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夜幕降临,一位相貌普通打扮不普通的公子,春寒料峭的还拿着一柄扇子, 看上去像是乡下里来的土大款,东张西望的, 什么都没有见过。
当然了, 这些日子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各地封侯的世子都来京城,可不就有很多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么?
池宴许还是第一次上京城,这里确实比南原要繁华很多, 金碧辉煌的酒楼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地带,来往之人非富即贵, 他看招牌的时候眼睛都亮晶晶的,道:“海里捞, 在京城还能吃到海里捞出的新鲜海鲜啊, 价格一定很贵吧。”
“土鳖。”不知道是谁吐槽了一句, 随后便没入人群了。
池宴许根本没有在乎他说的是什么, 便进了酒楼,酒楼里的小二穿着统一的服装,看上去训练有素的站成两排,看到有人进来便齐刷刷的鞠躬,道:“黄光临。”
“?”池宴许被吓了一跳,黄光临是谁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蓉儿, 压低了声音,问道:“是谁啊?”
很快就有人过来招呼池宴许,道:“客官,欢迎来到我们家用餐, 请问是有没有预约了?”
“没有。”池宴许摇摇头。
“那客官是第一次来是吧,推荐你尝尝我们家的火锅。”小二的人上前来跟池宴许打招呼,笑眯眯的样子十分友善。
池宴许顿时反应过来了,就说这个酒楼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了,原来是21世纪来的谢淮宝的产业,他微微颔首,道:“那就试试吧。”
小二立即领着池宴许上了包厢,池宴许吃什么倒是无所谓,他只是白天听说了谢大人要邀请二哥出来吃饭,来的地方便是这个海里捞,所以他打算来看看。
他的运气不错,正好被安排在了尉迟宴礼的隔壁包间,房间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但是耐不住池宴许贴在墙上偷听,想要听听谢淮岸跟二哥说什么,两个人净在说一些废话,寒暄之类的东西,断断续续的也听不太清。
蓉儿问道:“少爷,你在听什么了?”
“帮我借一个他们的衣服,我去隔壁看看他们在说什么。”池宴许觉得趴在墙上听也不是办法,还是办成服务员光明正大的去更好。
蓉儿道:“少爷,您别闹,咱们吃吃喝喝回家还要带孩子。”
“……好吧。”池宴许好说话的应道,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着,根本没有死心。
这个火锅味道倒是不错,也不知道21世纪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特别的东西竟然这么多,不过这个价格也确实不便宜。
蓉儿跟池宴许一起吃,吃完了后还有人问他们是否需要净手,做指甲护理,池宴许一听,立即问道:“指甲护理是做什么的?”
小二解释了一番,池宴许顿时眼睛一亮,道:“那你给蓉儿做一个,她这手哦,需要好好护理一下。”
“真的吗?少爷?”蓉儿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虽然算不得白嫩,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池宴许拍了拍蓉儿的肩膀,道:“你先护理着,我去个茅房。”
“客官,卫生间走这边。”小二带着池宴许出门,蓉儿被两个女侍拉着做护理。
蓉儿着急道:“少爷,你别乱跑。”
池宴许根本听不见,早就一溜烟跑不见人影了,池宴许跟领着自己的小二出了包间,便问道:“我看你们的衣服倒是挺好看的,我可以买一套吗?”
“是这样的客官,我的衣服不卖,若是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您一套。”小二回道。
池宴许顿时瞪大了眼睛,问道:“这么好?”
“我们酒楼的营业理念便是,让客户宾至如归。”小二说道。
池宴许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谢淮宝还真的有点东西,这个酒楼能开这么大,应该叶少不了谢淮岸的帮助吧,原文里便是这样,谢淮岸帮了谢淮宝不少,每次宴客都会来谢淮宝的酒楼,久而久之,便带起了风潮。
“那好啊,你快点给我来一套衣服,我现在就要穿上。”池宴许立即道,他要立刻就假装小二去看看尉迟宴礼跟谢淮岸说些什么。
小二尚未应答,隔壁的包间门便打开了,尉迟宴礼跟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一道出来,身后跟着几位仆役,再无其他人。
“谢夫子客气了,小儿若是能拜在夫子的门下,便是他的造化。”尉迟宴礼客客气气的跟谢老夫子道谢。
谢老夫子是太傅,在京中地位崇高,同时也是尉迟宴礼和颜沉的启蒙老师,根本不是池宴许心心念念的人。
池宴许目光顿时从亮晶晶变得灰扑扑,早知道二哥来见老头子,他就在家里躺着睡大觉了。
他的目光过于炽热,尉迟宴礼一瞬间便感受到了,经过池宴许身边的时候,下意识的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一顿,眉头拧了起来。
池宴许顿时转过身去,对着一旁的小二:“走吧,不是要带我去卫生间吗?”
池宴许转身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脸,蓉儿给自己贴了一层薄薄的面具,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十分普通的模样,二哥没有理由会认出自己的啊。
他低着头往前走,忍不住在想,难不成是自己气质出众,一下子就能被认出来。
“嘿嘿,想不到我竟是这般出众的人。”池宴许傻笑着。
去了一趟卫生间,池宴许磨磨蹭蹭的出来,以为尉迟宴礼必然已经走了,不料回来后,却发现一楼的大厅来了不少侍卫,中间穿着红色官袍的男子正在悠哉品茶,他面色冷峻,沉冷的眉眼半垂着,长长的睫毛敛下眼底的情绪,不动声色高深莫测的。
他十分俊美好,面容比前些年倒是清瘦了不少,但他坐在大厅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没有人会挪开眼睛。
池宴许看到他的那一眼,心脏便跟着“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再一次复活。
此时二楼的食客像是看到什么惊奇的东西一般,全都围在二楼,压抑着兴奋低声讨论着,忽然有侍卫吼了一声:“肃静。”
池宴许脑袋空了一下,从大家的讨论中知道了,楼下那位便是权倾朝野的谢大人,三年前的金科状元。
此时,他带着御林军来捉拿结党营私的谢太傅。
众人静若寒蝉,不敢吱声。
尉迟宴礼铁青着一张脸,对谢淮岸道:“首辅大人,我只是请夫子吃个饭,并无其他。”
“那这些书信是什么意思?”谢淮岸一把拍下一堆文书。
尉迟宴礼眯了眯眼睛,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般污蔑忠良,良心不会痛吗?”
