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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谦一听,忙跑到孙览身边,叫了声:“小舅舅。”

孙览看向那群学子,冷道:“时候不早了,还不快快回家,留在这里做什么?”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几人像是夹着尾巴道:“是,孙师兄。”

魏承看向孙览和李行谦的目光稍稍出神,难不成这位孙师兄就是县公之子?

待人都走尽了,孙览看着李行谦:“你以后莫要和那几个学子走得太近,他们一个个不求上进,只求安逸,你难不成你以后也要做那种不成器的酒囊饭袋?”

李行谦闷声道:“小舅舅,行谦错了。”

孙师兄年岁比李行谦差不了多少,却端得一副长辈之姿。

他道:“你祖母今早怎样嘱咐你的,你可还记得?”

李行谦一顿,颇有些不情不愿的看着魏承:“祖母让我多与他走动学习。”

孙师兄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我与魏师弟相处几日都觉得这位师弟稳重内敛,聪敏好学,是为良友,而那周丰之流现在会带着你作弊偷懒,往后没准就带着你欺男霸女,你若是能和魏学子交朋友,李老夫人还有我爹也就不会总是寻你问话了。”

李行谦一想到县公舅爷就浑身胆寒,乖乖道:“是,小舅舅。”

孙师兄又对魏承一笑:“魏师弟,你若是不愿与行谦交友也无妨,不必勉强。”

魏承打量下李行谦,见他一张白面涨得通红,两道目光青涩又带着些羞恼,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更何况有李老夫人这层关系交个朋友也不算什么。

他道:“李师兄,以后若是闲可一道读书练字,只不过魏承才入学不久,怕是会拖了李师兄的后腿。”

李行谦轻咳一声:“也,也没有。”

孙览笑道:“魏师弟,行谦不爱读书,他比你大上两岁,但你现在学的蒙学功课他怕是都不熟悉,你们若是一块学习还不知谁拖了谁的后腿。”

李行谦羞恼不已,前些日子他在家反省时听到孙览当着祖母的面夸赞魏承背书极快,今儿夫子也频频称赞魏承的字帖临摹的极好,于是指着魏承的腿边的罐罐道:“那,那我和他一道学,总不会拖了谁的后腿吧!”

罐罐皱皱小鼻子:“可是,罐罐才六岁。”

李行谦哽着脖子道:“六岁,六岁正是蒙学的年纪。”

“可是罐罐一会儿,要去学珠珠呢。”

罐罐将自己宝贝的小算盘拿出来,小胖手快速拨动几下,送到李行谦面前,学着陈老童子的语气:“这为几?”

李行谦一愣:“你,你这么大小的娃娃怎么会打算盘?”

罐罐乖乖道:“好玩。”

他又歪歪头:“你要学吗?”

孙览倒是会些简单的珠算,俯身拨动几颗珠子去考罐罐,罐罐却道:“太,简单了。”

小手快速的拨来拨去,小嘴还念叨着:“一上一,一下五除四,一退九进一十……这是九上法。”【2】

“……这是九退法。”

“一归,不须归……这是九归歌。”

这么一会儿就把孙览和李行谦惊得张大嘴巴,这,这小娃不是连自个儿名字都耍赖写不出还想换个名儿,怎么说起珠算来竟然头头是道?

罐罐歪歪头,用手挥挥李行谦眼前,乖巧得不行:“大哥哥,你放心,我们一道学,罐罐不拖你后腿儿。”

李行谦咽咽口水:“不,我是怕我拖你后腿。”

这兄弟俩怎么一个比一个……不像常人。

孙览也觉得惊奇,看向魏承:“你弟弟还真是不一般。”

“他是很聪明。”

魏承笑着摸摸罐罐的头,帮他把宝贝算盘放回书箱,道:“孙师兄,时辰不早了,也不好教弟弟的珠算师傅久等,那我们就先行一步。”

孙览忙道:“不碍事,你们快快去吧。”

等兄弟俩走远,李行谦才感叹:“我这才知道祖母让我同这兄弟俩玩的缘由。”

孙览摇摇头:“也不尽然是他们聪慧,更重要的他二人出身乡野,心性纯良,你若能与这等人交友只会耳濡目染,勤学向上,绝不会带坏了你。”

李行谦默了默,有点尴尬道:“可,可我既学不过大的,也算不过小的,我瞧那魏承不卑不亢,也不像是贪图钱财之人,他们怎能与我交友?”

孙览安慰他:“日久见人心,良友也不是一时处好的,且慢慢相处着吧。”.

午时,从陈老童生那出来后魏承就带着罐罐去候牛车准备回家,眼下天渐渐热了起来,家中菜地和鸡也需要时时浇水添水,他们一人吃了碗汤饼后也就不再在镇上耽搁。

魏承离得老远就看到赶着牛车的李大郎,板车上还坐着李三郎和秋哥儿。

李三郎朝他们挥挥手:“魏承,罐罐!”

罐罐先颠颠跑过去,欢喜道:“大郎哥,三郎哥,阿秋哥哥。”

秋哥儿弯腰将罐罐抱上了车,又从袖中掏出把帕子包着的蜜饯:“今儿累不累?饿不饿?”

罐罐小腮帮含着果儿,摆着小手:“不累,不饿。”

“师傅说,罐罐学得好,还给罐罐和哥哥,买了甜饮子!”

“哟,这么厉害啊。”秋哥儿笑道。

李三郎接过魏承的书箱,颠了颠笑道:“还挺沉。”

又道:“今个儿你阿秋哥家传来消息,说是他们村有人卖驴子,赶巧我们也要去他村捉猪崽儿,就想着午时你俩应该就下了学所以就在此处等你。”

“原是这样。”

魏承道:“那趁着现在天还不热,我们尽快过去。”

牛车约摸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村户家中,一进院就看到地中央有两头头大耳长的毛驴,而院子里里外外都围着不少村人,许是有看热闹的,也有来买毛驴的。

卖驴子的村户是位老头,与几位买家正在“捂行”讨价还价。

李大郎稍稍把魏承扯到一旁去,悄声道:“我刚刚看过那两头驴子牙口,黑的那头虽然牙口磨损不少,但眼大有神,四肢也很健壮,青毛驴瞧着年岁小些,像是能多做两年活,可你看它前胸略窄,体态真不算好,虽说你眼下没什么地,可以后若是地多了,怕是这驴做了不几年活就不成了。”

魏承还真不会看驴,听了李大郎的话他也知道他更看好那头黑毛驴,于是道:“全听大哥的。”

李大郎喜欢听劝的人,笑道:“那头黑驴怕是要在三两银子左右了。”

魏承想到什么,忙道:“大郎哥,我今儿不知道要买驴,忘了准备银两。”

“我爹都想到了,银钱都备好了。”

李大郎拍拍腰上荷包,道:“你既也看中黑驴,那我这就去给你讨价了?”

“那就有劳大郎哥了。”

李大郎拍拍魏承肩膀:“没那些讲究。”

魏承和李大郎回到院子,就看到秋哥儿正抱着罐罐去看驴子,罐罐也是胆大竟还敢去摸那两头毛驴的耳朵。

“哥哥!”

罐罐从秋哥儿怀里跑出来,来到魏承跟前,高兴道:“那头驴驴,好乖啊。”

魏承想了想,悄悄问罐罐:“罐罐喜欢哪头毛驴?”

罐罐左右看了看,点了点那头黑驴:“罐罐喜欢,这只。”

有罐罐的话魏承心里就更安稳了。

三两银子属实不少,若是再买回去一头孬驴也是真够憋气的。

很快就轮到李大郎和那卖驴老头在袖子中“捂行”,两人竟然认识,讨价还价之前还说了几句家常话。

过了会儿就见着一位村户交了银子,欢喜的带走了那头青毛驴子,人群中传出一阵可惜的叹气声。

很快地,卖驴老头道:“这头黑毛驴也就让给李大郎了。”

有人还忿忿道:“老驴头,你既和这茂溪村的李大郎认识,还让我们来讨什么价?”

“对啊,你这不是玩我们呢吗!”

卖驴老头幽幽道:“你们嫌弃黑驴年龄大,我定三两,你们有给二两五,也有给二两六,还有人压到二两一,李大郎给了二两八,我管他认识不认识,谁价高我卖谁!”

见着李大郎往外掏银子,众人哑口无言,也都悄么声的散了。

见着李大郎带来的俩孩子新奇的绕着毛驴看,卖驴老头看出什么,皱眉对李大郎道:“你是替这俩小子买的驴?”

他没往上要价,也是看在李茂德的份上。

李大郎自是明白驴老头的意思,找补道:“这不我爹很是喜欢这俩没父没母的小子,所以特意嘱咐我来陪他买驴。”

卖驴老头用鼻腔哼了声,背着手没说话。

魏承听到他们对话,对卖驴老头道:“爷爷,您甭怪大郎哥没和您说明这驴是买给我们的,这毛驴我和弟弟看着属实喜欢,您若是觉得价要低了,再往上提提也成。再者这毛驴虽说是天生做活的牲畜,可也是您一点点喂养长大的,您将它卖了换了银钱,肯定也想给它找个好良善人家不是?我们家也就只有我和弟弟两人,家中田地只有两亩,买驴也是为了能自个儿赶车去镇上私塾读书顺便再卖卖自个儿种的菜,我兄弟二人定不会像有些人那样,买了头驴就恨不得让它往死里耕田种地。”

“对啊,叔,你看这承小子说得也是。”李大郎忙道。

魏承这一番话似是真说到卖驴头心里,他背着手点点头,叹气道:“带走吧,带走吧。”

等李三郎和秋哥儿也抓好了猪崽又回了趟娘家,几人便赶着牛车牵着驴回了茂溪村。

李大郎在路上还说:“这驴老头脾气是又犟又抠门,但心不坏,我爹当年帮过他所以他好心给让了两百文,这要不是魏承你说那番话,他没准还真能反悔!”

