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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絮 池巧 24615 字 15天前

两秒后,王思维边鼓掌边大喊一声:“谢谢这位用户a185……额……a18559915送来的十架航空母舰!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一旁的何检握着拳头在嘴边微微咳了两声。

特效过后,话题又转到了抢劫罪上。

弹幕:“所以说只抢了一毛钱也会构成抢劫罪吗?”

林向晚点了点头,认真回答:“是这样的,抢劫罪和盗窃罪、诈骗罪都有所不同,原则上没有具体数额的限制。在这里也提醒广大朋友,即使是走投无路了,也千万不要想着去抢劫,抢劫罪最高可以判处死刑。”

话音刚落,界面又飘过小飞船×20。

王思维也有些懵了,两人齐刷刷看向何检。何检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屏幕面前:“非常开心今天能有这么多朋友光临直播间,和我们一起畅谈有趣的法律知识。不过大家的心意我们都接收到了,实在不用刷这么多礼物。”

林向晚和王思维纷纷靠向两侧,何检站在屏幕中间,眯着眼睛点了几下,又嘀咕道:“这个东西怎么关掉礼物?”

虽说在这个平台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因为从来没开过直播,林向晚也不太清楚。倒是王思维,兴致依然很高:“我知道我知道!何检,我来关。”

一通操作过后,直播界面终于干净了。下一个话题开始之前,王思维偷瞄了一眼何检,趁众人不注意猛地大喝,语速惊人:“谢谢用户a18559915送的20架航空母舰!哥,你太……”这次没再卡壳,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大拇指。

可惜还没等他说完,何检脸色骤变,将手中的资料卷成一团,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

直播结束后,几人留下来收拾现场,王思维明显还有些意犹未尽:“姐,你说那个哥是干嘛的?一架航空母舰一千多块啊,三十架,都够我一年的实习工资了,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林向晚停住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那人一定是男的呢?说不定是位人美心善的小姐姐。”

王思维连忙凑过来,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更开心了:“天呐,富婆姐姐……”

——“咚”的一声。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痛,又是一下“知识的攻击”。何检的声音如恶魔低语般响起:“还想不想去吃饭了?”

“回家也是吃泡面。”王思维摸了摸头,撇嘴道。

“赶紧的,今天我请客。”

王思维兴奋地“哟呵”了两声,手上动作飞快,片刻后便整理完毕,着实把林向晚震惊到了。果然,人是铁饭是钢,没人能逃过美食的诱惑。

何检带着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饭桌上,她开口问王思维:“李警官那边移交的材料你都看了没?”

王思维下巴一扬,像个完成了作业等待表扬的孩子,摸样还有几分稚气:“我周五就都看过了!”

“那你明天写个报告,周一交给我。”

“……”周末也要被剥削,简直没天理!王思维化悲愤为食欲,光速消灭了半盘毛肚,吃完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看了眼林向晚又看了眼何检,问:“何检,公安那边都发公告了,能说吗?”

何检无奈道:“说吧说吧。”

“姐,你还不知道吧。”王思维立刻转过身,对着林向晚一通输出,“之前造谣你的那个人,被查出来就是你们比赛的第二名,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漂漂亮亮的,背地里居然这么龌龊。当然,肯定没有你漂亮。简直大快人心啊,她现在已经被抓了,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信息量太大,林向晚一时没转过弯来。

何检在一旁补充:“他是你的狂热粉丝。”

这倒是看出来了,就是那个什么造谣,什么被抓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被戳穿了粉丝身份,王思维竟然有些腼腆,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续道:“她和他男朋友挪用公司巨额资金,还不上准备潜逃,结果事情败破,现在已经归案了。就这两天的事儿,微博上已经沸沸扬扬了。”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林向晚基本上已经不看微博了,听王思维这么一说,还觉得挺唏嘘的。那个女生自己做的就是法律类视频,却接二连三地知法犯法。

“哦对了。”王思维又呵呵笑起来,贼眉鼠眼道,“他男朋友是传生的,就是那个游戏公司,星脉的死对头。”

闻言,林向晚抬头,火锅的热气飘在她和王思维中间,双方都看不太清对面的表情。她的眼睫无规律地扇动了几下。

星脉?又和江叙有关系啊?

“法律意识淡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最后只简单评价了一句。

“好了好了,快点吃。”何检看出她的窘迫,接过话头。

回家之后,林向晚疲惫地往沙发上一躺,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了半天呆。

没想到,事情居然出现了惊天大逆转。

她将自己从当事人的视角拉出来,重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莫名觉得挺有意思的。不知道当时那些不分青红皂白便空口指责她的人会是何感想?继续如法炮制一般更为恶劣地去指责那个女生吗?

兴许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想着想着她竟在沙发上睡着了,晚上十点才被沈嘉禾狂轰滥炸般的电话吵醒。

林向晚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

“晚晚,晚晚!你看某站发的声明了吗?啊啊啊啊啊你得奖啦!虽然在我心里你应该是第一,不过这样也挺好,这个奖是独一无二的诶!”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沈嘉禾在对面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她缓了一口气,似沉思,又郑重地说道,“不行!我一定得好好办个庆功宴给你庆祝一下!就这样啦,到时候我再通知你。”

“嘟”的一声,还没等林向晚回过神来,电话已经被掐断了。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回忆了好半天,才如梦方醒打开微博看了眼。

原来,某站主办方取消了第二名的成绩,向后递补了一名。网友们振振有词,“凭什么原先的第一名没有奖!”架不住舆论压力,最后又给林向晚安排了个“特别贡献奖”,和第一名一样的待遇。

“……”还能这样啊?

她再一次揉了揉眼睛,指尖带下了几根长睫,伸手弹落时眼皮儿没预兆地跳动了几下。

片刻后,“洛中小分队”和朱齐等人也发了恭喜。

唯独不见那个不告而别的冰山脸。

林向晚想到沈嘉禾说的庆功宴。她不是要主动去找江叙,只是这件事也和他有关吧,她的“大获全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的。

对吧?

说服自己之后,林向晚在微信底下找到江叙,打开聊天框,言辞恳切地邀请他来参加庆功宴。然后,抱着手机期待着对面的回复。

十分钟后。

她的期待彻底落空,像一颗被投入大海的石子,甚至没能激起一丁点水花,便在不知不觉中沉入海底。

江叙:【没空。】

林向晚心一横,在收到消息的一秒后,把他拉黑了-

沈嘉禾挑选的庆功宴地点

在中央悦府附近的一家清吧,带有一个后花园,她还提前请了个年轻的朋克乐队。

当天晚上。

清风徐徐,月色温柔,天气也不扫兴地凉爽了许多。后花园里摆了条长桌,法式风情满满,桌上放的却是啤酒披萨炸鸡,乐队在草坪另一边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激情演唱《静止》。

整个场面透着如梦似幻的怪诞。

沈嘉禾带了几个朋友,让林向晚也喊些人一起过来,可她实在没什么好朋友。最后想了半天,差不多的同龄人里也就只剩黄甜甜了,于是又让黄甜甜带了几个朋友,只说是一起聚餐,隐去了庆功宴的名头。

月光疏疏落落地洒下,东拼西凑的一群人熟络之后也开始了狂欢。其中一个女生喝上头了一把冲上去抢走了主唱的话筒,五音不全声嘶力竭地吼着。

仿佛失恋的人是她。

陈辞也没来。

沈嘉禾不会不喊他的,他和江叙肯定约好了。

都不要来。

林向晚坐在长凳的最边上,只觉得这热闹与她无关。

她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连周身的空气都是微醺的,酒精上了脸,耳根子红透了,她把双臂搭在桌子上撑着脸,像颗剥了皮的水蜜桃。

留着杀马特长发的主唱眼见无用武之地后,干脆从台上一跃而下,一身的链条铃铛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穿着纯白长裙自带光芒的漂亮女孩。

他把头发往后一甩,嘴角略得意的上扬,径直走过去。

屁股刚在旁边坐下,还没来得及搭讪,就被一个同样穿着纯白短袖的男人揪着衣领拎了起来。

他感觉脖子一圈被勒住,呼吸也跟着困难了些,怒目圆睁,啐骂了声“卧槽,他妈的谁敢碰我!”,同时抓了个酒瓶站起身回过头,却见那人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脑袋,气质凛然,眼神冷淡,似零下五十度的寒冬。

杀马特主唱的气势立马降了下去,悻悻拿着手里了酒瓶喝了一口:“这酒不错。”随即走远了。

江叙拍了拍凳子上的灰,紧挨着林向晚坐下。

她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

察觉到她的举动,江叙垂着脑袋嗤了声,似乎是被气笑了:“你还挺有安全意识。”

又依葫芦画瓢照着她的动作左手撑着头,侧着身子毫不掩饰地看她,余光瞅到她面前的易拉罐,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林向晚,谁教你喝这么多酒的?”