“我忠于皇上,尉迟将军跟我说人情?那你将皇上置于何处?还是说,你心中不满?”谢淮岸站起身来,一字一顿,说话慢悠悠的,威胁的意味却不言而喻。
尉迟宴礼脸色铁青,说不出一句话来,谢太傅沉默半响,终于开口道:“老夫愿意去皇上面前说明一切,谢大人请带路吧。”
“皇上可没有时间见你。”谢淮岸淡淡的说道。
池宴许站在二楼,看着他们的针锋相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怎么可以这样?不能这样对二哥。
尉迟家根本没有想谋反,谢淮岸为什么要这么说?
池宴许紧张到了极点,想要下楼去,蓉儿却下意识的拉住了池宴许的手,冲着他摇摇头。
池宴许正要说什么,侍卫却发现了此处的异动,呵斥道:“你们在干什么?大人审讯,闲杂人等不得造次。”
谢淮岸目光朝着两人看来,目光在池宴许平平无奇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蓉儿的脸上,不由拧眉,吩咐左右:“把他们两个带下来。”
蓉儿立即松开池宴许的手,池宴许慢蓉儿一步,一步一步下楼去。
尉迟宴礼见状眉头不由拧了起来,目光直直的看着池宴许,此时更加确认这个家伙便是自己那不听话的弟弟了。
不过他站在谢淮岸的身后,谢淮岸的目光只注视着扮成小厮的蓉儿,嘴角微微扬了扬,道:“这位小哥,倒是像极了一位故人。”
“大人,小的是大众脸,看着眼熟也不怪。”蓉儿行了个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谢淮岸冷笑一声,道:“芸儿。”
“大人贵人事忙,还记得小的名字,不过现在叫蓉儿。”既然被认出来了,那也没有必要否认,只是她改了名字。
谢淮岸微微一顿,也不笑了,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淮岸身边的侍卫交换了一下眼神:大人对这个娘们感兴趣!
“你们刚刚在楼上作甚?”谢淮岸这才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池宴许。
池宴许此时垂着脑袋,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平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若是偏要说有什么情绪,只能说是:吃饱了困了。
谢淮岸不由拧眉,道:“抬起脸来。”
池宴许抬起脸看他,眼睛中透着清澈的愚蠢,好像在说:抬起脸来干什么?
“你是何人?”谢淮岸问道。
池宴许下意识的看向蓉儿,蓉儿解释道:“启禀大人,这位是我们家的表少爷,自小痴傻,不会说话,此次跟二少爷来京城,也是听闻京中有位妙手大夫,希望能替表少爷治治病。”
池宴许:……
“原来是个傻子。”谢淮岸淡漠的扫了他一眼,随后又将话题转到尉迟宴礼的身上,“尉迟将军,你家这位随行的表少爷,没有向朝廷报备过。”
尉迟宴礼立即应道:“忘了。”
“那尉迟将军回家好好想想,是不是还忘了别人,来了也没有向朝廷报备?”谢淮岸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67章 第 67 章 尉迟宴礼被他气笑了:“……
原本气势汹汹来捉拿反贼的谢淮岸, 很快便打道回府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扬长而去。
他离开后, 压抑在现场的气氛才变得汹涌起来,大家讨论的不是他刚刚的咄咄逼人, 而是几年前游街时候的意气风发, 多少人都难以忘却, 后来他成了大官,不常在人前路面。
鲜衣怒马的状元,游街时候也是春日, 街道两边丢下的鲜花足以遮住整个街道。
池宴许在一旁闷了好久,也没有说一句话。
因为他发现刚刚逼迫二哥的谢淮岸让他有些不安, 他之前一直努力着爱着谢淮岸,想要给他温暖的人生, 可结果却还是如书中那般。
他成了权侵朝野的高官,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还是走上了原文的道路, 他还在与顾连城为敌,还在喜欢谢淮宝吗?
这里是谢淮宝的酒楼,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开出这么大的酒楼,一定有他的帮助吧。
池宴许思索结束,便被二哥带着回了家。
谢淮岸让尉迟宴礼回去好好想想有没有忘记还有别人也来了,池宴许没听懂。
尉迟宴礼倒是听懂了, 他想要找的人便是池宴许,之前已经旁敲侧击问过好多次,尉迟宴礼也没有否认池宴许是自己弟弟的事情,但是都以家事为由拒绝了他的打听。
昨日在金玉楼家的宴会上, 谢淮岸便直接问起了池宴许的动向,尉迟宴礼直接告诉他:“无可奉告。”
刚刚这话,言下之意便是,就算池宴许没有跟着他们的队伍来京城,也得将人从南原弄来,谢淮岸给他宽限了几日,否则今日便会以谋反的罪名将他们都逮捕。
尉迟宴礼让蓉儿带池宴许回房间休息,池宴许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了句:“二哥,咱们家还有人偷来了,你没有跟朝廷报备吗?”
