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上来后，江小希刚刚阴霾的心情一扫而过，江叙虽然没给她们俩看菜单，但端上来的菜却是异常大方，什么双人鸡腿套餐、牛排意面、猪手饭、蔬菜沙拉、饭后甜品……
两个小女孩震惊地对视一眼，嘴里的口水疯狂分泌，笑着对江叙齐声道：“谢谢哥哥！”
“小姐姐。”江小希抬手喊住上菜的服务员，“你可以帮我们拍张合照吗？我们三……四个人。”
江叙冷哼一声。
服务员拿过她的手机，招呼几人坐近一点，江小希几乎要倒在林向晚身上了，江叙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搭在林向晚椅背上的胳膊一动，把她朝自己这边拉近了一点。
“谢谢。”
江小希拿回手机，发现几张照片里江叙一会儿皱着眉怒视她的背影，一会儿眉眼含情地看着林向晚，一张看着镜头的都没有。
呵呵，简直就是变脸大师，双标至极。
但把照片放大一点，只留下她们三人，画面就异常和谐了。
“嫂子，我把照片发给你啦。”
江叙点了点手机屏幕，随口道：“不发给我？”
“……”江小希不想理他，又不敢不理，便说，“我发给嫂子不就是发给你了吗？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江叙抬头看了她一眼，这话说的还算动听，就是说晚了点，但也不是不能补救：“江果，给你报了雅思班，下周上课去。”
原定明天就去的，也算是网开一面。
“什么！！！”江小希搞不懂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明明从刚才进来她就一直谨言慎行，她求助地看着林向晚，“小嫂嫂。”
林向晚只好看看江叙。
男人拿起刀叉，开始切林向晚面前的牛排，语气不咸不淡道：“看什么？吃饭。”-
吃过饭，江小希拉着林向晚到处乱跑，东看看西看看，属于是已经这样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不让他们俩待在一起。
江叙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塞去雅思班。
走到过山车入口附近，江小希又要拉着她去坐。
林向晚发现一路走来江叙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几近爆发的边缘，便笑着拒绝了：“我有点害怕这个，你们去坐吧，我和你哥哥在下面等你们，好不好？”
江小希看着林向晚的微笑，只感觉自己掉进蜜罐里了，怎么可能拒绝这样的温柔。
林向晚等她们进入弯弯绕绕的排队区域，才走回去挽着双手插兜的男人站到最后方没什么人的地方，她稍稍踮脚，碰了碰江叙的嘴巴。
他还有什么理由生气？
本来也不是对她生气。
江叙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拿出口袋里的纸，平铺在花坛边缘，让她坐下，自己站在太阳照过来的方向挡着。林向晚想拉他一起坐，但江叙人高马大的，她也拉不动，于是就随他去了。
等了一会儿。
林向晚瞧着前面过山车的项目实在是火爆到不行，排队的长龙正在以龟速前进，她四周张望一圈，斜前方的小坡处有一个小型的纪念品商店，门口还放了个冰柜。
她有了主意，可以和江叙去那里逛逛，再买个冰淇淋解暑。
林向晚扯了扯江叙的衣服，指着那边，话还没说出口，她陡然看到冰柜前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待看清后，微微怔愣了几秒。
“干嘛？”江叙看着她手指的方向，也没什么特别，又看她不说话，觉得她大概是想吃冰淇淋又不敢吃。
林向晚视线紧紧盯着那两个背影，看着他们往另一边走远，紧张地吞咽了下，便转头说：“江叙，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我陪你去。”
“不……不用了。”她感觉额头出了些冷汗，“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就在这里吧，不然我怕小希她们下来找不到人。”
江叙挑眉，余光看了眼那条根本就没挪动半分的队，只道：“好。”
林向晚对着他笑了笑，转身跟上即将消失在视线的两人。
江叙插兜站在原地，看着她步履匆匆地走远，脚步混乱，似乎是在追人？太阳光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她刚刚的笑，比哭还难看。
撒了这么多次谎，还是没丁点长进。
待她走远了些，他悄悄跟了过去。
林向晚在转过两个弯之后喊住了前面的人：“吴叔叔！”
吴卫东和小女儿一齐转过头来，见到来人在脑子里思考了几秒，回想起来后有些惊讶：“小晚！是小晚吧？都长这么大了？莹莹，快喊姐姐。”
“小晚姐姐！”
“是我，吴叔叔。”林向晚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脸，从包包里拿出刚刚在商店里买的米奇头棒棒糖递给她。
“谢谢小晚姐姐！”
“这孩子。”吴卫东笑着说，“你是过来玩还是在临港这边生活了？”
“我在这边读书。”
“挺好挺好，读书好。我也是等她们放假了才空出时间过来这边玩两天。”
“吴叔叔，我……”林向晚有些难以启齿。
“你想问你爸爸的事？”吴卫东表情稍微凝重了一些，“我们警方这边能做的都做了，涉案人员涉案金额都十分庞大，检察院那边已经在抓紧时间整理准备了，过不了多久肯定会有结果的。”
“你加我一个微信吧？后续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吴卫东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
“对不起吴叔叔。”林向晚的眼眶有些控制不住地发红，眼睛也渐渐湿润，她拿出手机加上，鞠躬诚恳道，“谢谢您！”
“都过去了孩子，以后好好生活！莹莹，和姐姐说再见。”
“小晚姐姐再见！小晚姐姐，好漂亮。”
林向晚揉了揉眼睛，躬身看着她，语气轻柔：“莹莹也很漂亮！莹莹再见。”
看着吴卫东和小女儿莹莹走向远处的妇女和大女儿，一家人开心地分享在不同摊位买的零食，林向晚心里莫名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着头往回走。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冷淡至极的声音：“林向晚，洗手间在这么？”
第56章 Chap.56水龙头做的吗？。
“哭成小花猫了。”
江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的，他手上拿着刚刚路过旁边小商店买的湿巾。
吴卫东他远远瞧着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也记不起来在哪见过，反正林向晚也不是第一次有事瞒着他了，她不想告诉他就算了，他对她的过去不感兴趣。
等她的时间里，本来想着天气太热，纸巾擦了汗也会不舒服才去买的，没想到这会儿还能派上别的用场。他把人带到阴凉处，抽出一张按了按她微红的眼角。
“水龙头做的吗？林向晚，怎么动不动就掉眼泪。”
林向晚早上出门的时候只喷了点防晒，江叙擦完眼睛顺带着把她整张脸都擦了一遍，然后又拿了张新的去擦她的脖子。
“江叙，刚刚那个叔叔……是爸爸以前的朋友，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哭，”林向晚瘪着嘴，不知道是委屈还是什么，眼底又起了层雾，“不想让你看见，才没告诉你。”
江叙怔了下，似乎是没想到她这次这么坦白。
“嗯，没看见。”他闭上眼睛，手上动作依旧，“我什么都没看见，
好不好？”
林向晚抬手胡乱抹掉还没来得急掉出来的眼泪，哽咽着嗯了声。被湿巾擦过的地方，微风一吹，凉凉的，人也冷静了许多。
等她情绪缓过来，江叙才再度睁开眼睛。
她雪白的肌肤被水润过更加细腻，如玉一般透亮，平整光滑，不见瑕疵。
瑕疵……
江叙的食指指腹贴上了她右颈处隐约可见的红痕，淡粉的吻痕。他手中的湿巾其中一角晕上了肉色，想必是她出门时用东西盖住了，他昨天确实有些用力……
林向晚发现他的视线定格住，眸色稍深，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看上去性感极了。
她往后撤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狐疑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叙回她，“还要不要上厕所？”
林向晚：“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江叙牵着她往回走，远处的山头隐在渐浓的橙紫晚霞中，犹如一幅绮丽神秘的油画，透着无边无际的朦胧和宁静。
当然这宁静也没有持续多久。
江叙的手机忽地响了起来，不等他拿出来看，那铃声又像打错或者说料定他不会接一般戛然而止，转移到了林向晚的手机上。
她看了眼来电人，开了免提。
“嫂子，我们下来啦，真的好刺激啊，你刚刚应该和我们一起的，其实也不是很恐怖，还可以吹风呢。诶！我怎么没看见你们啊？你们在出口外面吗？你们不会已经走了吧，我哥强迫你走的？！”
江小希急于分享心得，到后面又因为找不到人有些焦急，声音急冲冲的，听在江叙耳朵里就是聒噪。
江叙：“吵什么？”
林向晚：“不是他……”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沉默半响。
林向晚见他张嘴，怕他又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情急之下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对江小希说：“是我刚刚想去洗手间，你哥哥陪我一起，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了，你们就站在出口那里等我们吧。”
“哦哦，好。”江小希说完对着林向晚吐槽了一句，“我哥真的烦死了。嫂子你知道了吧，这就是我不想让他跟来的原因。”
“……”
林向晚在对面说出那个“烦”字的时候斜睨了男人一眼，看着他面露愠色，丝毫不怀疑他现在就会冲过去把江小希打一顿，没等对面说完，她立马挂断了电话。
