,你听没听说有些事情?”
魏承一边倒地豆种一边道:“什么事?”
兰婶子低声道:“我听刘婆子说,说是魏志在镇上遇到了贵人,现在在做大买卖,老魏家为了支持他这两日放出消息要卖田呢!”
魏承稍顿,不问旁的只问:“哪几亩?”
“离你家不远处的那四亩。”
那片地正是魏大年年轻时一点一点垦下来的。
第62章 第 62 章 鸡蛋饼
昨个儿魏承就将这两亩地的地垄耙好, 马屠户还顺手帮着他们施了农肥,眼下就等着天没那么热了,就将地豆种下就成。
罐罐乖乖提着小筐, 将一个地豆种送到魏承面前:“哥哥, 给。”
魏承看他一眼,笑道:“累就歇歇, 哥哥自个儿能种得过来。”
“罐罐不累!”
罐罐好奇的看着魏承埋种:“哥哥, 罐罐也想种地豆豆。”
“好, 下一个地豆罐罐来种。”
罐罐将地豆块攥在手心, 学着哥哥的样子轻轻将地豆放在黑土沟里,又小心翼翼给地豆盖了层薄土, 生怕碰坏了地豆上的小芽眼。
“种地豆讲究疏密有度,间隔适中。”
魏承将罐罐种好的地豆拿出来稍稍往前一落,又埋上不少厚土, 继续道:“莫要担忧碰掉了芽,记着浅种深埋就好,这也是为了地豆的收成能更好些。”
“是这样呀。”
罐罐用袖子擦擦小脏脸蛋,攥着地豆块高兴道:“那罐罐再种一个!”
直到月上梢头兄弟俩才种完四垄地,这时节闲不下来, 赶明儿就又要种秋菘菜了。
地豆种他们是问豆苗家买的,菘菜籽他想着明天送罐罐去镖局时再买。
这两样都花不了多少铜钱, 只攒两三天鸡蛋这钱就出来了。
兄弟俩赶着车往家走, 村路上漆黑一片,少有人影。
“哥哥。”
罐罐打个哈欠,轻轻靠在魏承身上:“罐罐的地豆豆什么时候熟啊。”
“再过两三个月就能熟。”
魏承笑道:“今年冬日罐罐就可以吃到自己亲手种下的地豆了。”
罐罐憧憬的笑了两声,像是没那么困了:“罐罐还想吃地豆炖小鸡呢。”
“成,等地豆一熟, 哥哥就给你炖小鸡吃。”
魏承摸摸罐罐小脸:“莫在后头睡着了,村路颠簸,哥哥赶车护不着你。”
罐罐小手抱着魏承手臂,困倦的打哈欠:“好噢。”
等兄弟俩到家,罐罐已经坐着睡着了。
罐罐如今要学武又要去听陈老童生讲商贾事宜,回来还要和他东跑西跑,又打鸡草又种地,着实把小娃累坏了。
罐罐睡着想来今儿是不能给他洗澡了。
魏承只好拿湿润的帕子给罐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又给他换上小老汉汗衫,这期间怎么摆弄小娃都呼呼大睡,可见是有多困。
魏承将脏水倒了去,回来就见着罐罐睡姿变了大样,整个娃斜躺仰着面,雪白的肉胳膊一上一下横着,小脚都快翘到头顶了。
当真像那个睡梦罗汉。
魏承将他睡姿板正,没忍住捏了捏罐罐的绵软的小胖胳膊。
好像又胖乎了些。
次日,天还没亮,魏承便起了。
他先取了柜子深处红绸子包着的参须,这参须本就不大,前半段被熬煮几次过后叫魏承晒干生吃了,如今只剩下这半截,可以用来做个独参汤。
都说独参汤要用正午时分下的日照雨雨水,魏承却没那些个讲究,只将卷翘的参须放入药炉中,又放了两颗红枣佐气,最后加入两碗水便盖上药盖。
他将火生好便不再守着药炉子,而是褪下上身衣物到后院去举练石锁。
诸葛夫子听闻他要练石锁,便给他寻来一本《小石锁练法》画书,石锁重量要由轻到重,方法分为高举、悬空、翻转、肩顶、背承、盘锁、徒手接锁……
先是一步一步练,等到每一步招数都学成了,便可以熟练连贯起来。
佟镖头每隔几日还都会指点下魏承,眼下他正练到“高举”,前些日子他只举了一会儿便受不住松了手,一个不察,竟将院中泥地生生砸出个深坑来,这若是砸在他脚背上,怕是都要落下残缺,魏承却不放弃,一日又一日尝试练着,如今已经能举锁停留好一会儿了。
一练便是半个时辰,魏承脊背前胸汗水直流,以帕子擦擦脸便去了柴房清洗一番。
待浑身清爽回到书房,魏承又开始提笔练字,虽说他手臂还有些疲软,可手腕却稳重起来,想来长此以往不仅能精进书法还能强身健体。
如今又喝参汤又练石锁,魏承想着过几日再去寻钟掌柜探脉。
“哥哥!”
罐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揉着眼睛找哥哥,穿着小汗衫就下了地去寻人,看见柴房传来烟气便敦敦跑过去:“哥哥!罐罐起了。”
魏承回头看他一眼,笑道:“那便去洗漱,饭都好了。”
“哥哥,你给罐罐做什么好吃的了?”
罐罐踮着脚丫往锅台瞅了瞅,惊喜道:“鸡蛋饼!罐罐爱吃!”
前几日做了一回鸡蛋饼,罐罐就喜欢上了。
“知道你爱吃,今儿多烙了几张。”
魏承一手端饼一手将罐罐抱起来往堂屋走,笑道:“这两日早上凉,莫要穿小汗衫到处溜达。”
“那罐罐可以拿去镖局吗?”
“想给小梁娃他们吃?”
“不要呢。”罐罐抬着小脸,嘿嘿笑:“罐罐要馋馋他们。”
“你啊。”
魏承让罐罐在堂屋坐,他进了屋头取了罐罐今日要穿的衣裳,是套黑色的小短打,不仅耐脏还不容易破。
自打罐罐去了震金镖局,每日回来衣服都能多几个洞回来。
“哥哥,罐罐不想穿这个!”罐罐抱着膀子哼声。
又道:“这个黑黢黢的,一点也不美。”
魏承笑道:“那你想穿哪个?”
罐罐道:“要穿那个红枣枣一样颜色的!”
“不是很喜欢那套衣服,平日里都不舍得穿呢?”魏承奇了。
“小梁娃他们说,今儿美人师娘要来!”
罐罐抱着魏承的手臂,仰着脸蛋高兴道:“师娘香香的,罐罐也要美美的见师娘!”
师娘?佟镖头那个未过门的媳妇?
魏承忽然想起那个在肉市肆意收摊贩车马钱的中年汉子。
记得卖鸡摊贩说过,此人不好惹只因着他是震金镖局的准老丈人。
魏承摸摸罐罐小脸:“成,那今日你便穿那套枣红小短打吧。”
带着罐罐洗漱过后,兄弟俩就赶紧用了早食,鸡蛋饼喷香软糯,罐罐造了两大张又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放凉的小谷子粥。
魏承笑道:“慢点吃,咱家只有点腌黄瓜,没什么旁的配粥菜,等今儿哥哥去买两个咸鸭蛋回来给你配着粥喝。”
罐罐豪迈一擦嘴:“罐罐吃鸡蛋就好啦!”
真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娃娃。
小狼杏儿一大清早就跑去山上捕猎,魏承也没忘了给他添早食,满满一大盆小谷子粥,还有两张鸡蛋饼,家中大门锁着也不怕野狗进来,等小狼捕猎回来就能全吃了。
到了震金镖局,魏承将罐罐抱下来:“罐罐,哥哥去买菜籽和咸鸭蛋,今儿你自个儿去练武,成吗?”
罐罐抿了抿嘴:“那哥哥什么时候来找罐罐呢?”
“买完就来找你,等会儿不是还得送你去陈老童生那儿?”
现在罐罐除了去诸葛夫子家蹭饭,旁的时候就很少去私塾了,因着几位师兄来年就要下场,魏承又开始学作诗,罐罐在私塾待着也是困倦无趣,便让他直接去了陈老童生那儿,陈老童生一边教罐罐商贾行事一边带着罐罐启蒙,如今罐罐已经能丑丑可爱的写出魏承的名字了,自个儿的却是还不上心练。
“好噢,那哥哥要快点买完回来找罐罐啊。”
罐罐背着小书箱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震金镖局,魏承见他被人带进去才走。
他之所以这么急,是因着他们今日要早些下学赶紧回去种菘菜,不然太阳大起来怕是又要遭罪。
而且他还有件事情没做完,马上就要到最后一步了。
“罐罐,你书箱里有什么,怎么这么香?”