尉迟宴礼被他气笑了:“你别治了,治好了也流口水。”
“我没有流口水啊,还有谁跟着一起来了,难不成是三姐吗?”池宴许不明所以。
尉迟宴礼也知道他并不知道谢淮岸意欲何为,更不会跟他提及此事,如今的谢首辅可不是当年那位在平洲人畜无害的秀才了。
当然,尉迟宴礼从前并没有见过谢淮岸,自然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人,若是知晓,便会发现,此人并没有什么变化,一如当年有勇有谋洞察人心。
“你今天私自出门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你若是再敢,我就……”尉迟宴礼抬手,作势要敲他脑袋。
池宴许立即抱着脑袋跑开,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云驰正好一觉醒来,看到全然陌生的池宴许的脸,顿时吓得嗷嗷大哭:“有坏蛋……爹爹,救我……”
“云驰,是爹爹。”池宴许立即走到他身边,将自己的□□揭了下来,云驰见状,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摸了摸他的脸。
池宴许凑近他,道:“宝宝别怕,是爹爹,这是易容术。”
“易容术。”云驰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只能默默跟着他念了一遍,然后看池宴许又变成了自己熟悉的样子,笑中带泪,道,“漂亮爹爹,嘿嘿。”
“爹爹会变脸,厉害吧。”池宴许道。
“再变一个。”云驰也不哭了,抱着池宴许的脖子,要他继续哄自己开心。
小东西睡了很久,此时正精力充沛,池宴许跟他玩了一会,云驰还觉得不够,缠着要一直陪他玩,池宴许便像个尸体一样躺着,说道:“玩不动了,你要把你爹给玩死了。”
云驰可怜巴巴的坐在旁边,看着池宴许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忽然就小声啜泣起来,道:“爹爹……”
“……怎么了,小祖宗?”池宴许抬起胳膊,将他搂进轻轻拍了拍。
云驰抽搭着鼻子,说道:“谢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池宴许:“……”
他之前便是胡言乱语说带云驰来京城找另一个爹,大家都有两个爹,他肯定也有,所以小东西一直记在心里,如今来京城也快十天了,他经常问一问,不知怎地,今晚突然伤心起来,他又没有见过谢淮岸,总不能有什么真情实感吧?
“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云驰撅着个小嘴,眼泪啪嗒啪嗒的流。
池宴许一看小崽子哭就受不了,道:“不会的,怎么会不要我们了?我今晚出去就看到他了,过些日子,我们就去见他好了。”
池宴许还给云驰画了不少饼,跟他畅想了一下到时候一起去放风筝,还一起去游湖,还骑大马,顺便把他送到太学去……
“然后……”
“还要弟弟。”云驰补充道。
“对对对,还要生个弟弟。”池宴许点头应道。
云驰安心的躺在池宴许的怀里,睡着了,梦里还喊着弟弟了。
真不知道哪里给他搞个弟弟来,曦儿不好吗?曦儿不是他弟弟吗?
池宴许本来吃多了昏昏欲睡的,现在跟云驰聊了一会,却有点睡不着了,他开始想到了谢淮岸,那样子的他确实有点陌生,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又能给他们一次机会,如今的朝堂便是他的一言堂。
他冲动之下可以冲到他的面前,让他放过二哥,可是被蓉儿阻止了一番,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池宴许便多了几分思量,任由他们说自己是傻子。
其实他不傻,只是退缩了。
下一次,他一定要站在他面前问清楚。
这个机会来得很快,次日天朗气清,艳阳高照,院子里的雪都化得差不多,池宴许正背着小祖宗晨练,是小祖宗要晨练,却要池宴许背着。
“也不知道你练得是谁。”池宴许吭哧吭哧的背着他跑了好几圈,强壮的宛如个士兵。
跑得汗淋淋的,尉迟宴礼便大步来到了他的院子里,冷脸看着他跑步,待他停下来,便道:“跑好了吗?”
“好了。”池宴许擦了擦下巴上的汗珠。
尉迟宴礼面色有些挣扎,道:“谢大人邀请你。”
“我?”池宴许指着自己的脸,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学问不行的,我是文盲,我不想跟谢太傅学习,云驰可以,把云驰送去把。”
尉迟宴礼憋了一下,道:“是谢首辅,不是谢太傅。”
“什么?”池宴许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的说道,“他他他他……知道我来了?不行不行,这可如何是好啊,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了。”
尉迟宴礼拉着打算跑走的池宴许,道:“他帮你找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帮你治疗痴傻,他要见表少爷,不是你本人。”
池宴许暗自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觉得不对劲,忙问道:“他为什么要见痴傻的表少爷?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我不知。”尉迟宴礼有些气闷,本想拒绝这个邀约的,若是这样的话,也太明显了,他提醒道,“你先准备准备,待会就带你去看病。”
看病两个字,他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云驰有些莫名,问道:“爹爹病了?”
“爹爹没病,爹爹装的,为了……让你谢爹爹心疼我。”池宴许安慰他。
云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副了解了的模样。
池宴许梳洗了一番,让蓉儿给自己弄上面具,模样与昨夜毫无差别,才安心的松了一口气,这样应该认不出来了吧。
第68章 第 68 章 痴傻,不想演的。……
一路上, 池宴许时不时拍了拍自己的脸,时而问一下蓉儿道:“这玩意会不会掉啊?”
他现在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谢淮岸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人, 他私心里觉得他肯定不会变成坏人,可是又有谁知道原本故事的力量, 若是他真的要对付尉迟家。
爱情和亲人之间, 真叫他难以抉择。
池宴许担心了一会, 又忍不住问蓉儿:“那我怎么演痴傻儿?我看着不像啊,若是大夫把脉,就查出来我精得很, 这可怎么办啊?”
“少爷,你放宽心, 你就别说话,就很像了。”蓉儿解释道。
池宴许狐疑的打量着蓉儿, 问道:“你不会在糊弄我吧?我觉得此事十分蹊跷,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说辞, 若是被人看着我了, 便说我是傻子?”