她把手放开，小声说：“你不会和小孩较真吧？”
江叙稍稍扬眉，握着她刚刚放在他唇上的手，捏了捏她手心的软肉，唇角小幅度勾了起来：“你这么喜欢小孩？”前不久还把自己的棒棒糖送给不相干的人。
林向晚点了点头：“小孩子其实挺可爱的。”
“嗯。”江叙吻住她的手心，“那你也生一个？”
“……”
林向晚脸红心跳，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嫂子！”江小希皱着张脸，诉苦道，“还以为你们就这样走了呢！你刚刚怎么突然挂断了啊？”
“那边……人有点多，信号不太好。”林向晚笑着说，“还要不要去玩别的？”
“当然要啊！我们还有好多想玩的，九点半才关门呢！走吧。”她亲昵地挽住林向晚，全然不管后面姗姗来迟的男人。
江叙三两步走过来把人拉开，自己牵着。
被突然一拉，江小希忍了一天也有点控制不住，大吼道：“你干什么！这是我嫂子又不是你嫂子！！！”
“这是我老婆。”江叙语气平静，却有点山雨欲来的意思，“明天给我滚去上课。”
“凭什么！我爸都没管我！今天本来就没要你来。”
江叙：“你说凭什么？以后别喊我哥。”
“……”
“江叙，不要这样。”
林向晚呼吸停住，走到两人中间隔开。
“小希，你哥哥……”她对着江小希说了句悄悄话。
听完。
江小希表情舒缓下来，一脸磕到了的样子。
江叙瞅着她那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又来气了，声音硬邦邦地：“回家。”
“再玩一会儿吧。”林向晚转身抬头看向他，笑眯眯道，“行吗？”
“……”
江小希的视线恰好落在她的侧颜。
“嫂子！你脖子怎么有块红的？被虫咬了吗？”江小希关心大喊，她把背上的双肩包放下来，从里面拿了一管药膏，“我这里有药，你快涂一下吧！”
“……”林向晚紧张地用手遮住，这下才恍然大悟刚刚江叙为什么盯着她这里看。
江叙看着她很轻地哼笑了一声。
“我妈说了，夏天就是蚊虫多的季节，有些还有毒，被咬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涂药，不及时的话可能会过敏，严重点说不定会中毒。”江小希碰了碰同伴的胳膊，“对吧？”
站在旁边的小女孩点点头，也有些担忧：“对，姐姐，你快点涂药吧，小希这个药很管用的，擦上第二天就能好。”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尴尬，江叙主动接过药，难得大发慈悲：“去玩吧，两小时之内回来，不然自己打车回去。”
“那嫂子……”
江叙瞥她一眼：“嗯？”
“那好吧。”
两人走开，林向晚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不涂药？”男人弯了弯唇，语气里的笑意藏不住。
林向晚赌气扭开头，小声嘟囔：“你刚刚怎么都不提醒我一下啊？”
“真不涂？”江叙含笑又问了一遍。
“不用了吧。”林向晚温吞道，“你又……不是虫。”
江叙知道她面子薄，自顾自地扭开盖子，好意提醒她：“那等会怎么跟那小屁孩说？”
“……”林向晚思忖了两秒，侧了侧脖子露出那块地方，还是觉得他有些过分，“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咬我了，被别人看到不太好。”
“怕什么？”江叙笑她，“再说了，这是咬出来的么？”
“……”
他指腹点了一点乳白色的膏体，轻轻按在她的脖子上，柔开了也没有离开，贪婪地感受那块柔软的肌肤。
安静须臾。
江叙看她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语速悠悠道：“要不然我也给你吸回来，成不？”
“……”林向晚觉得他脑回路清奇，实在难以理喻，见他差不多涂好了，自个走开了。
江叙低笑，把药收起来跟着她走进商店。
林向晚拿了个小框，走到玩偶区域挑起来，一路走一路放，江叙看到她拿的东西都是双份，猜想她又在散发长辈爱心给那俩小屁孩买礼物了。
他也没打断她，等到结账的时候才走过去拿出手机。
林向晚不想花江叙的钱，她把他的手推开，认真道：“这是我送的，我自己付钱，你要是也想送，可以自己再去选。”
什么你的我的？
江叙搞不懂她怎么永远要和他分得那么清楚，连江小希都知道他们是一家人，她现在还要和他算账？！
“什么意思，林向晚？”江叙问她，声音又冷又硬。
林向晚付了钱，把东西装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看向他说：“你还要买吗？我可以等你，或者可以当这是我们一起送的。”
江叙沉吟几秒，眼睫动了动，又问：“那我的呢？”
“你的什么？”林向晚一边往外走一边反问他，她不是说了可以当这份是他们一起送的吗？
呵。
好得很。
知道给外人精心挑礼物，不知道给他挑点。
他连个凑单的都没有。
江叙走得没一点犹豫，大步流星，将人远远甩在身后，就连头发尖都透着
股拒人于千里的傲慢。
林向晚郁闷，她步频飞快才能勉强跟在他后面，她知道，江叙又生气了。
大概还是因为先前那件事儿。
他肯定听出来了她的不诚实。
吴叔叔算是爸爸以前的朋友吗？她也不确定，但他帮过爸爸，虽然是在爸爸去世以后，尽管也只是作为警察的职责所在。他也帮过自己，所以应该算吧。
又或者，江叙是因为她瞒着他去见其他人而生气？
她只是……不想将他卷进自己不好的那一面。
暂时不想。
嗐。
江叙走了几步余光感觉人没跟上来，放缓了步调等了会儿，发现她还没来，他闭了闭眼。
你得体谅一下她腿短好吗？不能因为她腿短跟不上自己就生气吧？这真的很不讲理，过于苛责。
江叙在心里劝慰自己道。
所以，他决定好心地看看她走到哪了。
可当他回头的时候，怒气又从胸腔燃起来了。
这林向晚哪有半点要哄人的自觉？
他看着她狼狈地将两个袋子礼物挂在小臂上，咧着嘴笑嘻嘻地从那个长得一点儿也不帅不及他半分的男人手里接过两根刚出炉的烤肠。
她是不是连路边的野草长得好不好也要乐乐呵呵地关心一下？她到底一天到晚哪来的那么多爱心？她是不是对谁都是这幅温柔的模样？
男人不满地踢飞脚下的石子。
林向晚接过烤肠，发现江叙就在不远处等她，还优哉游哉地踢着石头玩，他应该没那么生气了吧？
她小跑过去，把手里那根裂开了的烤肠递给他，开心道：“这个肉肠很好吃的。”
自然裂开地会更好吃，可见她的诚意了吧！
江叙瞥了眼那个丑陋的蜿蜒裂口，神色更加不悦。
林向晚以为他根本没吃过这样的烤肠，又当这是垃圾食品了，好心好意进一步劝说：“真的很好吃，你吃一口肯定会爱上的，尝一下吧，我买的最贵的！真的不是垃圾食品。”
说这么多话，就为了让他吃个破肠。
跟他接吻的时候怎么就成了个只会脸红的哑巴？
林向晚见他还不吃，便自己咬了一口做示范，又将那根烤肠放到他嘴边，这么香不信他还能忍住！
下一秒。
江叙微微躬身，一口叼走了她咬过的那根。
算了，烤肠也行。
她又没给江小希买。
独一无二的。
林向晚愣了下。
好吧，那她就勉为其难吃一下那根更好吃的吧。
江叙把她小臂上的袋子拿下来，随意地往地上一扔，带着他坐在了旁边的公共椅子上。
“你……”林向晚刚想谴责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看着地上的袋子，其实她买的东西都不怎么重，也不算多，除了个玩偶净是些小玩意儿，袋子挺大的掉地上也没漏出里面的东西，还是不要因此再惹恼他了，她立刻转了话锋道：“你觉得好吃吗？”
江叙故意拉直唇线，面无表情说：“不好吃。”
“……”
不好吃你还这么快吃光？！
浓郁的烤肠味在两人周围扩散开，香得有些腻人，天边的红霞于无人知晓处谢幕，远处的城堡上方蓦地升起了烟花，一簇簇炸开，五颜六色地更迭着梦幻的形状。
称不上是最佳视角，却有种避开世人的浪漫。
江叙垂眸看她，一根肠吃了这么许久，也不知道抬头看看。可是他心情有些特别的好。
林向晚刚吞下嘴里的，准备再咬一口，忽然下颌一紧，脸被掰了起来，她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大团大团的彩色光亮，还没等她看清，江叙的唇覆盖上来。
没有多余的动作，男人的舌头熟捻直入她的口中，每一次搅动都那么缠绵，他们津。液交融，在烟花下深吻，吻了很久很久。
烟花燃尽，江叙不舍地放开她，眉眼间欲。色却更深，明显没有餍足。林向晚不看他，继续把手中的烤肠吃完，却因为他突然的举动，心里不自觉开始琢磨其他的事。
两人一路慢逛到出口处江叙才打电话喊江小希过来。中午吃得晚又吃得多，其实现在林向晚也不太饿，但江叙不想让她再吃园区的食物，说实话味道一般环境也一般，还带着两个电灯泡。
江小希二人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江叙手里的袋子，她们俩也去另一家纪念品商店逛了会儿，但里面的东西贵，最后两人就只买了个钥匙扣。
“哥，这不会是送给我们的吧？”
“拿好。”江叙幽幽地看着她，“你嫂子买的，别谢错人。”
“我就知道！”江小希接过礼物，分给朋友，里面那个玲娜贝儿正好是她刚刚没舍得买的，激动的心情驱使身体，她张开双臂准备给林向晚一个大熊抱。
旁边的小女孩第一时间感激道：“谢谢姐姐。”
“干什么呢？”江叙在她靠近时一手按住她的额头，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怎么教出来的？他严厉道：“不知道谢人？”
江小希只得后退两步，不过自从听到了林向晚给她说的悄悄话，她觉得江叙一切非人哉的行为都能理解了，也不屑再和他争吵，但还是想气一气他。
“谢谢嫂子，真的好想你可以搬来我家，我家还有一个空房间呢，要是你是我亲姐姐就好了。”说着还用一幅装作天真的模样看了眼江叙。
还亲姐姐？
江叙冷漠一笑，语调闲闲：“江果，你搬来我家也可以天天见到你嫂子。我还能监督你学习，你觉得怎么样？毕竟我们家像你成绩这么差的，也真是难得一见，不好好教教你以后说出去多丢脸。”
江叙作势就要拿出手机，“我看还是现在就和你爸打电话吧。”
江小希的表情管理逐渐失控，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要是跟这么个可怕的人一起住，她真的会度日如年，立马摆出一幅求饶的姿态，说：“不用了真不用了哥哥！”
她意有所指看了看林向晚：“嫂子还没吃晚饭吧，我们还是别浪费时间耽误了！”
林向晚接收到了信号，附和了一声。