又道:“这驴你们先养两天,之后让你三郎哥先教教你怎么赶车,等熟悉熟悉之后你再上手,莫要伤了自个儿和小娃。”

魏承道:“大郎哥,我记着了。”

他们牵着头驴回村,一路上有不少村民出来看热闹还有人打听多少银子买的,哪来的银子,是不是问里正家借的云云。

而魏承一手牵驴一手牵着罐罐,目不斜视的绕开这群喜好搬弄是非的婆子。

将毛驴拴在屋后的一颗树上,魏承赶紧去从小铜罐取出来三两钱,买驴二两八,还要拿出百八十文去村中木匠去做套车。

还完银子后,魏承又带着罐罐上了山,罐罐背小背篓和杏儿一起打鸡草,而魏承在河岸附近打鲜嫩苜蓿给驴子吃,驴子食量大,一天可真是要吃不少粮,也好在驴子不仅吃草也吃秸秆麦糠,这些在村中很是好收价也不贵。

吃过晚食天也没黑,魏承喂过鸡和驴子,就挑水去灌溉后屋菜地,那村里的两亩田地魏承每隔几日天还没太亮就会去锄草,就连豆苗娘都说这家里家外的地都让魏承拾掇的像模像样,一点也不输他人。

夜色降临,小草屋里传来罐罐困倦的轻鼾声,魏承坐在油灯下还在仔细认真的临摹字帖。

自从前些日子秦家人来闹过一回,秦氏又说出魏大年的真正死因,魏承心里就埋下为父报仇的种子。

一开始他不想相信秦氏说的话,可越想当年的事情他就越觉得离奇,一是他爹身手极好怎么就能伤成那样,一道进山的人不仅有旁村的猎户汉子还有魏二年魏三年,他们会不会做了什么?二是当时魏老太太的确支开了他和秦氏,吵着嚷着要和他们分家就是怕秦大年死后秦氏和他占了魏家的房子,秦氏气不过带着他去找了秦大勇秦二勇,回来之后就有人和他说他爹死了,这些回忆和秦氏的话也都是能对得上的。

事情过去多年,早已死无对证,可若是眼睁睁的看着仇人逍遥,魏承只觉得自个儿枉为人子,肯定还有办法。

魏承敛了心神,专注练字,油灯跳跃,映着粗纸上瘦映清劲的墨字,隐约中似有世间难得一见的书风。

第37章 第 37 章 请客

晨起, 魏承做好早食后唤罐罐起床,却不成想这娃娃赖在被窝里没动静。

他一边擦手一边道:“罐罐,起来洗漱, 一会儿还要去私塾呢。”

还是没人应。

魏承好奇的走到火炕边, 就看到罐罐小脸压在手掌上,紧紧闭着眼眸但睫毛却动的欢快。

魏承一笑, 这是装睡呢。

他轻咳一声:“罐罐怎么不应哥哥?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没呢。”

罐罐果然上当, 闭着眼睛乖乖道。

“真没还是假没?”

魏承轻轻点点他因着侧躺压出的一圈雪白肉肉:“你若是再不起, 哥哥给你蒸的水蛋羹可就要凉了, 那到时候就都给杏儿吃吧。”

这话一出,罐罐果然睁眼, 圆小的身体急忙坐起:“罐罐吃,给罐罐吃。”

待看到哥哥脸上的笑容时,饶是连自个儿名都不会写的罐罐都知道哥哥是在诓他呢。

他小拳头紧握, 像个圆润的蹴鞠直直扑向魏承:“哥哥,骗罐罐!”

魏承早有准备也就将胖罐罐接了个满怀,又拿过他一旁的小褂子,笑道:“好了好了,穿好衣裳, 哥哥带你去洗脸洁牙,再磨蹭下去水蛋羹可真的要凉了。”

罐罐很喜欢咸香滑嫩的蛋羹, 也就配合的伸胳膊伸腿儿, 小嘴却是闲不住的:“哥哥,我们今儿,可以不去私塾吗?”

魏承倒是有些惊讶,罐罐向来是喜欢去私塾的,因为那儿有更多的新奇玩意。

他道:“不去私塾, 那我们今儿做什么呢?”

罐罐道:“罐罐想,和毛驴玩。”

魏承一笑,原来是还没稀罕够那头黑毛驴。

他劝道:“我们昨日未和夫子和陈老童生告假,忽然缺堂怕是会引得他们担忧,不如下学之后哥哥带罐罐快些回家再来找驴儿玩?”

罐罐歪头想了想,乖乖道:“好!”

带着罐罐洗漱之后,魏承又拿出桃花香膏,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已经见了底儿。

他用些力气扣出些底儿轻轻涂抹在罐罐小手上:“今儿得去给你买新香膏。”当初买这香膏是因着罐罐小脸被寒风吹得皴红,后来涂抹半月小娃的脸就彻底好了,而罐罐也养成了每日都要涂香香的习惯。

罐罐快速揉着小手,又啪啪拍在自己脸上:“罐罐还要,这个!”

“行,那就还买这个。”魏承收拢下空盒。

他们早食吃得是蛋羹和新煮的谷子米饭,又配了一道凉拌胡瓜。

自打后屋的胡瓜熟了后,他们几乎每天早上都吃这道凉拌菜,罐罐年纪虽小,却一点也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尤为喜欢翘着小脚干啃脆嫩清甜的小胡瓜。

说起来家中的胡瓜结得正好,等驴板车做好,他们就要挑捡出来带去镇上卖。

虽说这个时节的蔬菜瓜果不值几个铜子,可积少成多,钱也就慢慢攒出来了。

今日家中要添几样物件,魏承也就唤罐罐去拿小铜罐子。

“哥哥,给。”

魏承将罐中银子都倒了出来,哗啦哗啦一片声响。

那二十两不动,他们眼下还有二两五百文银钱,想到要买的东西不会太贵,只带一百文就够了.

今日村中牛车上人少些,二人也早些来到镇上,眼下入学时候还早,魏承便带着罐罐去买些小物件。

杂货铺子才开张,小二打着哈欠把二人迎了进来。

魏承说明要那瓶桃果香膏,小二上下打量他一眼,嘿嘿笑道:“小哥,你这是要送给哥儿还是姐儿?”

魏承个子高,人又稳重,常有人把他看成十二三岁。

魏承还未说话,就见罐罐垫高了脚丫,小手啪得一声拍在桌子上,道:“哥哥要送给我的!”

小二连忙道:“原来是给弟弟买啊。”

他收了玩笑,认真给他们介绍道:“你说得桃果香膏,膏体黏腻,冬日涂抹倒是护脸护手,不过这眼见着入了夏,再涂这个就有些不适了。”

魏承一想也是,这两日给罐罐擦脸,总是要揉化好久。

他便道:“那夏日该买何种?”

小二将一抽屉小瓶香膏拿了出来,道:“这几样就正合适。”

他将瓶塞抽出,魏承也就看到里面膏体的确比上一瓶水润清爽不少。

小二道:“青木,香柑,桃香,两位想要哪一个?”

魏承看向罐罐,罐罐道:“要桃香香。”

这一瓶香膏就花去三十文,魏承又问:“可有小蒲团?”

“有的,有的。”

魏承想到他们赶驴车去镇上,这一路上很是颠簸,没有他在后面护着,也不知道罐罐会颠簸成什么样子,所以就想买上几个软乎的蒲团,也让小娃少遭些罪。

两个小蒲团又花去二十文,来到杂货铺这一趟便花了五十文。

东西寄在铺子里,兄弟二人快步去了私塾,今日他们还是接着临摹字帖,听着诸葛夫子谆谆善诱道:“无论是县试,府试,还是更高远的解试,判卷官先入为主的是学子字迹书风,若做不到楷法遒美,你文章再如何文理优长也不会入了考官的眼。”

这话一出,众学子都谨慎对待起来,就连罐罐也被感染了,他小脊背坐得很直,眉毛严肃皱着,一笔一划的在……描竹影。

今儿诸葛夫子又给他画了几笔竹影。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知采行色匆匆走近书室对着诸葛夫子耳语几句。

诸葛夫子神色一变,叮嘱训诫他们几句就跟着知采离去了。

夫子一走,书室也传出来些声音。

“看来诸葛夫子娘子凶多吉少了。”

“听说诸葛夫子当年在考举人途中得知了夫人病重,都快到府城竟然随着家仆折返回来,若不是他夫人需要极贵的药材吊命,这诸葛夫子也不会成为这徽林私塾的塾师。”

“真是可惜,诸葛夫子当年中秀才时才二十出头,眼下十多年过去,人才辈出,还真是蹉跎了半辈子。”

“虽说如此,我倒是觉得诸葛夫子重情重义,夫人生病也不离不弃的照顾且还听说他夫人体弱不能育养子嗣,这也从未听说诸葛夫子纳妾,更没听说诸葛夫子有子,如此可见诸葛夫子对其夫人情深义重。”

没一会儿,诸葛夫子又心事重重的回来了,一众学子面面相觑,再也不敢私议夫子的事情。

下学之后,魏承和罐罐离开私塾,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他们:“魏承,魏承,等等!”