“哪里会了?少爷,你想多了,我跟你最好了。”蓉儿眨巴了一下眼睛。
池宴许也没有多想什么,只能说事已至此,总不能说自己是装的,这样更惹人猜忌, 说一个谎言就要无数的谎言去填补。
马车驶在京城的大街上,宽阔平整的大道十分平稳,池宴许一路上吃了四块豌豆黄,两块驴打滚, 喝了点水,正打算朝着下一样小点心进攻,便到了地方。
马车停下,门外响起了客气的声音:“是尉迟家的表少爷吗?谢大人已经等着了。”
蓉儿掀开车帘子,道:“这便来。”
池宴许只能将桂花蒸糕悄悄包起来,藏进袖子里,打算待会再吃,也不知道谢淮岸给他这个“傻子”看病,招不招待吃食?
尉迟宴礼跟金玉楼也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小厮十分客气的招呼了池宴许和蓉儿进了大门,不过进了院子,便有人拦住尉迟宴礼夫夫,不让他们继续进一步,管家招呼道:“二位,大人请你们在花厅先歇着。”
“可是我弟弟……”尉迟宴礼着急道。
金玉楼拉了拉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
池宴许一路上看着都觉得新奇,怎么前些日子才下过雪,这里还有盛放的蝴蝶兰,看上去美极了,还有这个院子,池宴许觉得十分喜欢,有种回到了自己家的感觉。
蓉儿见着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暗暗心惊,默默地看了一眼池宴许,少爷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院子分明就跟平洲的池家一模一样。
谢公子这么多年,还惦记着少爷,少爷也惦记着谢公子,她要不要帮两个人一把?可是家族的命令,她又不得不听。
池宴许被那个蝴蝶兰吸引了注意,过去要看看,发现是上面停了一只蓝闪蝶,见有人飞来,就立即扑腾着翅膀飞在池宴许身边,池宴许伸手,蝴蝶便停在了他的指尖。
“哇,少爷,它喜欢你。”蓉儿道。
池宴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要说话,便听到身后有人传来声音,道:“动物不知喜恶,你家表少爷穿着蓝色的衣裳,手腕上的蓝色配饰发出蓝色的光,便让它以为这是它的配偶。”
谢淮岸远远走来,浑身散发着冷酷的气势,他修长的眸子微微眯着,冷冷的瞥了一眼蓉儿,又看了一眼池宴许,道:“他不过是欺骗了蝴蝶,哪有什么真喜欢?你说对吧?”
池宴许觉得他在点自己,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心中有些慌乱,指尖的蝴蝶也飞走了:“啊……呀……”
池宴许差一点忘记自己是傻子,赶紧补救了一下。
谢淮岸见状哼笑了一声,道:“蓉儿姑娘,带着你家少爷去看病吧,大夫在等着了。”
“好的,表少爷,走这边。”蓉儿应道。
池宴许被领着离开,好奇的回头看了谢淮岸一眼。
谢淮岸也跟上了,对上池宴许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嘴角挂上一抹淡淡的笑意,不明意味的。
池宴许挠了挠脑袋,从袖子里拿出来了桂花蒸糕,递上去给谢淮岸:“啊……”
谢淮岸不接,看着他。
不想演的。
蓉儿见状,解释道:“表少爷让你吃东西。”
“多谢。”谢淮岸结果桂花蒸糕。
蓉儿见状松了一口气,便听谢淮岸撇了一眼池宴许,见他也拿出了个桂花蒸糕开始啃,便问道:“你家少爷是怎么傻的?”
“说来表少爷也是个苦命人,他从小也是十里八乡的天才,后来一场高烧,昏迷了四个月,醒来之后便不会说话了,还成了个傻子。”蓉儿半真半假的说道,池宴许从平洲回家,受了伤,确实昏迷了半年之久,只是没有变成傻子。
但是跟傻子也没啥区别,这是颜钦说的,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生过孩子。
蓉儿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就算少爷知道云驰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说,只当有个念想。
谢淮岸听到这里,目光暗了暗,又问:“那你少爷昏迷期间,一直是你伺候在身边吗?”
“当然……不是。”蓉儿差一点说漏嘴,解释道,“我还得伺候我家少爷了,哪有时间伺候表少爷,表少爷只是这次上京的时候才托我照顾一番。”
谢淮岸没有继续说话了。
蓉儿有些纠结,谢大人若是真的对少爷念念不忘,是不是该问一下自己他现在在哪里?
还是他已经发现了表少爷就是少爷。
蓉儿细细品了一下,他刚刚问的一直是少爷,她答的是表少爷。
池宴许吃光了一块桂花蒸糕,那张普通又平凡放在人群中都没有人会多看一眼的脸,此时显得十分憨厚,谢淮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池宴许的身侧,蓉儿反倒落后了一步。
谢淮岸将自己那块桂花蒸糕递到池宴许面前,问了句:“还要吗?”