一群小汉子都围了过来。
罐罐将书箱打开,将油纸包包着的鸡蛋饼拿了出来,自豪道:“是罐罐哥哥做的鸡蛋饼!”
“好香啊。”
小梁娃咽咽口水,嘴甜道:“罐罐你哥哥读书厉害,做饼也好厉害,比,比大酒楼做的都香呢!”
“罐罐哥哥就是很厉害噢。”
听着小梁娃的话罐罐更满意了,将鸡蛋饼递给他们,大方道:“你们分着吃吧!”
“谢谢罐罐!”
四个豆丁小汉子将饼分个精光:“好香好香!”
“真的好吃!”
“你们明天来罐罐家,罐罐哥哥说了不让你们带吃的,他会给你们做好吃的呢!”
小梁娃用袖子擦油嘴:“不成,我娘说了去旁人家要带礼,不带礼会被哄出去!”
“我爹也说过!”
罐罐挠挠小脸:“那,那罐罐也不知道了。”
“罐罐,过来。”
罐罐听着佟镖头喊他,忙跑过去,奶声奶气的:“师父!”
佟镖头摸摸他脸蛋:“今儿不给你站树桩了,你和前头几位师兄一道练拳。”
罐罐眼睛瞪大,欢呼一声:“太好啦,罐罐终于不用扎小马啦!”
“还有就是……”
佟镖头轻咳一声,左右看了看:“等会儿会来一位姑娘,到时你给师父多说说好话。”
为什么让罐罐做“小拖儿”,还不是罐罐长得玉雪可人爱,一些姑娘婆子见了罐罐没有不稀罕的。
“说什么好话?”
罐罐歪歪头,小手指数着:“师父个子高高,又英俊,性格好好,又温柔。”
又苦恼似的垂着脸上的小软肉:“罐罐好难,罐罐不知道怎么说好话呢。”
佟镖头都压不住嘴角的笑了,他就知道!就知道这个小罐罐是他命中注定,走失多年的亲徒弟!
第63章 第 63 章 宝宝不是脏小孩
魏承将驴车拴在菜集市大门口, 就见着有个十三四岁的年轻汉子抄着袖口走过来,看一眼魏承空荡荡的驴板车,打哈欠道:“六文钱。”
“六文钱?”
魏承皱了下眉:“前两日不是五文钱?”
年轻汉子长得与往天在这儿守着的中年汉子十分像, 想来应该是父子关系。
年轻汉子不耐烦的打量魏承一眼, 见着他面容虽青涩,可身高唬人, 肩线胸前瞧着还有几分壮实, 有些像是练过的, 他便忍了忍道:“眼下太阳正厉害着, 多收一文钱怎么了?等到了冬日天冷,一会儿可都要十文钱!”
魏承买完菜还有要事要办, 也不愿与此人争论了,还是交了六文钱。
此事看来真得叫人管管了,贫农百姓摆摊赚钱怕不是都喂养了这等无赖!
他们今儿要买的东西挺多, 除去要要买秋菘菜籽和咸鸭蛋,还要买点明儿招待罐罐小朋友们的吃食。
他背着背篓转了圈,最后在一个佝偻腰的婆婆摆满菜籽的摊子前停下。
“小子,你要些什么?”
魏承看一眼她的摊子,问道:“可有菘菜籽?”
“有的有的。”
婆婆热情的将一个大白布口袋打开:“你瞧瞧我这菜籽多圆多大, 一点也不比旁人差。”
魏承轻轻摸了摸,只见黑褐色的菜籽大小适中, 饱满又有光泽。
“您这菜籽怎么卖?”
婆婆道:“六文钱一两。”
她怕魏承嫌贵又赶紧扯着旁边的白口袋道:“你要是再买点茄瓜种豇豆种我给你便宜些也成。”
魏承道:“有些贵。”
“你去转一圈就知道我这种子是比旁人贵些, 可旁人也没我这个好,等秋收结了好果你就知道这种子贵也有贵的好处!”
魏承看一眼其他菜种,他本来想过两日再买别的菜种,这两天事情多了卖回去也没时间种。
不过这婆婆的菜种是真不错,颗颗饱满圆润, 摸着也顺滑。
他道:“成,您要是真给我便宜那我再来点茄瓜种和豇豆种。”
老婆婆顿时喜笑颜开,笑道:“买过我菜种的老主顾都说我这茄瓜长得又大又紫,无论是炖肉吃还是做茄干当零嘴吃都好的很,这豇豆你就拿回去种吧,肯定不会长歪的,收成之后啊肥绿肥绿的,到时候吃不了让你娘给晒成菜干留着过冬,无论做那个豇豆干炒五花肉,豇豆炖红烧肉,还是炖地豆啊,那都叫一个香!”
魏承笑道:“那我弟弟肯定爱吃。”
他又看一眼粒圆红通通的豇豆种:“豇豆种多给我来点也成。”
菘菜籽和茄瓜种要了一小包,豇豆种则是要了两小包。
魏承刚要翻钱袋子交铜钱的时候,又想起什么道:“婆婆这儿可有秋葱秧苗?”
“现在没有,你想种葱?这秧苗论株卖可就要贵了。”
“多钱。”
“一株陈年菜种的小秋葱秧苗就要三四文钱了,新种子价贵些……”
老婆婆叹一声道:“这老些菜苗中就只有葱苗最难出,因着秋葱种子皮厚又硬,不好冒土,一个照顾不到就出不了葱苗,所以你要是想栽葱就得买秧苗回去种,天热秧苗不好出,水多秧苗也不好出,你要是真心想要,等再过一个来月再来吧。”
早在魏承决定盖建大院子时他就有想靠那片地赚钱的想法,眼下养猪养羊就有些迟了,但是栽种些可以过冬的秋菜却是成的。
大菘菜和地豆种子钱少,自然也赚不了什么钱,但是秋葱就不一样了。
因着葱种出苗少,葱苗又贵,村人吃完家里的小葱,只能去山上找野葱吃,野葱说到底是比不过家养的大葱,味道差一截不说,这一下厚雪,冬日里是连耐寒的野葱都吃不上的。
村人冬日里吃不吃葱都无所谓,但是镇上的富户和酒楼却是极其讲究的,吃一道菜讲究色香味俱全,少了葱便少了滋味,就连炒个鸡蛋都离不了葱,更别说一些肉菜鱼菜。
可是这秋葱秧苗也忒贵了些……
若是自己买回去葱种子,秋末在地上撒上葱种子,过个十来天就能出苗,开春就可以卖一些小葱,剩下的便留着来年三四月移成大葱,到时候来年霜降收获,就可以卖葱白粗壮的大葱了。
到时候怕是能大赚一笔。
眼下只要能让葱种子在地里出苗就成功一半。
魏承想了想道:“那婆婆您这可有秋葱新种子。”
老婆婆瞧他几眼,惊道:“你要回去自个儿养苗?别说婆婆没提醒你,这养葱苗讲究可多着呢。”
魏承道:“左右现在种葱也不着急,我买点回去试上一试,若是不妥当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老婆婆也不再劝他,翻了翻布口袋道:“今年的新葱种子就剩下这么一小包,你若是都要你就都拿去吧。”
魏承掂在手里只觉得重量不轻,足够他折腾的了,新出的秋葱种子贵些,再加上那几样菜种一共花去五十多文。
魏承买完菜种又去买了两吊鲜肉,两根肋排,又花去一百多文;路上遇到吆喝卖鸡蛋咸蛋的,一个咸蛋五文钱,一坛里头有二十个,魏承便买下一坛咸蛋又花去一百文。
从肉市集出来他便又去了趟果子铺,给罐罐和那群小汉子买了些果脯糕点。
买完东西魏承没急着赶驴车去震金镖局,而是将驴车栓停在诸葛夫子家中,闲步往空无一人的北巷走去,走至街角,就见着路对面一茶桌上有个黑面小子穿着一身灰褐短打,正左手倒右手的抛着石子儿玩。
魏承见着一过路娘子,面上含笑,温声道:“这位娘子,那面坐着的黑面小子是我朋友,我有点急事过不去,劳烦您帮我把这木匣子送给他。”
那娘子瞧着魏承年龄小长得也俊,根本不像是歹人,便笑道:“成。”
魏承见着那娘子过了路,将匣子送到黑面汉子手中才放下心来才快步离去。
他与这黑面汉子数次联系,多是佟镖头从中搭梁,前儿听佟镖头说这黑面汉子今日有事不能去镖局,便与他约好在茶棚相聚。
魏承问过佟镖头知道此人是赌坊打手,八九岁时和妹妹沦落街头时受过佟镖头的一饭之恩,佟镖头还给他们寻个地方安置起来,剩下的日子此人常来镖局找活做,佟镖头见他机灵,还教了他点拳脚功夫和认字,等他再大大的时候佟镖头还有意招他进震金镖局出镖,不过此人不愿意成天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只想当个打手赚点快钱,到时候脱身做个正经买卖。
各人有各人志,佟镖头虽然不满他在此行当做工可也无可奈何。
魏承也是有弟弟的,他却想着这个人想来是不放心自个儿小妹子,毕竟镖局都是男人,再说世上什么人都有,一个女孩混在其中怎么也不方便的。
佟镖头还说过此人有些小聪明但不是坏人。
不过魏承向来谨慎,不敢轻易与其见面,于是便想了这个招。
黑面小子叫甘九,扯住那娘子的手腕道:“你可曾见过此人什么模样?”