她微微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但是头脑一片混沌,晕晕乎乎的,吐出嘴的声音也断断续续,拼不成完整的句子。

江叙看她这样儿,又忍不住想笑。

隔了一会,那边唱歌的人渐渐没了兴致,干咳了几声,喉咙险些罢工,便吆喝大家进屋里去,在投影仪上看看应景的夏季浪漫电影。

沈嘉禾正准备喊林向晚一起过去。

只看到白雪公主和王子似的电影情节在自己面前放映,心想着这不比屏幕上来得更为浪漫。

便掏出手机,左一下右一下地找角度连拍了好几张。直到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时,才猛然发现,那王子,不就是她讨厌的江叙!

什么狗屁王子,白龙马都算不上!

她生气地抱起双臂,恶狠狠地剜了他几眼。

随后气冲冲地走过去。但在瞧见他那爱意就要溢出眼眶的眼神和英俊逼人的模样后,怒火顿时又消了一大半,最后只好警告一句:“要是我们家晚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还没等江叙从这声不知道算是责骂还是嘱托的气愤中反应过来,沈嘉禾就和众人一齐往里走了。

诺大的草坪上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里弥漫着夏日清凉的薄荷味和远离尘嚣的寂静,仅有像是忽然出现的一声盖过一声的蝉鸣,以及恼人的蚊虫肆虐的“嗡嗡”声。

其中一只就要落到林向晚白里透红的手臂上,江叙不爽地用手将它扇开,看着她平静地问:“跟我回家吗?阿晚。”

她没回应。

伸出手拍了拍小腿,好像还是被咬了。

潜意识里觉得这儿不太舒服,林向晚努力撑起眼睫朝远处看了看,目光定住,起身颤颤巍巍地往前边铁制公园椅的方向走。

江叙跟在她身后,虚伸着胳膊,生怕她站不稳摔倒,又怕直接触碰令她害怕。

几分钟后。

林向晚走到椅子处,摸着椅背一点点坐下。眼皮沉重到有些睁不开,身体像漂浮在水面,忽上忽下的,失了重心。

她又试探着将双手搭在扶手处倚着脑袋。

江叙没坐在她旁边,半跪着一条腿蹲在她面前,仰头看那粉扑扑的脸蛋儿,只觉得可爱极了,嘴角心尖都在无知无觉中漾开了花。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喷雾,一只手轻扶住她的腿。

刚一摸到,她就因为这触感朝里缩了一下。

林向晚拼命睁开眼睛,面前的一切都是模糊朦胧的,只有团白影溺在黑沉沉的夜色里,看不清晰。

但也能感觉到,那是团帅气的白影。

散发着熟悉味道的白影。

她慢慢放下戒备,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语调缱绻旖旎,不确定地说道:“你长得好像江叙啊。”

江叙嗯了声,又扶上她的腿,按了按防蚊喷雾,一直涂满裙子下露出的每一块肌肤。

浓烈的茉莉香从下至上飘荡着。

暧昧变成小精灵在两人中间不停地打着转儿。

“我背你好不好?”他温柔问。

本以为不会得到面前这个“酒鬼”的回复,江叙索性站起来环住她的身子慢慢搭上自己的背,没想到几分钟后她又反应迟钝般温吞的说了句“好。”

他不禁弯了弯唇角,哼笑一声。

步伐放得很慢。

一盏盏昏黄的街灯下走过他们的身影,她浅浅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之间,江叙的心房里像多了只横冲直撞的野兽,快要冲破他的理智。

又走了一小段路。

林向晚忽地出声:“江叙,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他停住,原地怔了怔,笑道:“哪不好了?”

几秒后,江叙感觉到背后的女孩微微颤抖起来,他的心猛地空了一拍,唇边笑意渐收。那湿漉漉的带着热量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服里,硬生生烙下一片痕迹。

然后,听到她开了口,声音软软的,含糊又委屈:“你……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江叙不自觉滚了滚喉结,嗓子干涩,说不出话来。偏头看,她的眼睛闭着,睫毛上沾了一颗一颗小泪珠,亮晶晶的。

静默了一会儿,他认真地回她:“记得。”

似乎仍有不满,林向晚继续抱怨:“你不让我……喝可乐。”

江叙哑然失笑:“生理期不能喝冰的,某人会肚子痛。”

“你还说……说我们不熟。”她一抽一搭地,呼吸急促起来,瘪着嘴哽咽道,“也……不吃我的……芒果干。”

他的手渐渐收紧,半晌后才带着自责的声音说:“是我的错,等你清醒了我再和你道歉,行吗?”

过了很久,都没再得到回复。

感受到她逐渐平稳的呼吸,江叙意识到,她睡着了。

走进小区。

他停下脚步侧眸看她,目光留恋地在她泛红的脸上停驻。

“阿晚,你呢?”顿了几秒,江叙收回视线,眉眼低垂,眼睛里像没有聚焦,连同他的矜贵高傲一同散了,“我不要你道歉。”

“……”

夜色深沉,路上的光线被郁郁青青的大树挡了许多。

江叙用力咬了咬下唇,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风吹动着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吞没了他自嘲般的声音:“我要听你亲口说爱我,只爱我。”

“我就原谅你。”

第37章 Chap.37像一只可爱的狸花猫。……。

林向晚醒来的时候,房间是暗的,窗帘关得严严实实,没透进一点光。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灯,突如其来的光让她感到不适,皱眉闭了会眼,又在床上躺了半天才起来。

先是拉开了窗帘,外头也是暗的。她第一反应是天还没亮,随后又被这夸张的想法无语到了。林向晚觉得自己大概是

还没醒酒,因为凌晨的黑和夜晚的黑截然不同。

路过卧室的全身镜时,她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那套长白裙。她睡觉不太老实,裙身因为夜晚的滚动有了些皱痕。林向晚凑近看了看脸,挺干净,又转动胳膊扭了扭,不疼也没什么异样。

“……”

她叹了口气,该说沈嘉禾是负责还是不负责呢?

洗漱前本想点个外卖,刚打开外卖软件她又忽地想起了江叙之前的话,可她不是已经跟江叙绝交了嘛?又不是非得听他的。

但是呢,他说的好像也没错。林向晚嘴角一撇,最后干脆从柜子里翻了包泡面来吃,一边吃着一边给沈嘉禾发了两个鄙视的表情。

不一会儿,那边对仗式地回了两个邪恶的表情。

林向晚瞅着这两表情,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又实在无法做出解读,莫不是她昨晚喝醉了对她动手动脚了?