“……”池宴许连忙摆手,一边摇头。
谢淮岸默默的吃掉糕点,道了句:“很甜。”
“嘿嘿。”池宴许傻笑着,心想自己演傻子应该也挺像的,肯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谢淮岸领着池宴许到了室内,五个太医都候在那,他们见谢淮岸来了,便立即起身行礼,谢淮岸吩咐道:“替他看看有什么毛病不,听说是个傻子。”
“敢问这位公子是先天傻的,还是后天傻的?”其中年岁最大的太医问道。
谢淮岸又道:“后天傻的以前可聪明了,还不会说话了。”
几个太医了解了情况之后,开始一一给池宴许号脉,池宴许坐在椅子上,眼珠子到处乱瞥,蓉儿站在远处,有些紧张,谢淮岸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每次他看过去的时候,都发现谢淮岸在看自己。
或者说,他一直在看自己。
池宴许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又想了想,自己根本没有在怕的,也就肆无忌惮的跟他对视。
其他候着的太医,有人在细细观察其他同僚的把脉情况,也有心思活络的观察着谢首辅在干什么,见他目光一直停留在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哥儿身上,那眼神可不是在看傻子这么简单。
那人心里一盘算,便想到了什么,这位油盐不进的谢大人,原来喜欢这一款。
几个人都号脉完了之后,退到一边讨论了一番,最后首席老太医上前,道:“这位公子身体康健,并无其他病症,若痴傻是后天造成的,我们可以替他施针治疗,每日一次,半个月内便会有所好转。”
“施针,施在哪里?”谢淮岸这才将目光从池宴许身上挪开,看向太医。
“脑袋上。”太医又道。
池宴许不由目光一呆,看上去更痴傻了,什么,竟然要往他脑袋上扎针?太可怕了。
蓉儿适时的上前,开口道:“诸位大人,表少爷的治疗方式,还需跟二少爷商量。”
谢淮岸也有所顾及,便道:“治疗之事,容后再议。”
池宴许松了一口气,赶紧要拿桌上的看上去很好吃的小糕点吃,他不是贪吃,只是新来了一个地方,发现这边的糕点食物样式很多,想要多尝试一点,目前尝过的东西只有豌豆黄最好吃,今天的桂花蒸糕有股烧焦的味道,所以他送给谢淮岸了。
谢淮岸回头便看到池宴许在偷吃东西,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小仓鼠一样,丝毫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吩咐厨房,先摆膳。”谢淮岸道。
池宴许听到要吃饭了,立即将塞进嘴里的糕点拿出来,首辅家的伙食肯定很好吧,他来京城这段日子,一天天的只能跟云驰在小房间里吃饭,别人家的饭菜还没有吃过了,倒是二哥二嫂一天到晚去各种达官贵人家做客。
谢淮岸见状,眉眼肉眼可见的染上了笑意,极为太医也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看谢大人笑。
宴客厅内,众人已落座。
池宴许被安排在谢淮岸的左手边,尉迟宴礼夫夫则是被安排在右侧,其他太医们则是分坐在稍后的位置。
尉迟宴礼见谢淮岸给池宴许夹菜,不由皱眉,目光看向候在一边的蓉儿。
蓉儿回以没问题的眼神。
尉迟宴礼还是不放心,便开口道:“谢大人,其实你之前要寻得人,我已经有下落了。”
“哦,说来听听。”谢淮岸漫不经心的抬眸。
之前威逼利诱过尉迟宴礼好多次,他就是不承认池宴许是他的弟弟,也不说他人在哪里,昨夜他见到了蓉儿口中痴傻的表少爷,当下是信了他们的话。
不过他离开之后,却闻到了这个傻少爷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那股熟悉的香味,他曾经背着他的时候,不断地萦绕在鼻尖,也曾经在梦中梦见过。
不过等到再回头的时候,他便看不到人了,剩下的气味只有海里捞的火锅味。
谢淮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闻错了,便派人去将人带来府上,果然是那股熟悉的香味。
眼前的人必然是池宴许,心中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怒意,在看到他现在这副状态之后,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必然受了很多的苦,他这样也无法来找自己。
谢淮岸已经在心里原谅他了,不过倒是好奇,尉迟宴礼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第69章 第 69 章 宴客厅的气氛瞬间有……
宴客厅的气氛瞬间有些沉闷起来, 池宴许在十分投入的演傻子,一边吃东西。
几个太医眼观鼻,鼻观心, 不敢吱声。
尉迟宴礼忽然哼笑一声,道:“那个孩子……”
谢淮岸忽然目光一凛, 立即道:“尉迟将军, 我们饭后再议。”
原以为他要说的池宴许的下落, 却不没想到尉迟宴礼在说皇孙的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在这种场合下说起。
谢淮岸之前查皇孙的事情,确实是断在了尉迟宴礼这里, 但是据探子回报,尉迟宴礼自己营救皇孙时, 也是身中无数箭,九死一生, 那样的情况下未必能护住皇孙的周全。
池宴许听到孩子, 吃饭的手也顿了一下, 目光落在二哥身上, 又看了看谢淮岸,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池宴许不由拧眉,沉思着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因为他戴着易容的面具,所以无论做什么表情,那张脸都看着有些呆。
午饭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谢淮岸跟尉迟宴礼进了书房商讨大事,池宴许跟金玉楼便先行回家了,到了家中之后,池宴许直接揭掉了脸上的面具, 揉了揉自己的小脸,道:“这个面具真的很难用。”
“好好好,面具难用,那我们下次便不用这个了。”蓉儿解释道。
池宴许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道:“其实我觉得……谢淮岸好像认出我了,还对我挺好的,你说他是不是还喜欢我了?”
“少爷,你要是这么说也没错,兴许是他看到你变成了傻子,便跟你恩怨一笔勾销了。”蓉儿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
池宴许顿时面露苦色,道:“那总不能,我一辈子都装成傻子吧?”
“其实吧……”蓉儿想要说什么,最后又咽了下去,这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池宴许不知道她其实什么,不过他心里觉得谢淮岸肯定是认出了自己,认出了他还对他挺好的,说明还是喜欢他。
池宴许吃撑了,家里的小祖宗则没有爹爹陪着一起吃饭,在那闹脾气。
云驰也是个喜欢热闹的家伙,在院子里呆了小半个月没有出门,早就不耐烦了,若不是池宴许天天陪着他,能跟漂亮爹爹待在一起,他早就生气了,但是他发现,池宴许早上出门了,昨天晚上也背着自己出去吃好吃的,小脾气就上来了。
池宴许一回到院子里就发现云驰在地上撒泼打滚,闹得人仰马翻,曦儿躲在一边悄悄的看哥哥,好奇他在干嘛。
一旁的下人也不敢上去,否则云驰就会拿脑袋撞他。
“云驰,你怎么可以躺在地上,地上多凉啊。”池宴许赶紧将云驰抱起来。
云驰看他回来,哭得更大声了,反正就是不满池宴许一个人出去吃好吃的,自己也想要,还有就是他什么玩得都没有,天天待在院子里,委屈极了。
池宴许说什么都不好使,他就是要出去玩。
“……爹爹不能只顾着自己出去玩,不带云驰出去。”云驰委屈巴巴的。
池宴许无言以对,思索了片刻道:“明日大家都去春猎了,城中也不会管的这么着急,不如我带着云驰去街上转转。”
“好。”带着小哭腔。
池宴许又说:“过些天,家里再找个戏班子,来给你唱大戏,好不好?”