娘子皱了皱眉,甩开他的手腕道:“怎么你连你朋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说他是你朋友,有些急事让我给你捎过来。”
又指着空无一人的胡同道:“他已经走了……”
甘九点点头,露出个笑来:“有点糊涂了,娘子莫怪。”
娘子瞪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的走远了。
甘九抱着木匣子几步就蹿到巷口,找了一圈没见着人便放弃不找了,快走两步跑到一条热闹的小巷,进了一间住着四五户人家的院子。
有个汉子一边扫地一边道:“哟,甘九今儿没去上工?”
他婆娘赶紧推搡男子一下:“闭嘴,别和他搭话!”
甘九冷笑一声推开门进了屋,一张布帘子里就听到有女孩雀跃的声音:“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嗯,回了,哥一会儿就走。”
甘九回了自个儿屋将木木匣子打开,里面有六两银锭还有一张薄纸。
薄纸只有几个普普通通甚至说有些丑的字:四亩地,瓦碎。
这每一步都是那个人教他的。
甘九明白“四亩地”的意思是要用六两银子买魏志家的四亩地,也算是真狠,至于是不是六两银子买的,这就要随他甘九心意了。
就按照日后老魏家的情况,就出一两银子怕是他们都能卖。
这人给他做这事的报酬是六两银子,除去上下打点的他手中还剩下四两,也就是说替此人行事,不出半个月他就赚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他在赌坊做一个月活才多少铜钱?
有了这笔钱,他能领着他妹子搬出这鱼龙混杂之地,彩儿想做的包子摊没准就能支起来了。
至于“瓦碎”,应该就是此事该有个了断了。
因着佟镖头对他们兄妹有恩,生性狡猾的甘九也没想过从中坑那个不愿露脸的人一笔,这要是旁人他定要两头吃的,不管怎么说没有佟镖头就没有他们和兄妹的今天,他愿意为佟镖头做任何事。
只是那个人又和佟镖头是什么关系?又长什么样?是哥儿还是姐儿?
甘九脸色沉了沉,将匣子盖上,起身道:“彩儿,锁好门别让任何人进来。”
彩儿掀开帘子看着哥哥,笑道:“哥,我知道了,我正给你做鞋呢,哪有那闲工夫跑出去玩。”
甘九嗯了声,推开门就去了赌坊。
赌坊打手见着他了都点头哈腰的叫一声九哥,甘九点头算应下,推开一间暗门就见着里头睡着一个年轻汉子,他敞着怀,外头披着件锦衣,怀里还抱着一堆碎银,地上都是酒盏空杯,夜壶就放在一旁。
甘九被这里头的味道熏的有些受不住,屈指敲了敲门:“魏爷,该醒醒了。”
魏志悠悠转醒,眼底是一片青黑,看甘九一眼没什么好脸色:“天还没黑,唤我做什么?”
“对不住,对不住。”
甘九点头哈腰扶魏志起来:“这不赌坊给您做了鲤子鱼的,您不去尝尝鲜?”
魏志咂咂嘴,这几日没日没夜的玩,银子一把一把赚,眼下闲下来他还真的有些饿了。
“这儿能有什么好吃的。”
他随手摸出块碎银丢在地上,高高在上道:“去给我买如意楼的酒菜。”
甘九脸色不变,笑眯眯捡起银子:“成,我这就去给魏爷买。”
临走前,又看着他道:“今晚可有一场的大的,魏爷等会儿要好好歇着,到时候大显身手几百两银子到手,您这日子可就要好起来了。”
魏志哼哼两声,他看一眼甘九,得意的抖抖自个儿杂乱的衣领:“只是运气好些。”
等他再赚一笔大的,他就找些打手给魏承点颜色瞧瞧!
甘九从里头出来了,给一旁趴着门听的汉子一个眼色,将那一两碎银塞进怀里,看着他们道:“就给他上赌坊的菜就成,做局做全套,今晚谁都不能掉链子!”
几人都应了声哎。
说着甘九解开腰间的钱袋子丢给几人:“拿去吃酒。”
几人忙喜笑颜开跑走了.
震金镖局中几位师兄正带着一众豆丁小汉子练拳。
罐罐个子最小就站在了最前头。
“此拳又叫少林十三拳,师父幼时在幽州城的少林寺拜师学艺,时刻教导我们打此拳要做到动如猫,行如虎。”
几位师兄将上部拳法行云流水的拆开融合打了两遍,一群小豆丁看得叹为观止,连连拍手。
“罐罐,你可是有不懂的?”
大师兄见旁人都在琢磨练,罐罐却一直在东张西望。
“哥哥还没回来呢。”罐罐仰着小脸闷闷道。
“眼下也快到了你兄长去私塾的时辰,他怕是快来接你去陈老童生那儿了。”大师兄摸摸罐罐头,问道:“你可学会了师兄教的前几招拳法?”
罐罐道:“学会了呢。”
“学会了?你都没练,怎么能学会?”有个师兄不太信。
大师兄却道:“真的?那罐罐打来瞧瞧?”
“好!”
罐罐脸蛋绷紧,小短腿横跨,扎起马步起了势。
“有点意思!”大师兄笑道。
紧接着就见罐罐小手横推,右腿微屈,来了一招漂亮的马步冲拳,脸蛋上的雪白肉肉也跟着颤了颤。
后面的小汉子也不练了,连着鼓掌叫好:“好!”
罐罐却不受旁人影响,两只小胖手带回前身,可爱的将猛虎出洞打了出来……
这么一会儿就将拳法的四攻四防练了一遍。
虽说小娃没打出刚劲,但因为圆小三头身,整个娃又胖乎乎,却神态严肃,动作过于标准,很是聪慧可人爱。
“真不错。”
罐罐猛地回头,也不打拳了直接往后跑:“哥哥!”
“慢点跑。”
魏承笑着将飞扑过来的罐罐抱住,轻轻擦掉他额头上的汗珠。
“哥哥,罐罐现在会打拳啦!”
“哥哥看到了。”
魏承又看一眼罐罐的师兄弟,笑道:“罐罐顽皮,教各位师兄费心了。”
“罐罐聪慧,只教了两遍他便会了,我们没废什么功夫。”
魏承看着罐罐道:“时候不早了,哥哥带你去陈老童生家。”
“不行呢,哥哥。”
罐罐小手摇了摇:“罐罐还要和师娘说师父的好话呢。”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没一会儿大门便开了,就见着佟镖头与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有一位面嫩的汉子一道进来。
那汉子分明是今儿早在菜市胡乱收车马的钱的男子,这人却没认出来魏承。
“眉娘,这儿就是练武场,我的一些徒弟都在这儿练武。”
宋眉娘温温柔柔的笑道:“还真是热闹,我最喜热闹了。”
佟镖头心中一喜:“我,我也喜欢热闹。”
魏承在一旁看得有趣,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脸黑的佟镖头如此羞涩。
宋眉娘像是很好奇一样往前走了走,她身边的弟弟聒噪个不停,一直扯着佟镖头东问西问。
宋眉娘似有意和佟镖头的大弟子说话,往前走的时候,腰间的手帕轻飘飘掉在罐罐脚下。
罐罐弯腰捡起手帕,乖巧走到宋眉娘跟前:“姐姐,给。”
未过门的师娘还不是师娘,私下叫师娘也就算了,当着面可不能乱叫。
宋眉娘笑着看一眼罐罐:“你就是佟钊收的小徒弟?听他讲了一路,你很得你师父喜欢。”
罐罐嘿嘿一笑:“师父也常在罐罐面前讲姐姐,姐姐美美的,漂亮呢。”
宋眉娘受了夸奖也只是轻柔笑笑,视线落在罐罐手中的帕子时却皱了皱眉,嘴角微撇,像是有些嫌弃。
魏承何其敏锐,见罐罐还在高高举着帕子便轻轻扯了扯他的手,淡淡道:“罐罐,帕子已经沾了土,这位姑娘应该是不要了。”
罐罐噢一声,又轻轻将帕子扔回地上。
宋眉娘脸色微变,又扯唇笑了笑,越过他们去找佟镖头的大弟子说话去了。
两人瞧着像是熟识。
魏承抱着罐罐和佟镖头打声招呼就走了,佟镖头被宋眉娘的弟弟缠住,有心问罐罐有没有和眉娘说自个儿好话都不得空。
驴车在诸葛夫子家,兄弟俩就走着去陈老童生家的小矮院。
“哥哥。”
罐罐摇了摇魏承的手,有点闷闷不乐:“罐罐是小脏孩吗?”
