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41美女有什么好看的！……。
她从屏幕上抬起头，对上了江叙的眼睛。他的瞳仁是纯粹的黑，像一颗掉入池塘的黑色种子，在涟漪下闪着柔情，林向晚能从那里面看到自己。
周遭的一切都被屏蔽了，只有眼前的人是真实的。
大约五秒过后，她猛然从池塘中反应过来，转移了视线。
可恶啊！
他居然一点也不掩饰。
就这么喜欢看美女？
实在是太肤浅了！
万一，林向晚心说，万一这美女不是她呢？
她越想越气，头顶像凭空多出个炉子，“呲呲”向上冒着白气。
“麻烦借过一下，我要出去了。”林向晚侧过头，语气无波无澜，略显冷漠。她用余光观察着江叙的举动，看到他往自己这边偏了点，双手撑着膝盖，领口处的肌肤露了一片，衬衫下的胸膛规律起伏着，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江叙将手机收起，紧盯着她的脸，下颌线染着淡淡的红，再往上一点，脸颊处简直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他轻啧了声。
这是不好意思了？
在江叙发出这声音的下一秒，林向晚猛一抬头，带着凌厉的眼神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还好意思啧！！！
见他仍一副理所当然不肯让位的样子，她干脆站起来，瞅了眼江叙那边凳子上自己的包。心里想着，要是江叙还不让开的话，她就直接从他背后硬挤出去！
江叙却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一般，整个人往后靠了靠，这样一来，后面也坐了人，林向晚根本没地方硬挤。
PlanA中道崩殂，宣告失败。
这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杏眼在眼眶中滴溜一转，为缓解尴尬，她决定先把包包拿过来。
想完便立马行动，林向晚弓着身子从江叙面前和桌子的空隙处去够那一侧的包，放包的凳子比想象中更远一些，她只能尽力往前倾。
还差一点，半个手指的距离！
不料，就在这时，座位后面的人突然将凳子往后移了一下，导致她的没有靠背的铁质圆形小凳往里一拱，她的腿被突然挤到，上半身此刻尽数悬空。
一瞬间脚下不稳，身体直接扑倒。
啊不，直接自由落体般砸在江叙的大腿上。
林向晚下意识仰头，再次对上江叙的眼睛，愣住了。
男人低着头，看着腿上显眼的红扑扑的小人，弯了一侧嘴角，眼神透露些许意味不明，令人难以捉摸。他做了个抬手的动作，边说：“你，这是干什么？”
与此同时，林向晚瞄到他的手正在接近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伸手别了别额前散落的发。
干什么！
她可以解释！
这就是个意外，怎么还要动手赶人啊！
脸上烧得更厉害了，林向晚侧头看了眼后座肥头大耳的罪魁祸首，腮帮子都咬紧了。
“哦～”江叙先出了声，尾音打了个转儿，显得吊儿郎当的，“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
反正不是我的错！
林向晚回过头来，松了口气：“行，那就让我出去吧。”
“我确实挺有魅力的，但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占我便宜啊。”江叙说。
“我……”林向晚脱口，顿了顿。意识到她现在简直就是被江叙牵着鼻子走，实际上都是因为他不给自己让位才造成了这个意外，于是她冷静道：“麻烦让我出去，你现在占用的是公共区域，如果你早一点让我出去就不会发生刚刚的事情了。”
“刚刚什么事情？”江叙无赖问。
“就……”
“嗯？”他歪了歪头，往前靠，撞进她躲闪着眨个不停的大眼睛。
正巧后面一排客人吃完了饭，起身离开，林向晚敏锐洞察到，二话不说也跟着起来，在几个凳子间左扭右扭，拿上包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她对这块不太熟悉，站在门口用手机开了导航，打字的时候江叙也走了出来，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直直地站在她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
男人身高腿长，身上散发的气味容易辨认，饶是她没分心去瞥，也发现了。等屏幕上显示到地铁站的路线后，林向晚才抬头看他。
正午时分阳光毒辣，晒得她眯了眯眼。鎏金似得光线淌在她的脸上，拓映进江叙眼里，有种千金不换的意味。
林向晚拧起眉头，咬牙切齿道：“美女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转身就走，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
江叙看着她的背影，怔了几秒，倏
尔一笑。
诶，看来不是不好意思。
是吃醋了啊-
林向晚去地铁站的路上，马路边狭长的人行道上，垃圾车正在清理一横排绿色垃圾桶。她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从旁边便利店门口绕过。
到地铁站时，林向晚拿出手机扫二维码，因为口罩遮挡的缘故，锁屏没开，她用手输入一遍密码。
输到599的时候，猛然停住。
“快点啊，后面等着呢。”
“啊…不好意思。”林向晚赶忙打开地铁乘车码，进站。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她轻轻将脑袋虚靠在边缘的玻璃上，手指点着手机侧边。
时间跟回溯似的，林向晚想到她躺在江叙的腿上，想到江小希说的599的含义，想到检察院走廊椅子上王思维猜测的她的榜一粉丝的身份，又想到他指着江叙的背影惊呼185身材真好！
大半天的经历放电影一样，播放个不停。
下站前她突然开窍一般，连忙翻过手机点进某站找到那个榜一大哥的账号，又是599。
按江小希的说法，
她的名字也刚好是599……
猜测到那位榜一大哥可能是江叙的马甲并且江叙喜欢她的结论成立后，林向晚一整个下午都处于一种眼睛看着电脑脑子拒不接受任何信息的走神状态，计划着要怎么才能让他露出点破绽。
喜欢一个人是无法掩饰的。
吃醋更是。
因此，晚上下班后，林向晚迫切地开了场直播。和往常一样连线了几位之后，她特意将礼物打开，“185”如期而至，礼物特效接连不断。
但单是这样，还不够。
“今天的连麦就到这里啦，我最近有看到其他主播一起联动，也想尝试一下这个功能。”
林向晚在屏幕上调试了一会，关掉了礼物和连麦申请，没过几分钟，便连到了第一位主播。
是一位健身区博主。
他穿一件黑色背心，上半身健硕如牛蛙，背景是健身房，正在屏幕上左右轮番展示自己优秀的肱二头肌。
林向晚出现的那刻，他往镜头前凑了凑，眼睛都睁大了，用自认为迷人的气泡音说：“晚上好美女～”
林向晚的嘴角不经意间一撇，虽说她不太喜欢身材不好的男人，但这位，明显练得太壮，也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但她还是礼貌地笑了笑，故作轻松道：“你可以为我们直播间的朋友介绍一下身后这些健身器材吗？”
背心男两眼发亮，真的开始介绍起来，末了见缝插针地说：“美女，有男朋友吗？我们俱乐部现在有很多单身壮汉，说不定有你满意的。”说完，又趴在地上孔雀开屏一样做了几个俯卧撑。
林向晚忍着强烈地想要切掉的心情，想起她今晚直播的主要目的，便顺着背心男的话说：“暂时没有呢。你们那都有什么类型的牛…男人啊？”
刚说完，身边的手机响了声，她挪开眼睛去看。
江叙：【？】
林向晚嘴角略勾，清了清嗓子，假装没看见，和健身男继续聊着。
目的已经达到，林向晚又随口和他摆了几句，找了个借口火速切到下一个主播。毕竟做戏要做全套，只和一个人聊天总有些怪。
下一位是游戏区博主。
准确来说，是王者荣耀的主播。这会账号禁赛了，等待的时间里放松一下，便点开了森林冰火人一边玩一边和其他主播聊天。游戏男看上去年纪不大，见到林向晚的时候，屏幕上的冰人掉进了火里，火人掉进了水里。
他立马关掉了网页，结结巴巴道：“小姐姐……要……要不要一起玩？”
林向晚闷笑：“这个不是单机游戏吗？还能一起玩？”
主播挠了挠头，干笑两声：“额……玩那个，玩王者荣耀。”