江叙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这话的意思是还要跟他们一起吃饭？他挑眉看了江小希一眼，一天到晚都跟着，真碍事。手指紧接着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哥，你别和我爸说啊！”江小希以为他还要继续告状，伸手阻止，但下一秒她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发现江叙给她转了一千块钱。
“自己回去，别来烦我。”江叙说完就揽着林向晚的肩膀往外走。
走了几步，林向晚还是觉得不安心。
“江叙。”她喊他，“这个点不好打车的。”
“所以呢？我们又不用打车。”江叙说，“有想吃的吗？”
林向晚摇摇头，她其实真不太饿，又回头看了眼后面俩小孩，坐地铁回去也太远了，早上江小希过来的时候就抱怨坐地铁坐了一个多小时。
“江叙，我们还是带上小希吧。”林向晚停住脚步，“你不觉得和她们一起吃饭也挺开心的吗？”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开心？
“林向晚，我平时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江叙低眼，才一天不到，他的人就被勾的魂都不剩了，处处替别人着想，“你也开始跟我讨价还价了？”
又来了。他就是还没有消气，林向晚在心中笃定，不然为什么明明下午都还好好的，现在又变成不近人情的样子。
“那就先把她们送回家，我们再自己去吃饭，不和她们一起，这样可以吗？”
这次江叙没再说话。
没反对那就是可以。
林向晚怕他后悔，赶紧对着后面一筹莫展的江小希挥挥手：“小希！”
“嫂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江小希和朋友手牵手飞奔而来。
江叙：“少套近乎。”
“……”-
把人送到小区门口后，江叙重新发动车子，抽空看了眼副驾的人，问道：“有想吃的么？”
林向晚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不知道想了什么，也没回答，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江叙眉头微皱，神色不明，提高了音量：“林向晚。”
她偏过头迟钝地看向他，仿佛被吓到了，讷讷道：“你刚刚说什么？”
“一直走神？在想什么？”江叙看着前面的路况，语气不带任何温度。
林向晚下意识捏住了衣服，抿了抿唇，声音细若蚊蚋：“江叙，我不是很饿，等会想回趟律所，你可以自己去吃饭吗？”
“有什么事？”
江叙奇怪，白天也没看到她和方律聊天。
林向晚：“就是我有个文件忘记拿了。”
“那我在楼下等你。”
“别！我还想顺便把报告一起写了，应该要忙一会，你吃完饭就直接回去吧。”林向晚说。
江叙指节轻轻敲打方向盘，沉默了几秒。
“行。”
江叙把她放在律所对面的马路边，林向晚和他说了再见，看着车渐渐驶离，才收回视线走进了写字楼旁边的商场。
上次买口腔喷雾的时候她来过这，四楼有一家很大成人用品店，林向晚上了电梯，在心里重新盘算了一遍要买的东西。
这家店还算人性化，进去之后可以选择不需要导购的篮子，林向晚一个人转了一圈，买了一瓶茉莉花香和一瓶荔枝味的润滑液，避孕套倒是有些犯难。
大小、材质、数量……她都不太懂。
上次她没来得急问江叙，上上次她也没看清江叙自己拿的哪种。她站在那里犹豫了半天，最后选了盒包装看起来好看一点的。
买完东西，她特意在商场又逗留了一会才回去-
她不在，江叙也没必要特意去餐厅，他点了外卖，一碗鸡汤一碗面，鸡汤放冰箱，自己一边吃面一边看早上没看完的投资项目。
林向晚回来的时候，江叙还在客厅，不过从餐桌转移到沙发上了。
“饿不饿？”江叙抬头扫了一眼，问她。
“不饿。”林向晚抓紧手里的纸袋。
江叙放下电脑，走到冰箱把鸡汤拿出来放进微波炉，神色无波无澜：“看来我下次得定个规矩，不许把工作带回家。”
江叙没怀疑，估计以为她袋子里装的从律所带回来的文件吧，幸好她在旁边的文具店买了两个文件夹。
“你刚刚不是在工作吗？”林向晚换好鞋走过去，“你在热什么啊？”
“你不让我工作的话，我也会听话的。”江叙说，“喝点汤行不？怕你晚上肚子不舒服。”
“好。”林向晚点头，“我把东西放了出来。”
林向晚进了卧室，坐了一会儿，又有点不确定要不要那么做了，其实江叙很少会回家工作，真忙的时候他都待在公司，兴许是因为今天突然出去打乱了他的安排，所以现在才要临时加班。
还没等她想清楚，门外传来了几声“咚咚”的敲门声，林向晚把袋子随手塞进衣柜，才去开门。
她有些慌忙，柜门也没完全关上，江叙第一眼越过她的头顶看到了被卡住一半的袋子，他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林向晚跟着他走回餐桌，她一口一口喝着，男人就在她对面继续看电脑。
安静了好一会儿。
“我先去洗澡了。”林向晚怕打扰到他，很小声地说。
江叙抬眸看她喝了大半，说：“好。”
林向晚头一次洗澡洗得这么细致，她换了套自己一个人在家才会穿的吊带睡裙，时间还早，她又在外面披了件浴袍，领口遮得严实。
出去的时候，江叙还在桌上办公。
她想起刚刚他说的话，语气强装冷硬道：“江叙，你别工作了，也去洗澡吧。”
江叙动作一顿，扬眉看她，浴袍系得太紧显得十分不自然，好似为了遮挡里面的东西，她从回来就像憋着什么事儿。他把电脑一合，顺着她的话说：“都听你的。”
两人分别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向晚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等了一会儿，用浴袍遮着出去，她站在客卧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很轻地按下门把手。
客卧并不隔音，淋浴的水流也不大，门锁打开的声音传进江叙耳中，他停了动作往浴室门口走近，听到了外面很轻微的小偷一样的脚步声，垂睫浅笑了一声。
林向晚进门后愈发紧张，心跳地厉害，腿都有些站不住，她低着头坐在床沿，双手撑在腿侧。
忽地，水流声停了。
她立马把东西藏在枕头下，脱下浴袍走到浴室门口。
江叙洗完，手碰到挂着的浴袍，又想到什么似的，拿了旁边的浴巾，随意擦了擦，围着下半身出去了。
门开的瞬间，四目相对。
空气静默了一瞬。
两人的眸中都闪过了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穿的那么清凉，又或者说性感。
没等他开口，林向晚往前走了三步，稍稍踮脚，吻上了男人微烫的喉结，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它在自己口中滚动。
她伸出舌尖扫了一下。
江叙彻底把持不住，扣住她的后脑轻轻扯开，湿润的唇舌立马趁虚而入。林向晚伸出胳膊环住，丝质睡裙很薄很透，隔着几乎可以视而不见的布料，她能完整感受到男人身前肌肉的走向。
同样，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柔柔软软，紧紧贴在他身上，一秒一秒唤醒他心底克制许久的欲念。
江叙的呼吸无比沉重，他一只手托住女孩的臀部将她抱了起来，慢慢往前走，却在离床还有几步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四周没有任何依靠，林向晚双腿勾住他精壮结实的腰，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及膝睡裙慢慢上滑。情动间男人的吻变地更加猛烈，她清晰地感觉这吻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那么炙热那么霸道，她预习过的、复习过的技巧，在此刻全然不管用。毫无章法的吻无所顾忌的落下，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头昏脑胀，濒临窒息。
“怎么还是学不会换气？”江叙贴着她的唇，声音哑到极致，“是不是笨蛋？”
林向晚害羞地将头埋进他颈间：“去床上……”
“去床上干嘛？”江叙故意问，语气浪荡到不行。
“那个……”
“哪个？”江叙感觉脖子那块灼烧起来，不是自己的体温，是她的皮肤，“说清楚，阿晚。”
第57章 Chap.57我在……
林向晚怎么说得出来，主动到这一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把头埋得更深，一吻结束，她浑身都变得软哒哒的，双腿也有些无力，就这样往下滑了一截，蹭掉了男人本就没认真围住的浴巾。
“你这样不好吧？只准自己穿衣服，不准我穿？”江叙看了眼散在地上的浴巾，还有心思打趣她，“小律师，公平吗？”
林向晚眼睛湿了一圈，腿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可男人根本没有要帮她的意思，既不抱稳她也不往床边走，她的身体在一片迷蒙中接触到了什么。
江叙笑了笑，似乎达成目的，这才缓慢地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放在床上，贴得好近，林向晚惊惧地闭上双眼。
“一句话都不说？”在床上的男人像被激发了内心的恶劣因子，他直着身体居高临下地看她，语气步步紧逼，“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想干嘛？”
好过分……
林向晚的睫毛因为羞耻微微颤抖，她歪着头，破碎的音节从唇角艰难溢出：“我…我想要……”
“好。”
他对她向来有求必应。
话音刚落，江叙弯下腰，再度肆无忌惮地吻她，从眼睛到嘴唇，一路向下，停在隔着睡裙的小腹处。
他的气息好热好烫，林向晚只觉身上似有蚂蚁爬过，又麻又痒，她伸手去推他，抗拒中脑袋碰到了枕头下的凹凸不平，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猛地坐起来，江叙被突然打断也没生气，嘴角勾着一抹坏笑看她。
林向晚视线不经意一瞥，落到某处，整个人都惊呆了，呼吸也停了半秒，小脸
迅速涨红，她慌乱地扯过被子盖在江叙身上，欲盖弥彰道：“别…别着凉了。”
没注意看男人此刻戏谑般的表情。
差点忘了正事，她从枕头下把东西摸出来，捧在手心，紧抿着唇，什么也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江叙微一挑眉，反应过来：“晚上是去买这个了？”
林向晚嗯了声。