云驰擦掉眼泪,满意道:“好。”
“再找城里最好的厨子,给你弄新奇的好吃的。”池宴许继续说。
云驰这些眉开眼笑了,重重点头。
小吃货。
春猎的时候,谢淮岸也要求尉迟宴礼带上傻子表少爷,尉迟宴礼没有将这个事情告诉池宴许,反倒是找了个身形与他相仿的人,戴上面具,带出了门。
池宴许这边则是带着云驰出了家门。
云驰也是乡下来的,看到什么都很新奇,趴在车檐子上睁大了眼睛,因蓉儿前几次都是候在傻子表少爷身边,这一次也带着去了猎场。
池宴许身边便候着其他的丫头,父子俩进了一家甜点店,环境又很私密,又有着池宴许和云驰没有吃过的东西,两个人便要了个最贵的包间,开始品尝美式。
池宴许吃了几口,看着云驰肥嘟嘟的小脸,不由放下了勺子,沉默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是不是长胖了?顿时有些食不下咽了
这又是一家谢淮宝的分店,恰逢今日谢淮宝在甜品店里查看账簿的日子,几家店都有些小赚,却没有他想象中的赚得那么多,而且店面扩张的速度有些快,古代普通人消费力又不高,达官贵人吃个新鲜家中又有厨子,很少会来外面宴客,这样不讲究。
谢淮宝最近又在考虑做外卖,将自己的食物可以送到有钱人的府上,不过这钱是不太够的,他想要找云子衡投资些银子,他来京城一直攀附的人便是云子衡,这个云子衡吧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对谁都是笑眯眯的。
一开始对谢淮宝还有些兴趣,如今也是有些不太在意了,尤其是谢淮宝经常吊着他,他的耐心有限,最近又有了别的相好,重点是这些朝臣被谢淮岸打压的有些厉害,手头也没有那么宽裕了。
谢淮宝思来想去,咬咬牙,决定去找谢淮岸,毕竟那可是自己的哥哥。
虽然前几次找他,都被以不认识给扫地出门了。
这一次……他得找个理由。
“爹爹,我还想要草莓布丁。”云驰奶声奶气的说道。
池宴许将自己面前的那份给他,道:“我这份给你,你都胖成小猪了。”
“嘿嘿。”云驰也不在乎,开开心心的吃甜食。
三岁的小孩胖嘟嘟的也觉得可爱,但池宴许总害怕以后云驰变成个肥胖的纨绔,找媳妇都会被人嫌弃的那种。
谢淮宝在门外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停住了脚步,从格窗子里往里面看,发现屋子里坐着的两个人不正是池宴许,以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这是……池宴许已经结婚生子了?
那谢淮岸还在等什么,等这么一个抛弃他,还能跟别人过好日子的人吗?
谢淮宝顿时像是发生了什么惊天的大大秘密一般,有了这个秘密,谢淮岸肯定会愿意见自己的,他立即拿着账簿回到了前台,让小二的额外关照一下厢房里的父子给他们打折办VIP,顺便打听一下他们的住处,打算将这个消息用在有利的地方,这个池宴许竟然还敢来京城。
谢淮宝的小算盘并没有打好,池宴许带着孩子回家,家里的戏台子便搭了起来,次日又听了小曲,做了花灯。
第三日一早,池宴许打算让甜点铺子给自己外卖送点吃得来,刚刚下单没多久,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下人去开门,等来的则是谢淮岸,带着一堆御林军。
池宴许正要出门,周升便从暗处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默默摇头。
“外面发生了什么?”池宴许真是好奇到了极点。
金玉楼抱着曦儿出现,曦儿顿时被吓得嗷嗷大哭,金玉楼一边安抚着孩子,一边问道:“见过谢大人,不知道如此劳师动众,所为何事?”
“把刺杀皇上的家伙押上来。”谢淮岸冷厉的目光扫过金玉楼。
士兵押送上来一个锦衣的男子,相貌十分普通,穿着却华贵,正是池宴许前几日穿着的蓝色锦云长衫,身上的装饰也一模一样,若是不看脸,确实分不出来谁是谁。
“尉迟将军好大的胆子,你们家的表少爷可是刺客,惊着了皇上,该当何罪?”谢淮岸冷冷的说道。
尉迟宴礼也在侍卫中走来,他因着官位在身,没有将他抓起来,但是也略显狼狈,他不卑不亢道:“表弟是从我带去猎场,惊着陛下也是真的,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们尉迟家世代忠良,绝对不会做出刺杀皇帝之事,还望谢大人明察。”
“是吗?若是光明磊落,何必戴着面具?”谢淮岸嗤笑,“欺君之罪,亦是死罪。”
尉迟宴礼不发一言。
谢淮岸眯了眯眼睛,鹰隼般的眸子盯着尉迟宴礼,等着他的一个交代。
池宴许见状,心里都纠结到了极点,谢淮岸为什么一直针对二哥?
他恨不能快点出去跟他说清楚。
就在此时,一个侍卫忽然提着一只手上的海东青邀功道:“大人,这里猎到了一直海东青。”
谢淮岸看着他送上来,翅膀上中了箭的鸟儿,不由眯了眯眼睛。
“你看,这个鸟儿鼻子上有个媒婆痣,我们就叫它大黄。”
谢淮岸怔怔的看着那只鸟儿,喃喃道了句:“大黄?!”