想到这,她不禁肩膀一颤。

林向晚:【你不是双性恋吧……?】

沈嘉禾:【说什么呢?本小姐正儿八经的性别女,爱好男!】

那没事儿了。

林向晚呼了口气,继续吃面。

吃完后又刷了遍牙,换个床单,躺回床上。要不是明天一早还有课,她断不会在刚起来就又努力准备酝酿睡意。

这样一来,林向晚有了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觉得今天一天过得尤其快,像三倍速拉过进度条一样。她没看手机,虽然不困但还是闭着眼睛,在黑漆一片的脑子里不停地循环着“睡觉”两字。

这是她很久以前看到别人分享的快速入睡方法,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百试百灵。催眠成功后的半梦半醒状态中,林向晚无意识伸手摸了摸额头,仿佛那里停留过一丝茉莉香的余温-

第二天是早八。

她还是困得不行,尽管不知道具体入睡时间,林向晚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双眸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粉白的窗帘染上了雾青。

好在早上只有两节课,她半耷拉着眼皮,哈欠连天地走出教室。

五教前门出来有个很大的名为“碧水潭”的湖,说是这么说,但学生们私底下都管它叫“黑水潭”。只因为一接近夏天这儿的水就跟交通堵塞了似的不流通,发黑发臭。

风儿一吹,臭味飘过林向晚的鼻梢,她瞬间清醒了。

然后手捂着鼻子往那边一看,好家伙。

这么臭一地儿也能聚集这么老些人。

人群围了个规整的椭圆,包围着正中的主角。她向来不是什么喜欢看热闹的人,没做停留,直往前走。里边的主角虽然没带麦克风,也可能正是因为没带麦克风,便只能大扯着喉咙嘶喊。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和她到底在一起多久了?”

“和你有关系吗?我不是都说了分手。”

“别碰我。”

“哎,说就说呗,推人女生干嘛啊!”

“……”

林向晚发誓,她是真没想看热闹,但听到那句“推人女生”的时候,她带着万分鄙夷的心情,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这下彻底不困了。

徐宗立虽然人长得不算高,但那头黄毛实在是太明显,她先前只是扫了一眼没在意,这会正儿八经看过来,便觉得扎眼地不得了。

她往椭圆处靠近了些,抱臂站在一颗有些光秃秃的小树边,面露愠色。

“你昨天和我分手,凌晨就给她发朋友圈秀恩爱!你还是人吗……”

女生抽噎着,气势弱了,声音也听不大清了。

徐宗立则刚好反过来:“你就说我是不是和你分手之后才和她在一起?你就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让林向晚倏地联想到昨天的境遇。刚起来吃个饭就又要睡,怎么不算起来了呢?刚分手休息两小时就又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怎么不算有空窗期呢?

她气得牙齿直打颤。

人渣!

她还没缓过神来,那里头又传来了吵嚷声,夹杂着一顿推推搡搡,椭圆曲线也随着不停地变换,彻底没了美感。

“别拉我衣服,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你和她什么时候好上的!”

“和你有关系吗?”伴随着“嘭”的一声,林向晚的视线里突然看不到女孩的背影了。

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推开人群,女生泪如雨下侧倒在地上,上身的T恤因为拉扯用力过猛而变了形,领口处松散,露出了里面的胸衣。

林向晚赶忙帮她理了理衣服,又放下包遮挡在她身前,右手拿纸巾擦眼泪,左手轻柔地拍着女生的背帮她顺气。

周围的人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

“太渣了吧,这不就是无缝衔接吗?”

“什么无缝衔接啊,肯定是早就出轨了啊。”

“……”

听到这些讨论,女生哭得更加凶猛了,林向晚看到她的手臂外侧摩擦出了几条红印,一点点向外渗着血珠,手头也没有碘伏之类的药,被一个成年男子推倒在地,也许身上还有其他的伤。

于是和另一个女同学扶着她慢慢起来,准备往校医院去。

正往外走,就听到徐宗立语气不屑的嘀咕声,那声音很小却又说得很有气势,仿佛怕林向晚听到又怕她听不到。

“装什么装啊,不就是长了张好脸……”

林向晚脚步一顿,下颌因腮帮子咬紧显得锋利无比,她的脸一沉,放开女生的胳膊,回头,神情冷漠地看向徐宗立,少有地提高了音量道:“徐宗立,你听好了。我,林向晚,就是长得很好看,比你好看一千倍,尽管颜值是天生的,在这一点与生俱来的天赋上我已经超过你很多。但很可惜,你连最起码后天的努力也还是比不过我,你的学习比不过我,你的个人品质也远远不如我。最起码,我永远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去污蔑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像你这样,道德底线低下,没脸没皮,大庭广众之下以强凌弱。甚至于你唯一的这一点强也仅仅来自于男女之间天然的生理差距,并非因为你拥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这些话说得十分流畅,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加工就从嘴里蹦了出来,连带着她积累许久的怨气一起,一气呵成。

徐宗立懵了。周围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他神色慌张地左顾右盼着,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林向晚又往前走了两步,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距离他大概半个身位的位置,她再度开口:“当然,我也不会指望你真的能反思自己,所以,对于你今天的行为以及你之前的行为……”

她没说完后面的,眼神坚毅地像天上的鹰隼,动作正义地像庭上的法官,举起右手,打了徐宗立一巴掌。

打完之后,她甚至仍站在原地不动。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并非她的一时冲动,和那毫无预设的话语不同,这是她在短暂几秒内深思熟虑的结果。

她要为自己,为那个女生,讨回一点公道。

所以,她没动脚离开,尽管对面那个行为思想都很龌龊的人可能会因此作出她难以抵挡的反击。

林向晚也要站在这里,用没有任何怯弱的眼神告诉他,他就是错了。

徐宗立这下更懵了,他身体没稳住后退了两步,眼睛转动地厉害,观察着四周的

围观群众。

而围观群众们,明显也懵了。但在两秒之后,率先有人喊了句“打得好”,随后又热闹起来,如奋勇起义一般,一声接着一声。

生生将徐宗立的自尊瓦解。他被女人打了,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顿时又羞愧又愤恨。

徐宗立的脸渐渐烧起来了,像猴子屁股,他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抖动,双手也在抖动。滴溜溜的眼睛从众人的身上转向林向晚脸上,喉腔里一阵涌动,彻底没了理智,大喝道:“你这个贱。人!”

他猛地举起右手,冲了过来。

林向晚看在眼里,心里也止不住地打鼓,她大概会被这个成年男子一巴掌扇飞,可她的脚像被透明丝线禁锢在了地面,一步也挪不开。

最后一点镇定让她抬起胳膊遮住了脸。

脸别被打烂了就行,林向晚在心里想着。

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时间像是被暂停,只有那一缕一缕地纷至沓来的臭水沟味儿反复提醒着她这不是在做梦。

过了很久,那巴掌似乎始终没落下来,不,不止那巴掌,连一丁点具象的伤害也没落下来。

她从胳膊缝里睁开眼睛瞄了眼,身前是一片浅蓝。

怎么回事儿?

林向晚心里还有些紧张,难道她已经被打晕了,被打上了天堂吗?

“你这样的极品,我今儿还是头一遭见。”

这声音有点耳熟。

林向晚慢慢放下胳膊,循着声音看到了陈辞,穿着黑色球衣右手抱着篮球叉腰,神情懒散地望向徐宗立。

第二眼她才收回视线,看到了面前穿着浅蓝色防晒衣的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像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救世主一样,挡在她身前,挡住了所有不好的东西。

江叙抓着徐宗立胳膊的手往前一甩,徐宗立没站稳往后连退了好几步,靠在了湖边低矮的栏杆上,险些掉下去。整个人像吃了缩小药丸一样,身子低低的,头也不敢抬。

江叙好帅啊。

林向晚无声呐喊,物理层面的帅再加上因这举动心理层面添加的帅,她只觉得江叙是全宇宙最帅的人!帅爆了。

她星星眼一般的仰头看着他,后脑勺都这么帅,还没等她弯月似的嘴角疯狂上扬。

她看到面前的人回头,呵笑了一声。

嘲笑。

他一定是在嘲笑她!