“罐罐哪里脏了?”
魏承蹲下来摸摸他小脸,轻声道:“你看,自从开春以来,哥哥每日晚上都给罐罐洗澡,早上也会给罐罐洗小脸小手,刷牙擦香香,哥哥给罐罐洗的衣服干净又整洁,从来没让罐罐穿过脏衣裳来镇上,没有比罐罐更干净的宝宝了。”
罐罐笑着露出小白牙:“对噢,罐罐干净着呢。”
魏承也笑了笑,牵着罐罐的手道:“我们又不是金银珠宝,做不到让每个人都稀罕,只要你最重要的人喜欢你就成了。”
罐罐眼睛亮亮的:“那只要哥哥喜欢罐罐就好啦。”.
从镇上回了家,兄弟俩吃了些早上剩下的小谷子粥又配了些流油的咸蛋。
吃完午食,魏承将鸡和驴子喂上,便带着罐罐和捕猎回来的小狼去打鸡草苜蓿,来回打了足足两板车。
罐罐在家中午睡,魏承也没出门去地里种菘菜,而是先将后院的地划出来两片深翻两遍,有着驴子犁地魏承轻松许多,他们家地少也没打铁犁头,是和豆苗家一道租借旁人家的。
两片菜地只占了后院一点地方,一片留着栽种茄瓜和豇豆,另一片便留着栽种秋葱。魏承翻完地也没闲着,先把黑驴牵去驴棚给它喂上水和草,自己则是一边擦汗一边好好打量下后院。
等种完地他们就要去买秋雏,到时候又要扩建鸡圈了,墙角有些空荡,趁着快要进秋可以再再去移栽几棵果树,看看罐罐喜欢吃什么果儿他们就买什么树。
至于老魏家的那四亩地,地契上说是四亩,但实际上却比四亩大了不少。
魏承这两日去看了两次,这地就在他们新家不远处,他前年还在那片地披星戴月的收过粮食,因着临山沙石多,那片地的收成一般,似乎不太适合种植庄稼。
就像魏老婆子谋算着魏承和罐罐的房子一样,魏承如今也谋算着那片土地。
魏承打算用那片地来养羊。
离新家近,离草和河流还近,想来是块绝佳的养羊胜地。
魏承越想越满意,胡乱想着等羊群养起来了,钱如流水进了小铜罐里,想来罐罐应该会长高些了吧?
第64章 第 64 章 铺路
魏承带着驴子将两片地犁完, 天气也越来越热了,蝉声连绵,空气中都似有一簇一簇火苗跳跃不止。
他也不在外面熬着只等着天稍凉快些再带上菘菜籽和水桶去地里。
他先将汗湿的衣物褪了下去, 井边有两桶早上打的眼下已经晒热的水, 又兑了些凉爽的井水冲了冲身子才觉得清爽了些。脏了的衣物并着罐罐今儿穿的枣红短打,等着晚上吃完饭他再一道拿去洗。
回了屋头, 魏承换上薄衫后看一会儿在火炕里头呼呼大睡的罐罐, 小娃睡相难得乖巧, 两只小手压在腮下, 黝黑卷翘的睫毛垂着,小脸蛋也睡得红扑扑的, 他见小娃睡姿板正又靠里,不能掉在地上,他便放下心来掀开布帘在书桌前落座。
后身书架上摆着是整整齐齐的书籍, 桌子上只有干净整洁的笔墨砚台,没有一丝旁的杂物,只从书桌来看就知道学子心性。
魏承拿过一本书,上面写着《少陵先生文集》,正是孙县令赠予魏承的书。
赠书距至今已过去几日, 魏承也该书信一封感谢大人的赠书之情。
原本还想将此书看得更透些再写信给孙大人,只是今日生在菜市之事, 让魏承心生急切, 想以赠书之情“夹带私货”。
早些日子就见着那对父子贪婪行事,可那时魏承既没有搭上孙县令又没有和佟镖头有什么太大交集,若是硬搭前者怕不是会被人说利用孙览师兄攀附县令大人,就连诸葛夫子平日里对孙览师兄都带这些避嫌,不然就师娘病重一事, 孙览师兄心善正直又怎会并无作为?可见诸葛夫子将清誉看得极重。
至于后者,魏承有着察言观色的本事,便知道佟镖头心性豪爽却也是护短之人,见今日对那未婚姑娘如此心属又小心翼翼,事发后那对父子派姑娘哭上一哭,此事也就只是不了了之。再说佟镖头的兄长还是县衙牢狱的典吏,怕是早就对此事门清却不曾管制,会不会佟镖头也是知情?
若真是如此,魏承便不能直接去质问镖头,让歹人逃脱只觉得对不住无辜摊贩,只得日后再买酒向镖头告罪。
魏承如今当真做不到横冲直撞,舍己为人,他人微言轻不说,要护着幼弟也要护着来之不易的小家,他常常思虑过甚,谨慎行事,不愿做冲动蠢材之举。
眼下有了与县令大人直书的机会,此事也可提上一提,若是还无人管,魏承也是尽力了。
魏承敛住思绪,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
小子魏承,谨拜言孙大人阁下……
又提笔写道:“大示拜读,心折殊深……”先是感念一通孙县令赠书之情,得时如何心潮澎湃,常常彻夜拜读,一文一句如闻金玉良言,令人茅塞顿开云云;承上启下,笔头一转,单拎出来孙大人科考秀才时的一篇文章,他写道“读大人著作《百姓足,官吏当立身正己》只觉受益匪浅……”
他将起讲,第一股,出题,第二股,第二小股……每一句誊抄一遍又附上种种称赞和适当的马屁,在第五股,孙大人举为官之重的例子时候切入了他此信要说的重点。
先是将初夏时凤阳镇下头十来个村落遇洪一事娓娓道来,痛骂洪水无情,摧毁田地家园,又以自身为例,大肆赞美感激孙县令挟官差阻洪一事。虽说茂溪村受灾少些,旁的村落就没那么好运了,魏承听过李茂德说过此事,于是又将百姓感念之情一一写上,最后又道:“小子偶尔去菜市集时猜闻有官人以治洪之名收取摊贩车马钱,治洪之路任重道远,一石一木皆耗银钱……不过,小子有悔,斗胆求大人可否将车马钱降下几等,先前半日五文,整日十文,如今半日六文,闻之冬日将增至十文,长此以往小子怕百姓承担不住,失了共助治洪之激情……”
紧接着继续摘抄第五股……最后继续拍马屁:“蒙惠书并赐佳作,拜服之至……,望大人莫嫌小子才疏学浅,愚笨粗陋。”
落字为魏承。
魏承吹了吹纸,笔墨较深,他便将其放在一旁晾干。
宋家父子此事说小了贪婪行事,说大了就是搜刮民脂民膏,按律当斩,此事若是再不管制,孙大人仕途定会受辱。
魏承不认为孙大人会蒙蔽此举,但大康实行“上计”监察百官,仔细算来,明年怕就是有幽州城的观察使大人前来“磨勘”。
如此紧要关头,孙大人是严刑管制还是为了“磨勘”息事宁人,重拿轻放,魏承就有些拿不准了。
要知道一县之中生了什么大事可都是要上报府城的。
魏承以“治洪”做拖,一是给孙县令揽面子,二是就算孙县令知情此事,不愿意管制,最后也牵连不到他,三是若孙县令不知情,愿意管制,那对可恶的宋姓父子也能受些严酷惩罚。他一个“猜闻”只说自个儿是猜测听说,或听摊贩或听路人说,令人无从考究。
待纸干净,魏承又读一遍,见没有错字漏句才放心将纸封住。
眼下天还热着,魏承拿起几本书去了罐罐身边,一手为小娃扇风,一手捧着书卷认真读了起来。
天稍凉快些,他们吃完饭便去了地里种秋菘菜。
前些日子翻地时马屠户顺道帮了他们施了农肥,眼下不用施肥,等幼苗生出来还要再施肥几次。
大菘菜种下,魏承的心事也放下了些,明儿给院中垦好的菜地浇水,后儿再种茄瓜豇豆就成。
慢慢来,活总会做完的,现在忙些,等入冬之后就能歇上几个月了.