因为要对彼此负责，有必要提前准备好。
他漫不经心地拿起那盒避孕套，只短暂扫了一眼，喉间传出低沉性感的笑声，随即，好整以暇地将东西往地上一扔。
林向晚看向被当作垃圾一样扔掉的东西，心里又恼怒又难受，都到这一步了，她肯定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可是……
她不自觉咬唇，声音哽咽几分：“我…不想吃药。”
江叙觉得好笑，唇边弧度拉长：“想什么呢？”
他微微弯身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两盒避孕套，林向晚看着，包装有点像上次他在超市拿的，所以上次……他其实买了？
“买这么小，谁戴的上？”
他把外包装拆开，语气似是在控诉。
林向晚果然抬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刚刚不是都看到了么？”江叙见她放下心来，把避孕套和她手里的润滑放在一边，含住她的唇珠，含糊不清的声音蛊惑万分，“别急，现在用不上。”
他其实已经忍得有些欲。火焚身，但在这件事儿上，江叙觉得，女孩的感受更重要，如果他只顾着自己，又何必等到现在，等到她愿意？
江叙将她慢慢放倒，又吻了上去。
“唔……”林向晚呜咽出声，“关灯。”
“关灯了我还怎么看你？”江叙单手抓住她的两只手摁在头顶，牢牢掌控着，另一只手游刃有余地安抚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向晚只觉得自己无法感知周围的一切，所有的感官和动作都被身前的男人操纵。她压抑着轻声啜泣，忍不住呼救：“…江叙。”
江叙被这一声刺激到，眸色深得可怖，他吻掉她眼角不断渗出的泪珠，低哑又轻佻的声音在她耳边绽放。
“我在。”-
林向晚是被早上的闹钟吵醒的。
昨晚开始的时候不算太晚，她以为不会花很长时间，完事之后她还能继续回房间睡觉，明天还能继续去上班，也就没有关闹钟。
她睁开眼时也确实是在主卧，只不过稍一挪动才发现小腹上搭了一只宽大厚实的手掌。
江叙当然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把她抱来主卧纯粹是因为她的阿晚是个货真价实的水龙头，上面流水，下。面也不甘示弱，他的床完全没法睡了。
他也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铃声烦扰，只把人重新拉回来，声音还带着倦意：“请假吧。”
林向晚没这个打算，如果要请假她昨天就会请了，她本来就是实习生，一直请假说不过去，而且还是连续请两天假。
“不行的。”她把江叙的手拿开，自己往床边挪动，“你继续睡。”
江叙没睁眼，轻轻笑了一声：“好。”
林向晚从床边坐起来，身上一丝。不挂还能看见腰间腿根的一点红痕，隐约传来一丝痛感。她回头看了眼重新睡着的男人，呼了口气，起身去衣柜拿衣服。
“啊！”
她刚站起来，痛感便如潮水般立刻放大，没入四肢百骸，脚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直直地跪了下去。
江叙一惊，立马起身把人重新捞了回来。
好在地上铺了层厚实的地毯，女孩的膝盖只稍微红了一点，他揉了揉把人重新塞进被子。
“还疼？”
“没有，我就是没站稳。”林向晚嗫嚅道。
其实真不是很疼，江叙昨天也挺温柔的，只是她刚刚有点儿没适应，又有些着急，动作幅度一大，就扯到了。
江叙不说话，继续搂着她睡，睡觉前他检查过，确实没什么问题。这下楼得很紧，全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他昨晚已经够克制了，看她实在坚持不住就抱她进了浴室，连一盒都没有用完。细胳膊细腿的，他养了这么久也没多长点肉，有些事儿就不能听她的，该吃饭的时候就得逼着她吃。
男人的手轻轻抚摸她右腰侧边肋骨旁一指长的疤痕，上次洗澡他只是随意帮她冲了冲，注意力也都放在下半身，粗心地没有发现。昨天把她抱在身上做的时候才摸到，触目惊心如同一条盘踞的蜈蚣。
她说是她小时候弄的，江叙没拆穿她。
只是也没想到，这人在床上也敢撒谎-
没办法，林向晚只能又请半天假，方律挺好说话，律所工作时间本来就挺随性，不过为了保住她这个月的工资，她主动请缨周六多干了一天活。
周日，朱齐刚忙完手头的新项目就赶了过来，林向晚提前和郭叔夫妇打了招呼，几人就在金泰广场附近的婚纱店见面。
江叙过来的时候，郭姨正在里面换婚纱，林向晚和朱齐还有郭叔坐在外面的小沙发聊天。他今天特意穿得一身很显年轻的休闲装，朱齐看着比她年长点，长得也一般，戴着眼镜，一幅文弱书生样。
江叙一点也不担心他能散发出什么蛊惑人的魅力，但很奇怪，林向晚对他的态度有点说不上的特别，还带他去吃炸鸡。
林向晚看见他走过来，眼睛一眯，觉得他今天的状态很谦卑很有活力，少了点深沉。
她站起来主动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江叙。郭叔，上次和你提到过的。”
朱齐和郭叔也站起来。
郭叔觉得江叙眼熟，但之前没见几次，也没认真打过招呼，上了年纪又多了些忘性，自然是没认出来，看上去一表人才的，还算过关。
“小伙子不错，挺好。”他拍了拍江叙的肩头，“你们是同学？你也是我们临大的？”
江叙居然也配合地低头，握了握郭叔的手，笑道：“郭叔好，是嘞。我们都是临大认识的，我是她学弟。”
“……”林向晚不可思议地看过去，在这完全出乎意料的话语中瞪大了双眼。
还没等她想明白，江叙很快地抽出一秒视线放到了朱齐身上，懒洋洋道：
“她就喜欢比她小的。”
第58章 Chap.58我是那种矜持的人吗？。
朱齐到底是多活了几年，且不论他的工作性质和四处奔波的日子让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一眼便看穿了江叙刻意的伪装和言语里的占有欲。
更何况上次比赛合作之后他本就对林向晚生了几分朋友的好感，自然关注到了热搜发酵的舆论，也知道面前的人并非什么学弟，而是互联网界有名的新星。
挺有意思的。
外表沉稳经历过大风大浪，平时不喜形于色的精英竟然也会因为女朋友和其他普通异性聊天而变了性子。
职业素养不由得让他多打量了一会江叙。他与前两次见面时风格迥异的穿着……朱齐扶了扶镜框，看来这番无名的恶意由来已久，并不是到场时的陡然滋长。
他有些自知之明，即使没有江叙，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和林向晚的关系深入发展。
年轻男人总会情不自禁在喜欢的人面前流露出幼稚的一面，他没必要和小辈锱铢必较。
“你好。”
朱齐伸出手，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江叙很轻地嗤了一声，觉得他真挺装的。
一幅不显山露水看破红尘的模样，明明知道林向晚有对象，那怎么还和他的人聊得这么欢？毫无边界感。
还有这只不听话的小猫，明明他们九点就来了，十点才和他打电话？一想到他不在的那一个多小时，她和别的男人在有说有笑挑选婚纱，他快气得七窍生烟。
回去再收拾她。
“我能握吗？”
江叙和郭叔打完招呼，也不急着伸手，笑得邪恶看着林向晚。
几人皆是一怔。
朱齐：“……”
倒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郭叔：“……”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都这样？
小林这孩子，怎么把男朋友管得这么严呢？同性握个手还要打报告。
林向晚：“……”
什么意思？
明明平时被“压迫”不得不听话的都是她，他怎么在外把自己塑造成了妻管严的样子！
郭叔咳了一声道：“我看那边还有几件我刚刚没看过的西装，你们聊你们聊。”
“问你话呢？”
江叙瞥她，声线都透着股蔫坏。
果然，郭叔一走就原形毕露了吧，林向晚在心里忿忿地吐槽，这是请求她的态度吗？！
她看着江叙在和郭叔握过手后又插回兜里的手，而朱齐的手都悬在空中半天了，也太没礼貌了。林向晚才不想着了他的道，她半句话都没说，只是动作颇为粗鲁地把江叙的手拽出来。
江叙还没因这突然的肌肤相碰开心几秒。
下一刻，林向晚一只手拉着他，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很轻地捏住朱齐的手，牵引着完成了这次友好的联谊。这还不够，她又故意仰头对江叙摆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明眸善睐。
做完这一动作，她便立马跑开，乖巧地等在试衣间门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留下两个男人原地面面相觑。
挺好的，江叙心想，他挺喜欢看她谁也不怕尽情惹毛他的样子。偶尔来这么一下告诉他，她是开心的、无拘无束的。他当然能接受，但也得提醒她这样“不计后果”的后果。
不过，这些都等回家再说，他才不会让她在外面显露那般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动的楚楚可怜。
江叙的视线渐渐挪回来，却发现眼前的人还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当真毫无边界感。
他的手上用了些力。
朱齐回过神来。
对方显然没有轻易松开的想法，是把他当成假想情敌了？他顿了顿，微声道：“你是对自己太不自信，还是对我太过自信？”
“当然，”江叙弯了一侧唇角，放开他的手，双手举在肩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得邪肆。
“——都不是。”
朱齐的表情凝在脸上。看到江叙说完转身走开，旁若无人地勾住了林向晚的腰，女孩在挣扎过程中又被抓得更紧。
他突然就明白了。
和自己没关系，是谁也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别人散发热情的过程。仅仅是过程，朱齐低头笑了下，或许连结果江叙都不甚在意，他佯装的谦虚也隐藏不了他的锋芒，如此这般，在他心里大概压根不会出现那种结果-
“别乱动。”江叙掐了下林向晚腰间的软肉，强拉着她走到婚纱展示区域，“你也选一套。”
林向晚低头掰他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了男人还是纹丝不动。她无可奈何地抬头，语气绵绵软软地谈判：“江叙，郭姨马上就出来了，我想在门口等她。”