江叙垂眸看着她。看到她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仰慕而泛起的红晕还未消褪,用力拧起了眉头,眉心中间皱得甚至可以夹一支笔,脑袋歪着,下巴向上一扬,目光如炬,愤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随后转身,扶上情绪已经平息的女孩,离开了人群。

江叙黑长眼睫轻扇着,提起一侧嘴角,开心得笑了。

像一只可爱的狸花猫。

他的面前浮现出了一只呲牙咧嘴,不停挥动着小爪子,正在生气的可爱狸花猫。

第38章 Chap.38直播……

十点多,太阳还没那么烈,薄薄的蓝色防晒衣被风一阵阵吹起,像海浪拍打,一会儿充盈着隆起,一会儿紧贴着皮肤。

江叙漆黑的瞳仁里映着碎光,闪闪亮亮,清澈澄明,带着笑意。被拉到顶的领子后面,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单看她的背影,他都觉得无比开心。

江叙把拉链往下一拉,抬手脱掉了衣服。快步走过去,走到林向晚身边,说:“衣服披一下。”

被搀扶着的女生的衣服在争执中被撕裂了条口子,天气热了,大多数人都只穿了件短袖,林向晚和另一个女生紧紧挨着她,手拿着课本挡在胸前。这是她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江叙这行为,无异于雪中送炭。

尽管那衣服也薄得不行,但毕竟是蓝色的,不至于太透。

她不是什么黑白不分的人,对于江叙疑似嘲笑她的那声,她已经进行了回击。此刻,自然不会直接拒绝他的好意。

“谢谢。”林向晚没看他,伸手接过,将衣服调整了一下,搭在女生身前,刚好挡住领口和撕烂的部分,“我们现在要去校医院了,你们……要一起吗?”

她并不想要江叙一起去,毕竟都是女孩子,他和陈辞过去没什么用不说,还会尴尬。但他的衣服用在了这,林向晚认为,江叙的衣服指定不会便宜,不能不还给他,所以最好江叙也能在后面跟着,等她们到了校医院再把衣服拿走,这样谁也不用麻烦谁。

她暂时还没有把江叙拉出黑名单的想法。

也不想事后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认识他的人再另找机会将衣服还给他。

“不了。”江叙说,“到时候把衣服还我就行。”

林向晚:“……”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哦了声,三人继续朝校医院的方向走。

江叙就站着看她拐过前面的弯,一步一步没有任何顾虑,也无需有任何顾虑地往前走。

他抬手捏了捏后颈,闭眼啧了一声,回想到刚才的场景。他和陈辞正往操场走呢,听到这边的动静,陈辞个爱看热闹的硬拉着他过来。然后,听到了林向晚口齿清晰的一通输出。

“牛啊,不愧是学法的。”陈辞说。

江叙笑。

“卧槽卧槽。”陈辞眼睛都瞪大了,看到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徐宗立脸上。

江叙笑着将右手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在听到徐宗立不堪入耳的谩骂后变了表情,一个大跨步移到林向晚面前,预判了他的动作。

他转身,偏了偏头,活动了一下脖子。人群已经散了些,徐宗立似乎也想趁乱溜走,但被陈辞扣在那了,这么多年来,他和江叙的默契已经到了不用口头交流的程度。

果然,下一秒江叙犹如闪电直冲过来,有种秋后算账的意思,一把揪起徐宗立的衣领,对着他的脸狠狠揍了第一拳。

徐宗立的嘴角瞬间流出一股鲜血,表情痛苦不堪。

接着是第二拳,他的鼻子也开始流血了,感觉嘴里的牙齿掉了一颗。但徐宗立始终没说话,只是侧着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身子已经支撑不住疲软了。

江叙还准备再打第三拳。

一旁的陈辞有些站不住了,他皱着脸哀叹了一声,丢下篮球过来拉开两人,实际上是拉开江叙,安慰着说:“再打两下真不行了,上次还没打够啊。”

“不够。”江叙甩了甩手腕,一字一顿道。

没了江叙的支撑,徐宗立一下瘫坐在了地上,他也重重地叹了口气,没过两秒,转而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辞又看向他,翻了个白眼,神情充满了厌恶:“你也啥好哭的?不是你先说人家的?”

“那我就说她一句,就……就该掉一颗牙吗?”他回答地结结巴巴的,一边哭一边又往地上吐了口血,“我就新交了个女朋友,这算什么个事儿?”

“算你倒霉。”

隔了一会,陈辞问:“你自己去校医院还是我们陪你去?”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你是想自认倒霉还是准备讹我们一顿。讹一顿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反正江叙有的是钱,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是在学校,影响不好。上次吧,江叙打就打了,好歹是在校外,这次呢?

想到这,陈辞又痛苦地眨了两下眼睛,他今年就要毕业了啊,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岔子,那他真的会死的。

好在徐宗立还不算完全没有良知。他扶着铁栏杆慢慢起身,低着脑袋和江叙说了句对不起:“哥,这次我的,我实在是一时间气红了眼,你女朋友当着这么多人面打我一巴掌,是个男人都忍不了。上次答应过你的我说到做到,你打也打了,这事就当过去了成不?”

江叙没说话,也没正眼看他。

陈辞对着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走。

所以,林向晚一行人陪着受伤的女生在医院上了药,等待她的室友拿

来干净的新衣服时,就看到了灰头土脸,伤得更重的徐宗立扶着肚子从面前经过。

霎时,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真倒霉,路上摔了一跤。”他欲盖弥彰说了句。

另一个女同学丝毫不给面子,打抱不平道:“哎挺好,我就没见过摔成这样的,你说为啥就摔你呢?”

徐宗立低下头,快步朝诊室走去。

受伤的女生名叫胡杨,徐宗立路过的时候连半个眼睛都没分给她,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又忍不住抽抽噎噎起来。

林向晚应该是要安慰她的,事发突然,难过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来。她静静地在诊室里等待的那段时间,重新理清了徐宗立和胡杨之间的事儿,发现自己没有一点犹豫义愤填膺的那一巴掌,跟个回旋镖似的,飞了六年,这会又飞到了她身上。

是的。

六年前的她好像和徐宗立没啥区别。

甚至更可恶一些,她连所谓的空窗期也没有。

即使那只是她用来摆脱江叙的借口。

“别哭了胡杨,为这样的人不值得,别难过了。这世界上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咱大女主就应该干大女主该干的,去他妈的男人,都是狗屁,化悲愤为力量,期末狠狠拿个满绩,到时候成绩单甩他脸上,啪啪的。”另一边的女生充当了安慰的角色,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胡杨侧过身看了她一眼,趴在她身上哭得更厉害了。

林向晚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江叙好像也没这么伤心,也没找她对峙,好像,也就坦然接受了?感情这玩意儿虽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在她目前有限的认知里,看过的众多例子里,爱情中受伤的往往都是女性?

这倒不是说,男人比女人更容易犯些原则性错误,更容易移情别恋。

从结果的角度考虑,面对同样的被伤害的境况,男人似乎永远都比女人更容易走出来一些,他们不会过多的留恋过去,当然也有个例,但从总数上来讲,大抵就是如此。

总而言之,结论就是爱情中女性更感性,也更容易失去自我。

失去自我的人往往会变得迷茫。

但遇到了问题就得解决,这是林向晚一贯的思维方式,她没办法对所有女孩说“嘿,别为男人伤心了,振作起来好吗!”,不是所有人都能时时刻刻保持理智,拥有旁观者清晰的大脑。就连她自己,在江叙意外出现的时候,也有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

因此,解决方法得从另一方着手,结果不行,那就找源头呗——预防总行吧?