受伤的鸟儿忽然扑腾了一下翅膀,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痛苦的嘶哑,唤来了它的兄弟,盘旋在屋顶的另一只海东青俯冲下来,直直冲向抓着大黄的士兵,抓破了他的脸。
“擎苍!”谢淮岸阻止手下拔刀,大喊着它的名字。
擎苍已经多年未见他,早就不知道他是谁了,只知道他伤害了自己的兄弟,下一次攻击朝向了谢淮岸,直直的抓掉了他的发冠,一向一丝不苟冷酷的谢大人,披头散发着。
“大人,小心。”手下意欲阻止。
谢淮岸却依旧大喊着“擎苍”的名字,然后吹响了熟悉的哨声,擎苍歪着脑袋,似乎有些耳熟,停在了他的胳膊上,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很久。
谢淮岸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它的脑袋,脸上露出肆意的笑容:“擎苍。”
纵然见着擎苍了,让他开心起来,却也没有放过这家疑似反贼,他一声令下:“尉迟家全都带走,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等……等一下!”池宴许赶紧冲出去,大喊一声!
第70章 第 70 章 “我把擎苍送给你,你又……
谢淮岸眯了眯眼睛, 看着远远走来的池宴许,眼中本来就冷厉的神色,此时变得更加冰冷。
很好, 短短几日,他又骗了自己两次。
池宴许给了尉迟宴礼一个安慰的眼神。
谢淮岸则是像不认识他一般, 问尉迟宴礼, 道:“尉迟将军不是说家中没有其他未上报的人员?这是走了个表少爷, 现在这位又是?”
“我……我是来投奔二哥的。”池宴许立即帮尉迟宴礼回答了。
尉迟宴礼沉默无声,谢淮岸听到他说话,才将目光投向他, 问了句:“投奔?”
池宴许不言语,目光落在他手上提着的大黄, 愤愤的指责道:“你把我的鸟弄死了!”
“大胆,这是你对大人说话的态度?”手下立即要上前教训池宴许。
谢淮岸立即抬手, 有些生硬的说道:“让太医……给它好好治治, 一定要救活。”
池宴许也不说话, 也不看谢淮岸, 此时前院里一堆人聚集着,原本是说尉迟宴礼带着刺客刺杀皇上,后又有海东青伤了谢大人,谢淮岸此时还披头散发的站着,虽然形容潦草,却又不失风度, 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人,谢大人显然想要拿他做一下文章,给尉迟宴礼再定个罪。
可是现在又看着不太像,跟随着一起来的侍卫忽然不知道如何处理。
一阵风吹过, 谢淮岸凌乱的头发挡住了视线,这才反应过来,他回头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束了一番,随后又转身道:“全部带走。”
尉迟宴礼冷笑一声:“谢大人这些年风头这么盛,大肆排除异己,如今又对我们封地下手,若是我家今日有一人受难,其他三十五家,该如何想如何做?”
“尉迟将军是在威胁我?”谢淮岸眯了眯眼睛。
“不,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告诉你,谢大人,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尉迟宴礼丝毫不怵,他对于这些玩弄权术的人丝毫不放在眼里,十分看不上。
谢淮岸目光扫了一眼池宴许,发现擎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了他的肩头站着,擎苍疑惑的看着谢淮岸,歪着脑袋似乎在确认什么,可是池宴许根本没有在看他,他根本不在乎尉迟宴礼怎么说他,也不在乎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的人。
池宴许对他全然如陌生人一般,遇到他不会露怯不会慌张,所以才演傻子演的那么像,把他都给骗了,明明早就来京城了,却不愿意出来见他,若不是今日他上门,伤了他的猛禽,说不定……
谢淮岸嘴角微微扯了扯,薄凉的笑着,熟悉他的人身上都泛起了冷意,看来这个不知死活的尉迟将军确实惹怒了谢大人。
“很好,把他们全都押进天牢。”谢淮岸一声令下,不容置疑。
金玉楼紧张的看着尉迟宴礼,求助,孩子还小,进天牢可怎么办啊?
尉迟宴礼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不计后果了,看着金玉楼和孩子,又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的池宴许,不禁咬咬牙:“谢大人,还望你念在孩子还小,而且尚未确认刺客就是我家所出。”
“嗯?继续。”谢淮岸整以闲暇,听着他接下来如何求饶。
尉迟宴礼抱拳道:“谢大人,我愿意配合你捉拿真正的凶手,并且我表弟也被这个刺客杀死,我们也是受害人,恳请谢大人放我们全家老小一马。”
“我倒是真的见识到了,你们一家变脸的速度可真快,所以尉迟将军说的哪一句话才是真的?”谢淮岸冷着眸子,说话的时候看向池宴许。
池宴许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默默挪开目光,抿着嘴唇,有些不开心。
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所以他不看他,再一次看到他,他还是会喜欢他的。
谢淮岸将他眼中的失望看得清楚,心中微微一滞,随后便是生气,他点池宴许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吗?”池宴许指着自己的脸,愣了一会,问道,“你也要把我也抓走吗?”
声音无波澜,与寻常时候别无二致,没有着急,也没有慌张,不知道这副淡然的模样是如何维持的,冷淡的像是对待不认识的人一般,他越是没有波澜,谢淮岸便觉得越生气。
谢淮岸无言。
池宴许思索了片刻,徐徐道:“我二哥肯定不会刺杀陛下的,希望谢大人明察,还有我二嫂和曦儿,身子骨弱也受不了牢狱之灾,希望谢大人开恩,不要让他们进天牢,若是真的要查刺客,我们全家可以禁闭不出门,全力配合谢大人查案。”
谢淮岸瞥了池宴许一眼,又问了句:“你这是在跟我求情?”