“别人老婆要你在那等什么？”江叙抬手拨了拨面前的婚纱，自顾自地说：“这件喜欢吗？”
“不喜欢！”林向晚看都没看一眼，还是盯着他，“今天是郭叔郭姨拍婚纱照，不是我。”
“你想拍也能拍啊，”江叙偏头，吊儿郎当道，“我不是也在这呢。”
“……”林向晚觉得简直和他无法沟通。不顺着他肯定走不了，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指了指前面的一件，“我喜欢那件。”
江叙看过去，缓缓挑了挑眉尾。
是一条缎面鱼尾裙，挺素的，没有拖尾，当主纱就显得没那么大气了，而且这条质感也不好。真喜欢这款还是得找人另外定制，不喜欢拖尾配条长的头纱也行。
“可以走了吗？”
林向晚见江叙看了半天，出声暗示他。
“走什么？喜欢不得试试？”
江叙又带着她往那件婚纱走。
林向晚大吸一口气，刚刚他的行为已经够过分了，现在又要她在其他人当主角时干这种抢风头的事，真的太太太不礼貌了。
“江叙，不能这样，我现在不想试也不应该试。”
江叙根本没打算让她试这种被别人穿过，布料光看着就不舒服，也不合她身的裙子，但他也不能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样吧…”
他故意停顿了好几秒。
“什么？”林向晚知道他又要提些亲他一下之类的有的没的的要求了。
江叙和她面对面站着，神色如常道：“你喊我一声老公，我们就不试了，好不好？”
“……”林向晚一怔，瞳孔不自然地收缩放大。右手抚上了左手中指的素圈戒指，之前他明明还说……
还有那天在游乐园，其实她听到江叙说了“老婆”两个字，但是当时他正和江小希吵得激烈，她也就没有细想，只当那是他情急之下的未经思考。
但是现在，这么安静平和的环境下……
林向晚抿了抿唇，学着男人的话，正义凛然道：“江叙，你可以矜持一点吗？”
江叙失笑：“我是那种矜持的人吗？”
“……”就知道和他说不通。
林向晚张张嘴，思考着该怎么在言语上击败他。
不远处传来极微小的“咔嗒”一声。
郭姨从里面出来，外面只有两个大男人，哪里懂她们女人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她提着裙摆，询问道：“小林呢？”
林向晚从没觉得她的耳朵这么争气过，她转头跑过去，热诚回应：“我在这我在这！”
至于么？
又不是她结婚。
江叙眉心微拧，又看了眼刚刚的婚纱。
“刚刚那件领口太低了，我就直接在里面又换了一套。你看看这件怎么样？”郭姨看着林向晚就欢喜，迫不及待和她分享。
“这件好看呀。”林向晚和一旁的工作人员帮郭姨带上头纱，这件领口从锁骨延伸到袖子，网纱上挂着闪亮的钻石，“特别合适！真的，雍容华贵，像女王一样！”
林向晚说着又蹲下和郭叔，工作人员一起把地上的拖尾铺开，更好地展现在面前的镜子里。
“我也喜欢。那就这件吧，挺好。”
郭叔背过身偷偷擦了擦眼泪，才道：“好看，真好看，跟三十年前一样好看。”
郭叔个子不矮，即使现在年纪上来了身材也保持得不错，郭姨看上去也很年轻，林向晚瞄着眼前的镜子，悄悄往旁边退了几步，不由自主地鼓了鼓掌。
她沉浸在眼前的画面，最后一步不小心踩到了某人。林向晚忙说“对不起”惊慌回头，看到是江叙时又没那么慌了，但低头一看，他脚上的白鞋子还是黑了一点。
“没事，给你一起记着。”江叙摸了摸她的头。
林向晚没时间细究他说的什么“一起记着”。试完婚纱就要移步摄影棚了，郭姨不想太麻烦他们，最后就决定室内拍一套，室外拍两套，室外的婚纱简洁许多。
这家婚纱店是朱齐朋友开的，规模不算特别大，但毕竟是熟人，做什么都更方便一些。
摄影棚内，江叙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朱齐指导郭叔夫妇在前面摆姿势，他已经在角落找到椅子扣着林向晚坐下了。
“江叙……”林向晚扭动腰身，蠢蠢欲动。
别人拍照跟她有什么关系？
还不知道要拍多久呢。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她哪能站得了那么久，再说，江叙想到她之前的照片，一点镜头感都没有还能去指挥别人不成？
“坐好。”江叙威胁道，“不坐好就现在回去。”
林向晚闷恹恹地撇了撇嘴。
直到拍摄接近尾声，她才挣脱江叙走到朱齐附近，和大家一起看了看摄像机里的照片。
“每一张都超好看诶！”
郭叔：“小林这孩子就是会说话。”
郭姨：“那是！要不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呢。”
朱齐按动按键，快速过了一遍照片，接话道：“我到时候可以把电子版的都发给你们，然后再选一些喜欢的做成相册。”
“真是麻烦你们俩了！”郭姨在一旁感激，“要不我们一块儿合个影吧，下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看行。”郭叔又道，“小林，喊上你男朋友一起来！”
“可以，那就您两位坐前面，我们仨站在后面吧。我弄一下定时。”朱齐把相机重新架好。
林向晚：“好！”
江叙冷冷站在一旁，看到她又准备热心肠去搬椅子时，赶在她前面一手一个提了过去。
郭叔夫妇坐好，林向晚被郭姨安排着站在后面他们两人中间，江叙揽着她的腰站在郭叔后面。
“我设置的十秒，连拍十张。”朱齐调试好后也走过来，很自然地站在了林向晚另一边。
“喂。”
江叙身子往后喊了他一声。
又怎么了？
林向晚循声看向他。
朱齐反应过来，轻微一笑，自觉地走到江叙旁边。
林向晚有些莫名，这样一来，右边就空出了一块，左边又有些挤，站位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想往旁边挪一点，但江叙搂得太紧，动弹不得。
她抬头看他。
江叙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笑着低下头看她。
就在这时，前方的相机响起一连串的“咔嚓”声。
等林向晚反应过来，十张已经拍完了。
照片里，朱齐的身子将将被框在边缘。
穿着西装婚纱的一对看着镜头微笑，他身旁的一对充满爱意的对视，他倒显得格外多余。
“要不重新……”林向晚尴尬得不行。
“拍得不错，不愧是知名摄影人。”江叙打断她，看似不吝啬地夸奖。
朱齐微微一愣，摄影确实是他还算成功的业余爱好，毕竟搞新闻拍摄的，用心拍点照片不算难事。只是，他的摄影作品里都用的另外的花名，江叙连这也知道？
“谢谢，就这张吧。”
林向晚：“啊？”
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张照片构图不行，她搞不懂，他们俩也没认识多久，怎么就开始一唱一和了。
江叙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格外欠揍：“啊什么啊？”
郭叔夫妇也觉得这照片一般，但当事人都没意见，他们也不好麻烦再重新拍-
全部拍摄完已经是傍晚了。
江叙为表今天略显唐突跟过来的歉意，带着几人去吃了私房菜，晚饭后又亲自将郭叔夫妇送回学校。
回家的路上，朱齐先把大合照发了过来。
林向晚点开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江叙：“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让我往旁边挪一点啊？”
“人老两口喜欢你才让你站中间，你往旁边挪把我整中间了算怎么回事儿？”江叙握着方向盘看路。
林向晚顺着他的话这么一想，觉得也是。她又看了眼照片，惊觉差点被他糊弄了。
“那你把朱齐整到旁边又算什么事？”
“啧，”江叙毫无情绪道，“我强迫他了？”
“我听到——”林向晚观察了一下江叙的表情，看上去不像要发火的样子，便续道，“你‘喂’了他一声。”
“我强迫他没？”
“…没有。”
“林向晚，你现在都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江叙声音冷了几分。
“……”
林向晚将视线投向窗外，没再吭声。
“今天早上为什么不喊我一起？”江叙继续问。
又开始算账了……
她还以为他一天没问应该就没放在心上。
林向晚揪紧了安全带，认真解释：“因为你昨天回来得挺晚的，我想你早上多睡一会儿。”她停了停，又补充道：“我怕你精力不够。”
“我精力够不够你不知道？”江叙懒懒地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那天晚上不是都见识过了么？这么快就忘了？”
“……”林向晚咬紧了下唇，脸突然间红得滴血。
“倒是某人，”江叙有意捉弄她，“还没来几次就哭着喊着求我不要了？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
林向晚被迫回忆起那晚的情形。
明明和她身体素质没什么关系，那种强度…谁能受得了……
“嗯？”江叙对她的害羞见怪不怪，本来没想太过分，可她不仅摸了其他男人的手，现在居然还为了别的男人质问他？
他锲而不舍道：“说话。”
车子缓慢驶进地库。
江叙停稳，见她马不停蹄解开安全带，他按下门锁，继续说：“是不想说还是不记得了？”
“…江叙”林向晚欲哭无泪。
“不记得了？”江叙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张又羞又恼又无助的小脸，弯了弯唇，格外好心，“那今晚再帮你回忆一下。”
第59章 Chap.59书房……
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更近了一步，他们负距离地紧紧相拥过，那场酣畅淋漓的性。事甚至来源于她的主动。但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的缘故，林向晚在那晚并没有多么享受，她形容不出那种感觉，有舒服过，但更多的是轻微的不适痛感和不得不以她不能控制的极其淫。靡的表情面对江叙。
每当她想要躲开，江叙都会掰过她的头，用一种掌控者的姿态温柔又放浪地正视她，林向晚只觉得羞愧到无地自容。
他们还是睡在各自的房间，没有沟通过，只是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协议，所谓的情爱为工作、为理想暂时让了步。
但今天，林向晚手扣着车内把手，内心忐忑万分，江叙看上去似乎挺有闲情逸致的。
她在大脑里迅速搜刮了一遍理由，继而有些迟疑地说：“我今晚要直播的……”
直播？