兄弟二人驻足,便看到气喘吁吁跑来的李行谦。

魏承见他这样急,忙道:“不知李师兄是有何要事?”

“要,要事?”

李行谦迟疑的啊了一声:“没什么要事,只是镇上有家酒楼卖的滴酥泡螺很是好吃,就,就想问问你兄弟有没有空。”

罐罐听不懂李行谦说得什么泡什么螺,不过听到“好吃”两个字,就接了话:“那是什么,好吃的呀?”

李行谦见罐罐搭话,忙道:“那是一道极为香甜的点心,形似螺蛳,入口即化,极为鲜美。”

罐罐听愣了,咽了咽口水。

魏承心道,这位李家少爷读书不成,说起美食却头头是道,三言两语就将这果品说得引罐罐流涎。

李行谦知道魏承对小娃的娇惯,于是俯身看着罐罐道:“你想不想吃上一吃,这玩意是用牛乳制成的,很是难得,说是每日就卖那么几盘,若是去得迟了,怕是就吃不上了。”

罐罐擦擦嘴角,摆摆手道:“不行,不行。”

李行谦忙道:“怎么不行?”都馋成这样如何不行?

罐罐拍拍自己的小书箱:“罐罐还要去,学珠算呢,陈爷爷在等罐罐。”

李行谦一噎。

魏承想了想,道:“李师兄,不知你为何要请我和罐罐去吃这难得果品,所谓无功不受禄,你若是如孙师兄所说想与我兄弟二人交友,平日里正常相待就好。虽说交友,可魏承不好占人便宜,今儿你请我吃这等美食,明儿我也需请你吃一样的难得的,若是是日日如此,这交友也就变了味道。”

李行谦挠挠头,道:“此事是我想的不周到了,我和别人交友时就是带着他们去吃喝,我忘了你们兄弟二人和他们不同。”

魏承道:“李师兄,你若是真想和我们一处,也不一定要去酒楼茶馆,你不如随我们一起去珠算师傅那里,多听听,多学学,总是好的。”

李行谦脸色一喜:“如此甚好。”

他跟着这对兄弟身后走,悄悄松了口气。

自打祖母让他多与魏承学习走动后,他娘为了哄祖母开心也为了从祖母手中哄出几处铺子,耳提面命让他和魏承兄弟俩相处,不然就断了他的零用。

李行谦哪里见过这场面,赶紧点头答应,虽说他学不过魏承,算不过小娃,可是他可以带他们天天下馆子啊,这一来二去的不就是熟悉了吗?要知道就算他天天请客,花得也没有他的零用多,却没想到这兄弟俩竟然不要他的“贿赂”。

不过柳暗花明又一村,魏承让他跟着他们去那珠算师傅那儿,如此也算是交往了,他也好给他娘交差。

第38章 第 38 章 百年人参

“陈爷爷!”

罐罐还没到陈老童生家的低矮小院就欢快的喊人, “陈爷爷!陈爷爷!罐罐来啦!”

陈老童生边擦手边从屋中走出,眼角皱纹笑着:“来了啊,快进来!”他往后看了眼, 就看到跟在魏承旁边的人, 疑惑道:“这是?”

李行谦知礼的上前拱手道:“小子姓李名行谦,是魏承和罐罐兄弟二人的同窗, 今儿冒昧叨扰您老人家了。”

陈老童生视线落在他衣袍上, 又稍稍一琢磨这小子的姓名, 知道什么后只道:“无妨。”

“陈爷爷!”

罐罐小跑扑到陈老童生膝前, 仰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兴奋的将自己的喜悦传递出去:“罐罐今儿, 学会了画小竹儿!”

陈老童生哟了声:“才会画荷花儿,这又学会了竹?”

“在这儿。”

罐罐从袖口中抽出个纸卷,小心翼翼的将纸卷展开:“您瞧!”

陈老童生一看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别人的竹子好似谦谦君子,修长挺拔,而这罐罐画的三节竹节圆润矮胖,上面几个错落的叶子不像叶子倒像是谁家树上结的果儿。

还真是小胖娃娃画小胖竹子。

这还不然,这竹子侧下方还学人留印章, 旁人是用朱红印字,而这娃却是留了个小黑手印, 像极了犯事之人的签字画押。

“陈爷爷, 罐罐画得好吗?”罐罐眼巴巴的看着他。

陈老童生笑道:“好,极好。”

罐罐欢呼一声,又小心翼翼的将画卷起来:“那留着,卖钱。”

他听几位师兄讲故事,说是南边有很多才子都靠卖画赚钱。

陈老童生眼皮一跳, 忙道:“那不如你卖给陈爷爷。”

罐罐捏着画卷没动,皱了皱眉,摇了摇头:“不成。”

“这是为何?”陈老童生倒是奇了。

罐罐走近陈老童生,踮着小脚在他耳边小声的头头是道:“罐罐画的竹子,现在只有一张,卖给旁人就能赚一笔钱钱,用这笔钱钱可以买好多纸和墨墨,罐罐再画,还能赚钱钱,夫子说只要罐罐画得多了,就会画得和他一样好,到时罐罐会把画得最好的一张给爷爷,这样爷爷有了最好的画儿,罐罐也赚了不少钱钱。”

这娃话都说不清楚,竟还知道物以稀为贵,还真是个天生的小财迷。

陈老童生道:“可是旁人也不认识罐罐啊。”

罐罐拍拍胸膛:“罐罐是,小神仙嘛。”

陈老竟觉得若是日后真让罐罐去卖自个儿的画,就他这小脑瓜也能想出法子让人掏钱买,遂大笑道:“好啊,好啊,罐罐以后一画千金,爷爷也跟着沾沾光。”

罐罐一脸自得,学着大人的样子点头:“要得,要得。”

陈老童生摸摸罐罐头上的小发髻,又看向魏承和李行谦:“进屋说话,今儿还让酒楼给你们送了些吃食来。”

他们每次来学珠算,陈老童生都会给他们备些甜饮子,魏承和罐罐很是不好意思,每日除了会主动帮刷皮子毛打扫小院,还会带一些屋后新鲜的小菘菜和胡瓜给老人家,可这样一来,陈老童生就更爱给他们备些吃食。

等到了屋,就见着桌子盘子里摆着四块形似螺蛳,暖白绵软的甜点。

李行谦一惊:“这,这不是滴酥泡螺。”

罐罐小手搭在桌边,瞪大眼睛新奇的哇了一声。

陈老童生笑道:“今日廿八,正是那酒楼做这道果品的日子,便特意让杞小哥留意着给你们买回来。”

这杞小哥便是与陈老童生交好的酒楼店小二。

魏承才听李行谦说过这果品难得珍贵,忙道:“又让陈爷爷破费了。”

陈老童生又唤李行谦一道吃,李行谦却怎么劝都不动筷。

他向来是家里家外吃惯这类果品,再者这是人家特意买给魏承兄弟俩的他哪里会去争这一口吃的,遂道:“也是巧了,来时我还想请魏承和罐罐去吃,他们却说要先来您这读书。”

陈老童生笑道:“他们两个向来是看重学习的。”

又道:“这滴酥鲍螺形多长扁,螺纹细致,是用那牛乳混着似雪糖霜制的,听着简便,做起却繁琐细致,称得上一句天下至味。”

罐罐用勺子轻轻挖了下,一口软糯送进嘴里,登时就瞪圆眼睛:“好吃好吃!”

魏承也去吃,吃后便觉得口齿生香,甜津津的奶香久久不散。

陈老童生见他二人吃下,面上心里也觉得满意开怀。

他很是喜欢这对兄弟俩,大的为人稳重,心思细腻,来时替他杂扫院子,走时还会替他挑满缸水;小的又嘴甜可人爱,且聪慧非常,很有珠算天赋。而这陈老童生早年间和男子结为契兄弟,兄长故去后他就孤身至今,他这辈子无儿无女,也没收养什么徒弟,一身算盘走商的本事也无人传授,临老了能有这么两个孩子承欢膝下也是件幸事。

吃过果品后,罐罐一擦小嘴,赶紧拿出自己的小算盘,却听陈老童生道:“今日咱们不学珠算。”

罐罐困惑:“那学什么呀?”

“今日学辨银。”

陈老童生道:“虽说你兄弟如今卖柴卖菜只得几个铜钱,可日后若是卖了好物,莫要分不清银锭受人蒙骗。”

“常有恶人用锡锭装作银锭骗人,我走南闯北这些年,遇上不少这样的腌臜事,等苦主发现时,那恶人早就逃之夭夭,他们报官无果,只白白失了一车货物,若是大户人家不痛不痒也就算了,而这些苦主出身卑微,又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商户,为了能赚钱在钱引铺借了款子,这一朝被骗,不是客死他乡就是回去后卖妻卖女卖哥儿,可谓是家破人亡,苦不堪言。”

说着又细致讲了几位苦主的惨烈故事。

罐罐听得气愤,攥紧小拳头:“坏人!”

魏承也义愤填膺:“竟然还有这样的下作事情。”他只觉得他们运气好极了,当初卖蛙子时遇到的是济民堂那样的好掌柜。

就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李行谦也听得一脸愤怒,竟然害怕自己家人也遇到此事。

陈老童生见几人这样情态,点头道:“所以你们无论是做小生意还是大生意要时时警醒,莫要被人诓骗。”

“先说如何辨银……”

陈老童生从腰间钱袋子中掏出两个银锭子,分别让三人去认何为真银,何为假银。

李行谦先行摸了一块:“这个是真银!”