“可以啊，不过我挺菜的，而且现在手机上也没有这个游戏，要玩的话得重新下载。”
男主播接话：“没事。我国服打野，应该能带你玩。”
“哦好。”林向晚说，“那你给我发一下私信，我们加个好友，改天一起玩。”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又响了两声。
江叙：【林向晚。】
江叙：【回消息。】
偏不回！
林向晚又和游戏主播闲聊了几句。王者荣耀她也不陌生，她和江叙结缘就是因为这个游戏，虽然已经很多年没碰过了，但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的，就比如这个博主主玩的英雄就是打野。
某位江姓男子以前最擅长的也是打野。
咳咳，总之，她今晚绝对是收获满满。
下播后，林向晚还是没着急回江叙，等洗漱完坐在桌前吹头发的时候，才以一副计谋得逞的胜利者姿态高傲点开了微信。
林向晚：【怎么了？】
江叙：【吃不吃宵夜？】
林向晚：【都这么晚了。】
江叙：【开门。】
她的右手一顿，思考了半晌。头发还没吹干，便胡乱拿着身后的浴巾擦了两下，跑到客厅，在猫眼里看了看，江叙换了身休闲装站在门外，手里提着袋子，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不是吧？
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林向晚蹑手蹑脚悄悄走回卧室，回复道：【我已经睡了。】
江叙：【我是傻子？】
“……”
江叙：【给你三秒钟，不然我自己按密码进来。】
第42章 Chap.42那她还挺笨的……
林向晚绝对高估了三秒钟的时长，而江叙也没有要遵守这三秒钟约定的打算。因此，在她花几秒钟简单思量过后，推开房门时江叙已经换好鞋走到餐桌前了。她拿着手机的手略微尴尬得垂下了。
江叙将手中的打包袋放好，才抬头瞥了她一眼，湿淋淋的发尾啪嗒啪嗒往下滴着水，他的眼神中晃过一瞬的不悦。
林向晚咬咬唇，走过来：“你这么晚过来啊？”
“路过。”
她随意哦了声。
目光落在他桌子上摆弄好的夜宵上。
这不是临大附小那家馄饨吗？没记错的话，好像离这边还挺远的，也是因为这样她来临港之后一直都没找机会去吃。
正想着，江叙停下手中动作，直往她的卧室走去。
林向晚惊呼：“哎。”也跟着走过去，“你怎么随便进别人房间？”
江叙脸色并不好看，不笑的时候总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种冷漠会经过空气传播，在碰到人的时候迅速凝结成冰。又想到前面自己故意激怒他的行为，被人揭穿一样的做贼心虚让林向晚忍不住颤了颤肩膀。
江叙走到梳妆桌前停下，女孩细微的动作落到他眼里，就像是冷得打了个寒颤，看到她穿着的“清凉”睡衣，心底的**也冷热交织。
实在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冷冷说了句：“过来。”
林向晚垂眸走过去。
江叙将椅背上无序摆放的浴巾轻甩，隔着头发披在了她的肩头，随后右手开了吹风机，左手指节缓缓插入她的发间，动作轻柔，伴着热流一缕一缕拂动。
他的手掌宽厚，能感觉到指腹处凸起的茧，力道不重并没有异物的侵袭感。只是这举动实在过于暧昧，林向晚浑身都绷紧了，头皮一阵酥麻。
男人的气息强势笼罩着她。
空气里那股暖暖的风还带着似有若无的茉莉香，是她高中时最喜欢的味道。
她悄悄抬了抬水灵灵的眸子。
看到他一截清劲有力的手臂，弯着好看的弧度。白衬衫里隐藏着的胸肌微微起伏，然后是有些泛白的薄唇，高挺如山的鼻梁，和那冷若寒潭的眼睛。
正巧也盯着自己看的眼睛。
她火速低下头，心跳也快了些。
但还是没逃过戏谑般的质问：“好看
吗？”
说实话，真挺好看的……
林向晚尴尬地咳了一声，没回答。
吹完之后，两人又走回餐桌坐下。
林向晚连大气都不敢喘，吹风机的声音停下后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无声地吃完几个馄饨后，江叙并没有像她所想的落下什么代表吃醋的话，这反倒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她左右挪了挪屁股，仿佛如坐针毡，还是觉得不舒服，又双手将椅子拉进了些。过了会，左手托着下巴，指尖在下颌处一点一点，右手拧着勺子在碗里打转，光看着也不吃，眼神空洞迷离，眉心微拧。
江叙看了她好一会，可爱死了。
忍不住发出了近似笑声的气息。
林向晚被这声响激得恍然回过神，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却也不敢抬眸。
他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啊？
说点什么啊！
至少让她知道，在这个十足优秀的男人眼里，自己并没有自作多情。
她一时没有头绪，但下一刻那声音又忽地响起，像空灵山谷猛然垂落的一颗石子，溅起一大片水花，回音阵阵。
“林向晚，想什么呢？”
虽然和想象中略有差异，
但好歹是说了。
“哦。”林向晚敛了敛情绪，“就是在想，你专门过去买的吗？”
江叙目光灼灼，语气还隐约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调戏意味：“嗯，想吃了。”
那更怪了！
林向晚心想，吃馄饨还能不远万里吃到她家来。
是因为她和其他男人聊天了吧？
是这样吧……
她继续问，声音没由来地小了：“那儿离这好像还挺远的，也能路过啊？”
江叙肩膀往后一靠，挑了下眉，颇有些看戏的感觉：“你说呢？”
虽然不知道这回答是什么意思，她如何能知道他怎么路过呢？也没看见江叙的表情，总之不会是什么正常的表情。
但她还是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尽管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尽管她的初衷只是为了试探江叙。
只是很快，林向晚脑子里又浮现出白天男人说的“看美女”一事。
她赌气似得撇着嘴，撂下一句：“我不知道。”
江叙旋即哼笑一声，低吟道：“你挺厉害。”
林向晚这次是真真切切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一丝嘲讽。默默在心里念叨了句“你更厉害“，便假装嘴巴被缝住了，不再说话-
隔天下班后，林向晚继续开了直播。
她其实并不想再用这种方法去试探江叙了，毕竟昨天都做到那个份上了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用，再者，她总感觉昨天的江叙怪怪的，虽然他没说什么，吃完宵夜就走了。
只不过，她答应了那位游戏区博主，便想着速战速决，和他一起开了几把游戏。林向晚全程都处在一种摸鱼懵逼的状态，好几年没玩，不仅游戏机制大幅变动，还出了不少新的英雄。
“我真的太坑了，下把我还是不来了。”
游戏博主看了眼电脑屏幕，直播间热度飙升，连连安慰：“没事啊，我能带你的，你随便玩。”
林向晚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流露出不好的情绪，这种需要操作的游戏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难为人，更何况她本来也不爱玩游戏。
下一轮加载界面，她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
这时，电脑那头传来了声音：“这个皮肤你也有啊，这皮肤好久以前的限定了，都没返场过。你是老玩家啊！”
林向晚被这话一惊，重新坐下盯着手机看了会，这个号是她高中那会用的了，她只买过几个好看的皮肤，但这个确实没什么印象。倒是借给张时禹玩过几次，大概是他买的吧。
她应付着：“应该是朋友送的，不记得了。”
连玩了几局之后，她便借口自己还有其他任务要做溜走了。一旁的手机屏幕黑着，江叙这次没再发消息过来。
没发更好，她才不稀罕呢。
林向晚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再看时间时，已经晚上十点了。果然，游戏真不能多玩，简直就是时间小偷！
原定的粉丝连麦环节也只能响应缩短时常。