有没有搞错？！
江叙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忙了几天，给她时间恢复，好不容易挤出个早点回家的机会，她不知道附和着说点调。情的话就算了，一出口就是这么扫兴的？
“呵。”
林向晚身体一抖。
“想到哪出是哪出？”江叙冷眼看她，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戳穿，“我不提你就不直播是吧？”
“……”林向晚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唇，尽力回避他的视线，镇定道，“不是的，我…我之前就安排好了，收集了很多问题，只是前几天都没有时间。”
江叙还是看着她，带了点打量的意味。
说谎的本事渐长，现在都能脸不红心不跳了，还真是给他锻炼出来了。
“江叙，你还是把门打开吧。我想早点回去播完，明天……”林向晚的声音越来越小，“明天还要上班，睡太晚会起不来。”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
江叙撇开视线，手指在窗沿轻点了几下。
对于那件事，他不提她就权当不知道；他提了，她又开始装聋作哑找理由。但要是真不愿意，她第一次怎么会这么主动，是他上次做的太过分，让她害羞了？
解决害羞还不简单。
“行。”良久，他淡然开口，“那就去书房播，我看着你播。”
林向晚狐疑道：“书房？”
“不乐意？”江叙说，“要我去你房间看着？”
那还是书房吧……
书房至少算是个正儿八经干正事的地方……
林向晚只去过一次，江叙在书房的次数貌似也不多，只有偶尔不得不临时加班开视频会议的时候才会去。她直播的设备挺简单，有时候是手机加支架，有时候会用电脑，最多再配个耳机，也不挑地方。
“乐意的，我先洗个澡再去行吗？”林向晚怕他误会，又道，“这样直播完要是太晚我可以直接去睡觉。”
江叙滚了滚喉结，莫名烦躁：“你准备播到几点？”
她有一阵没开直播了，应该有挺多话要和粉丝说。林向晚回他：“十一点吧。”
“……”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江叙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任何举动，林向晚偷偷扭了扭脸，战战兢兢看他，男人面无表情，冷的像一座冰雕。
她懂了。
赶紧改口：“十点，就播到十点。”
“……”
这还不行？
十点睡觉也不算晚吧？
好吧，林向晚咬了咬牙，十分勉强道：“九点半行不行？现在都七点多了，等回去洗完澡八点，我只播一个小时也太敷衍了，大家会不开心的。”
两个小时也行。
但江叙还是不爽，她管那些人开不开心干什么？他这会儿不开心了她怎么不在乎一下？
他按了解锁键，车门一开，长脚一迈，就走了出去。林向晚还在懵逼中，江叙扶着车门，略微低头看她：“还不出来？喜欢待在车里？”
“……”
“真喜欢改天也可以试试。”
他勾了勾唇，慢悠悠地补充道。
林向晚不知道什么车里不车里的，她赶忙出去，跟上他的脚步。一路上始终低着头，十指紧握在身前。
她还在想，她刚才的态度已经很好很好了，可江叙要么缄口不言，要么开口就是夹枪带棒的，语气很不好。
过往那几次她都没有异议，因为确实是她犯了错。
可是今天，她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拿不准他的想法。
也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这种他好像随时会离开，患得患失的感觉。
林向晚跟着他走进电梯。
方正的轿厢里没有其他人，她语速很缓：“江叙，早上没喊你是我不好，以后我们都一起行吗？我今天晚上也会早点直播完，早点睡觉，不会熬夜的。”
江叙神色稍顿，听见她继续道：
“你可以不生气了吗？”
“……”
认错认得挺快，就是完全没认到点子上。
又过了一会儿。
林向晚忍不住偷看他，正好对上男人的视线，他眉梢轻挑，语气颇为傲慢：
“谁告诉你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电梯到了，江叙又先一步出去，林向晚快步上前，她不想把当下的矛盾延续，喋喋不休追问：“那是为什么？江叙，你直接告诉我吧，不然我猜不出来。”
还能为什么？
上次是从天而降的论文，那通电话她无法控制他也就不说了，但这次呢？害羞就害羞，何必主动找点麻烦出来，真行，在她心里，到底有多少排在他前面的东西？
江叙在门口蹲下帮她换鞋，动作很轻柔，语调却变得有些颓丧：“我问你，如果我让你在我和直播里面选一个你选哪一个？”
“你啊。”林向晚没有犹豫。
帮她穿上拖鞋后，江叙站起来，整个人背着光，瞳色显得尤为深重。
“那我换个问法，我和那些看你视频的忠实粉丝，你又选谁？”
“……”
“是不是选不出来？”江叙蓦地笑了，还是决定将这个问题揭过，“我不想逼你做选择，没有意义。但是你也得给我点生闷气的权利吧。”
林向晚有些茫然，他是吃醋了吗？
这是她现有的认知里唯一能解释他行为的原因，是因为她要将两人独处的时间用来直播让他吃醋了吗？可是正常人，怎么会去吃在现实生活里毫无交集的粉丝的醋呢？
“江叙，不是这样的。你不应该这样做比较，不能这样混为一谈……你是我喜欢的人，粉丝朋友们虽然也是我喜欢的人，但这两种喜欢完全不同。”
“……”
“我喜欢你，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喜欢粉丝，是因为只要想到他们因为我而获得一些帮助，一些思想上的转变，我会感到很开心。”
江叙往里走，给她倒了杯水，又问道：“你会因为我开心而开心吗？”
“会的。”
他瞬间没了脾气：“林向晚，你自己听听，你形容的这两种喜欢有什么区别？”
林向晚也变得有些郁闷，明眼人都能感觉出来，根本不需要她解释，面前的男人却像突然被降智一样。她双手握着水杯，又抿了一口，低头看杯里的水波，喃喃道：“…你不是高材生吗？连这也听不懂？”
“喝完了吗？”
江叙平静了一点，不想再和她扯这个话题。他怎么可能没听懂，不懂的那个人是她罢了，他说再多也只不过是对牛弹琴。
林向晚点了点头。
他把她手里的水杯拿过，将剩下的一口饮尽。
林向晚知道他还没有解气，看上去也不太想再和她沟通了，但她做不到将眼前的问题束之高阁。等江叙放下杯子，她踮了踮脚，亲了他一下。
“我不会亲他们。这算区别吗？”
江叙承认，他有被这个回答哄到。
她主动用亲密举动为二者树立分界线，就说明她并不排斥和他发生什么。
他的唇角勾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贯以来调戏她时的轻浮：“就只有亲吗？”
“……”
江叙难得慷慨了一回：“行了，快去洗澡。不是不能只播一个小时？”
“好的！”
林向晚为自己解决了问题而开心-
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江叙穿了套深蓝家居服等在外面，看样子也洗过澡了。
“你晚上还有工作吗？”林向晚抱着电脑，弯着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反感，“我坐在小沙发那里就行了，书桌给你用。”
她这点小心思江叙一清二楚，不过就是不想他在旁边盯着她，不想他出镜上热搜。
她是打算跟那群粉丝过一辈子？
媚粉也没她这样媚的。
江叙扯了扯她的衣领，盖住锁骨。
“你说有就有。”
“我会不会吵到你？”林向晚再度挣扎了一下，“要不我还是……”
“不会。”
江叙声线凉凉，独自走在前面带路。
书桌侧对着房门，她刚一进去就愣了愣神。长方形书桌和她上次进来时看到的有些不一样，没放电脑的那一边铺了一层毛绒绒的毯子，上面还随意丢了个抱枕。
看来江叙工作忙的时候估计就睡在书房了。
只是书房也就只有那个小沙发能睡人了，他怎么把毯子丢在书桌，还铺得整整齐齐的？
“江叙。”林向晚规劝着说，“你要是嫌麻烦没时间可以让我帮你换床单，总在书房将就对身体不太好。”
江叙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在书房将就过了？
他顺着她视线停留的地方看过去，瞬间了然。他要真累到在书房过夜倒也不用准备那么多。但他现在肯定不能说，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江叙接下她的关心：“好。”
林向晚把电脑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把她从房间带过来的小坐垫垫在地上，她观察了一眼对面坐在办公椅上正在看电脑屏幕的男人，默默戴上了耳机。
这次直播没有提前预告，刚开始人不多。
林向晚摊开笔记本，把她记录的比较有意义的问题解答了一遍。
临近九点，直播间的人多了起来。
林向晚打开连麦通道。
“各位宝宝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点那个连麦，我大概能播到九点半。最近工作比较忙，谢谢大家的理解。”
宝宝？
江叙沉着一张脸，倒了杯水走过去。
林向晚正在等待第一位连麦粉丝中，连续不停地说了半天话也有点口干舌燥，此刻江叙放了杯水在她面前，可谓天降甘霖。
她拿着水杯不经意抬了抬头，对着他充满笑意地眨眨眼睛表示感谢。但江叙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一边戴着蓝牙耳机，手指了指桌上她的手机。
趁连麦开始前，林向晚把旁边的手机打开，这时才看到她刚开播那会江叙给她发的：【谁让你坐地上的？】
一如既往的恐怖。
林向晚赶忙回复他：【坐沙发上没地方放电脑，看着不太正式。】
江叙忍了忍。
【把水喝完。】
林向晚见他这么好说话，笑眯眯地把杯子里的水喝完。
二十多分钟后。
连麦间
隙的时候，江叙掐着时间又倒了一杯水过来，林向晚喝了一半，江叙站在那没走，抱胸看她。她往镜头外挪了一点，比着嘴型说“我等会再喝”。
江叙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喝完。
……
第三个人问题结束，时间刚好九点半。
林向晚正准备和大家说再见，发现对面的小女孩一直没挂断。她下意识抬头，江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在看她，表情无波无澜，无声地提醒她到点了。
林向晚暗自握了握拳，盯着屏幕温和道：“小妹妹，你是不是还有想问的？”