“哥哥,罐罐和小梁娃说好啦,等哥哥和罐罐读完书就去接他们!”
魏承推开陈老童生小院,笑道:“成,那你今儿好生跟着陈爷爷练字,莫让陈爷爷给你留了堂。”
罐罐背着小书箱,哼了声:“爷爷才不会给罐罐留堂!爷爷只会给罐罐吃好吃的!”
“陈爷爷,罐罐来啦。”
“哟,罐罐今儿来的倒是早。”
陈老童生的脚已经好全了,这两日又闲不住收了些草药留着日后让佟镖头出镖给他卖了。
罐罐抱着陈老童生的膝盖高兴道:“爷爷罐罐今儿又练打拳啦!师父和大师兄都夸罐罐是好罐罐呢!”
“来来,书箱放下,把今儿学的给爷爷练两手!”
罐罐敦敦放下书箱,早就想显摆啦:“好呀!”
罐罐将新学的两招拳法可爱打过,陈老童生看得眼角皱纹横生,连声夸奖:“不错,不错,我们罐罐就是聪慧。”
几人说了会儿镖局趣事,陈老童生打量魏承一眼,有些惊讶:“几天不见,你这小子高壮了不少,气色也没那么苍白,难不成那石锁练着这样有用?”
魏承近来课业多,只将罐罐送到门口就赶紧去了私塾,说来也有好几日没见陈老爷子了。
魏承笑道:“想来是有用的。”
其实更有用的是那株熬煮了数日的独参汤。
“那也莫要练的太急,别伤了筋骨。”
陈老童生摸摸罐罐的头:“罐罐今日爷爷带你出去玩,成不成?”
“出去玩?”
罐罐又新奇又兴奋,可想到什么又看一眼魏承:“哥哥呢。”
“你这小娃离不得你哥哥半步远。”
陈老童生对魏承道:“我有几个老友,今儿做东邀我在如意楼小聚,我便想着带罐罐一道去热闹热闹。”
魏承点头笑道:“那自是可行的,罐罐向来是个有口福的。”
他蹲下身给小娃正正衣襟:“去时要听陈爷爷的话,不能乱跑不能吃太多甜果子,等哥哥下了学就去接你,到时候再去镖局接的朋友们。”
罐罐小手指点了点魏承的脸颊,奶声奶气道:“哥哥去哪儿接罐罐?”
“如意酒楼。”
“哥哥别忘了噢,是如意酒楼,不是旁的楼楼!”
罐罐哼了声,抬着肉乎乎的白下巴:“你要是忘了,罐罐可就不理你了。”
“哟,罐爷这样厉害,我哪里敢忘?”
魏承一笑,顺毛捋猫儿:“哥哥记着呢,忘不了。”
他又嘱咐几句便告辞离去,刚到徽林私塾门口便见着孙览师兄下了马车。
魏承摸着袖口的信,提步迈上前去。
陈老爷子带着罐罐到达人来人往的如意楼,临进门前想到什么:“小算盘也拿了?”
罐罐拍拍腰间别着的算盘:“拿啦!”
爷俩一踏进来就有与陈老爷子相熟的小二来迎:“陈老爷子,您可来了。”
陈老爷子拍拍小二肩膀,道:“那些老家伙都来了?”
“几位老爷子早都来了,这不一个劲儿唤我来门前迎您,几位老爷子正在雅阁等您呢。”
“哟,魏小爷这大夏日的不见瘦又胖乎了些!”小二老往陈老爷子住处送吃食,自然也是识得罐罐的。
罐罐抱着小手嘿嘿笑。
小二又笑着道:“今儿轮到我舅爷掌勺,他等会儿会做一道拿手的炸团麻糕,做好我给你拿些吃。”
罐罐没吃过炸团麻糕,听着就知道是个极香甜的玩意儿,乖乖道:“谢谢小吴哥。”
想到什么道:“哥哥说罐罐不能吃太多甜果子,小吴哥给罐罐吃一点点就好啦!”
“成,都依着你。”
吴小二迎着他们进了雅阁,听着楼下有人吆喝小二,赶紧一摔肩上长帕,热情应和:“来喽!”
这时,雕花屏风走出个老者:“老陈你可算是来了,我们茶都喝了两壶了。”
“我哪像你们这样闲适,晨起醒了便能来吃茶,我这儿还有个小徒儿要教导,一天天忙着呢。”
陈老爷子像是诉苦,可字字句句都写着自得。
众人也看到他腿边的萝卜头,这娃圆头圆脑,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身着青绿小夏衫衬着两颊肉肉更为雪白软糯,真像是年画娃娃从纸上跳了出来。
罐罐乖乖上前看着那位白胡子老爷爷道:“张爷爷好。”
对着提着鸟笼的老人又道:“周爷爷好。”
另外几人也都叫出名字。
“瞧瞧这娃娃多乖,会认人呢!”
有人不信:“老陈呐,你是不是这一路上都在教这孩子认我们?”
陈老爷子白他一眼:“我只说了一遍你们几个老东西的相貌,这娃娃自个儿记的。”
又笑一声:“记人这点东西对我这乖徒儿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吹,接着吹……”
陈老爷子落座后,轻飘飘拿起杯茶喝了口道:“不信?不信,你们可以考考这娃娃珠算。”
罐罐一听,赶紧拿出小算盘,小半天没打算盘了,罐罐手痒呢。
于是几位老人便轮流出数考罐罐,张老头和周老头向来和气,便只说了几个简单的让罐罐算。
可罐罐连算盘都不打,直接脱口而出,几人见难不住又往大了说,这时只见小娃手指啪啪打在算盘上,没一会儿就说了个准数。
瞧那娴熟的样子怕是比几十年的老账房先生还自信几分。
见众人考过一遍,面上都出现惊奇又羡慕神色,陈老爷子轻轻揽过罐罐肩膀让他坐下,笑道:“莫要考了,喊小二给我乖徒儿上点蜜子饮喝喝,没见着娃娃嘴都说干了?”
“快快,喊小二来。”
白胡子的张老头吆喝一声:“小二来些蜜子饮,再来几盘蝶酥糖糕和云片糕来。”
蝶酥糖糕又是什么呀?
罐罐有些高兴,会算数真好,他又可以吃到新鲜果子咯。
没一会儿吴小二就端着长盘上来了:“蝶酥糖糕,云片糕,炸团麻糕,桃蜜饮来了!”
罐罐哇了声,新奇的看着糕点:“好漂亮的糕糕哟!”
张老头思绪稍稍一顿,按理说平常人家的小娃见着糖糕怕是会吞咽口水,上手抓拿,而这娃娃虽穿着整洁干净,长得也雪白可人爱,可衣裳布料骗不了人,不算极好的料子。
但这娃娃却只赞糖糕漂亮,想来在家中也是不愁吃喝,极其受宠的娃娃。
罐罐将盘子推了推,乖巧道:“爷爷们先吃。”
“罐罐吃,这些老东西牙口不好,不能老吃甜果子。”陈老爷子笑着摸摸罐罐小脑瓜……
见着小娃怕糕点掉渣一只小手还虚虚拖着,吃相斯文又有教养。
张老头也就将心中疑惑问出来了:“老陈,这样的好苗子,你是哪里得的?”
陈老爷子便将罐罐出身来历说与众人听,见众人都露出些怜爱神色,又摇摇头道:“人家兄长也是个有能耐的,如今在诸葛秀才身边读书,还受了县令大人的喜爱,你们可将善心收上一收。”
周老爷子见着罐罐一心只吃小糖糕,两耳不闻老头事,便低声骂道:“你这个老鬼,将娃娃藏着掖着这些天,今儿带来了准没憋好屁!”
陈老爷子哈哈一笑,也不狡辩道:“一是为了显摆,二是久闻张兄早年间将《九章》学了半部,周兄家中银铺的账房先生专攻《缉古算经》,刘兄家的庄子有间马场……”
几位老头这才明白,这老家伙原是为了“集众家所长”给自个儿小徒儿铺路!
“爷爷,这个糕糕好好吃哦,你们也吃点吧。”
罐罐手里拿着半块酥糕,歪头道:“牙痛痛的话,罐罐给你们揉揉就好啦!”
众人想要骂人的话一收,忙道:“哎呦,瞧瞧这娃娃,多体贴。”
“可比你陈爷爷嘴甜多咯!”
几位老头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如果是这样冰雪聪明又可爱乖巧的娃娃再过两年来自家偷师学艺的话,貌似也没什么不可以容忍的?
这顿茶吃了近两个时辰才散,几位倔老头难得聚在一起没吵架。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吴小二都觉得惊奇,可一想到那个甜到人心坎里的罐罐,便觉得不奇怪了,这逗小乖娃都嫌不够,谁又会和老东西拌嘴呢?