陈老童生看他一眼:“错。”

李行谦啊了声:“不,不是吗?”

就见罐罐也将另外一个银锭握在手中,放在鼻尖嗅了嗅,皱皱鼻子:“臭,不是银。”

“怎么会呢?”李行谦忙道,“这怎么可能?老先生都说一个真一个假,我刚刚拿的那块是假,那这块就为真啊!”

魏承也将罐罐手里的银锭拿在手里琢磨,他自是信罐罐说的话,只是凭借他的眼力他还真看不出这银锭和他们家中那两个有何不同。

“罐罐说得没错。”

陈老童生一脸欣慰又满意的看着罐罐,“这两个银锭都为假。”

他道:“第一个银锭最假。”

李行谦有些脸热,明,明明他天天摸银子付账,怎么就能选了个最假的。

陈老童生拿过一旁的铁勺子轻轻刮了下第一个银锭,只见立刻出现道黑印,里面赫然是灰呛发白的锡锭。

“金银铜铁锡。”

陈老童生一叹:“锡最为低廉,不算是钱。”

魏承将手里第二个银锭送过去:“陈爷爷,那这又是什么?”

“这个是在银锭中注了铅。”陈老童生感慨道,“这个银锭是我早年间在东面收到的,我向来谨慎,没想到还是中了招,它摸着瞧着颠着与白银无异,后来我才发觉不过是注铅少些。”

李行谦张大嘴巴,看着身旁坐得很板正,小手放在桌子上,乖乖听讲的小罐罐,咽咽口水:“那,那罐罐你是怎么知道的?”

罐罐道:“闻到的!”

陈老童生连连赞叹,还有些激动:“一闻便知真银假银的人物,我也只在传说中听过,说是百年前有一位富可敌国的皇商,他三岁时便能辨银辨金,不曾想这样的人物今日竟又出现在我等身边。”

又扯回话头,道:“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将辨银之术说与你听,尔等要记牢记心。”

“足色成锭者,面有金花,次者绿花,又次者黑花,故谓之花银。”【1】

“先将成色估定,再看小色高低,注铅轻擦便黑,容易砍碎;注铜火烧就红,不易砍断;注锡则掷地沉闷又无力,茬口出现白灰要更谨慎……”

陈老童生将自己走商遇到的险事和辨银之术结合,在座三人听得一脸认真,真恨不得化身捕快官差将那些个人骗子恶人当场抓住。

下学时,陈老童生嘱咐道:“明日起我要与商队去幽州城,来回往返少说也有一两个月。”

这话一出,罐罐眼睛顿时就红了,抿嘴小声道:“不想让,爷爷走。”

陈老童生心里竟也泛酸,自兄长去世后他孤身至今,向来是说走就走,如今因为一个小娃挽留而觉得伤怀。

他轻轻摸摸罐罐头:“乖罐罐,爷爷会早些回来。”

又将两本书拿来,对魏承道:“承小子,听你说你在临摹柳公的字,赶巧我兄长当年也爱柳公,这本字帖你拿回去好生练着。”

魏承忙接过:“陈爷爷,魏承记着了。”

陈老童生又将另一本送到罐罐手中,道:“这上面是爷爷这些年来记的珠算口诀,你不认字就让你哥哥给你读,你向来聪慧,想来等爷爷回来罐罐也就能背熟。”

罐罐小手握着书,乖乖道:“罐罐一定,会背熟的!”

说着又将自己袖口的小胖竹画拿了出来,郑重的放在陈老童生手中。

陈老童生刚要感动,就听罐罐认真道:“爷爷,你说过幽州城,很大很大,那你问问有没有人,要买罐罐小神仙的画儿。”

“赚了银子,爷爷七,罐罐和哥哥三!”罐罐眼睛亮亮的。

陈老童生笑着接过,轻轻点点他的小脑门:“你啊,你啊,还真是个小财迷。”

从陈老童生家离开后,魏承稳重无话,而李行谦尤为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赶巧罐罐也是个小话痨,两个人鸡鸭同讲,倒是说了一路。

许是一同上了这么一堂有趣的课,又听到这些惊险故事和有趣的事情,三人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生分了。

听到兄弟俩要回村,李行谦也不跟着,临走前还道:“若是日后陈老先生回来,我能带着束脩和你们一同去上课吗?”

魏承知道他是听故事听入迷了,笑着提醒道:“自然是能的,不过老先生主授珠算,不常说些走商趣事。”

李行谦脸色一僵,他,他最怕的就是珠算啊,于是又道:“那,那我隔三差五去行不行?”

魏承笑道:“也是行的。”

他们去杂货铺将香膏和蒲团带上,又买了十枚鸡蛋花去三十文,想到家中没有多少糕点,又带着罐罐去了点心铺,就见着许多人围着一样点心买。

听过小二介绍才知道这道点心是师傅新琢磨出来的,名唤透花糍,一块五文钱。顾名思义,这糕点是由豆沙馅做成花样子,外皮是软糯轻薄的糯米,隐隐约约透着紫色的花色,很是赏心悦目。

魏承给罐罐买了四块,花去二十文,这样一来今日带的一百文也就花个干净。

好在他书箱常备着些零碎铜子,是留着往返坐牛车回村用的。

就在魏承和罐罐坐上了回村的牛车,李行谦也一脸高兴骄傲的将家中一众婆子丫头唤了过来,给旁人显摆自己今儿学到的辨银之术。

李老夫人和李行谦娘亲莫氏在门口看了会儿又悄声离开。

莫氏搀扶着李老夫人手臂,笑道:“娘,要不说咱家哪个人离了您都不成,您看看您给谦儿找的那对兄弟玩伴,这才几日啊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谦儿竟然连辨银之术都说得头头是道,这行谦大哥回来后怕是都认不得他这个弟弟了。”

李老夫人笑着收了莫氏的应承:“那对兄弟俩我看第一眼就喜欢,就算没我帮他们这一把,两个人也许也有法子读书。我啊,只希望谦儿能交良友,平日里多向他们兄弟学习。”

又想到诸葛夫子和她说过魏承读书天分及用功刻苦之深,感慨道:“微时情谊最深,谦儿若是真的能与那兄弟交好,日后成人就算没什么大才,只恪守家业,也能受到一方庇护了。”

莫氏嘴上应着是啊,可心里却犯嘀咕,她小儿子没大才是真的,日后也有仁善的长兄长嫂照顾,可那对兄弟就算再厉害又能厉害哪去?难不成还能考上状元不成?.

到家之后,魏承先给鸡群和驴子添水添食,又跳进鸡圈里用削尖的十多根长木棍围成一个栅栏,将那三只公鸡和十二只母鸡彻底分开,这两日总有公鸡去啄母鸡,可怜的小母鸡身上的毛东一块西一块的脱落。

做完活也就到了吃饭的时辰,魏承换了身衣物仔细净手洗脸才去做饭。

罐罐吃力的抱着长长的小狼跟在他身后:“哥哥,我们吃什么呀?”

魏承一边舀面一边道:“今儿吃面条。”

罐罐欢呼一声:“罐罐爱吃面条!”

魏承又打了两个鸡蛋留着作卤,笑道:“鸡蛋爱不爱吃!”

“爱吃!”

“小胡瓜呢?”

罐罐摇头晃脑道:“爱吃爱吃,都爱吃!”

“成,那咱们今日就吃胡瓜蛋汤面。”

魏承起锅烧油,先将胡瓜小丁热炒了一番,然后倒入半碗水来,又将打好的鸡蛋沿着碗边一点点散进汤水中,待汤水渐渐沸腾后撒入一小点芡粉,锅底很快就咕咕冒泡,不一会儿这黏稠清香的胡瓜蛋花卤就做好了。

罐罐和小狼杏儿乖乖蹲在一旁,一崽一狼同时动动鼻子,罐罐对杏儿道:“好香呀。”

杏儿应和的嗷一声,像是真能听懂人言。

兄弟俩吃完午饭后就听到有人说话声,出去一看就看到明显黑了一圈的豆苗和李三郎秋哥儿一道来了。

魏承忙带着罐罐出去迎人,就看到李三郎直接朝那黑毛驴去了,回头道:“承小子,走,木匠家的说给你做的车板子已经做好了,咱们现在就去套上,然后教你赶车。”

魏承忙道:“好,那咱们这就去。”

忽然就见罐罐敦敦跑了回去,再出来手里拿着今儿才买的透花糍送到豆苗和秋哥儿面前,奶声奶气道:“豆苗哥,阿秋哥,你们吃。”

回来路上罐罐犯了馋嘴,吃掉一块半,剩下半块吃不下了就让魏承吃了,可魏承实在不好甜的黏的,回来喝了几口水才压下那股香甜味。

豆苗和秋哥儿都说不要,罐罐却一扭头道:“你们不要,罐罐不高兴呢。”

魏承也笑道:“豆苗,阿秋哥,罐罐可是出了名的犟,你们若是不要他能一直缠着给你们。”

俩人只好捏了块吃,豆苗三两口就将糕点吃进肚子,连呼道:“好吃,好吃。”

魏承道:“这几日都看不到你人影,你随马叔去哪里劁猪杀猪了?”