在连到第三个人时，她正一心二用，眼睛瞄着屏幕外面方律突然发来的消息，要她明天早上去一趟律所，需要花半天的时间整理一下临时的一个案子，会算加班费。她回了好，打开下面的文件看起来。
直播那边久久未传来声音，她喂了声，回过头来，浅浅看了眼屏幕：“您好，您还在吗？”
许久后，那头低沉磁性嗓音挟着电流声飘过：“你好。”
林向晚一愣，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到她的心跳在她的眼睛看到那串185用户的id前就已经蓬勃跳动了起来。
那个人真的是他，虽然她早就猜到了。
但这一刻，代表着江叙毫无掩饰地亲口对她说，这就是我。
“我也有个恋爱问题想请教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她的心脏仍在猛烈跳动，屏幕外双手抓紧了衣摆。她的紧张一部分来自江叙接下来可能会问的问题，一部分又担心会不会有其他粉丝认出他的声音。
林向晚怯怯地嗯了声。
“一个女生的手机密码是分手很多年的初恋的手机号码，这怎么理解呢？”
她顿时怔住。
满心疑惑也在刹那间有了答案。
江叙是真的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但他还是来问，就如同她一样，似乎还是希望从对方嘴里得到些肯定的回答。
林向晚犹豫着，紧张着，牙齿咬到嘴里的软肉，痛得皱了眉。
她完全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吧？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江叙也不一定说的就是她吧？她真的窘迫到了极点。
那句“可能是她忘记改了吧。”刚溜出嘴缝，又因为看了眼弹幕，下意识变成了刷屏的“可能是她还喜欢吧。”
刚说出口，林向晚立马用手捂住了嘴。整张小脸上只留下了两颗黑葡萄一样的圆眼睛，无助地眨巴眨巴。
江叙嗤嗤笑了两声：“哦，那她还挺笨的。”
“她哪里笨了！”林向晚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出于对自我的保护，她用惊人的反应速度反驳，语调高昂且愤怒。
说完这句，草草说了再见，下播了。
林向晚整个人都捂在被子里，躺尸一样规规矩矩，只是额角仍被气得一突一突的。毫无逻辑毫不相干的两句话，难道是说她还记得前任的电话很笨吗？还是意外让他发现了很笨？
不重要！她只是无法理解，江叙！居然说她笨？她确实不算是聪明那一类，但也绝不至于是笨蛋吧！
某人仗着自己头脑有些发达，四肢却不简单的先天优势，就可以任意嘲讽他人吗！
真的是莫名其妙！
她其实能接受自己的平庸，万事万物都在比较中才能显出其珍贵与独特，而珍贵独特的东西必然是稀少的。所以在知道自己没办法像天才一样不那么刻苦就取得好成绩之后，林向晚就开始非常努力地去拉平她与天才的差距。
在她眼里，江叙就是那个天才，所以她努力缩短和他的距离。但那距离，如今变得更大了，愤怒之后她又变得有些难过，有些害怕，害怕江叙会因此嫌弃她。
但好在，她并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自然也不会将这无端的，扩散的情绪延伸到工作中，第二天一早，喝过咖啡后很快便投入进了工作状态。这件案子来得很突然，整个团队一直到下午六点才完成工作，方律中午点了外卖，晚上订了包间请大家吃饭，但在场只有林向晚一个实习生，她不太擅长这种场面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从写字楼出来的时候，天空带了点暗灰色，风吹着她的裙摆，吹过耳侧的喧嚣，飘得很远。
林向晚只是低头走着，手握着托特包的肩带，一如以往那副清傲孤寂的形象，在这样的景色下毫不违和。
再往前走，临近公交站台附近，她脚下的视线里多了一双乌黑锃亮的皮鞋。林向晚停下脚步，抬眸。
“还记得你欠我一顿饭吧？”
江叙双手插兜，嘴边浮起一抹笑，明明穿着西装，但并没有那种庄重感，周身散发着恣意洒脱，就像此刻遇见的只是篮球场上挥汗如雨轻而易举拿下三分球的少年。
林向晚怔愣了两秒，眼睫轻颤，目光所及之处他的喉结性感地上下滚动。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想法。
她想吻上去。
她的脸因为这种不切实际的意淫变得滚烫，明显没听进江叙的话。
“发什么呆？”江叙伸出手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
不重，但能让人迅速集中注意。
林向晚下意识摸了摸那处，对上他的视线，微不可察吸了口气，强装平静地问：“什么饭？”
江叙对于她这近似耍赖的反问也不恼，像提前准备般将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亮度调得很高，她的星星眼在渐渐昏暗的暮色下跟两个有了生命的小灯泡一样。
江叙分不清那是反射的光还是那眼睛自带的亮。
但他投后者一票。
——“怎么谢？”
——“明天请我吃饭。”
林向晚的思绪被拉回到她和江叙刚重逢那会。这半年里他们在一起吃过很多很多饭，但她确实好像还没请江叙吃过。只是过了这么久，她只当这是江叙当时的客套话便抛之脑后了。心下了然，既然他又重新提起来，那就去吧！
“那，你想吃什么啊？”她抬头问。
“我看你安排呗。”江叙笑着说。
林向晚将头偏向一边，望了望远处的天，有一大片乌云靠过来了，要下雨了。
“可以去我家那边吃吗？”她说。
想来江叙有车，真下雨了回去也很方便，万一回不去了，也可以就留在她家住……
不是，她不是这个意思。
是中央悦府旁边新开了一家小炒，很好吃，所以她也想带江叙去吃。
早就想了。
“行。”江叙转身往车的方向走。
林向晚跟上去。
从律所这边开车回去比坐地铁快很多，他们到路边那家小炒店的时候天空只是更暗了一些，还没下雨。但那堆积着的云层无不昭示着短时间内必将有一场大暴雨，在第一道菜上桌的时候，那雨好似收到了信号，一大盆泼了下来。
老板忙过去放下了半透明门帘，遮住了水汽，接着连续涌进几位路人，一进店又是跺脚又是拍了拍身上。
原本安宁的气氛变得嘈杂了起来。
这感觉让她心烦意乱，像自有领地突然闯进了一些外来者。一旦有外人的加入，她的勇气便会像洪流一样泻下，以至于她原本想和江叙说点什么，现在也完全说不出了。
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林向晚自己没有察觉，但在江叙眼里，便格外扎眼。
眼皮向下耷拉着，手里的筷子一动不动。
“我车上有伞。”江叙开口。
总不能让小猫一直不开心吧。
“等会我去拿，淋不到你。”
这声音实在太过突然，林向晚手抖了一下，筷子一用力，戳上碗的边缘。“砰”的一声，陶瓷碗骤然掉在地上，在她的裙边炸出一朵小花。
她一下呆住了，第一反应望向江叙。
男人眼疾手快，在她的眼睛还没看过来的时候，已经起身走到她脚边蹲下了。
他的手慢慢带起挡住脚踝的裙尾，向上撩了一小节，只露出了她的一点雪白的皮肤，很绅士地没有摸到她。
“没碰到吧？”江叙声音温柔细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味。
林向晚木然摇了摇头，任由着他的动作。
破碎的声音立刻吸引了店内其他人的视线，老板马上拿了扫帚过来，笑呵呵说：“没事没事，小美女脚抬一下，我扫干净就行了。”她一边扫着，一边对后面上菜的服务员喊道，“小李，再拿一副碗筷过来。”
江叙和林向晚一同起身让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再次落座的时候，店内又恢复了原样。
林向晚埋头吃饭，试图用这机械性的动作麻痹自己，忘记刚刚的小插曲。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丢脸的，尤其还是在江叙面前。
又过了一会儿，她余光感觉到有人慢慢靠近他们这桌。江叙倒是没什么多余的动作，林向晚好奇抬了头。
那是个看起来很清纯的女孩，唇边眼角都带了笑，鱼尾辫上蓝白色的丝巾低垂，沾了一点水渍，更显迷离。双肩包挂在一边肩膀上，鼓囊囊的，好像装了全世界。
她的手里是一个挂脖相机，和一张胶片相纸。
林向晚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上面，看到了江叙和她自己，她的眼睫快速眨了两下。