陈老爷子牵着罐罐的手正欲往外走,就听到对面福源客栈传来声声哭喊和怒骂:“没有钱还敢住酒楼,来人呐,给我打!”
“别打,别打……”
“不打你?你把住店的钱还了!不然把你送去赌坊!”
来往路人都围着瞧,陈老爷子见多识广,稍稍一思索就知道这等人就是眼高手低,在赌坊输光钱又被客栈赶了出来。
他想带着罐罐走,却听罐罐惊喜道:“罐罐看到哥哥啦!”
魏承也早就看到罐罐和陈老爷子,只瞥了一眼热闹便阔步朝他们走来。
二人与陈老爷子告别,便赶驴车到震金镖局去接小朋友们。
“哥哥!罐罐今天就吃了一点点甜糕。”
罐罐有些心虚的扯扯衣角。
魏承只瞧他圆滚滚的小肚就知道他没少吃,笑了笑道:“罐罐真乖,不过你近日少吃甜的,今儿就算多吃些也没什么。”
罐罐像是松了口气,坐在板车上抱着哥哥的手臂,美滋滋道:“其实罐罐吃了六块!几样糕糕都是罐罐没吃过的,我一样吃了两块,第一块尝鲜,第二块回味!”
魏承扬了扬鞭子,笑道:“罐罐说得有理儿。”
驴车往前走了走,后面的嚎哭声好像特意追上来了。
魏承面不改色的赶车就走,心道,老魏家的房和地怕是都要被卖没了,剩下的就交给罐罐了。
让他们一无所有又能受尽折磨,魏承觉得更稳妥解气些。
第65章 第 65 章 咯咯哒
魏承和罐罐带着一群豆丁小汉子回到了茂溪村, 这四个小汉子打小就生长在镇上,平日里很少来到乡野,这一路上一会儿惊叹远处巍峨的茂溪山一角, 一会儿高兴的喊着路边撒欢跑的小狗。
等到了他们家, 小汉子们一个一个跳下驴板车,眼睛都瞪大了:“罐罐, 你家好大啊!”
他们的爹爹大都是镇上伙计或者掌柜, 娘亲在家中做绣花赚钱, 常是几户挤在一处宅院里, 住的地方怕是都没他家一间房大。
“好漂亮的黑狗!”
“它好黑啊,比小梁娃的脸还要黑!”
“你才黑!”
“你黑, 你就黑!”
几个小汉子嚷嚷起来,将懒洋洋晒太阳的杏儿都吵得有些不耐烦,它上前蹭了蹭罐罐的膝盖, 便灵活的跳上墙头跑走了。
“小黑狗走了。”
“罐罐,小黑狗去哪了?”
罐罐道:“杏儿去山上啦!”
小梁娃蠢蠢欲动:“罐罐,我听人说现在山上有好多又甜又大的野红梨,是不是真的呀?”
罐罐挠挠小脸,看着魏承:“哥哥, 山上有野红梨吗?”
魏承算了算野红梨成熟的日子,道:“想来是有的, 不过眼下吃还有些涩, 若是现在摘可要放上一放才能吃。”
“魏学子,带我们去打野红梨吧!”
“对啊,对啊,我们想去打野红梨!”
魏承笑道:“成,罐罐, 带着小梁娃他们去拿筐和杆子。”
几人一出来就见着莫夫郎和里正娘子正领着涣哥儿和溪哥儿往山上去,里正娘子看了一圈,笑道:“魏承,罐罐,你俩打哪招来这些黑小子?”
罐罐乖乖道:“婶子,他们是罐罐在镖局的好朋友。”
“哟,原来是罐罐的好朋友啊。”里正娘子看着他们手里的筐:“你们也是要上山打野红梨!”
魏承笑道:“对,这几个孩子都是镇上的,平日里没什么机会来乡野玩,便央着我带他们打野红梨。”
“我们也是上山打野红梨,现在的野红梨吃着有点涩,不过做梨饼最好吃。”
莫夫郎牵着涣哥儿:“那咱们一块去吧,多少日子没见着这老些孩子,还真是热闹。”
众人便一道上山,而那四个小黑汉子自打见了白净漂亮的溪哥儿涣哥儿都安静下来,明明是能把小狼吵走的一群人,这时却乖的让罐罐陌生。
“罐罐。”
小梁娃走到罐罐旁边,黑黢黢的脸蛋竟然有点红:“那个,那个穿青衣服的小哥儿叫什么啊,我也想和他做朋友。”
“那是小涣哥。”
罐罐乖乖道,又扬声道:“小涣哥,小梁娃想和你做朋友。”
涣哥儿此时正和溪哥儿摘花,一听着声音就回头,正好看到小梁娃黑脸爆红,眼睛都不知道往那瞅,还有些同手同脚:“罐罐,你,你这个大嘴巴!”
“罐罐不是大嘴巴!”
罐罐拍拍自个儿嘴,摇头道:“罐罐的嘴好小呢。”
涣哥儿和溪哥儿对视一眼都笑了,旁的小汉子都开始取笑小梁娃。
这一路上说说笑笑,终于找到几棵结满果子的野红梨树,远远望去鲜红一片,还有不少鸟儿在枝头乱窜。
里正娘子看一眼罐罐,笑道:“罐罐,人家读书人不是见着什么都起了诗兴,瞧瞧这满树的小野红梨多好看,来,你给婶子作首诗听听。”
自打做过一首《枣枣》诗被哥哥夸成小才子后,罐罐就觉得自个儿很会作诗,仰头道:“好!”
一旁的涣哥儿笑道:“呀,罐罐真会作诗?”
罐罐抱着手哼了声:“罐罐会作!哥哥说,罐罐是咱们村的小才子!”
“你是咱村的小才子?快快,作首诗来听听。”溪哥儿也笑。
“小溪哥,莫瞧罐罐不起!”
罐罐清清嗓子,背着小手站在野红梨树下,摇头晃脑道:“书到用时方恨少……”
“这句好听。”
莫夫郎识得几个字,真心觉得这句不错。
罐罐小手又一指满树的野红梨和飞来飞去的鸟:“大红果子小胖鸟!”
众人一顿,然后笑成一团,就连小梁娃都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魏承摸摸罐罐头,笑道:“不错,罐罐又作诗了,回去哥哥就给你记下来。”
罐罐抱着手手嘿嘿笑:“罐罐哥哥说好,肯定是好啦。”
又摆摆手:“你们不懂!”
小梁娃还在笑:“罐罐你是小才子,你们村完了哈哈哈……”
罐罐小脸绷着,看一眼涣哥儿:“小涣哥,罐罐眼睛进沙子啦!”
涣哥儿和溪哥儿忙过来瞧,一个揉揉他的脸,一个给他吹眼睛,这下小梁娃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莫夫郎和里正娘子打后面的野红梨树,魏承就带着这群小汉子打前面这几棵,他不让那群顽皮的小汉子上树,一个人蹿上树后就站在粗壮的树杈上开始用棍子打野红梨,树下几个小汉子拿着麻兜接,有那么一两个没接住,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打了半晌,几人满载而归,捧着两大筐火红的野红梨就往家里去。
“承小子,你且等等。”
魏承听着里正娘子唤他,便让罐罐和小汉子们抬着筐先走。
里正娘子低声道:“老魏家出事了,你可知道?”
魏承故作不知:“出了什么事?”
溪哥儿和涣哥儿在地上捡野红梨,莫夫郎也忙过来听。
里正娘子煞有其事道:“前些日子不是说老魏家的魏志在外面发了财,你们可知道他靠什么发财?”
“什么?”
“靠的是在赌坊混日子!”
里正娘子哎呦一声:“我听你里正伯伯说,他是人家给下套了,先是让他赢再让他输,我听人说魏家二房的田契和魏老太太那四亩地的地契都被魏志押了出去,就连魏三年的地契也被偷去一道赌输了!”
莫夫郎瞪大眼睛:“这,这怎么就全输了?”
他道:“我只听说魏老太太昏死过去,找了我家老乔去给她看病,等到了老魏家发现不仅魏老太太病了,魏二年的手被人砍了去,瞧着样子惨不忍睹,药钱和诊钱都是先欠着,这么一说这钱也是要不回来了?”
“魏二年的手是替魏志砍的!”里正娘子道:“人家都找到了老李这儿,要去了魏二年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腿,家里总共十来亩地全都没了才保住魏志一条命,你说说你家的药钱还能要回来什么?”
里正娘子又道:“那个魏琳琅倒是个聪明的,他们家快乱的时候,丰苗村的一户老实人家就来提了亲,那户人家说是魏琳琅自个儿看上的,不然哪,就钱氏那个样子能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怕是要把她卖了给旁人做小!”
莫夫郎好奇:“我娘家是丰苗村的,给她说亲的是哪户老实人家?”