“这几日都在丰苗村和姜水村,活多也就宿在亲戚家,天还没亮就去干活,天黑了再回去睡觉,总之不得闲。”

豆苗是真成熟不少,说起活计来眸子熠熠生辉,“不过有好多人夸我活干得不错,以后能比我爹还厉害呢!”

魏承道:“你才九岁,可别太累了伤了身体。”

豆苗左右看看,见秋哥儿和罐罐一起看杏儿,便偷偷对魏承道:“不干不行啊,我娘前段时间不舒坦,特意去了镇上顶好的药堂探脉,人家说我娘怀得是双胎,这家中以后可有的用钱的地方呐!”

魏承道:“这可真是双喜临门,你累点累点,以后教你弟弟妹妹给你捶腿揉肩。”

“那我哪里舍得?”豆苗道,“你舍得让罐罐给你捶腿揉肩?”

魏承笑道:“那我更舍不得,他才多大。”

豆苗笑着用胳膊怼他一下:“那你还说我。”

他又问了几句魏承学习,村里已经传遍了说魏承去了徽林私塾读书而且为了读书还特意买了驴车,怪叫人眼馋眼红的呢。

豆苗又想到什么:“重午节你可休沐?”

“想来是休的,怎么了?”

豆苗道:“听人说咱们茂溪山深处出现了百年人参,不少人都去捉,正好村里的汉子猎户结伴要一起去,我爹也要带着我,我就想到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百年人参?”

魏承有些好奇,“这又是打哪传出来的?”

“前些日子乔郎中不是上了山么?他们同行之人遇到了,正要捉的时候人参竟然跑了,赶巧那些天有不少外村人在他们也就没声张,如今回来了便想着村人一同去找。”

豆苗啧啧感叹:“这百年人参怎么也得几百两了吧?听他们说是找到了后村人一起分,就算分也能好几十两银子,几十两啊,这我和我爹得杀多少猪才能赚上那几十两啊!”

“不过,”他又道:“承哥你要是去的话可就不能带小娃了,小娃太小,村人想来也不会同意。你可以把罐罐送到我娘那儿住两天,左右我娘自个儿在家也是闲得慌。”

“罐罐离不得我。”

魏承想了想,道:“还是你们去吧,我最近种些菜养了点鸡倒也不是很缺银子,若是罐罐上了火又生了病,赚再多银子也是无用的。”

豆苗看一眼罐罐,点头道:“说得也是。”

这小娃是真黏他承哥,和阿秋哥玩的时候也不住的回头去看看哥哥在不在。

这日下午,给毛驴套好车板,交了铜子,魏承就和李三郎学着赶车,学到太阳落山魏承也就上了手。

深夜,罐罐已经睡下,魏承还在练字,忽然只听一声惊雷炸开,一阵风从四面八方渗入小草屋,金龙团灯里的油芯跳跃不止。

魏承看了眼房顶,心里有点忐忑。

希望雨不要下大,不然这草屋肯定招架不住,他们攒的银钱也还不够建房子的。

第39章 第 39 章 山洪

这场大雨从半夜一直下到清晨, 因着风势不大,小草屋倒是没倒,不过临门的墙壁却是渗进来不少雨水。

魏承却不来不及拾掇屋里存积的水, 他穿戴上蓑衣草鞋要去将后屋的胡瓜和小菘菜摘回来。

被雨水打过的菜瓜烂得快, 原本还想过两日再去镇上卖想来现在是不成了。

“哥哥。”

罐罐怀里抱着小狼,用那双刚刚哭过还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声音也小小的。

原本魏承没想和村人一道上山, 可想到再过两月就进了雨季, 这小草屋定是承受不住山风暴雨, 他犹豫一晚上还是决定上山,给罐罐穿衣服的时候问道:“罐罐先去豆苗家待两日, 哥哥上山回来就去接你,成不?”,谁料这小娃眼睛还没睁开就放声哭了起来, 豆大的泪珠争先恐后的往下掉,眼睛鼻子红得可怜:“不要,罐罐不要去,豆苗哥家。”

没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魏承怎么哄都不成, 他心疼不已,赶紧一边给小娃擦脸一边说不去了。

魏承轻声道:“怎么了?”

罐罐放下小狼, 敦敦跑过去抱住魏承的腿, 委屈道:“哥哥,去哪儿。”

“哥哥去摘胡瓜和小菘菜,这菜在雨水泡了这么久再不摘就要烂在地里了。”

魏承摸摸罐罐的头,又看一眼外面细蒙的小雨,道:“你想不想和哥哥一起去摘菜?”

罐罐乖乖道:“想呢。”

“行, 哥哥给你穿上蓑衣草鞋。”

一迈进春日,魏承就备好了蓑衣草鞋,这等雨具可不能什么时候下雨什么再去买。

穿好之后罐罐还要紧紧牵着魏承的手,生怕哥哥真把他送到豆苗家。

魏承一笑,轻轻点点罐罐小脸:“松开些,哥哥跑不了,你这样哥哥可做不来活了。”

罐罐用手背抹了下湿润的眼睛,乖声道:“好。”

魏承轻轻一叹,微微蹲下来用帕子给罐罐擦了擦脸颊。

罐罐离不得他他是知道的,想随村人进山挖参也只是无奈之举,他们那二十两银子要交束脩要吃喝要还要留着防身,他们两个又都是小孩,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还要用钱抓药,所以这钱能不动就不动,再者这二十两也不够建房子,只要房子不倒,眼下修缮一二倒是也能坚持。

他也动过自己和罐罐上山的念头,不过很快就觉得这路子行不通。这进山挖参不比去捉蛙子,冬日里最大的危险是狼群,蛙子也只是在茂溪山背面几处河道里冬眠,且那捉蛙子无论是下地笼还是摸地寻摸都简单。可挖参是要闯入山林最深处,这个时节不仅有野兽出没,剧毒的长虫飞虫遍地都是,饶是知道罐罐有些神通,魏承还是不敢轻易带着罐罐涉险,更何况魏承还没见过人参,连挖都不知道挖谁。

鸡棚里的母鸡公鸡都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见魏承过来倒鸡草和麦糠才围过来,这鸡棚是魏承自个搭的,一张从木匠那买来的木板做棚,几块大石头垒成两面墙,虽说简陋些可能遮风挡雨也是成的;黑毛驴子精神也不错,好在昨个儿李三郎帮着他搭了个棚,为着还是怕过两日天热,毛驴晒坏了,没成想竟然下了这样大的雨。

喂完家畜,魏承便带着罐罐挽着衣服去摘菜,那毛发湿透的小狼走两步一抖水,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们身后进了菜园子。

这小菜园不大,地垄还有不少水,现在也只种了胡瓜小菘菜刀豆这几样菜,等过段时间再种一批旁的菜,不然垦太多地魏承身体也吃不消。

魏承弯腰拔小菘菜,罐罐就干劲十足的挽着小筐去摘胡瓜,高处的他摘不到便摘低处的,小狼杏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见着罐罐略过哪根胡瓜,还会轻轻嗷一声再用毛爪子拨动罐罐的小筐。

罐罐会亲昵的抱抱小狼,然后再去摘被自己差点忘了的小胡瓜。

魏承瞧着这一幕顿觉有趣,这小狼还真是成精了。

也不知旁人家怎么样,反正他们家总共种了这么两垄胡瓜菘菜,竟然各摘两大筐。

把菜摘回来后魏承让罐罐和小狼在屋里玩,他去拾掇木门前的积水,不成想刚收拾完外面忽然又响起一阵急雨声。

魏承对罐罐道:“想来咱们今天是不能去镇上了,那就留出一些菜留着明天卖,剩下一些菘菜做成菜干,胡瓜腌上留着冬日配粥吃。”

罐罐边给小狼擦毛毛边问:“还没有给,夫子告假呢。”

说过一次告假的事情罐罐就记住了。

魏承道:“今日天气有变,夫子又知道我们住在山中,想来不会担忧我们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兄弟将要做的菜一同洗净后,魏承就不让罐罐帮忙,让他和杏儿去玩,罐罐今日却不走,只乖乖坐在小马扎上看着他。

魏承一笑,摸摸他的小发揪:“玩去吧,哥哥以后去哪都带着你。”

“不要。”罐罐7 7 z l笨拙的拖着小马扎又离魏承近了近。

魏承见此只得笑着任由他。

魏承将洗净的小菘菜倒进滚烫沸腾的铁锅中,勺子在锅中搅动几下,见着小菘菜断了生又赶紧捞出放在一旁的冷水中,焯水后的小菘菜从青绿变成墨绿,味道也变得不如生时清香,等到放凉之后就可以先放在簸箕上晾着,等天好好再去晾晒。

魏承也不休息,做完菜干又紧着把胡瓜切成细条倒在盆中,又往里撒了不少盐巴,好在他们囤了不少盐,不然还不够腌菜呢。被盐泡过的胡瓜爱出水,要等水出得差不离才能腌制,魏承见此就开始起锅烧腌汁,酱和醋必不可少,辣子更是最重要的一环,随着锅越来越热,这料子也越炒越香,最后两碗凉水下锅收了一切声响。

将腌汁和胡瓜条一并倒入坛子里再封上口,等魏承做完一数,这些个胡瓜条足足腌了三个小泥瓷坛子。

虽然累点,可魏承也干得起劲,毕竟冬日里他们又多一道菜不是。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天竟然都黑了起来,电闪雷鸣之中一阵阵呼啸的山风卷动着他们房顶上的茅草,听着实在可怕。

罐罐已经把头藏在了魏承怀里,两只小手也紧紧捂着耳朵,小声道:“哥哥,罐罐怕。”

魏承也有些心惊胆战,轻轻拍着罐罐颤抖的小脊背:“不怕,哥哥在呢。”

魏承见着小草屋地上那积了快半腿高的水有些忧愁。

这一场雨一直下到午后,此时罐罐已经睡着了,魏承将小娃安顿好便开始清理地上的积水,陈旧的木门被泡得有些起渣,想来是真挺不住多久了.