不久后,胡杨的室友将衣服送了过来,林向晚看着她们回了宿舍,才游戏存档般地继续踏上下课后回家的那条路。

她手里搭着江叙的蓝色防晒衣,出校门前特意在篮球场附近转悠了一圈,但没看到人,遂放弃。

回家之后,林向晚又思考了很久。

然后打开某站找到了最先给她私信的那位母亲,询问她的近况,临睡前她收到了回复,那位母亲称自己已经离婚,并且在律师的帮助下拿到了女儿的抚养权和三分之二的财产,现在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下个月就要入职了。

林向晚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又询问她介不介意自己将她的近况与其他同样关注着的或者是同样处于困境的女性分享,得到了对方的应允。

可能是太过于兴奋,她忽地就不困了。

体内的血液加快了流速,跟打了鸡血一样,林向晚一个翻身,从床头爬到床尾,飞奔到椅子边,穿上外套,放好平板,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在晚上十一点多开了直播。

五分钟后,人渐渐多了起来。

林向晚酝酿了五分钟的话终于可以说了。

“……”

弹幕1:“我就是那个视频入坑的!那位妈妈真的太太太勇敢了。”

弹幕2:“太好啦!终于不是电视剧里的包饺子结局了,离得好!”

弹幕3:“我希望这个世界上能多一点思想自由行动自由的女孩子,希望大家都有勇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屏幕下方弹幕刷新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面,林向晚都有些看不清了,但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这而看不清还是因为她的眼睛有些朦胧了。她躲出镜头外,抽了张纸摁了摁眼角。

又笑着坐会镜头里,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家又开始刷起了礼物,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弄花了她的脸。她说:“我考虑了很久,决定以后有空就和大家直播聊聊天,如果你们有任何感情上法律上不太清楚的地方,都可以和我连麦,把我当成好朋友就行啦!”

林向晚看过后台的统计数据,她的粉丝里百分之八十都是女粉,这话的对象毋庸置疑也是女生。礼物又热闹起来了,她匆匆说了再见,然后关掉直播,又躺回床上去了-

六月中旬后,各科考试论文接踵而来。

在此期间,比赛奖金到账了。

林向晚第一时间想着要把钱平分给大家,郭叔夫妇、钟警官、朱齐加上她,刚好一人一万。她先去拜访了郭叔两口,和他们分享了视频,分别准备了三个现金红包,麻烦郭叔帮忙转交给钟警官。

而后,她又兴致勃勃地将钱转给朱齐,不料,却被对方拒收了。

朱齐:【不用给我了,我有奖金。】

林向晚:【你那点哪够啊?】

朱齐:【其实也有一万。】

她蓦然想起朱齐上次说的“多买点冰淇淋”,搞半天是骗她的啊?很神奇,他们俩之间有种特殊的磁场,并非男女关系,但也不仅仅是普通朋友。

具体是什么,她也有点说不上来。

片刻后。

她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你的奖金是主办方负责的。这一份是我们团队五个人应得的,你是不认可我们这个团队吗?】

担心朱齐还是不愿意收下,她又说:【上次不是说给郭叔他们拍套婚纱照么?就用这笔钱当作资金吧!】

朱齐怕她后面还跟着一堆滔滔不绝的大道理,只好收下,不忘吐槽一句和法学生辩论实在不可取。

这个月里,林向晚的生活重心在学业上倾斜,没时间去想江叙,而江叙也心照不宣没有打扰她,没有要她归还衣服,当然没准是他忘了。

她只开了一次直播,那次直播还因为中途接了赵文君的电话而不得已下播,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

直到七月初最后一门课结时,她才真正腾出时间准备了理论上的第一场直播。

“哈喽,好久不见,大家晚上好呀。”

弹幕:“姐姐是考完试放假了吗?”

“嗯嗯。”林向晚点了点头,屏幕上方又开始刷起礼物了,“大家不用给我刷礼物,我们就正常聊天,我现在打开那个连麦设置。”

半分钟后,有人连上了。

“桑桑你好,我今年25岁,和男朋友谈了三年,他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算是我交过的最满意的一个男朋友。最近去他家发现他爸妈好像不太喜欢我,对我挺冷漠的。我爸妈的意思是,谈婚论嫁是两个家庭的事情,让我再仔细考虑考虑,但我确实还挺喜欢他的,现在就很纠结。”

林向晚调试了一下设备,思考两秒,问:“他自己本人是什么想法呢?他有没有察觉出来他爸妈的态度,你有没有和他沟通过这个事情?”

“我们有沟通过,他觉得是我想多了。”

林向晚:“那他在他们家有话语权吗?如果你们结婚了能不能脱离他的父母独自生活?”

“他是独生子,应该不能吧……”

林向晚:“我谈一下我个人的观点吧,如果你非常明显感受到了他爸妈的冷漠而他却没有,说明,要么他本身就是这么冷漠的人,要么就是他其实对你也不太满意,所以他爸妈才可以肆无忌惮。你之所以犹豫大概是因为沉没成本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你怕和他分手之后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可是,你本身也很厉害啊。你有工作有学历,可以独立生活,你还这么年轻,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学习新的技能新的知识。”

接着她又说:“当你犹豫的时候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屏幕上的礼物越来越多,林向晚都看不见自己的脸和弹幕了,她回忆了下上次王思维的操作,折腾好一会儿才把礼物关掉:“大家真的不要给我送礼物啦!”

又接了几个连麦之后,她和粉丝们说了再见。

这边她刚下播,另一边手机立马“嗡嗡”震动了两下,林向晚将一旁的手机拿过来点

开。

王思维:【姐,185又来你直播间了!!!据我观察,你目前的三次直播她都来了,我数过,她一共刷了接近100个航空母舰!】

王思维:【富婆居然是我的同担!】

检察院直播后,林向晚便和王思维加上了微信。这个粉丝做的还挺称职,平时都没和她聊过天。

这一发消息就是如此令人费解。

什么185?什么同担?

她拿着手机仰头靠在椅背上思考了一会,185是富婆,来过她的直播间,刷过礼物,一结合,这人不会是上次检察院直播刷礼物的那个人吧?

同担又是啥意思?她才24啊,居然已经和零零后有代沟了么?为了不破坏她在王思维心目中的形象,她打开百度飞快查询一遍。

“……”好时髦的词汇。

又看到他说100个航空母舰,她的眉心不受控跳动了两下,那大概是十万?她前两次直播加起来也才不到一小时,这次又早早关掉了礼物。直播时她很少去注意屏幕上飞过的特效,也没看过后台的记录。这样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

不过王思维,你这么关心,到底是谁的粉丝!

她回复:【你这观察能力应该去干刑侦啊……】

发完这句林向晚放下手机,将桌子收拾干净,拿了衣服去洗漱,丢下王思维一个人隔着屏幕发疯。

躺回床上后,林向晚好好整理了一下账号后台余额,这么些钱她拿着实在有些不安。于是在微信里找到了余露,连带着她上次比赛的奖金,一共八万一起转了过去。

余露:【向晚,这钱太多了!我不能收,这两年乡里条件上来了,孩子们生活也越来越好。你以前给的已经够多了!】

林向晚:【我的条件也上来了呀!收下吧,钱给你我放心。】

对面安静了十几分钟,最后才勉强收下。

余露:【那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每笔钱的明细我都整理好发给你。向晚,有空了过来看看我们!】

林向晚:【好。】

她的人生转变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这半年,几年前她欠了一屁股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这一晃她涨了接近五十万粉,成了炙手可热的新晋网红博主。虽然她不接广告,收益也不算太多,但总的来看,她至少不会饿死了。

更多人不会饿死了。

关了灯,侧躺下,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得她眼睛有些痛,可她此时并没有困意,人在做了好事后总是会无端亢奋。她滑动着微信朋友圈,顺手给大家点了赞。

再往下。

江叙也发了条。

文字是“185”,配图是一张体检报告单。

切。

这世界上185的人多了去了,190的人也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发的,很值得炫耀吗?