“说是家里养牛的。”里正娘子想了想:“好像是姓吴。”
“吴家大小子人挺憨厚老实,想来是能对她好。”
莫夫郎摇摇头:“不过吴老太太是个事多的,想来能给她点气受,不过熬死婆婆日子也就好了,比起老魏家这些玩意,她运气还真算不错了。”
里正娘子看着魏承道:“这两日你可要把家门锁好,莫要被这些人钻了空子。”
魏承一笑:“放心吧,婶子,我心里有数。”
见魏承阔步上前去追罐罐,莫夫郎有些好奇道:“怎么觉得承小子好像对老魏家的事一点也不惊讶呢?”
里正娘子想了想道:“想来是在外头听说了,左右这些人坏事做尽,有今日的下场也是活该。”
到家后,魏承便让罐罐领着小汉子们在村里玩,他则是给这些孩子做起了午食。
炒了两盘葱香肉片,炖了一锅地豆排骨,把特意给他们买的糕点果脯也一道装盘拿了上来。
魏承吆喝一声:“罐罐,吃饭!”
几个小汉子说着要往前冲,罐罐摆手:“不行,要洗手手哦。”
于是魏承一出来就见着罐罐蹲在地上监督小汉子们洗手。
他一笑:“没那些讲究,饭做好了,来吃饭吧。”
一上了桌,小梁娃几个都瞪大眼睛:“肉,好多肉啊!”
他们只给罐罐拿了些果子,罐罐哥哥竟然给他们做了这老些肉。
他们家虽说在镇上,可每月吃肉的次数也没那么多,再说家中兄长姐姐还多,一盘肉一人最多能吃上一口。
“罐罐,你每天都能吃上这么多肉吗?”小梁娃咽口水。
罐罐歪歪头:“罐罐想吃,哥哥就给罐罐做!”
有个小汉子吃了口排骨,满嘴都是香味,看着魏承道:“魏学子你可还缺弟弟?”
小梁娃都道:“当魏学子的弟弟真好啊!”
“不行,不行!”
罐罐抱着魏承的手臂:“哥哥只有罐罐一个弟弟,不会再要别的弟弟了!”
魏承轻轻摸摸罐罐脑袋,笑道:“我们家能顿顿有肉吃,也是多亏了罐罐。”
又私心补了句:“你们只要在镖局不欺负罐罐,真心待他,平日里多和他玩,日后只要馋肉了就来这儿,哥哥给你们管饱管够!”
几个小汉子高兴极了:“罐罐是我们老大,我们肯定不会欺负罐罐!”
“对啊,师父和大师兄也拿罐罐当宝,镖局里没人敢欺负罐罐的!”
“那就好,多吃些。”
魏承给他们挨个夹肉:“锅里还有,够你们吃的。”
只这一顿丰盛的猪肉排骨就将这一群小汉子的心都收买了去。
吃过饭这群小汉子还帮着魏承罐罐去把后院的茄瓜和豇豆种上,他们不会种菜便帮忙挑水,因着豇豆爬杆长,小梁娃等人还干劲十足的帮着魏承递杆,一口一个哥哥叫着,嘴甜又勤快。
怕这些孩子们的家人担忧,种完菜魏承就将野红梨给他们一人分了四个,还把买回来的糕点让他们带走几块,然后才带着罐罐赶驴车将这群孩子送回镇上。
小梁娃抱着野红梨和甜糕风风火火的跑回了家,就见着他姐姐和他娘在院子里洗衣裳:“姐姐,我回来了!”
“梁娃回来啦?”
他娘擦擦汗:“锅里给你热了菜,快去吃吧。”
又拍拍他衣裳上沾的泥:“瞧瞧这造的,明儿又得给你洗,快去吃饭吧,你那儿朋友是乡野人家,想来没准备多少粮食,你肯定没吃饱!”
“我吃饱了!我今儿吃得最饱!”
小梁娃一擦嘴,还回味今儿的地豆炖排骨呢:“罐罐哥哥给我们炖了肉,还炒了肉,吃了恁老些我肚子都撑圆了!”
“炖肉了?”
他娘眨眨眼:“这,这人家倒是大方。”
“罐罐哥哥还给了我们大野红梨!”
小梁娃将怀里的东西给家人瞧。
“哟,好大的野红梨!这个朋友怎么恁大方啊?”
他娘擦擦手,将野红梨拿屋头去,欢喜道:“现在甭吃了,等你两个哥哥回来,留着娘给你们做梨干吃!”
小梁娃见他娘走了,偷偷将姐姐带到屋里去,把藏着的一包糕点塞到姐姐手里:“姐,你留着自个儿吃,别让娘看到,不然她又要给大哥二哥留,你都没得宫中浩羔楞陶陶吃!”
梁家姐儿一笑,忙推搡:“梁娃你吃,姐不吃呢。”
“我在罐罐家吃啦,吃了许多了,你留着嘛!”
小梁娃高兴道:“等我长大了,跟着佟镖头一起走镖,我赚钱给姐姐买好多好吃的!”
梁家姐儿感动道:“哎。”
又想到什么从自个儿床铺翻出个虎头口袋来:“这本来是给你绣的,不过你拿了朋友恁老些吃食,不能一点东西也不给朋友,老这样旁人就不愿和你做朋友了,你把这个给他玩,他应该会喜欢。”
小梁娃用手掂玩一会儿,笑道:“罐罐肯定喜欢!”.
就在罐罐和魏承送完小汉子们才到家时,远在镇上的孙览也正欲将那份信放于他爹的书房桌子上。
孙县令和李师爷边说着来年“上计”之事边往书房走,一进门就见着独子孙览正在他的桌前规整杂乱的案卷竹简。
孙县令一笑,道:“倒是奇了,逐年平日里只在自己的小书房里读书,连饭都顾不得吃不说你娘连你的面都见不上,今儿倒是跑来我这里来做打扫,这要是让她知道了,怕是要酸。”
孙览笑道:“今日有闲就来爹这儿看看,爹,您昨儿这又是贪黑看卷宗了?白日看,黑夜也看,可要仔细着身子。”
他似是不解:“往年的磨勘都没什么大事,作何今年这样紧张?”
“大少爷您有所不知。”
李师爷手指往上头指了指:“说是明年有位顺天府来的观察使,不仅严苛冷肃,还很爱乍然来访,据说曾盘桓邺城数月都不曾离去啊。”
孙览一惊,这京城的大官竟然来他们这等极寒偏僻之地磨勘,想来是幽州城的官员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又坦然起来:“爹爹为官清正,实绩斐然,又不与商贩勾结,还不曾苛待百姓,想来也是不用过于担忧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是要谨慎行事。”
孙县令落了座,就见着桌上有封套的手书,疑惑道:“览儿,这是……”
孙览笑道:“您早些日子不是赠予我那魏师弟一本文集,那师弟如今便给您回了封信,以示赠书感激之情。”
“哦?”
孙县令提起些兴趣,三两下拆下封套,便见着里头装着写着满满当当的三张薄纸。
李师爷是个人精,忙道:“诗会上那位魏学子说自个儿才要学作诗,不曾学过作文章,这才几日就能洋洋洒洒写下这些字,想来是大人的文集让其大受启发,所得颇深啊!”
听着师爷的话,孙县令更想看这封信了,展开一瞧,就赞了句:“魏承的字不错。”
孙览也上前瞧了一眼,略有惊讶:“魏师弟的字何来进步这样大,瞧着刚劲有力,活似柳体铿锵。”
他见孙县令瞧他,便道:“魏师弟是今年开春才启蒙认字读书,如今才过一年不到就通背四书,字也练的如此之快,我有些日子不曾指点他,眼下见了还真是震惊。”
“瞧着是下了苦功夫的。”李师爷站在孙县令身侧,也道:“瞧他字迹斩钉截铁,运笔收笔一气呵成,虽还缺些风骨,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又在心中默叹:也是可惜了,九岁才启蒙,若是五六岁时启蒙,八九岁就能下场,他们凤阳镇没准还能出一位天才人物。
有县令之子在场,李师爷怎么也不能太夸赞旁人。
三人便一道看魏承所书,孙览不知他爹和李师爷如何想,但他却是越读越觉得魏承是真聪慧。
他们日日一道读书,夫子还不曾教魏承作文章,可此篇手书却写得起转承合,遣词造句也是极好。
想来这位魏师弟在夫子授他们文章时也是在默默听学的。
一心二用之际既能作出朗朗上口的诗,还能听解文章,将文章也写得妙笔生花,还真是令孙览叹服。
孙县令读时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魏承句句真切,他还真以为是自个儿的文集影响了魏承作文章,时不时还和李师爷点评下某句典故引用的好,两张纸翻过,就在三人看到最后几段时脸色霎时一变。
“荒唐!”