次日一早,天色阴气沉沉,硕大乌云团在一处,像是在积累着一场更大的暴雨。

魏承和罐罐起早赶驴车去了镇上,他们今日要先去私塾给夫子告假几日,主要还是因着家中的草屋不得不修了,今早他发现墙壁都有些干裂,然后再去菜市街去卖菜。

罐罐坐在小蒲团上很是高兴,抱着杏儿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因着这天气实在不放心杏儿一个小狼在家,他们把杏儿带上了,不过怕它乱跑,魏承把小狼放进了背篓里。

“哥哥。”罐罐欢喜道,“驴驴,跑得好快呀。”

魏承抽空回头看他,笑道:“坐稳了,莫要掉下去。”

前日在李三郎的教导下,魏承很快就学会了赶驴车,这厢下过雨水的道路便有些泥泞,他刚开始便有些害怕驴蹄子打滑摔了他和罐罐还有那两筐菜,可好在当时买的这个是好几岁的黑驴,不是那头青涩的小毛驴,这黑驴早就被老驴头训了出来,这一路上走来很是稳妥,没出什么差子。

他们先去了私塾,发现私塾竟然大门紧闭,不像有人的样子。

魏承想到听旁人说过诸葛夫子家住在离私塾不远的偏巷,于是就想着赶驴车往那走走,没走多远就听到一片吵嚷。

“夫子,你何必如此犟,您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救师娘一命,何苦不要学生的东西!”

后面是诸葛夫子气极的声音:“周丰,拿着你的银两东西,给我走!”

“师娘的病就是叫你这样拖出来的!”

周丰吵嚷道:“要不是您这么犟,不收这个,不收那个,师娘何故被拖成这样!”

“你给我走,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诸葛夫子怒道:“你若是想让我替你隐瞒你父你读书不精,以钱买诗买文,又在书堂偷看那等污秽脏目之书的事以后就不必来了,我已和学东说过不再教你!”

那周丰恼羞成怒:“你这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可怜你娘子病入膏肓还跟着你吃糠咽菜,我看等她死了你未必都有银钱给她做副好棺材!”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诸葛夫子气得目眦欲裂,人都摇晃起来。

周丰还想说些什么,眼前忽然一花,只见一双黝黑的驴蹄猛地朝他踢来,他侧身一躲免去伤痛,但整个人都被带着朝后倒去,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屎!

周丰手里的几包东西皆掉在地上,他此次前来找诸葛夫子是偷偷来的,他的仆从书童都是他爹的人,他生怕他们走漏了他昨日在书堂闯祸的事情。

周丰挥袖擦了擦脸上,又呸呸吐了好几口黑土,看清来人后愤怒道:“魏承,你敢伤我!”

魏承双手勒住驴车,淡淡道:“是你挡在路中间迟迟不动,还大声喊些猪狗不如的话,惊了我的毛驴,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你,你那破毛驴值得几个钱!你知不知道我爹可是镇上的富户!”

魏承冷笑道:“是又如何?想必周老爷若是知晓你在私塾所作所为还没有一丝尊师重道,恐怕也会以你为耻!”

既然这个周丰鬼鬼祟祟的拿着东西一人来找夫子求情,想必其父其母是不会放纵他这等恶劣行径的。

果不其然一提周家老爷,周丰脸色僵了一瞬,随即拍拍身上的灰,捡起地上的东西,心虚的看一眼诸葛夫子,又恶狠狠的瞪一眼魏承:“你给我等着!”

魏承神情不变分毫,这周丰就是色厉内荏,草包一个。

“夫子!”

罐罐上前抱住诸葛夫子的大腿,关心道:“不要,不要生气。”

说着小手一指周丰的背影:“他是坏,小孩!”

诸葛夫子被气的脸色铁青,唇色发乌,轻轻拍了拍罐罐的肩膀:“罐罐不用担忧,夫子没事。”说着他又捂着心口揉了又揉,像是有些喘不来气。

魏承忙要扶他进院,却见诸葛夫子摆摆手,道:“夫子缓缓就好,不必在意。”

约摸一会儿,诸葛夫子的脸色缓和几分,他便推开门让魏承和罐罐进来坐一坐,说要考校他们学问。

魏承搀扶着诸葛夫子的手臂:“夫子,您脸色看起来甚是不好,不如学生唤郎中来。”

诸葛夫子忽然道了声嘘,魏承正困惑就见着屋里走出个瘦弱苍白的女子。

魏承忙带着罐罐给女子拱手行礼:“魏承,见过师娘。”

吴氏想说话,却不成想开口就猛烈咳嗽两声,她帕子掩唇笑道:“我听着外面有些热闹,原来是你们两个来了。”

“常听诸葛说他今年收了个好学子,想来就是你了。”

吴氏又微微俯身看着罐罐,病弱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你就是那个除了读书什么都爱的罐罐,你夫子说你长得玉雪可爱,我还以为他夸大,一直想去瞧瞧你,没想到今个儿见到了,还真是可人爱。”

罐罐小脸羞羞一笑,男子夸他不怕不羞,但若是漂亮女子和漂亮哥儿夸他总是会羞,于是贴着魏承腿边,乖巧道:“师娘,好美呢。”

没有女子不爱听夸赞,尤其是从这等天真稚嫩的小娃口中。

吴氏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又不太好意思的看一眼诸葛夫子:“我早早都瘦脱了相,你这嘴甜的小徒弟还赞我美。”

诸葛夫子上前一步揽住她腰身坐下:“美人在骨不在皮,你怎样都美。”

吴氏很喜欢罐罐,逗着罐罐说了不少话,诸葛夫子唤魏承坐着,他要去屋中拿些书要让他回去读。

魏承在这整洁但简陋的院落看了一圈,这小地方随处可见的是大大小小的药炉,而从他这里正好能看到诸葛夫子和师娘刚刚用过的饭桌,竟是稀粥配着生腌菜。

想到听别的师兄说过师娘吊命的药极贵又想到诸葛夫子两袖清风,从不收任何超过脩金的礼,魏承也就明白了夫子和师娘的日子为何这般清苦。

他想了想起身将驴车上的两筐菜搬进了院子,诸葛夫子正好拿书出来,忙道:“魏承,你这是做什么?”

魏承瞒下自个儿要卖菜的事情,只道:“夫子,学子家在乡野,种了不少菘菜胡瓜,这今朝落了雨怕菜烂在地中就尽数摘了回来,我们两个小孩也吃不下,就想着给您送来些。”

又稍稍垂眼,故意露出几分局促:“这些菘菜胡瓜瞧着有些低贱,可也是学子和弟弟亲手种出来的,还希望夫子莫要嫌弃。”

这话一出,诸葛夫子哪里能再说旁的话。

他看着那新鲜的菘菜胡瓜,心里竟然生出一些感叹,自从夫人病后他们很少吃这等新鲜蔬果,要知道他娘子一副人参引子可就要二十多两啊!不紧衣缩食怕是连药都吃不起了。

诸葛夫子看一眼魏承,他终究是年长这小子三十多岁,怎会看不出他的用心,轻轻拍了拍魏承的肩膀,道:“夫子哪里会嫌弃,夫子要谢谢你啊。”

魏承道:“夫子,您若是不嫌弃以后家中种菜我和弟弟常给您和师娘送些,左右我们也吃不来这么多。”

这个诸葛夫子倒是没答应,只叫他剩余拿去镇上卖掉莫要再送了,他们也不容易。

吴氏看着这一幕心里也很复杂,她只觉得自己拖累了夫君但又为夫君多年来寻得一位好学子而高兴。

天不好,诸葛夫子也没多留他们,给魏承塞了几本书劝诫他就算是修建房舍也不要忘了读书,又看向罐罐,笑道:“待你们复学,夫子要教你画梅花。”

罐罐眼睛一亮,欢呼道:“好呀好呀!”

他又可以靠画画赚钱啦!不知道他的小胖竹卖了几两呢!

兄弟俩不敢在镇上多耽搁,连忙架着驴车往村里走,快走到自家草屋山下时就见着莫夫郎乔郎中豆苗和里正等人拦住了他。

里正急道:“承小子,快快去家中收拾东西都装在驴车上,村中老人观天,道出今日午时将有山洪泄出,你的草屋本就摇摇欲坠,山洪一来怕是要忽然倒下啊!”

李家三个儿郎还有乔郎中等人都跳上他的驴车,道:“快快,我们和你一道拾掇。”

魏承第一次见这等情形,但稳住心神没慌,一扯缰绳,顺顺当当将驴子赶了出去。

一到小草屋,惊雷就倏地炸开。

李家儿郎帮忙捉鸡,乔郎中莫夫郎帮忙搬动锅灶碗盆,豆苗甩着膀子去抱被子,罐罐敦敦跑到火炕上将裹着好几层布料的小铜罐紧紧抱在怀中,小脸吓得惨白,眼睛都红了:“哥哥,我们的小屋……”

魏承单手抱住罐罐,一手卷着草席子,冷静道:“别怕,哥哥在呢,咱们还会有新的屋子的!”