她没给江叙点赞,继续往下翻着。

两秒之后,林向晚猛地意识到什么,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心跳暂停了一瞬……

第39章 Chap.39我等不了,但我得等。……。

江叙打人的事情很快还是在学校里传开了。没办法,光天化日,又碰上下课时段。校方一度头疼得很,毕竟江叙是知名校友,每年捐钱捐物不在少数,陈辞呢,又是今年六月的毕业生,不好处罚。

但最后考虑到徐宗立有错在先,本人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便只下发了个加强陌生人进校管理的文件,当作最终处理方案。

至于陈辞的毕业典礼,他认为江叙还是避避风头不要出现为好,直到七月初,一系列事情都忙完后,两人才聚了一聚。

酒吧这时人并不多,江叙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微微弓身,一只胳膊搭在桌面,另一只手拿着杯淡棕色的酒,转了两圈,没喝。

室内光线昏暗,射灯斜晃过来勾勒出男人的侧颜,轮廓曲线流畅,眼睫处投下一片阴翳。穿着简单的纯黑色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银色腕表随着手上的动作闪着光,优雅中略显性感。

江叙的眼睛紧盯着玻璃杯里的液体,这时狂炸的音乐变得舒缓起来,吵闹声渐渐小了。

他轻扯了下唇角,淡淡开了口:“想好了?真要去?”

陈辞坐在江叙右侧,嗯了声:“没办法啊,我姐醉心公益,只能靠我继承家业了。”

杯中的酒喝了大半,他轻抬手,喊调酒师又点了一杯,胳膊搭上江叙的背:“知道你舍不得我,我这不是还没走吗?最后几个月多花点时间陪我哈。”

江叙嗤了声:“想太多。”

陈辞露出一副“死鸭子嘴硬”的眼神,撇了撇嘴角,叹了口气,正欲说些什么,余光瞅见江叙左侧走来个身着红色紧身包臀连衣短裙的波浪卷美女,握着酒杯,风情万种。

他收回手,捂嘴咳了两声。

女人侧身坐上椅子,撩了撩头发,娇柔道:“帅哥,要不要一起啊?我们定了包间……”眼神妩媚,手指在台面轻点,一点点往江叙胳膊处挪。

江叙稍偏头,对上她的视线,目光凌厉冷峻。

女人的手顿了顿,表情凝滞了片刻。

他旋即哼笑一声,将原本垂在下方的左手伸出来,手背朝上扣在桌面上,露出了无名指上简约不加雕琢的戒指,边敲打着边说:“你觉得合适吗?老婆管得严。”

这话的拒绝意味十分明显,女人尴尬收回手,僵硬挤出个笑,故作镇定离开现场。

陈辞够着眼睛看了看另一边的情况,那戒指虽然没什么装饰,但在这昏沉的黑色台面上却璀璨得格外引人注目,他挑了下眉:“哟嘿,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戒指都给戴上了?”

江叙跟没听到似的,低头喝了口酒,拿出手机鼓捣了会,屏幕亮着放在他和陈辞中间的桌面上。

陈辞顺势看到了屏幕上的人,林向晚正微笑着直播,屏幕上飘过几艘小船特效。他下意识抹了把脸,长吸了口气:“——嘶”

过了几分钟,陈辞一副看开了的样子,语重心长道:“你这得有小半个月没和人联系了吧,这么喜欢还不抓紧把握?你这条件没理由会有人拒绝啊。”

闻言,江叙轻瞥一眼,不咸不淡地解释:“六月底不是有考试么。”

嘿,还挺贴心,陈辞暗想,但这又不是高中,难道成年人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就算不搞暧昧,再怎么说也得先在一起定下来吧。

“兄弟,听我一句劝,趁早出手,人姑娘条件也不差,你再等吧等吧,到时候半路被截胡了找谁说理去。”

江叙喝了口酒,这倒不是他担心的,以他对林向晚的了解,她绝不会在考试这种重要时期和其他人谈情说爱。但陈辞今天的态度,着实让他意外,换做以前,他估计会说:“这个不行就换别的呗。”

想了想,他问:“失恋了?”

像是终于被看透,陈辞掩面佯装痛哭:“哥们儿被人拒绝了,我是真没想到,我明明感觉她也喜欢我。爱情这玩意儿真的,我以后都不碰了!”

“你懂那种喜欢的人却不能在一起的感觉吗?”他猛一抬头,神色凝重道,“我是实在不想看你和我一样!劝你把握住机会。”

江叙拿起杯子示意他碰一下。

碰杯之后,陈辞举起酒杯一口气喝完,语气颇为不爽:“你就说,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儿,又是买房子,又是花钱降热搜,又是打人的。”

“就单单打人这一点,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这样。关键是,你还不让人知道……”

这叫什么?

人傻钱多呗。恋爱脑呗。

但陈辞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大概知道江叙的性子对这类话题不太感兴趣,他认定的事情别人没法改变,也不指望他会和自己说点其他

的。陈辞张了张嘴,预备将话题转移到他未来苦不堪言的国外生活上。

与此同时,江叙眼神黯了一瞬,喉结滚了滚,声音低沉道:“我不想让她有压力。”

陈辞讶然地看过去,眉头皱了皱,他第一次在江叙脸上看到了无力感。

江叙又说:“不想她因为我做了些什么和我在一起。”

这是什么狗屁话!

“可是你喜欢她啊!你就这样一直等着,等着她有一天发现,或者有一天也同样喜欢上你?”

在陈辞的认知里,因为喜欢而为对方做点什么是很正常的行为,他可以接受不刻意炫耀,但是不能理解江叙这样跟个哑巴似得处处隐瞒。

更何况江叙做的事儿已经远远不止于普通。

沉默片刻。

陈辞问:“你就想想,你对她做的这些,你会对别人做吗?”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但江叙还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头偏向另一边,垂眼笑了,眼里蓦然泛起一层朦胧。

过了很久,他沙声道:“陈辞,其实我在她面前一直都挺自卑的,她真的是个非常好的女孩,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好的人。可能这几年里她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也正是这样,我不希望因为我在她困难的时候帮助了她,因为我做了那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影响她对感情的判断。”

陈辞很少听江叙说这么一大串话,花了点时间重新消化了下。才从他这话里捕捉到了一丝信息,他们俩似乎以前就认识?他不会这么多年没谈恋爱是因为林向晚吧?他摇了摇头,记忆里好像没这号人物啊……

江叙浅浅笑了:“我等不了,但我得等。”

陈辞捏了捏眉心,想到江叙某些令人费解的小学生行为,说:“那你还时不时惹她生气?”

江叙抬手喝完了面前的酒,盯着桌上的手机,神色怔怔地。

可能是氛围到了,他吞咽了下,又点了杯酒,一言不发喝完,还想再点的时候被陈辞拦住了。

“别喝了哥,你那次都给我整怕了。”陈辞挥了挥手,示意调酒师不需要了。

江叙眼睫轻颤了下,耳尖发烫。他忽地笑了,眼睛里却掉下泪来。

陈辞一下顿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没说话。

“我觉得她不一样了。”江叙忍着声音的颤意,语气颇有些着急,像在极力证明什么,语无伦次道,“她以前很活泼开朗的,见到谁都是笑嘻嘻的样子……和现在不一样……不是现在这样。”

陈辞没见过江叙这样。他一直都觉得江叙是个很淡漠的人,对任何事都不会有过多情绪上的波动,他几乎没生过气,就是两年前星脉融资出问题的时候,他也是没有任何表情地从容应对。

酒吧里人群吵嚷,五颜六色的灯光强烈闪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鼓点,心跳渐乱,思维阻塞,整个世界像套了个梦幻的壳子。

陈辞愣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不真实。

江叙哭了……

良久。

江叙似恢复过来,语气平静解释:“我就想她能情绪化点,开心也好,生气也罢,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

出来后,陈辞打了辆车,执意要送江叙回去。尽管他喝得更多,但他还是不放心。

室外空气流通,没那么沉闷。

晚风吹散了酒味,江叙本来就没醉,看到陈辞不安地拽着他的胳膊,气笑了:“我们俩都喝了酒,理论上来说,就算我自己回去,在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你也不用承担责任的。”

陈辞脑子闷闷的,他发现这人今天尤其话多,他把江叙先塞进后座,接着自己也跟着坐进去,手未松,说:“我真是怕了,你一个搞计算机的怎么说话也和那学法的姑娘一样了?”