清纯少女先出了声：“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拍的，送给你吧。”
说着便将手中的照片递过来。
林向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江叙。江叙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拿着。
她犹豫的间隙女孩又开朗说：“这个不收钱的，我就是到处走走拍拍，已经拍过很多人了。没有当事人的同意我不会随意发布你们的照片的，所以，你可以放心地收下。”
林向晚一手接过，一边仰头说了句谢谢。
“对了，”女孩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你要不要加一个我的微信，“我还拍了几张，可以微信发给你。”
可能是也感觉到了她的话里有几丝冒昧，又补充道：“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们俩挺配的，所以情不自禁多拍了几张。”
她笑得那样明媚，实在不忍让任何人拒绝。在脑子还未作出判断前，林向晚已经鬼使神差般拿出了手机，和她加上了微信。
之后，女孩也不再打扰，坐回了原位，低头摆弄起相机来。
林向晚重新打量起照片来，是刚下大暴雨她发呆的时候，低垂着眉眼，江叙坐在她对面，也没吃饭，饶有兴致看着她。照片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分辨出他的表情，嘴角勾起如弯月。
倏忽间，她红了脸，慌忙将照片收了起来。
“不给我看看？”江叙的声音不紧不慢飘过头顶。
雨势渐大，没有要停的意思。她撇开视线看了眼外面，转移话题道：“我们回去吧。”
江叙也回头看了眼，那半透明的门帘下豆大的雨点还在不停往里打，门沿处湿漉漉一片，现在绝对不是离开的好时机。
不过，既然她想走，那就走吧。
两人默契地往外走，离开时和刚刚的女孩说了再见。
江叙一手掀开门帘，风雨立马灌了进来，两人都低估了外面的雨，水汽瞬时填满了她裸露在外的每一个毛孔。他丝毫没犹豫就抬脚往停车的方向走。
只是刚走出一步，手腕便被抓住了。
江叙脚步一滞，回头看到了眯着眼的林向晚，头稍微一低，又看到了她用力抓着自己的手。
林向晚察觉到那目光，尴尬收了手。心头莫名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让她没法理智思考，让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天。
她嗫嚅着，声音又小又轻：“要不我们淋雨回去吧。”
刚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从这里回去大概还有几百米的距离，换做正常天气当然不算远，但是现在，外面空无一人，每一滴雨都像带着怒气，砸下一颗溅起无数颗。
江叙大概会骂她吧，
大概会觉得她是神经病吧。
只是，下一秒。
那只温柔熟悉的大手就覆在了她的脑袋，宠溺似得揉了揉。然后，江叙脱下了西装外套，将她拉进自己的臂弯，外套就像一把雨伞盖在她的头顶。
他一句话也没说，
随着她的步频走进雨里。
他一句话也没说，
但那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第43章 Chap.43只凭自己情感的指引。……。
林向晚几乎是靠在江叙怀里，他的双臂在上方圈起一块架空的保护地，离她的头顶还有几厘米的距离，既能为她挡雨，也能让那渐渐湿透的外套不碰到她。在这块区域里，她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全，可以不
用有后顾之忧地在险恶环境里将自己托付给江叙。
因为，他，是值得自己信任的。
林向晚捞起裙摆，提到膝盖处，棉质面料淋湿了会更加笨重，她牢牢地将其握在手心。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林向晚能感觉到江叙身上的白衬衫湿粘在皮肤上，紧贴着她的手臂。她偷偷抬头看了眼江叙，他的发梢，下颌线都在往下淌水，但他的神情没有半分厌恶和不耐。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自私、幼稚得过分。
可江叙，愿意陪她自私、陪她幼稚。
想到这，林向晚感觉心脏很突然地抽了两下，明明没有淋到雨，脸颊却也淌下了液体，热热的。
她刚准备抬手抹掉，江叙忽地停下了脚步，和她面对面站着。
“林向晚，手抬起来，自己举着。”
还来不及擦掉那点晶莹，虽然这命令让她觉得有些莫名，但林向晚还是放掉了裙摆照做了。然后，仰头等待江叙的下一步指示。
林向晚以为，四周暗沉沉的，又下着雨，她的脸上有点水痕是很自然的事情，江叙不会发现的。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身上的每一点异样，对江叙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情。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原本昂扬的眉梢也沉了几许。他的指腹摸上那点，还是滚烫的。
“哭了？”
林向晚猛然低下头，往后退了两步。
江叙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不过也能猜到，大概是看他淋雨，又觉得过意不去了。
“行了，马上到家了。”
不等她做出解释，江叙向她靠近，微微俯身，一手搂着她的屁股，将她整个人抬了起来。林向晚惊了一下，身子僵硬得不行，双腿顺着他的动作打开，跨在了他的腰侧，而后，江叙另一只手掌大张，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胸前，三两步继续往前走，明显比刚刚走得快多了。
一直到过马路，脚下传来水波晃动的声音，林向晚才明白过来，人行道下的低洼处积了不浅的水。
她以一种小孩趴在父母身上的姿势窝在江叙身上，那颗炽热的心脏在她耳下扑通扑通跳动。
渐渐的，她的心脏也跟上了这种频率。
如同一个人。
江叙捂得很紧，西装下的空间仍是安全的，林向晚很清楚，她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待在里面。
但没过多久，她的双手慢慢放开了外套，指尖陷入掌心，掐进肉里，疼痛是某种心理建设的信号，下一刻，她不由自主从里面伸出双臂，环上了江叙的脖子。
江叙脚步停了一瞬，很快又继续往前走，在不经意间隔着那层布料在她的头顶落下了极其轻柔的一吻。
回应她的紧紧相拥，和坚定的选择与寄托。
而西装下那颗小脑袋的主人，不争气地掉下了眼泪。
因为这场雨，
因为江叙，现在的和过去的。
高三上学期的一次月考，林向晚的数学考得很差，差点没及格。
班主任同时也是数学老师的张月红在成绩放榜前把她单独喊到办公室。
“林向晚，你看你这题，思路都是对的。”张月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指着她的试卷，“但是这里，明明上面还是89，写到下面就变成了98。”
而后又看了看她，表情严肃：“你写卷子的时候心都飞到哪里去了？”
林向晚双手背在身后，上下摩擦，难堪地心脏快要蹦出来。
“还有这里，这个几何题。明明可以简单得算，你绕这么大一个弯，后面的题还解不解了？最后一题这么简单，你空在那里留给我帮你写吗？”张月红越说越生气，几乎忍不住要爆发。
“还有最离谱的，你这个选择题。”张月红把试卷翻了个面，“试卷上选的A，到答题卡上就变成了B。”
委屈感一下子涌上心头，林向晚拼命忍住，但眼眶还是泛了红，眼泪不听使唤地哗啦哗啦往下掉。
张月红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看你这个错的多可惜，也不是不会做。到时候高考犯了这样的错误真是得不偿失。”
林向晚嗯了声，声音哑哑的。
她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张月红也没再说她，“你去教室喊一下江叙。”
又续道：“他这次又考了满分，有不会的可以问问他。”
林向晚点头，抹了抹眼泪，走出办公室，把试卷折成小小一张塞进口袋里。