第40章 第 40 章 抬宝请参

乌云密布, 电闪雷鸣,在磅礴的大雨毫不留情的砸下来时魏承已经带着罐罐坐在了豆苗家的火炕上。

乔郎中和里正马叔等人都想让魏承和罐罐去他们家暂住,魏承向来思虑过甚, 他想到乔郎中家有哥儿, 里正家小姐儿哥儿更多,虽说他们还都是小孩可到底还是汉子, 刚想说那就去豆苗家暂住几天, 就见着豆苗娘大着肚子被几个婆子搀扶着来了山脚, 即使有孕在身, 这豆苗娘嗓门依旧洪亮,担忧又热心喊着让魏承和罐罐去他们家。

见此, 乔郎中和里正也不再强求,就这样魏承和罐罐就去了豆苗家,小狼也被带去了豆苗家的柴房。

“吃, 多吃点。”

豆苗娘扶着腰又端过来一盘鲜蘑炒肉片,她月份不算大,不过怀得是双胎就显得有些笨重。

“哇,这么多好吃的,还有蘑菇炒肉!我最爱吃这个!”豆苗眼睛都亮了, 又看向罐罐和魏承,“我大姨母炒菜做饭极好吃, 你们今儿一定要多吃些!”

魏承笑着道好。

今儿这菜在村中属实是极好了, 总共有四个菜,三荤一素,还有一盆雪白绵软的大馍。

魏承忙道:“婶子,兰婶子你们也别忙活了,快坐着吃点吧。”

这兰婶子是豆苗娘的亲姐姐, 因着自家妹子身子不爽利再说过两日马家父子要上山她今早就到了茂溪村。

“就来了。”

兰婶子和豆苗娘长得极像,说话做事也是一样的爽快,将一个大白馍馍夹到罐罐碗里:“这小娃长得可真可人爱,来,别不动筷,吃啊。”

罐罐垂着眼睛,乖乖道:“谢谢,婶子。”

“罐罐快吃,别想了,过两天雨停了你们就能回家了。”豆苗一边往嘴里炫馍一边也劝着。

一听到回家罐罐小脸露出个笑,可大眼睛还红着,重重咬了口白馍馍:“嗯!”

这小样怪叫众人心疼。

魏承轻轻摸了摸罐罐的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从去岁冬日到今朝夏日,他们在小草屋住了大半年早就对那里有了感情,这眼见着山洪将要摧毁他们的家,魏承心里更是难受。

几人吃过饭在炕上说话的时候马叔披着蓑衣回来了,豆苗娘连忙起身给他擦身上的雨水,道:“村里老人怎么说,咱村靠河的田地能不能淹?”每到雨季,河边的田最爱淹,好在他们几家的田地都不在那片。

马屠户沉声道:“不好说。”

又看向罐罐和魏承,道:“就当自己家住着,别见外。”

这个汉子向来寡言,今儿却安慰起两个小娃,想来也是因着帮他们搬家时看他们把一方小草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心里也有些怜惜。

天像是漏了个洞,这场雨从午时一直下到晚上,可却不见凉爽,屋里屋外都泛着一丝潮湿闷热。

今晚,魏承和罐罐同豆苗一处睡觉,豆苗格外兴奋,早早就铺好了被子,看着罐罐道:“来,豆苗哥今儿搂你睡。”

罐罐穿着豆苗娘给做的白色小汗衫,甩着两条白生生的小肉胳膊敦敦跑到魏承身后:“不要!”

魏承正在铺他俩的被褥,见状摸摸罐罐的额头:“莫跑,天闷热,等会儿出汗身上不舒坦。”

罐罐道好,抱着魏承的胳膊,偷偷去瞧豆苗:“罐罐不要,豆苗哥抱。”

“豆苗哥不抱,哥哥抱着罐罐睡。”

豆苗故意哼了声,掐着腰道:“行啊,那我也不抱你了,我抱我承哥睡!”

“不行,不行!”

罐罐从魏承腋下钻出来坐在豆苗跟前,一双小手交叠在胸前,忍痛一样道:“豆苗哥还是抱罐罐睡吧。”

豆苗又气又笑:“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吗?为什么不爱和我一处睡?”

这时,豆苗娘扶着腰进来了,笑着训道:“你睡觉磨牙打滚还爱踢人,我都不爱和你一处睡!”

又揽住雪白又肉乎乎的罐罐好一顿揉搓,她身子重不能像以前那样抱他,哎呦哎呦道:“怎么这么白呀,瞧瞧这小胳膊,小腿,比棉花还白还软乎。”

又道:“婶子今晚搂你睡,你依不依?”

罐罐红着小脸道:“想要哥哥搂呢。”

“行行,你这小脑瓜就想着你哥哥。”豆苗娘轻轻点了点他额头,又看向魏承:“承小子,拾掇拾掇就赶紧睡吧,婶子来给你们送蚊袋,再给你们吹灯。”

“诶,这就睡。”

魏承抱着罐罐进了被窝,他挨着豆苗,一旁的豆苗也老老实实蹿到被窝里,豆苗娘给他们挨个枕头边放了个小荷包,豆苗手贱去动,却被他娘啪得一声拍了下:“别欠儿,雨天蚊虫多了,挨咬了我可不心疼你。”

豆苗嬉皮笑脸的应知道了。

豆苗娘一走,屋子静了一瞬。

很快就听到罐罐的声音:“豆苗哥,你睡了吗?”

豆苗道:“没睡,怎么啦?”

罐罐从哥哥怀里爬出来,一点点磨蹭到豆苗被子跟前,温热的小手摸了摸豆苗的手:“豆苗哥,你的小屋小炕好大,谢谢你让我和哥哥睡。”

豆苗一听,也握住罐罐的小手:“这有啥,我和承哥是好兄弟,你就是我弟弟,莫要道谢。”

“好呀。”

罐罐又爬啊爬啊,一个雪白的小团子重新埋到哥哥怀里,魏承轻笑着拍拍他:“睡吧。”

没一会儿就听到罐罐平稳的呼吸声。

豆苗小声道:“小娃睡了?”

“睡了,今儿他累坏了。”

魏承想到什么,道:“豆苗,咱村定下初几去山上挖参。”

“初五过节,初一去。”

豆苗道:“承哥,你想去了?”

又高兴道:“那正好把小娃放在我娘和我姨母这儿,她们多稀罕罐罐。”

“我想带罐罐一同去。”魏承低声道。

“带罐罐?”

豆苗犹豫一会儿道:“那明个儿咱们找我爹说说吧。”

“那天和罐罐说一嘴他就哭得不轻,他太小了恋我也正常,可想到小草屋一没,我俩连落脚地方都没有就有些难受,还不如拼一把带着罐罐一同进山。”

豆苗点头,叹气:“对啊,那就话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说我爹杀猪劁猪挺赚钱,可是近些年学屠户的越来越多,我爹娘总是担忧我以后赚不到什么银两,养不了我自个儿的家,所以就想能多攒就多攒。”

魏承想了想道:“你日后也不是非要四处蹿着做屠户,若是有了银子后想法子在各村各地收猪再去镇上盘个铺子卖些鲜肉,这从中也能赚些银子,还省得抛家舍业杀猪劁猪要去外村,久久不能归家。”

“哎?”豆苗惊喜道:“这也是个赚钱法子,我明个儿就和我爹娘说说。”

他越想越激动:“若是这次挖参能赚个几十两,也算是有些本钱,就算我爹娘不盘铺子,交了租子去肉市也可以啊!”

魏承笑道:“是这么个理儿。”

豆苗道:“承哥,你想得可真多。”

又道:“承哥,你以后想做什么呢?你要像魏家那个魏志一样去府城考学当大官吗?”

好久不曾听到魏家人姓名,这一听到又勾起魏承的一些心事。

他犹豫一会儿,还未说出自己志向,豆苗响亮的鼾声就在屋中响起。

夜里外面传来些吵闹声,魏承想起身去看看,可眼皮太沉根本睁不开,只能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他们起来就听到院外有许多人的哭声,问过豆苗娘才知道半夜山洪还是来了,冲塌了挡在河道旁的沙包,临近河道的农田都被淹了,三四月份种下的粮食全完了。

魏承有些着急,道:“那我们的小屋……”

马叔摇摇头,安慰道:“水太大了现在过不去,等水消消再回去瞧瞧吧。”

魏承也只能作罢。

罐罐抱着小狼,背着小背篓走过来,高兴的仰头道:“哥哥,我们要回家了吗?”