“嗯……”女孩说话吞吞吐吐，“姐姐，那个，我想问问和保险相关的。”
“你说，我在听。”
“我之前有看到新闻，关于那个杀妻骗保的。如果，就是如果有类似的相关行为没有被发现，保险公司是不是就被蒙在鼓里打钱了？”
林向晚皱了皱眉，弹幕果然开始刷起了问号。从刚刚的聊天里她得知，这个小女孩今年才十七岁，正是自认为很成熟知道很多事情，很难听取其他人意见的年龄。她对网络环境恐怕也不太了解，不知道自己的话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她试图将问题扭正：“你其实想问保险诈骗相关的问题对吗？比如什么行为会构成保险诈骗罪？”
刑法上的诈骗罪和保险诈骗罪，林向晚很久以前就发过详细的讲解视频。她现在大可以直接让女孩再去重新看看她的视频，但女孩沉闷的声音和犹豫的态度让她有些担心。而这个问题本身，她讲多少遍也不会觉得腻烦。
林向晚知道江叙哪怕生气也不会打断她的，大不了结束之后再和他解释。
女孩很迟疑地嗯了一声。
她放下心来，开始认真科普：“大家知道保险诈骗罪属于特殊的诈骗罪，保险又有商业保险和社会保险，即社保之分。首先明确保险诈骗罪中的保险只包括商业保险，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行为人欺骗保险公司使其因为认识上发生错误而支付保险金。”
“你刚刚提到的引起广泛讨论的‘杀妻骗保’就是该罪五种行为之一，故意造成被保险人死亡。没有学过法律的朋友应该也能知道，这毫无疑问属于故意杀人，实务中至少是要两罪并罚的。”
她顿了顿，想到刚刚女孩提到的生了病的男朋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略带试探继续说：“还有一种常见的情形——编造虚假原因，比如被保险人其实是自杀。”说到这里，林向晚听到耳机里传来很轻微的急促呼吸声。
“但是受益人去找保险公司理赔的时候却说是因为发生了意外或者重大疾病。”
她没再详细解释，有些突兀地提了问题：“小妹妹，你前面说你男朋友对你特别好，所以最近他生病了需要很大一笔钱治病的时候你很着急。我方便问一下，你有去医院看过他吗？”
“……有。”女孩开始前言不搭后语起来，“没有，他给我看过住院的照片。”
这就是了。
“所以，你们其实从来没有见过面，对吗？”
“嗯……”
“那你怎么确定他是真的生病了呢？”
“他对我很好的，应该不会骗我吧。”
还真是骗你了。
可林向晚不能直接说出来，从直播开始，她解答的恋爱问题远比法律问题多得多，其中不乏一些妙龄少女，青春期的年纪是听不进任何劝告和道理的，不然她们也不会来找她这个陌生人倾诉。
“小妹妹，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她迂回发问。
女孩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无时无刻不想和他联系，会忍不住和他分享生活中的趣事，不想看到他和其他人太过亲密，会想努力变得优秀变得更漂亮吸引他的注意。”
等她说完，林向晚提炼出她需要的关键信息。
“你会希望在他面前展现更好的一面，不想拖累他，哪怕独自去面对一些不好的事情，对吗？”
“嗯嗯，是的。”
“那如果你生了很严重的病，你会引导他通过犯罪来帮你筹钱吗？”
“不会。”小女孩猛地反应过来，吃惊道，“姐姐，你怎么知……”
“好啦。今天的直播就分享就到这里了，小妹妹，我在后台给你发了消息，你看到后主动联系我一下好不好？大家也记得早点休息，晚安！”林向晚及时打断她的话，直到手机收到新的申请消息时才关掉直播。
她把电脑合上，摘下耳机，打开微信前才想起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林向晚微微抬眸，江叙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桌里面绕了出来，懒散地靠在外侧桌沿，他上衣的扣子比进来时多解了两颗，露出胸前的沟壑，光滑布料下的薄肌在灯光映衬中若隐若现。
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油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探索欲。
林向晚收回眼，一边打字一边对男人说：“江叙，我再最后发一条消息就去睡觉。”
“你发。”
江叙把耳机摘下，握着刚刚她喝过水的杯子，举在眼前晃了晃。
他答应她发消息，没答应她去睡觉。
他细细回味着她方才说的那句：“喜欢一个人就是不想拖累他”。这话让他想到了些什么，因为不想拖累他，所以她选择离开，选择自己咽下那些不好的事情吗？
江叙的心脏被剧烈地朝四面八方拉扯，几近撕裂。他应该要为她确切无疑的喜欢感到开心的，可是一想到，她独自经历的痛苦，甚至痛苦到她不得不抛弃一切的程度，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看着她低头打字，偶尔因为思考而拧眉停顿几秒。
林向晚觉得自己还是不太方便过多干涉询问小女孩和那个死骗子之间的事。她只说这是自己的猜测，希望她能稍加重视，要是她不想和父母朋友分享，一定要去找警察帮忙辨别，他们不会拒绝她的。如果那人真是骗子，说不定已经骗了很多人，试想想，严重一些的真的因为他的只言片语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该怎么办？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不含半分说教意味的文字得到了小女孩的信任。
林向晚如释重负，她动了动被压了很久的腿，准备起身。血液重新流通的瞬间，一股酸麻涌上，两腿没了知觉，她倒吸了口气。
还没等她按摩腿弯，江叙踏着极轻的步子走过来把她横抱了起来，往书桌走，责备的语气里又隐约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下次还坐不坐地上了？”
林向晚被他放在书桌上，软软毯子垫在下面，减弱了桌面的冰凉和棱角。
她摇了摇头道：“江叙，我今天很开心。”
江叙帮她按腿，从上往下，细致地照顾到每一个地方。还能因为什么开心？哪怕他没听见刚刚的内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的音色很沉：“为什么开心？”
“我好像又帮到了别人！”
江叙换她另外一条腿按，沉默了几秒，问她：“我是你的宝宝吗？”
“啊？”林向晚微微一愣，回想起来直播的称呼，笑道，“是啊！”
两条腿都按完，江叙一手撑着桌子，另一手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带。
他背脊微弯，抵开林向晚的腿间，亲了亲她的唇边，声线里暗昧难挡：“那你要不要也帮帮你面前的宝宝？”
“江叙。”
林向晚的手挣脱不开，碰到了一点滚烫。她动了动唇，还没再说什么，就被强势的吻堵住了嘴巴。
江叙这次没按住她的后颈，林向晚躲着往后倒，他另一只手从旁边拿了抱枕顺势垫在她的腰后。等她完全躺下，江叙忽地抓住了她的小腿，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徐徐低下了头。
“江叙，不要！”林向晚避无可避，瑟缩着大喊，“那里不可以！”
第60章 Chap.60不会讨厌，也不会嫌弃……。
只有一点黏腻的水声回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被动承受。林向晚呆滞地看着天花板，眼神渐渐变得迷离，白色越来越多，占据了她瞳孔里全部的视野。
就在她心跳变快，死咬着的嘴唇即将坚守不住时。
江叙抬起了头。
他浓密的黑发，卷曲的长睫都沾上了水丝，饱满的圆珠将掉不掉，如同刚出浴一般。男人精致的五官在她眼前清晰了起来，林向晚下意识偏过头，闭上眼睛，她感觉有温热的气息逼近，耳廓被舔了一下，也变得黏腻。
低沉的嗓音像条小蛇溜进她的耳朵。
“为什么不可以？好甜。”
伴随着这句话，林向晚的嘴角漏出颤音。
她突然好难受，像吃饭只吃了一半食物就被撤走；像美梦正酣时被人中途喊起来打断；更像论文写到一半时灵感全无怎么都无法进行下去。
明明江叙已经离开了，她为什么还觉得那么难受？
男人早已看穿、看透了她。
可说出口的软语却又像真的在关心她。
“难受吗？哪里难受，哪里不舒服？说出来，告诉我，阿晚。”
“……”
“想要我做什么？”江叙轻轻吻她。
“……”
她艰难地说出来了。
可他没有表扬她，也没有放过她。
“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理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除了他的声音，她仿佛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好痛苦。
林向晚又重复了一遍。
“想我怎么做？明确具体一点，小律师，教过你的都忘了？”江叙的眼眶里布满了猎杀的血丝，声音里却带了几分欲到极致的残忍笑意。
她跟着他的指示说出露骨的词语，随即听到了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对时间的感知逐渐模糊。
林向晚的眼角流出了生理性泪水，身体紧绷，大厦将倾之边缘。男人察觉到了，按了按她的小腹。
她绵软无力又焦急地恳求。
江叙看到她的嘴唇快被咬破，伸手钳住她的下颚。刻意等了一会儿，调笑道：“不许闭眼睛，看着我，不看就不停。”
可是看了也没有停。
……
“阿晚，文件都被你打湿了，我明天还怎么开会？”江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和他预想的时间差不多。他脱了上衣，把人抱起来，面对面坐回沙发。
不止文件，还有他的衣服，林向晚亲眼目睹他的上衣是如何被一点一点洇湿。好过分，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不是故意的，她已经喊停了，她喊了好几遍。
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无助地靠在男人胸前，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丢脸。