教室里，江叙坐在靠里那组的最后一排，正在写题。她走过去，说话还带着鼻音，“张老师喊你去她办公室。”
江叙抬头，只看见面前的女孩整张脸都红红的，眼睛处更是一片暗红，面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泪痕。
“怎么了？”他稍稍皱了眉，声线微哑。
林向晚也不知道老师喊他干什么，她吸了吸鼻子，说：“我也不知道，你快去吧。”
“我问你。”江叙的表情不太痛快，情绪有些按捺不住。
“没什么。”感觉到鼻尖一酸，林向晚没再说话，回了自己的座位，靠门那组的第一排。委屈感渐生，她趴在桌上，整个头都埋在臂窝里，身体忍不住发颤。
片刻过后，她感觉身旁落下一片阴影，但也没在意。
“林向晚。”江叙的声音清明。
她慢慢抬起头，只见他往她的桌上丢了个笔记本和一盒巧克力。
不等她反应过来，男孩便朝后走去。
林向晚回头看了眼，江叙双手插兜，宽肩窄腰，身线修长。
慢慢翻开笔记本，男孩的字行云流水，工整通透，知识点易错点整齐排列。她将笔记本和巧克力放进课桌抽屉，没再看，心下却越发难受。
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延续了整整一个多星期，江叙没问，但都看在眼里。
一直到严重影响学习，林向晚再次被张月红喊去办公室谈话那次，江叙偷偷跟过去，才在办公室门口了解到了原因。
“你家里的事我最近了解了，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向晚，你爸爸一定也不希望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他在天上也会难过的。如果实在调整不过来状态，就请两天假回去休息休息好不好？”
张月红扯了两张纸帮林向晚擦掉眼泪，从抽屉里拿出用保鲜盒装着的剥好的柚子，轻轻放在她的手心，站起来抱了抱她：“还有很多很多人爱你。”
林向晚拿着保鲜盒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牙齿紧紧咬着嘴唇，愣是忍着没哭。
妈妈说爸爸是在路上出车祸去世的，肇事者开着一辆白色的轿车闯红灯，爸爸当场去世。事发时她正在学校上课，开心地和张时禹、何倩玩闹。妈妈只说家里有事让她去何倩家住几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爸爸的葬礼了。
她没敢告诉任何人。
她只知道，爸爸很痛苦地离开的时候，她正特别没有良心地开怀大笑。
她没办法接受爸爸的离开，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的背叛，所有情绪堆叠在心里，身体所以器官都像罢工了一样。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林向晚没回教室，拐进了实验楼的角落，一个人坐在楼梯上眼神无光地看外面的大雨。
“要不要去淋雨？”
江叙一直跟着她，小小的人折成一团，也不哭也不闹，看着就让人揪心。过了好半天他才走过来说了这句。
林向晚眼睛闪过一点光，看到他伸出右手邀请自己。像是受到了蛊惑，她艰难地挪动脚步，跟着他走进了雨里。
江叙站在风吹过来的方向，为她挡住一部分斜雨。
深秋时节，广场中央那颗松树仍生长地蓬勃，只是随着风雨掉落一圈密密细细的针叶，地面被晕染成深色，一切都是暗灰的，没有希望的。
林向晚无声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大雨让她的眼皮变得有些沉重。
“哭吧，没人知道。”江叙说。
她感觉自己喘得厉害。死死坚持的那道开关被人拨开，眼泪决堤般涌了出来。
林向晚小声地哭，崩溃地哭，哭到泄力，哭到浑身发抖。
即使这样，江叙也没说一句安慰的话，没有一个多余的越界的动作，只是像一座遮风挡雨的山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你可以尽情地发泄，我会永远陪着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向晚觉得自己没有力气站着，近乎神智不清。
她的灵魂告诉她，可以相信江叙。
于是，她抬起胳膊紧紧抱住了江叙，声嘶力竭地抱怨：“我好讨厌白色的车！”
而后，声音越来越模糊：“我没有爸爸了……”
风并没有变小，远处的自习教室里，靠窗的同学将窗边的最后一点缝隙用课本堵上。
林向晚的桌上，被风拂过的笔记本，内页被吹起，未被发现的一页上，力透纸背的字迹醒目。
那是江叙亲笔写下的——林向晚-
林向晚感觉手臂上已经没有雨了，外面也不再有雨滴砸向地面的声音，静悄悄的。她从外套里探出头，偷瞄一眼，已经进楼了，但江叙好像还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电梯一点点上升，逼仄的轿厢里，男人浑身湿透，脸上却没有丁点儿不耐烦的表情，甚至在那僵直的唇线里隐约能感到一丝满足。
他放下按住那颗小脑袋的手，在门上输入密码。
“咔哒”一声，门开了。
江叙没进去，他把林向晚小心翼翼放下来，拿掉西装外套，女孩上半身没怎么湿。
嗯，他很满意。
林向晚走进去，换了鞋，见江叙仍站在门口，便问：“你不进来吗？”
与此同时，江叙抖了抖手上的外套。
霎时水珠飞溅而出，一起掉下来的，是他放在口袋里的巧克力。砸地断裂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静谧的楼道里，犹如惊雷。
两人的视线都转移到那上面。
江叙弯腰捡起来：“要么？”
林向晚从他手心拿过，肌肤一触而过，指尖一股痒意。在灯光下，她看清楚了，很眼熟的黑巧克力，她在他车上见到过，也吃过。
“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有感冒药，等你喝完药我再走。”江叙紧接着说。
由上至下的视角，感觉到她身体有一瞬的颤动，那是她难受的反馈，他舔了舔唇，解释道：“明早有个会，得回去。”
林向晚没说话，低着的头点了点。
听话得转身去拿药，接热水，冲泡了两杯，又回到门口，将其中一杯递给江叙，自己飞快地喝完了其中一杯。
“你等我一下。”
随后又跑回卧室，拿了条干净的浴巾，在衣柜前站了两秒，深呼了口气，手背抹掉了眼角渗出的泪。
再次走到门口的时候，江叙喝完了药，杯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林向晚把浴巾递给他，示意他擦一下头发。
江叙用力擦了下脸，藏在浴巾后悠悠漾开了笑容。
他的小猫还挺会关心人。
接着他又擦了头发，说：“洗完澡和我说一声。”然后颇有仪式感地捏了捏林向晚的脸，“我走了。”
江叙走后，林向晚捂着脸傻笑了两声。
把杯子冲了，开心地跑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坐到床上给江叙发了消息。
过了一会。
江叙：【乖。】
林向晚：【你到家了吗？】
江叙：【到了。】
江叙：【早点休息，晚安。】
林向晚：【晚安。】
她将手机握在胸口躺进被子里，床头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外面是狂风骤雨，而她的世界充盈而温暖。
林向晚失眠了。
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江叙的模样，江叙抱着她的触感。
半夜里，手机闷闷地响了几声，林向晚睁开眼睛点开。那个在饭店遇见的鱼尾辫妹妹给她发了剩下的几张照片，她回了谢谢。
一张张点开来看。
是她不小心摔碎碗的时候，江叙蹲在她脚边仔细检查有没有伤到；
是她低头吃饭的时候，江叙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她鼓鼓的脸上；
是她没注意到的时候，江叙将每一碗菜都推到离她更近的地方；
也是她提议直接回去的时候，江叙挡在她前面掀开门帘将她护在身后。
林向晚将照片一一保存，不停地放大缩小反复看。
忙忙碌碌地打开和江叙的聊天框又关上，他应该睡了吧。
又漫无目的地点开朋友圈，看到了方律下午发的动态，“辛苦这群小朋友和我一起加班了。”
那下面江叙点了个赞。