孙县令将信纸重拍在桌上:“本官何时以治洪为由问摊贩百姓索取车马钱?”
孙览皱眉道:“我知晓魏承为人,他定不会信口雌黄,想来是确有实事。”
“李师爷,你可知道此事?”
李师爷摆手不认:“大人,下官真不知此事啊。”
“今年才将菜市集搭上遮棚,以便民行事,这才短短几月就出了这等事情?”
孙县令黑脸道:“遮棚一事是何人在管?”
李师爷道:“是牢狱典吏佟强。”
又想到什么赶紧补了句:“他弟弟便是震金镖局的镖头佟钊,这个佟钊走南闯北,很爱交际,说是曾救过幽州城一位大官之子,俩人还拜了把子。”
孙县令一顿,沉着连道:“将佟强押来,仔细盘问!”
此时,佟强正邀着弟弟来他家中吃酒,他有几个月不曾回家,跑去他县捉一个采花盗贼,眼下劣迹斑斑的采花贼被他捉到,还扯出些旁的案子也一举破获,明儿上任怕是就要被县令大人赏赐。
今儿他想念半年未见的弟弟,便忙把佟钊扯来,兄弟俩边吃酒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忽然就听到下人喊:“佟大人,不好了,县令大人派官差来捉您了!”
佟强的酒杯哐当一下砸下来了,看着佟钊道:“阿钊,糟了,你丈人的事瞒不住了!”
佟钊一脸迷茫:“我丈人?宋大海?他生了什么事?”
佟强见鬼一样看他:“你不知道?”
佟钊酒醒几分:“到底是何事?”
“孙大人为了来年磨勘一事,今年特意从自个儿腰包掏银子搭建遮棚,当时你在幽州城押镖,这个活计是我带人做的,四五处遮棚搭好后,你丈人宋大海便邀我吃酒,席中了说了眉娘的娘亲生病抱恙,吃药问诊的药钱极多,他想做镇上一处遮棚的管事,我便给了他份官帖,好活也派给了他,昨儿回来听下面的人说几句他收了过路摊贩的车马费,本想趁着大人没发现,今明儿劝他收敛一些,麻烦也就过了。因着找你喝酒就将此事忘在脑后!若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看来他贪心不足蛇吞象,定是捞了大钱让县令大人也知晓了此此事!”
“眉娘母亲生病?”
佟钊大惊:“没人和我提及此事,我是真不知道。”
佟强急得团团转:“县令大人派人来押我,想来此事要闹大。”
他赶紧提上鞋:“阿钊,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掺和进来,就算眉娘求你,你也不能管这等闲事!是我轻信了宋大海那人,此事错在我一人身上!”
“眉娘求我,我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佟钊急道:“再说兄长你因我受牵连,我又怎能见你被擒?”
佟强当时也是知道这个亲弟弟为人热心忠厚,对那眉娘一见钟情后便情根深种,想必就算当时宋大海求到佟钊,佟钊也会因着眉娘将此活揽给她父亲。
后面出事怕是还要拉着一个佟钊。
兄弟二人一道去了县衙,堂下还跪着战战兢兢的宋家父子。
宋大海和他儿子一见着佟钊,便来了底气喊道:“女婿,女婿,快快救我!”
“姐夫,钊哥,救我啊!”
此时,孙县令已经将此事调查清楚,重拍醒木:“不得喧哗!”
李师爷将宋家父子收受车马钱的事情一一说过,孙县令沉着脸道:“宋大海,佟强,你可知罪!”
宋大海看着佟强佟钊,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我,我……”
佟强跪在地上,磕头认罪:“大人,小的知罪!”
又诚恳道:“我将此活揽给宋大海便出外县捉贼,昨儿才刚刚回来,我真不知道宋大海所为啊!”
佟钊也知道眼下只能先救他兄长,但为了眉娘,她那贪婪父亲弟弟也得救,不过就是要慢慢周旋了。
他遂跪下道:“大人,此事我和我兄长确不知情,平日里买菜买肉都是家中奴仆,没人与我们说过此等事,还请大人明察!”
“佟钊,你不救我,我可是眉娘的爹!”宋大海气急败坏道。
“佟钊,你若是不管我们,我姐姐怕是不会嫁你,一辈子将你恨了去!”
孙县令冷冷看着佟钊佟强:“你们的意思是只给宋大海揽了活计,至于私自收取车马钱是他一人所为?”
佟强又是一拜:“小的不敢欺瞒大人,此事确与我弟弟无关,错在我不该将此活计揽给宋大海。”
宋大海父子却不干了,势必要将佟钊佟强拉下水,吵嚷着他们知情还收了自个儿的贿赂,直到孙县令给两者都上了刑,佟强一声不吭,而宋大海父子却哭喊着认了罪。
佟钊扶着痛到打摆子的佟强,一脸心疼悔恨,为了眉娘他原本还想救这对父子,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无耻。
多方查探,此事已经明了。
宋家父子被下了大牢,宋大海的下场不是处斩就是流放,宋眉娘的弟弟还拿不准,至于佟强……念在他有一身好功夫将牢狱打理的井井有条,还捉了身上背着几条命案的采花盗贼,明年磨勘,眼下还是用人之际……
孙县令冷道:“佟强,你识人不清,酿成大错,但功过相抵,本官念你为凤阳镇鞠躬尽瘁多年,也不罢了你的职,领二十个板子,罚俸一年,去吧。”
佟强松了口气,跪地道:“谢,谢大人网开一面饶小的不死,小的日后定会尽心尽力为民除害。”
佟钊扶着佟强出了衙门就见着匆匆赶过来的宋眉娘和她母亲刘氏。
“佟钊,我爹和弟弟呢?”宋眉娘急道。
佟钊脸色一黯,上下打量壮如牛的刘氏,眯了眯眼道:“伯母气色红润,瞧着不像生病多时的样子?”
刘氏急忙道:“眼下不是说这个时候,佟钊,听闻你识得幽州城的大官,你救你丈人和小舅子岂不是轻而易举?”
又往后看了看:“他们什么时候被放?”
佟强恼恨道:“放不了了,宋大海的下场不是被斩头就是被流放了!”
“什么!”
刘氏差点气厥过去,宋眉娘哭红了眼,上前推搡佟钊:“佟钊!你为什么不救他们,我弟弟呢?他才十四岁,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心上人哭得梨花带雨,佟钊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若不是有今天这一出,他怕是真会心软为了眉娘救下那贪婪狠毒的父子,他叹气一声:“眉娘,我本想救你爹和弟弟,可谁料他们在堂下诬陷我和兄长,实属不仁不义,你莫要怨我,此事我……”
“你若是不救他们,我们俩家的亲就不结了!”刘氏扯着宋眉娘就走。
佟钊神色一变:“眉娘!”
宋眉娘哭哭啼啼被刘氏带走,佟强一把扯住佟钊:“莫要去追!我早就瞧不上这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想来宋眉娘也不是好的!”
佟钊不敢去追因着他还得搀扶着领了二十板子的佟强,只能无奈的重重害了一声。
佟强气道:“还真要感谢将此事抖给县令的人,若是将此事先给你知道,你怕是被那个宋眉娘哭上一哭,就将那对父子给放了,日后怕是还要与他们来往成婚,爹娘不在,我向来也不管你,你喜欢小门小户我也不曾阻拦,眼下知道他们家的门风,我定然也是不同意你娶她的,速速找人将亲退了去!”
佟钊犹豫:“眉娘父亲犯案,此时正是难过虚弱之时,我若是与她退婚,她日后可要怎么办啊,兄长,此事容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
佟强恨铁不成钢,他这个弟弟就是表面粗犷,耳根子软又心善:“人家怨你不救人都要与你退婚了!她们就拿准你心里有她,想着借此事让你去求人,有了一次就有了第二次,你可要想清楚啊!”
又一拍大腿:“你若是真与这样的人家成婚,我真怕爹娘留给咱们的镖局都被他们这一家给吃干抹净了!”
佟钊一顿,道:“可以不与眉娘成婚,可眼下她家生了这样的变故,我不帮宋家父子,眉娘我怎么也得照顾一二,不然若是传出去,我佟钊就成了什么人?”
佟强无话可说:“你啊,真是个榆木脑袋!”.
送完人回来,魏承就带着罐罐在院子中做梨饼。
“哥哥,梨饼什么时候好呀?”
“削完皮再晾晒个十来天就能好。”
魏承慢慢削这野红梨皮,笑道:“到时候冬日里,你就可以坐在火炕上吃红梨饼消遣了。”
“罐罐冬日里还有红红的虾干吃!”
罐罐想到什么,贴着魏承的手臂:“哥哥,我们今晚吃鱼鱼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