江叙低垂着眉眼笑了两声。

陈辞一路把他送回小区,送到家门口。这还不够,硬是看他洗完澡上了床,才准备走。

“你今晚留下来呗。”江叙看着他的背影说,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

听到这话,陈辞虎躯一震,回头比了个中指,极其嫌弃地说:“我不是基佬好吗!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的,放心,我要是回去路上遇到意外了,绝不让你负责!”

说完又朝地上呸了两口:“意外个屁。”

等陈辞走后,江叙才慢慢窝回被子里。

他的酒量不差,此刻却隐隐觉得脑子有些不清晰了。思绪被拉得很长,闭眼的时候回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个画面。

“军训的时候拍的,前些天翻相机看到了,给你吧。”陆诗敏翻开课本,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来。

……

江叙猛咳了两声,坐直身子打开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个相框。照片里他和林向晚站在操场旁的树荫里,光影斑驳,两人都穿着军训服,他伸出手帮她重新戴好军训帽,女孩仰着头,眼里星光点点,笑得灿烂无比。

他用指腹轻轻抚摸了下。

也跟着笑了。

又若有所思般,打开手机,发了这六年来的第一条朋友圈。

第40章 Chap.40拖过旁边的凳子……

暑假时,林向晚在东城区的上君律所实习。

她研究生读的刑法学硕,日后也准备走研究道路,但赵文君建议她在研一没那么忙的时候可以去律所感受感受,她便选了几家投递了简历。上君在业内名气不算大,离她的住所也远,上班通勤时间接近一小时,但和其他律所相比更注重人权和公益,纠结再三,她还是选了这里。

周四上午,林向晚在工位上看带教律师方佑铭发来的材料,电脑下方时间显示十点,这个点最容易犯困。

她不自觉打了两个哈欠,拿了桌上的马克杯起身去茶水间,将杯子放在咖啡机上,萃取口一点点向下滴着黑棕色液体。她背靠着桌子,双手向后撑着台面,咖啡的香气一缕缕飘散。

林向晚低头盯着平底鞋鞋尖,思绪也跟着飘远。

没记错的话,她把江叙拉黑了。

那天晚上,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她飞快地退出朋友圈界面,点开设置里查看了黑名单,没有人。

她是在得知自己中奖的那天拉黑了江叙,那之后到现在,唯一一次见面是徐宗立和胡杨争执的那天早上。

她其实不太确定江叙有没有发现自己拉黑他的事情,但单从他当时的反应来看,可能没有?更何况,他应该也不会主动和自己发消息吧。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叙为什么不在黑名单了。

林向晚很清晰地记得她并没有将他从黑名单放出来的举动,唯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庆功宴那晚她喝醉之后神志不清身体大脑均不受控的时候,打开微信,精准无误完成这件事,并且事后还毫无察觉。

但从生理学角度来说,她要是能做出如此超高难度的行为,估计也能再硬撑着读一篇文献。

在床上翻来覆去疑虑许久,林向晚侧身时,目光偶然停在床头柜上整整齐齐放着的项链,庆功宴那晚戴的,一片银色的桑叶。

她的心里隐隐冒出了个念头。

思考片刻,拿出手机给沈嘉禾发了条消息:【嘉禾,庆功宴那天你送我回来的时候,我那项链放哪了啊?】

虽然已是凌晨两点,但沈嘉禾的作息向来是美国时间,没过多久就回复了她:【我不知道诶,不是江叙送你回去的吗?】

……

江叙送她回来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林向晚猜测,是江叙拿了她的手机把自己拉出黑名单了。

这想法乍一听上去,真的有些异想天开。但除此之外,她真的再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如果真是这样,学生会聚餐那天,江叙就顺着她说出的那两个数字猜出了她的手机密码?并且,后面又给她发了消息,所以知道自己拉黑他了?

林向晚转身拿过咖啡,眼睛空洞无神望着窗外那一片高楼建筑,矗

立在灰蓝背景色中。她微微抿了两口,热美式的苦直冲脑门。

分手六年还用前男友的手机号码当密码。她一时说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行为更怪异还是江叙的行为更怪异。但,好像也是从那次之后,每次和江叙见面他都会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原先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江叙对她背叛的讽刺,可现在转念一想,江叙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在试探些什么呢?

林向晚将最后一点咖啡喝完,清洗杯子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她抽了张纸擦干净手,拿出来看。

方律:【现在去一趟检察院,楼下等你,尽快。】

林向晚:【好。】

随后快速回工位将文件整理好,方律昨晚发过来的是在她来实习前接手的一个挪用资金罪的案子。好巧不巧,要辩护的当事人正是先前在网上诽谤她的那对情侣。了解到这个案子和她相关,方律只让她跟着学习,并没有正式介入。

作为一个法律人,林向晚十分清楚犯罪者也同样享有接受法律保护的权利。这也是她来上君的原因之一,对当事人一视同仁,虽然会因此招致公众的不理解。

但她还是觉得抗拒。

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该案牵扯到了星脉。

材料中显示,此案东窗事发源于传生另一名员工的检举,而他早先任职于星脉,两家公司本就是死对头。检举的时间点也很耐人寻味,被告人挪用资金由来已久,数年来基本为上级默许,也都能在发现前归还,只是这次恰逢林向晚所参加的法律比赛结果公布之际,他突然就还不上钱,突然被共事四五年的同事揭发了。

热搜也因此被取而代之。

在方律车上的时候,林向晚仍低着头翻看资料。

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魔幻,但她又觉得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这么紧张?”方佑铭余光察觉到她的动作,从上车开始神经就紧绷着,不知道的还以为等会庭上的人是她,“以你的速度,都看过好几遍了吧。”

林向晚回过神,合上资料,偏过头抿唇笑:“想再熟悉一下。”

“败诉是肯定的了,就是看判多少年。我办的第一个案子也是为被告人辩护,刑事辩护比不得民事,大多数时候明知道他就是有错,还是得去认真准备。你也是学法的,其中的道理不言而喻,法理和情理的对抗就是如此。”方佑铭向左打方向盘,将车缓慢驶进检察院。

林向晚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方律。”

两人一起下了车,拿上资料进去。

从大厅经过的时候,正巧碰到了王思维。

“姐,你也来了?”王思维还是一副粉丝见到偶像的表情,转而又看到了旁边的方佑铭,“方律好!哦~我知道了,姐,你现在是在方律手下实习吗?那我们俩岂不是跟的同一个案子。”

“王思维,过来。”何检在走廊另一头喊他。

林向晚轻举手和对面打了个招呼。何检大概就是负责此案的公诉人了,所以王思维会认识方律,两方呈对抗之势,案件未结之前,不便过多交涉。不过王思维作为刚来没多久的大学生实习生,估计也不会有上庭的机会。