原来他们认识。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律所门前，林向晚心想。
她喜欢衡量，习惯理智走在情感之前。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倾向于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接受那些努力过后不好的结果。
林向晚不知道，在自己做了那样不好的事情后，江叙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喜欢她。
所以，即使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放下过江叙。
也没想过，要再主动去找他；没想过，在重逢之后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甚至于，江叙已经提前对她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她也仍然在犹豫，在内心里博弈。
期冀于江叙能给出一个让她完全安心的答案。
直到现在，她才真真正正地想要鼓起勇气，像他们第一次在一起那样。
只凭自己情感的指引。
她很喜欢很喜欢江叙，很想很想和他在一起。
她不想再去试探了。
哪怕江叙讨厌她，会拒绝她，报复她。
窗外的雨停了。
林向晚看了眼手机，凌晨五点，她还可以赶在江叙去公司之前当面和他说清楚。
想完这些，她起床站在镜子前换了件裙子，努力提起唇角笑了笑，拿上江叙遗留的那件蓝色防晒衣，打车出了门。
第44章 Chap.44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早上七点，一辆黑色卡宴从地库开出来。
昨晚小七开车去接了江叙回来，今早也就没有喊司机，直接从家开去公司。
江叙坐在后排，双腿敞开瘫着，正抱胸闭目养神。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江叙会格外放松，但也许是因为昨夜淋了雨，他隐隐觉得有些胸闷难受，便坐得更加随意了。
神思漂移之际，车突然停下了，江叙没睁眼，淡淡问了句：“怎么了？”
小七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冒汗，他很少自作主张做些什么事情，特别是在知道今天早上的例会很重要，关乎“河夜”下个赛季的具体安排的情况下。
他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叙哥，前面那人好像是林小姐。”
但考虑到江叙对林向晚的重视程度，他还是先斩后早停了车。
江叙的意识霎时清明，抬眸看了眼前方。
林向晚穿着一件白色无袖连衣长裙，腰间斜垂着条黑色腰带，尾端长流苏摇晃，两手交握垂于身前，腕上搭着他那件显眼的蓝色防晒衣。
昨天夜里那场暴雨一直到凌晨才停，凉风习习，空气里残留着不属于夏天的冷意。
“你先回公司吧，会议挪到下午。”江叙声音低哑，带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他打开车门，拿出手机开了家里的空调。
小七预料到江叙会走，提醒了一句：“下午要和万寻的陈总吃饭。”
江叙停顿了几秒，看了眼腕表，说：“会议往后挪两个小时，我会尽快过去。”说完便关上车门，边走边脱掉了西装外套。
他走过去的时候，林向晚换了姿势，伸手搓了搓露在外面的胳膊。在外面站得久了，虽然她没觉得有多冷，但还是起了不少鸡皮疙瘩，算算时间，江叙应该快出来了吧。
正抬头看向车库的方向时，江叙已经到了她跟前，林向晚在原地怔愣了几秒。
看见江叙冰冷的眼神，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一般，他面无表情将西装搭在她身上，这种低气压不置一词的行为林向晚很清楚。
他似乎是生气了。
因为自己没打招呼就跑过来了？
江叙没多说一句，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小区里走。
一夜没睡，林向晚大脑此刻完全停止了思考，几乎忘记自己是要过来干嘛的了。
其实来的时候，她也有过担心，因此拿上了那件蓝色外套。如果她真的临阵脱逃，说不出那些话了，也可以拿还衣服当作个借口。
但看江叙现在的态度，她要是真的说自己只是来还衣服的，江叙会不会更加烦她了，毕竟他昨天就说过自己今早有会要开。
“江叙，我有话想和你说，就耽误你几分钟，不用去你家。”她停下了脚步。
江叙也停下步子，片刻后才回过头看她，松了松领带，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自己走还是我抱你走？”
“啊？”林向晚的瞳孔瞬间变大了几分，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在她来时的预料范围之内。
“没听明白？”
“不不。”林向晚连连摆手，“我自己走吧。”
江叙没再抓她的手，稍微放慢了步伐走在前面。
林向晚垂头跟着，重新在脑子里组织了来的路上想好的措辞，又在心里默默排练了几遍。
江叙似乎对她想说的话并不感兴趣。上电梯之后，这片区域只剩他们两人了，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和干预，即便这样，他也没有要说话的打算。
林向晚暗自吐了口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从电梯出来，江叙侧身站在门口，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在密码锁的正前方留下一片区域。
林向晚离得稍远些。
“密码是你生日。”见她迟迟不走过来，江叙说。
林向晚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自己过来输。”江叙对她扬了扬下巴，进入到室内之后没那么冷了，他也不着急，语气透着几分淡然和戏弄，“别老想着让人服务。”
林向晚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身子有些不自觉发热，想到密码锁一般都是六位数密码，犹犹豫豫地输入数字，打开了门。
江叙没再多说什么，换了鞋往岛台的方向走。那片区域在门的左手边，他走过去之后便看不到了，林向晚在门口磨蹭了一会，换了鞋跟过去。
过去的时候只看到男人拿着勺子在陶瓷杯里搅拌了几下，房子里很暖和，但她却觉得隐藏在热量之下的是一片严寒，隔着大理石桌面也感受到了他的冷硬。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不开心了，但还是先道个歉吧。
“对不起。”
闻言，江叙动作顿了下，抬起眼睫看她，又搅拌了几下后将杯子递给她。
林向晚乖乖接过，鼻腔里猛地涌入一股浓烈的感冒药的气味。
江叙双手撑着台面，俯身监督她喝药，见她快喝完才冷不丁冒出一句：“哪错了？”
林向晚将杯子放回台面，她没想到江叙会继续追问，沉默须臾，轻声道：“我昨天不应该让你陪我一起淋雨的。”
说完后她停了片刻，对面却始终没给出回应，她心虚地看过去，完完全全撞进江叙的视线，又立马垂下了头。
没说对？
林向晚思考着，又继续说：“我不应该大早上过来找你的。”但这也不全然是她的错，她真没想耽误江叙工作，“不过我都说了不用上来，是你自己……”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认错，最后几个字只好又吞回去。
话落，江叙眉心一跳，嗤笑了声。
再不给她点提示，恐怕到天黑她都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你知不知道今天的气温？”
林向晚莫名。
她又不是天气预报，怎么会知道？
但既然他问了，她只好凭借自己的生活经验猜测：“大概……二十度？”
“嗯。”江叙面无表情说，“二十度应该穿什么衣服？”
她这才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裙子。
早上出门太急，她完全没想到这茬，只觉得自己应该稍微穿得好看一点，在表白的时候给对方留下一点好印象。出了门之后虽然在室外，但她一直沉浸在等会可能发生的场景里，也没觉得有多冷。