“是的,谢大人,表哥受害,我们家也是受害者,希望你能还我们一个公道。”池宴许看着谢淮岸,眼睛一眨不眨的,透着十二分的无辜可怜。
他总是这般,盯着他看,说几句软话纵然心中有千番怨气,也会烟消云散,细细想来,这好像已经是三年前的记忆了,那时候他不过是平洲城里别人口中地主家的赘婿,寄人篱下,被池宴许当做备用的男人罢了。
当时他正好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正好需要找个人成亲。
或许是别人也可以,这些年,他身边的狂蜂浪蝶也不少吧。
“哦?那你的诚意了?”谢淮岸示意,侍卫搬来了椅子,他淡定坐下。
池宴许问了句:“诚意……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的朝着尉迟宴礼看去求助,尉迟宴礼道:“谢大人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你直说,你要什么?”池宴许也怔怔的点头。
谢淮岸沉沉的眸子盯着池宴许看了半响,冷笑一声。
池宴许等着他给一个回答,谢淮岸一直沉默着,期间侍卫还送上了一杯上好的热茶。
“茶倒是不错。”谢淮岸品了一口,评价道。
“就是城里铺子里随便买的,你要是喜欢,都送给你。”池宴许大方道。
谢淮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将茶水还给别人,道:“你那个猛禽不错。”
“……”池宴许愣了一下,乖乖托着擎苍送到他旁边,但是谢淮岸也不伸手接过去。
他托着一只成年海东青,胳膊有些酸,见谢淮岸也不要,便问:“你不要吗?”
“另一只,三天后来我府上领回去。”谢淮岸起身,抬手拍了拍池宴许的肩膀,说的意味深长。
“能治好吗?治好还能飞吗?”池宴许表示担忧。
谢淮岸侧眸看他一眼,随后吩咐左右道:“尉迟将军保家护国有功,族中表兄弟也被刺客所杀,待本官查明真相前,全员不得离家,持我手令方可出入。”
“遵命,大人。”侍卫唯谢淮岸命令是从,将尉迟府团团围住。
府中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尉迟宴礼看了一眼池宴许,眼神有些微妙,道:“你不该出来的。”
“我不出来,他不得抄家啊?那云驰怎么办?”池宴许问道。
尉迟宴礼顿了一下,拍了拍池宴许的肩膀,道:“苦了你了。”
“??苦什么?”池宴许一脸茫然。
尉迟宴礼语气有些微妙,道:“难道你不知道,谢知追是为了找你来的吗?”
“为什么找我?”池宴许心脏忽然停了一下,随后猛跳起来,所以,他还喜欢我吗?
“因为他想弄死你,我们一直都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才不让你出现在他面前。”尉迟宴礼吓唬池宴许道。
池宴许摸了摸脖子,“不至于吧。”
“你别吓唬许儿了,其实我们家跟谢兄阵地不合,我们怕他会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伤害你和云驰。”金玉楼解释道。
池宴许若有所思,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谢淮岸是为了来找自己,家里人不让他们相见也不是为了阻止他们。
两边都没有任何阻碍的话,他是不是可以去找他?
池宴许当即就决定去找谢淮岸,不过他也不能表现的太开心,他应该想一点计策。
示弱。
他得示弱,他是被家族驱逐出去的小可怜,现在来投奔二哥的,然后谢淮岸不能抓走二哥,因为这样他就又会流落街头……
三日后,池宴许到达了谢府,在书房里见到了谢淮岸,他一副小可怜的样子示弱,说了一番不要抓走二哥的说辞。
“哦?所以你二哥若真的行得正坐得直,何必要你来求情?”谢淮岸听了池宴许的求情,冷冷的反问。
池宴许抬眸,对上谢淮岸冷漠的眸子,难以置信他竟然会如此颠倒是非,显然就不是二哥做的。
“我只是……”池宴许一时半会没有想好后招。
谢淮岸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折子,问道:“你只是没有想好怎么帮你二哥开脱,你也觉得你二哥有罪,所以来找我求情,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二哥?”
池宴许顿时头大,他哪里说得过谢淮岸,而且如今的他,气势逼人,看上去十分不好惹,捉摸不透。
他对自己亦太过自信,认为谢淮岸还对自己有意,他只能弱弱的开口:“可是……我二哥真的没有做,若是你真的觉得我二哥有罪,三日前,便该把我们都抓走,你已经网开一面了,就不能网开第二面吗?”
“池宴许!”谢淮岸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在,我在!”池宴许立即应道。
谢淮岸嗤笑一声,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近,笑道:“或许该叫你尉迟四少对吧?”
“别……别这么客气,你叫我名字就行。”池宴许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
“你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谢淮岸冷声道。
这话说出来倒是有几分怨念在上面,谢淮岸拧眉,立即又道:“我说过,让你带着诚意来求我,巧言善辩,就是你的诚意吗?”
“我……给你带了这个。”池宴许忽然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放着平洲书斋带来的金墨和砚台,“我特地去平洲帮你找来的,平洲发生了战乱,书斋已经不做了,你当年最喜欢这个墨,我找到了老板帮你弄得。”
谢淮岸垂眸看着他找来的墨,眼底微微有所触动,伸手接过,算是接受他的这个礼物,池宴许松了一口气,便听谢淮岸又问:“你不是说,你被家族驱逐了,过得十分凄惨,怎么还有钱买这些?”
“……其实,虽然被驱逐了,但是我母父还是不忍心我过得不好,也有接济我。”池宴许目光闪躲。
谢淮岸哪里没有看出来他在说谎,提醒道:“你说一个谎之后,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池宴许无言以对。
谢淮岸又觉得好笑:“所以你们二哥全家的性命,就值这个几块金墨而已?”
“我把擎苍送给你,你又不要。”池宴许急了,这人怎么讲话也不讲清楚,谁知道他有什么喜好?
就这金墨,也是他抓耳挠腮想好久才想起来,而且谢淮岸这个人本来就表现的没有什么喜恶,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才能走上权力之巅,没有在意的就没有软肋,所以所向披靡。
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近了,谢淮岸垂眸盯着池宴许看了良久,池宴许也瞪大了眼睛,有些气鼓鼓的,又有些愤懑,他被家族保护的很好,一如当年。
除了好像胖了点,脸上长了点肉。
鬼使神差的,谢淮岸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细腻的皮肤,如琼脂一般,指尖碰触到的瞬间,好像都会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