江叙感觉怀里又传来轻微的抽噎声，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越来越大，女孩的胸脯一起一伏地急促呼吸着，好几次他都感觉她似乎喘不上气了。
不像是刚刚的余韵。
他抬起林向晚的脸，眼睛红肿得没法看。
真的哭了。
他越看她，她就越不想让他看。林向晚往他胸前拱，被扯开，她实在没办法了，动了动腿想离开这里。又被江叙更紧地抱住，不留一丝空隙。
“为什么哭？”江叙温柔的语调抚慰着她，“正常的生理现象，学过生物对不对？说明你的身体很享受。阿晚，你做的很好很棒，老公很喜欢。”
怀里的抖动弱了些。
他继续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也不会嫌弃。任何时候，你都不用在我面前觉得羞耻难堪，也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更不要觉得自己会拖累我，听见了吗？”
林向晚的身体一颤一颤的，眼泪全被蹭到江叙身上了，她伸出手轻轻抹了一把他的胸，吸了下鼻子说：“真的吗？”
“我都这么坦诚相待了，还能有假？”江叙亲亲她的眼睛，“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林向晚用哭腔回了个“好”，也抱紧了他-
八月底，她的暑期实习接近尾声。
方佑铭带林向晚出了最后一次外勤。
当事人名叫杨运昌，今年五十岁，年初三的凌晨四点，为了抢时间运货，驾驶一辆小型面包车在明德大道超速，致使马路上突然出现的受害人曹老先生被撞，抢救无效当日死亡。
杨运昌目前正处于取保候审阶段，七月下旬方佑铭曾带林向晚来见过他。案件并不复杂，杨运昌肇事后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向警方如实供述了罪行，认罪认罚的态度也十分良好。
唯一的难点是被害人家属的谅解。
林向晚来实习前的几个月方律已经在跟进此案，但一直没取得进展，杨运昌也不再抱什么希望，表示会接受应得的处罚。这种情形属于交通肇事罪中最轻的一档，量刑不会太重，方律手里又积攒了大量法援的案子，获得谅解的工作更多还是得靠杨运昌及其子女的努力。
案件事实、证据早就一清二楚，本可以不用再联系当事人。林向晚也是过来后才明白方律是有意让她接触，多历练。实践中这样好的“练手”案件并不常见，许多被告人或其家属一旦没得到满意的结果，也会对律师心生报复。
经过了解，被害人曹老先生年近六十，有早起散步的习惯，妻子两年前因癌症去世，家中唯一独子，还有两个刚上小学的小孙女。
林向晚观察了几天，两个小孩放学后都会在小区楼下玩上半个小时，她掐着时间过去，一星期后和她们混熟了，也认识了在一旁陪伴小女孩们的爸爸。
一直到八月中旬，小女孩主动邀请她回家吃饭，她才第一次旁敲侧击地提到他们的家庭成员。
曹城让妻子把两个女儿带回房间，对同在沙发上的林向晚冷言道：“林女士，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是律师。你费尽心思陪我女儿玩了这么多天，说到底还是为了让我们签那份谅解书吧。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那现在饭吃完了，你也可以回了。”
这番话让林向晚始料不及，她迅速调整好思路，坐直身体，说：“很抱歉曹先生。我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接近您女儿的，但在接触的过程中，我也是真心喜欢她们。您的两个女儿都非常可爱也非常懂礼貌，不瞒您说，好多次我都差点忘了我身上还带着任务。”
曹城冷笑一声，拿了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才说：“你倒是诚实。”
“但有一点曹先生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律师。我目前是临港大学的研究生，您可能会在心里吐槽：我毕业了还不是照样会去当律师。实话实说，我没有这个打算，我未来还想继续深研理论。来律所实习是我导师的推荐。”林向晚咳了一声，忍着烟味的不适，“我的实习工资也是定额，除了跟着带教出门干活，其余的自发行为并不会产生额外的加班工资。所以，按照最优效率来说，我真的没有必要为了一份谅解书做到这个份上。”
“你究竟想说什么？”曹城看了她一眼，把剩余的烟放进了烟灰缸。
“您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林向晚停顿了一下，见他没有反对，便接着说，“我本科期间有跟着我的老师做过法律援助，亲身经历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一位可能被判处死刑的被告人。我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凭什么这种人也要有律师为他们辩护，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吗？’。可当我在看守所见到他的第一眼时，我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好像都是错的。我居然在一个杀人犯的眼睛里看到了轻松、解脱和自由。”
“……”
“他亲手杀死了瘫痪在床十八年的养父，他照顾了他的父亲十八年。”林向晚鼻尖泛起了酸意，“原本他还能一直照顾下去，但他在那年查出了胃癌晚期，没有钱治疗也不可能治好。他用最后的钱为他的父亲买了套寿衣，其实到这里，如果他不去自首，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杀人的事实。”
“我不同情任何
一名罪犯，但我认为罪犯与罪犯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您一早就知道我目的不纯，还是默许我接近您的女儿，您本质上也是个很好的人吧。至于杨先生，我帮他没有其他所图，只是认为他本色不坏。”
曹城皱了皱眉，怒目道：“又是那套说辞，不愿意看到两个不坏的人结下梁子？呵，换做是你自己，你也能这样劝说吗？”
“我没有这个想法，选择权始终在您手里。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尚且能感觉到您内心万分纠结和痛苦，这些日子肯定也备受煎熬。您一定也看到了杨先生的懊悔，看到了他们一家人赔罪的诚意，只是您不知道要不要替您的父亲去原谅。”林向晚平静地叙述，“我的父母很多年前也去世了，我从没想过替他们去原谅那些人。但是活着的人背负了更多的希冀，所以更不应该辜负亲人的关爱不是吗？如果您的父亲看到您因为他而陷入矛盾自责，因为他而停滞不前，我想他也不会开心的。”
……
林向晚在开庭前成功拿到了那份谅解书。
检察院于八月二十五日向临港市安阳区基层人民法院起诉，林向晚不清楚为什么方律要在法院立案的后一天，正式开庭的前三天再次带她去见当事人。
过去的路上，她仍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到方佑铭在路边停车，林向晚才犹豫着问道：“方律，我可以问问为什么今天又来见杨先生吗？”
方佑铭解开安全带，拿了车里的文件夹，笑着回应：“等了你一路了，我还在想要是你一直不问怎么办呢？这个案子应该是你这两个月最熟悉的案子之一了，自己亲身体会过，怎么样？过几日开庭想不想由你来发言？”
“我？…吗？”林向晚惊讶到一时语塞。
“嗯，这个案子挺简单，你目前的水平应对绰绰有余。关键部分也是你主要完成的，我前几天有和被告人提到过，他没有任何意见。但还是应该正式见一面谈谈这个情况。”方佑铭示意她下车，两人并排往巷子深处走，“你愿意吗？不愿意就当我没提过这事儿。”
“我愿意！”林向晚兴奋地抢答，“谢谢方律的信任。”
“不过有一点还挺遗憾，根据现有规定，你得带着我这个‘花瓶摆设’一起上庭。”转了个弯后，巷子越来越窄，方佑铭让她走在前面。
“怎么会！”林向晚侧着身子，笑眼盈盈，“您在旁边我才有底气啊。”
……
从杨运昌家出来后，方佑铭要去看守所见另一位当事人，便把林向晚就近放在了地铁站。
她抱着一摞文件，激动地给江叙打了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
“江叙！我今天收获了一个特大喜讯。我前段时间跟了个案子，刚好在实习结束的时候开庭，方律今天说可以让我当天发言主导。虽然是个很简单的案子，但是，如果我能圆满完成，真的是一个非常棒的结尾！”
江叙一边听她说一边从会议室里退出来，隔着玻璃看里面热火朝天地讨论，等她说完，他才挪开视线，敛了敛刚才的严肃。
“想要我去吗？”
“你怎么知道？”林向晚慢慢走进地铁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猜出来了，“二十九号的下午三点，在安阳基院，你有空来吗？”
江叙笑了笑，说：“我问的可不是这个。”
“嗯……”林向晚站在安检旁边的空地，躲了躲拥挤的人群，“我非常，非常，非常！想要你来！”
“嗯，有空。”江叙翻了翻桌上的日历，在二十九号下午的会议上打了个叉。
“那太好了！”林向晚努力压小声音，“我等会就帮你申请旁听。”
他慵懒地靠在桌面，轻声问：“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林向晚想了想，好像没有了。
她只是想第一时间和他分享喜悦，但是江叙都这么问了，就说明他在期待她说一些其他的。
地铁口行人越来越多，林向晚被迫往旁边的广告牌挪动，画面恰好闪到最近上映的一部鬼片。
“你今晚会回家吗？”她问。
江叙没立刻回答。
“白天在茶水间的时候同事给我讲了一个鬼故事，我好像有点忘不掉了。”
“继续说。”
林向晚思考了一会措辞，微抿了下唇，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
“我一个人睡觉有点害怕，你晚上可以回来陪我一起睡吗？”她听到听筒里传来一声极为短促的笑音，有些手足无措，“如果你很忙的话也可以不回来，就是，和我开着语音也行…主要看你的时……”
“可以。”江叙想象着她说这些话的表情，难得多补充了一句，“可以回来陪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