没等她开口，江叙又发出指令：“过来。”
林向晚手指来回揉搓掌心，慢慢吞吞绕过岛台走到江叙面前。
下一刻。
江叙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忽地掐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放到了台面上。
他往前更近一步，身体分开她的膝盖，手撑在她的腿侧，将她禁锢在自己的面前。
林向晚感觉自己的心跳异常加速，胸腔里跳动的声音放大，直冲鼓膜。
这样近的距离，让她能清晰感知到江叙呼出的温热气体，能清晰地看到他清俊无瑕疵的五官。
而那双明亮的挑逗的眼睛也丝毫不加掩饰直直地盯着她。
江叙看了眼她手中的蓝色衣服，压低声线问：“是来还衣服的么？”
林向晚摇了摇头，又立马咬唇点了点头。
江叙微微一笑，拿开她手里的衣服随意一扔，继续问：“你在楼下要说什么？现在说。”
林向晚完全没反应过来江叙知道她本意不在还衣服，只觉得这气氛实在是太过暧昧了，血液流速明显更快，她感觉身体像火一样烧起来了，屁股在冰凉的台面上扭了两下。
“能不能……让我先下去。”
“坐好。”江叙挑眉，扶住她的腰往前一拉，“就在这说。”
林向晚不动声色地重重吸了口气，过了好半天才开口，声音小到如细蚊低吟：“我……我就是，想问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迅速撇开脑袋，不敢抬眼看，明知道江叙现在没有女朋友，她还是出于礼貌问了句，更像是为自己那生疏突兀的表白做个开场白。
不等男人回答，她极快速的接道：“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啊？”
这几个字像开水在嘴巴里滚过一遍，含糊不清，但不至于让人听不明白。
江叙歪了歪头，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
几年过去，表个白也变得这么害羞。
他的声音还是很低，但带了些欲望的磁性。
“还有吗？”
林向晚沉默了下，还有什么？
一般来说，这句话不就是表白的最后一句了吗？
接下来不就是应该等待对方的回复了吗？
她抿嘴迟疑了一会，江叙也很有耐心地等她思考。
半晌后，她才想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说，虽然在脑子里已经预演了无数遍，但在刚刚还是被江叙突如其来的举动打乱了。
林向晚郑重其事看向江叙，心脏紧缩地发麻，像在刀片上刮过，声音也有些颤抖，语气却是十万分认真而诚恳：“对不起江叙。”
江叙没说话。
“我……以前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她的呼吸稍稍一顿，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愧疚地低下了头。再度开口时喉咙里带了哽意，“我遇到了一些困难，所以和你提了分手……不是因为不喜欢你，不是的……是我不好，对不起。”
江叙看着她发红的眼眶蓄满了眼泪，脆弱不堪，只要再眨一下就会汹涌而出，心也跟着绞痛起来。
“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我骗了你，对不起。”林向晚拼命睁着的眼睛发酸发痛，视线模糊一片，她看不到江叙的表情，很快，眼睛也装不下那点水润了。
江叙伸手擦掉她的眼泪：“这么爱说对不起？”食指曲起勾住她的下巴上抬，“我不爱听，以后都不许说，听见了吗？”
空气肉眼可见的凝滞了几秒。
林向晚颤抖着身子点头，是哭着的生理反应，在江叙说完那话之后，颤抖得幅度更大了。她又想逃避了，明明早就应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不想再看江叙，但下巴被他紧紧扣着没办法偏头，干脆闭着眼睛：“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但我还是……”
没等她说完，柔软而带有侵占性的触感覆盖了她的唇，堵住了后面的字眼，她猛地睁开眼睛。男人只很轻地碰了一下就离开了，神色缱绻，眼神直白地观察她的反应。
林向晚的呼吸彻底乱掉了，喉间困难地吞咽了一下，红唇微张，似乎要说什么。
但江叙没给她这个机会。
这一次，他吻得急促且用力。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吻她。看到她因为无措抿着的嘴巴渐渐发白，又艰难地打开吐出一些他不爱听的字眼，杂乱无章地开开合合。
很想堵住，再撬开。
彻底掌控她的呼吸。
他对她的感情一直都是明确具体的，谈恋爱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新的开始，也不是什么关系的转变。
她主动对自己做出的恋爱邀约，更像是一种许可，许可自己能对她做些什么。
例如接吻。
尽管，尽管。
最终她也没能说出那句他一直以来渴望听到的话，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完全不想原谅她，因为他实在没办法看她像现在这样一遍又一遍说对不起，把眼睛都哭肿。
就当她没犯过错好了。
只要她回来，回来就行。
江叙一手按住她的头一手从西装下伸过按住她的腰窝往自己身上推，舌尖在她的唇瓣上舔舐，力度渐大，她柔软的嘴唇逐渐变得肿胀充血，湿滑莹润，沾满了男人的津液。
突然，在她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咬住了她的下唇，林向晚痛得皱了眉，双手下意识撑住他的胸膛往后躲。这举动却让江叙莫名兴奋，更加凶狠地丧失理智般吻她，舌尖猛然发力，撬开她的牙齿，探入她的口腔，调情一样搅着她的舌头。
他一直都处于主导地位，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片刻后，江叙松开了禁锢住她脑袋的手，慢慢下移，托住她的臀部将她抱了起来，却并不给予她支撑的力道，只是虚抬着。林向晚只能双腿夹紧他的腰，双臂拢住他的脖颈以维持自己的平衡，西装掉落在台面。
这样的回应让江叙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的呼吸逐渐紊乱，身体愈发滚烫，就着这个姿势抱她坐到沙发上。
林向晚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男人青筋凸起的手在她的腰部、背部、大腿扫过，每到一处都能感受到她身体微颤。
心跳迅速加快，头脑嗡嗡作响，除了江叙身上灼热的皮肤和气息以外，她已经感觉不到四周的异动，全身都在一阵颤抖中疲软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叙放开了她，林向晚精疲力尽，瘫坐在了男人胸前。
冷静下来后她才感受到裙子湿了一点，有什么东西存在感异常强烈。
她愣了会，想从江叙身上下来。
刚抬腿，又被江叙摁着大腿根坐了回来。
林向晚拧了拧眉，她其实并不太想现在和江叙做些什么，或者说，她还没有准备好。
大学那会，她和江叙刚在一起两个月的时候，因为过了归寝时间去住了一次酒店。
江叙原本打算订两个房间，但他们白天一起去了鬼屋，她实在害怕，最后便订了标间。
林向晚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只围了一身浴巾，但她能明显感觉到江叙眼神的变化，那晚，他在浴室待了很久很久。
她不是对那种事完全不懂，但一知半解反而更让她觉得害怕，于是躲在被子里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但江叙出来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在另一张床上躺下。
这些年，她几乎没有精力去应付感情上的事情。
重新和江叙在一起，她也只觉得时间暂停了六年，仿佛他们还在大学时一样。
即使现在已经是能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了，她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恐慌。