正如林向晚所想,开庭后,王思维和她一起坐在了旁听席。旁听席人并不多,说到底这并不是什么大案子,也就是那段时间正好赶上比赛的热度才被网友翻出来热烈讨论了一番。

除了王思维和林向晚,另一侧坐了几位中年人和一些媒体记者,林向晚推测可能是那对情侣的父母亲戚。

两个小时后,法官落锤,庭审正式结束。林向晚和王思维稍作收拾,大门在斜后方的位置,旁听席众人从后往前依次排队出去。

刚一转身,林向晚抱着文件的手骤然一紧。视线对上了原本在她后排此刻也预备出去站在她左手边的江叙。

男人目光沉沉,身着纯黑色西装,嘴角带笑懒洋洋看了她两秒。

也许不止两秒。

林向晚迅速收回了视线。

大夏天的,他也不嫌热……

江叙那排两人先走,林向晚跟在王思维后边。按理说,江叙是不用过来的。“星脉指使告密”一说不过是网友的猜测,在法律上并没有实际关联。

“唉,我屁股都坐疼了。”刚走出门,王思维捶了捶肩膀,同时抖了抖腿,对着林向晚抱怨道。

他们这种带着任务的旁听就好像读书时期的公开课一样,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只好正襟危坐,时刻警惕着。

“你再多来几次就熟悉了,相信我。”想到王思维日后还会有很多次“旁听”的机会,林向晚奸邪一笑,腾出一只胳膊握拳加油。

王思维捶胸顿足般长长哀叹一声,而后,不过两秒,又话音急转,激动起来:“姐,你看前面那个西装男。我天,这身材,我真是嫉妒啊。”他眯起一只眼睛,右手对着江叙的背影一通比划,“我目测这位帅哥裸高起码185,穿鞋得188,我要是有个180都心满意足了。”

林向晚看向王思维嫉妒的对象,西装剪裁得当,将他整个人衬托得举世无双,她这会儿真有了一种江叙是总裁的实感。

“你不说真没人发现你没有180。”林向晚收眼,侧身安慰他。

“那是因为我增高鞋垫就有五厘米。”王思维伸出右脚扭了两下,毫不避讳。

“……”

他们俩其实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目的地,都只是在外面等各自的老师,因而走得极慢。不一会江叙就从走廊尽头消失,两人也一起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王思维忽地打了个响指,啧了声:“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那个粉丝就是男的。我分析过了,一般来说,某站的新用户名字后面是九位数字,但是那个185只有八位,这就说明他的名字肯定不是系统随机生成的,那么,185说不定就是他的身高啊!”

顿了几秒,他又严谨补充:“虽说也有185的女性,不过总的来说,比例不算太高,所以综上所述,我的同担很可能是男的!”

他真的挺适合干刑侦的……

林向晚看着王思维胸有成组头头是道的模样,还带着点初出茅庐的稚嫩。实在不忍心批驳他,默默抽出手指头比了个厉害。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方律发消息过来说自己临时接到一个公益诉讼,得先去和当事人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正好是中午,就不霸占她的休息时间了。

林向晚回复了好,有什么需要她可以随时赶过去。

说起来,她也有些肚子饿了。但想了想,特殊时期,也不太方便和王思维一起去吃饭,便和他说了再见。

从检察院出来,再往外走两百米有条商业街,林向晚准备去那随便对付一顿后再回律所。

她进了一家名为“老头煲仔饭”的店,店里有一些穿着校服的中学生,这附近好像确实有一所初中,可能是暑假还在补课的初三生。

林向晚在收银台点了单,拿着小票找到一桌空位,坐在了靠墙的位置。

“姐姐,你对面有人吗?”

过了会,两个穿着校服扎马尾背着书包的女孩走过来问。

林向晚笑着摇了摇头,将放在身边凳子上的包包拿过放在了腿上。

她们俩拿着小票高高兴兴坐在了对面。靠里侧的女孩将背后的书包放到胸前,从里面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新手机壳,摆在桌子上,语气欢脱:“我们俩一人一个,怎么样?好看吧,是我自己做的哦。”

“好看!是最近很流行的奶油款诶,你的手也太巧了啊啊啊啊啊。”靠外侧的女孩抓住她的手极为亲昵夸张抚摸了两下。

林向晚忍不住分出一丝目光看过去,两个手机壳长得一样,但颜色有些细微的差别。高中时她和何倩也会买一样的手机壳。

两个小女孩迫不及待拆开包装袋,换好后摆在一起欣赏起来。犹豫片刻,靠外侧女孩对着林向晚小声道:“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们俩的手机拍张照片,然后隔空投送给我们。”

“啊,可以的。”林向晚拿出手机解锁,她这个角度拍出来效果不太好,便把手机递过去,“你们自己拍吧。”

小姑娘拍完照后将手机还给林向晚,很有礼貌没有擅自打开她的相册,

笑吟吟说:“我的设备名叫‘599’。”

林向晚接回手机,点开相册,按共享的时候蓦然发现界面处有两个设备都叫“599”,她刚准备开口问,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江小希。”

她的手顿住,声音的主人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直接坐在了她旁边。

“哥你不是吧……穿这么隆重干嘛?你要结婚去啊?”江小希瞪大了眼睛。

“上班呢,不是你喊我过来的?”江叙阴阳怪气道。

店里空调风不大,人一多又显得燥热。江叙将西装外套脱了,他没打领结,自然解开了衬衫上两颗扣子,袖子也挽了半截。

江小希不再理他,说:“姐姐,你发过来了吗?”

与此同时,江叙从旁边拖过一把凳子,将外套平铺着放上去,又熟捻拿过林向晚腿上放着的包,也放上去。

林向晚看着他的动作愣了几秒,在他回身的时候倏尔收回目光,将手机递给江小希:“有两个599,你看哪个是你。”

江小希接过,脸上笑意难掩。看了下屏幕,又看了看江叙:“哥,上次不就要你改了吗?你老和我用一个名字干嘛?”

正巧服务员喊到了几人小票单上的号码。

靠里侧的小姑娘喊道:“这里这里。”砂锅上桌后,她问:“599什么意思啊?”

“就是我的名字啊,你用九键打字,江小希就是599。”说完她又气鼓鼓地瞪向江叙,“你要用也是用59吧。而且,这都是我们年轻人流行的,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学我们。”

但由于设备名都一样,江小希只好两个都发了,随后把手机还给林向晚。

“江果,你翅膀又硬了是吧。”江叙喝了口茶,冷冰冰道。

“……”江小希扯嘴哼了声,和同伴继续讨论起手机壳来。

林向晚没参与他们的谈话,却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江小希大概是这孩子的小名,她的大名叫江果。原来江叙真的有一个妹妹啊,以前都没听他提到过,不过六七年前她年纪也还挺小的。

她低头吃饭,江小希顺带着帮江叙点了一份。座位对面青春期的小姑娘聊得热火朝天,这边林向晚和江叙倒是一句话没说。

初中生中午吃饭的时间并不长,十分钟后,江小希和同学背起包准备走,路过江叙时,江小希低着头在江叙耳边说了句悄悄话,然后大摇大摆离开了。

林向晚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叙还在慢慢悠悠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她身后又坐满了人,被围得水泄不通。筷子在碗里戳了几下,她想了会开场白,淡淡开口:“以前好像没听你说过有妹妹?”

江叙:“堂妹。”

她又问:“那她就喊你出来吃顿饭?”

林向晚还以为,好不容易中午有一点出来的时间,江小希可能是要江叙帮她带点什么东西,譬如奶茶蛋糕零食之类的。但两人似乎就只是打了个照面,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多说两句话。

江叙动作停下,侧眸看她,唇边扯起浅浅的弧度,表情略带玩味,运筹帷幄般把手机放在她面前。

林向晚顺势低头看,界面停留在微信聊天框中。

江小希:【哥!你是不是来我学校这边了?速来老头煲仔饭,有超级大美女!】

江小希:【怎么样?给你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了,不用感谢我哦~】

林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