魏承心中一叹,俯身轻轻摸摸罐罐小脸:“罐罐乖,还要过段时间。”

罐罐小脸垂了下去,闷闷的哦了声。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小窝,虽然豆苗家一家待他们极好,可他二人还是不能心安理得的住在他们家。

又过三日,村中的道路的积水终于消失,魏承也带着罐罐小狼迫不及待的回到山上。

这一路走来看到不少被风折断的粗壮树杈横七竖八的倒在路上,等到小草屋前一看,就见着小草屋棚上的茅草早就不翼而飞,鸡棚驴棚的木板也刮去百米远,那扇破烂的木门不见踪迹,空荡荡的屋内只有一地积水。

山洪泄出,冲破数十米沙包,田地受灾被淹,而这首当其冲的草屋竟然没倒,还真算得上奇观,虽说没倒可如今也只是一副空壳子。

魏承和罐罐眼睛都红了,就连小狼都冲着草屋转圈低吼,像是也在愤怒自己的家园被天灾摧毁。

他们也不敢在草屋逗留,只得赶着驴车又回到豆苗家。

这时不少汉子都聚在马家,听着话音儿是在说过两日土地没那么泥泞要上山的事儿。

“承小子回来了,山上草屋怎么样?”问话的人是李三郎。

魏承栓好驴车,又将罐罐和小狼抱了下来,村人看着罐罐怀里抱着的“黑狼狗”都有些龇牙咧嘴。

这“黑狼狗”长得也太像狼了,而且还听说这“黑狼狗”曾经咬伤过姜河村的秦大勇。

“草屋没倒,不过也是摇摇欲坠。”魏承低叹道。

“天灾人祸都没旁的法子。”

“对啊,这老天爷让你没啥就没啥,你哪里还敢和老天爷争?”

“旺成家的田地都被淹了,他老娘知道后整个人晕死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

村人安慰几句,魏承一一谢过也不多说旁的。

“听说你也想去山上挖参?”坐在这些人中间的老猎户蒙老头问道。

他对魏承说话,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眸却一直落在杏儿身上,杏儿也发出一阵警惕的低吼声。

魏承皱了皱眉,侧身挡住抱着小狼的罐罐,对罐罐道:“抱着杏儿去找婶子玩。”

罐罐乖乖道好,抱着杏儿赶紧跑了。

那蒙老头这才看着魏承道:“你去也成,村里不少九岁十岁的孩子都去,就是听说你要带你弟弟可不成。”

旁人也道:“对啊,八九岁的孩子懂事了不乱跑乱叫,你捡来的那娃太小了,到时惊了那株百年人参可怎么办?”

“对啊,哪有进山带个奶娃娃的,不成不成,太胡闹了。”

魏承沉默一会儿道:“我弟弟很乖,他不会乱跑也不会乱叫,各位叔伯大可放心,若是他真的不听话,你们抛下我们也成!”

“那哪能抛下你和小娃!”

“对啊,罐罐多乖多懂事,人家可是六岁就会打算盘还读了书,咱们村哪个娃娃能比得过他乖巧懂事!”

乔郎中和李三郎都替魏承说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马屠户道:“你们也知道,这两个孩子住的草屋遭了难,俩个孩子身无分文就想挖点参赚两个银子修修房子,何必如此刁难?如果你们实在是怕,不如咱们分两伙人一同进山。”

马屠户几个兄弟都道:“我跟着马哥!”

“我也跟马哥。”

乔郎中和李三郎也道:“我们也跟着老马,到时候还能照应魏承和罐罐。”

“乔郎中!你跟着老马算怎么回事,咱村可就你一个郎中,到时候遇上什么好东西我们也不认识啊!”

乔郎中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分两伙人,带上魏承和小娃一道去就成了。”

刚开始不同意那几人也不作声了,齐齐看着老猎户蒙老头,蒙老头眸子顿了顿道:“成,那就带着这俩娃。”

“不过,”

他又一顿,看着魏承道:“咱村几个猎户带着猎犬,你养的那只小黑狼狗就不能带了,这几只狗都与它不熟悉到时候打起架来可别误了事情。”

魏承一默,点了点头:“成。”

就算他们不带,想必这头极其黏罐罐的小狼会偷偷跟着来。

等人散去,魏承特意和乔郎中等人道了谢,却听乔郎中道:“谢什么,要说谢我还要谢你。”

魏承倒是有些好奇:“这是为何?”

乔郎中笑道:“你可曾记得你和我说过镇上的济民堂?”

原来前两日,乔郎中想把挖来的两颗年份较低,品质一般的人参和一些草药卖了,他才进济民堂就听到有位富户的娘子因着生产血涌不止极需口含参弥补元气,掌柜的说堂中没有参,富户刚要走他就扬声道他有,而那富户竟然也不说价,直接高价买了两颗。济民堂的钟掌柜也不嫌他们在她药堂中越过她合作,只让富户赶紧拿参救人,还照常收了他的草药。

拿着十多两银子出来的时候乔郎中还有些懵,这,这钱就这么赚到手了?真是天大的好运气。

听乔郎中又说巧合又说运气,魏承就想到罐罐 ,于是笑道:“乔叔也不必说谢,要说谢还是要谢谢你给我们找的珠算师傅,罐罐很喜欢陈爷爷。”

进山挖参的事情就这样定下。

初三这日清早,村中十来个汉子一同聚在村口。

蒙老头算是这群人的主心骨,众人都跟在他身后,他们每个人都穿戴严实,身上衣物都涂上难闻的雄黄粉,面中围着条薄布,防得是毒蜂和毒草,肩上的包袱装着干粮和水,手里还拿着一根系着红绳的树棍,而这树棍的用处多了去了,除了驱逐长虫野鼠,还有若是和同伴走散之后可以用其敲打树木,这声音在空旷的森林尤为明显,同伴也好辨认方向来寻。

这一进山最少也要三天。

魏承轻轻摇摇罐罐小手:“累了和哥哥说,哥哥背你。”

罐罐很高兴,蹦蹦跳跳道:“不累,罐罐一点也不累!”

这是罐罐自打家没了后头一遭这么高兴,许是魏承告诉他他们要去山上挖参赚钱然后就要盖大房子的缘故。

顺着山道一路走,终于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进入了茂溪山深处边缘,一群人气喘吁吁但为了那株“百年人参”都干劲十足。

此时却见着蒙老头带着几个汉子在摆放纸钱瓜果还点燃了一把长香。

乔郎中小声给他们解释道:“传言野参有灵,是山神随手点化的珍宝,所以上山挖参之前要先祭拜山神,还有切记进了山之后莫要再说挖参,这也是不敬,要叫抬宝请参,看着旁人抬宝时不要出声,不然会惊扰了山神恩赐,那株百年野山参就是被几个年轻汉子吓跑的……”

魏承受教不已,这些规矩他还真的不知道,若是贸然就带着罐罐了上山不免会冲撞到山神。

蒙老头上完香之后,虔诚的重喝一声:“跪!”

众人一同跟着跪下拜山。

他们这些人吃山喝山,拜山也理所应当。

在蒙老头的带领下,他们停在了茂密山地的斜坡之处,蒙老头指挥着一群人跟着他去上面的草丛,旁的汉子以马屠户为首去下面。

魏承罐罐豆苗三个孩子不敢走太远,就跟着马屠户乔郎中屁股后走,听几位汉子窃窃私语说是这里应当是有旁的山参,若是还想找那株逃跑的山参还要继续往里走。

聚在一处是找不到山参的,于是众人也都散开。

忽然听到有人激动喊了声:“棒槌!棒槌!”手中的木棍也敲着树木。

这棒槌就是野山参的意思!

众人忙围过去,虽然惊喜羡慕可都不敢出声,发现野山参的是跟着蒙老头的汉子。

柳顺子又惊又喜,比比划划道:“三,三品叶!”

乔郎中见魏承几个孩子困惑,便拉着他们走远了点小声道:“野山参的复叶也就代表了参的品叶,像我前段时间遇上两株当年的小三花,没有复叶,而柳顺子发现这株三品叶,一根绿茎就长了三个复叶,又叫三个巴掌,约摸就有十来年了,年份越多越贵!”

“走,带你们去看看这山参的品叶到底长什么样。”

魏承跟着乔郎中走过去,就看见柳顺子在兴奋的薅野山参旁边的草,而那株三品叶的山参长得和旁边的草没什么不一样,若说真的有差也就是山参的叶子顺滑圆润,一根绿茎分出去三枚叶子。

抬参是个细致活,有些人看得眼热赶紧去找“棒槌”了,而魏承却带着罐罐一直蹲在不远处学着蒙老头和柳顺子抬参。

等到把野山参埋在地里的须彻底挖出来,就看到他们用一旁的带着些泥土的青草将参包裹,又郑重放进背篓里。

在这片地寻摸大半天,只有跟着蒙老头的几个汉子寻到了参,马屠户带着的人都一无所获。

有个汉子急了,一扔包袱:“蒙老头,你故意的吧!带着你的人去参多的地方,让我们去找的地方毛都没有!”

柳顺子护短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参就在山上,你想去哪就去哪儿,谁管得着你!”

“对啊,不爱待就走啊!这茂溪山这么大,你去哪里转都有啊,不愿意听蒙老头的话何必跟着!”

“你,你们欺人太甚!”那汉子气死了。

蒙老头敲敲棍上的泥,淡淡看他们一眼:“我说带你们一同入深山去抬那株百年人参,何曾说过要帮你指点哪里有参哪里没参?”

“蒙老头,没你这么做事的!”

李三郎这样的好脾性的都生气了:“不听你的就不带我们找老参,听你的只让我们在下面乱转,我们在下面又打长虫又打野鼠,你们倒是在上面一株又一株的抬参,莫不是让我们来就是使唤我们替你们做这些事情的?”

若是旁人说,蒙老头还能嘲讽几句,可毕竟这是里正之子,本来他也想卖里正个人情带这小子发点财,可这小子竟然带着马屠户那些人,他便有些不愿意了。

忽然,众人身形一晃,只见这片地忽然震了震,他们也顾不上争吵,慌乱道:“怎,怎么回事!”

带来的几只猎犬忽然狂吠起来,蒙老头眼神一凛,大声呵斥道:“快跑,是熊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