江叙察觉出了她身心的抗拒，喉结上下一滚，强忍着不适，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只是抱着她，哑着嗓子说：“今天不做。”
林向晚余温未消的脸更烫了，害羞地往他怀里拱。
江叙又紧紧抱了她一会，才躬身从茶几下拿了个东西。随后，是盒子打开的声音，他牵着她的右手掰开，往她的中指上套了枚款式素雅的戒指。
触感冰凉，让她的体温也跟着降了一些，她睁开眼睛盯着看了半天，又看到了江叙左手无名指上和她同款的戒指。
“为什你戴的无名指？”林向晚问。
江叙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忍不住亲了亲手背，说：“帮我挡点桃花。”
林向晚坐直身子，准备摘下手中的戒指：“那我也戴在无名指上吧。”
毕竟追她的人也不少。
江叙按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带，脑袋埋在她的颈间，湿热的气体喷在她的耳边，泛起一阵酥痒。
他舔了舔她的耳垂，语气带笑：“阿晚，我还没有求婚，矜持一点。”
第45章 Chap.45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林向晚刚恢复的体温又有了飙升的趋势，她像考拉一样挂在江叙身上，不希望他发现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仅仅是因为她从江叙刚刚的话里拆解出了一丝隐含的信息：他会和她求婚。
他们会结婚的。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林向晚自诩并不是十分脆弱的人，只要是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她都不太想麻烦别人，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很独立的女孩，是所谓的新时代独立女性。她把一个人的生活经营得很好。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过分渴望能有个依靠。
她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忐忑。
她害怕江叙下一秒就会问她为什么宁愿骗他也要分手，她不知道怎么坦白，那在当时的她看来天大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却又显得有些不值一提，比她辛苦千百倍的人不是没有。
她可以作为朋友作为陌生人解释，却害怕情侣关系下，江叙对她产生异样的看法。
江叙听到耳侧两声低哼，带着释怀的放下防备的笑意，他伸手揉了揉女孩的饱满圆润的后脑勺。但没过多久，有几滴热泪顺着脖子流进了他的衣服里，像熔岩一样烫过，灼烧着皮肤和思维。
他的手顿住，试图掰过林向晚的脸，刚用力便感觉环绕在他脖子上的双臂更紧了。
江叙无声勾起一侧唇角，将怀里的人揉进身体。
他才不会强迫这只刚回家就高兴哭了的小猫，她需要时间适应，至少比他这个蓄谋已久的人需要更多时间。
内心的矛盾抽丝剥茧般将林向晚吞噬，她不是一个坦诚的人。江叙似乎也对原因不感兴趣，她在刚刚有意隐瞒，而他也没有逼问。
那就这样吧。
她只想一遍又一遍对江叙道歉，想亲口听到他说原谅她了。
“对……”林向晚抿了抿唇，忍着颤意把话憋回去，江叙才和她说的话她没有忘记，她不想这时候又惹他不开心。
缓了几秒，她讷讷道：“我很爱你，江叙。”
“嗯。”江叙细细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声音闷而重，“那就好好爱我。”
主动靠近我，主动爱我，和以前一样。
江叙抱了她很久，直到耳廓旁的呼吸均匀而沉缓，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慢慢起身，将她抱回了主卧的床上，拿了热毛巾擦干她脸上的泪痕。
时间差不多到了，江叙吻了下她的额头，掖好被子，转身去了浴室-
林向晚在
下午三点醒来。
江叙提前给她发了消息，说他今天一整天都会很忙，醒了告诉他一声，时间还早给她点外卖，太晚了就等他回来带她出去吃。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她先别走。
她兴奋地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枕头里猛吸了一口，而后在床上滚了两三圈，恨不得身体每个毛孔都沾染上江叙的气味。那种脱离了烟草，却又夹杂着几许男性荷尔蒙的清新茉莉香，不会让人觉得黏腻也不会太寡淡。
只是她醒来的时间，卡得实在是不早不晚。
林向晚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决定先随便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在客厅厨房搜刮了一圈，一点零食的影子都没有，最后她在冰箱冷冻区里看到了满满一屉的巧克力甜筒，便利店最便宜的那种。
对她来说不算陌生，只是怎么看都不太符合江叙的身份。
不过偶尔吃多了山珍海味，说不定也想换换口味呢？
林向晚没有多想，犹豫了一会还是拿了一个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吃起来，一直到五点半，她才给江叙发了一个可怜的表情。
没过两秒，玄关处心有灵犀般传来开门的声音。
林向晚看了眼，跑过去一把抱住江叙，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随后抬起头来，笑着撒娇：“你怎么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啊。”
江叙揪了揪她的脸，自然地亲了一口。
动作没有丝毫犹疑，就像是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对她“有求必应”的程序。
看着她一副被占便宜快速眨着大眼睛的样子，江叙没出息地笑了，伴随着某种生理反应，他清了清嗓子：“怎么？要不要给你亲回来？”
林向晚松开手，别开了视线，欲盖弥彰扯了扯裙子。
得，又害羞了。
江叙一早就知道，她是十足的“口嗨”选手，什么表白的话说得一套一套的，等他来亲的时候，脸又红得不像话。
但，他，还就喜欢这样的。
江叙从手里的袋子里拿出一件米色的薄款针织外套，语气像在哄小孩：“来，我看看，合不合适。”
说着便将外套打开，双手充当衣架子举着。
林向晚余光看到了袋子上印着的商标，纠结着慢吞吞将胳膊伸进袖子，嗫嚅道：“江叙……你不用给我买衣服的。”
“嗯，知道你很想穿我的，”江叙浅笑一声，给她整理好衣服，扣上前面的扣子，“但是呢，那样穿出去不好看。”
“……”林向晚无奈，“不是，我衣服挺多的，不用买这么。”
她没说出来这么贵的，转而道：“我是觉得，我不是在车里就是在饭店里，再然后就回家了，冷不了多久，不用额外买一件的。”
江叙没吭声，眼神颇有些欣赏地瞧着面前的人，他眼光挺好，不论是挑人还是挑衣服。
不过显然面前这人丝毫不领情，怎么别家小姑娘穿着新衣服都高兴地手舞足蹈呢？
“没多少钱，随便买的。”
这确实是实话，五千块的衣服对他来说不算贵，也的确是在陪完合作方回来的路上随便买的。
如果不是赶时间，他大概不会只匆匆买下一件。
话落，他又补充一句：“打折。”
林向晚这才抬了眼，轻快地哦了声，提着裙边转了个圈，笑盈盈对上江叙的视线。
江叙也不扫兴地笑着看她，神态透着宠溺。
等她展示完，准备换鞋的时候才蹲下来握住她的脚，林向晚今天穿的平口单鞋，男人贴心地帮她提上后跟。
见她还沉浸在刚刚的画面中没回过神，江叙干脆将她的手挽上自己的胳膊往外走。
他按了电梯，偏头说：“去吃你家附近那家小炒，可以不？”
林向晚愣了下。
江叙大概是在迁就她，离她家近更方便，但她不想江叙等会还要自己开车回来，便说：“我们找一家近的地方吃吧，那太远了。”她可以吃完了再打车回去。
“很饿？”
“还好。”
“想吃中餐还是西餐？”江叙漫不经心问，带着她走进电梯。
林向晚：“中餐。”
如果不算那个甜筒，她一天没吃饭了，这会真挺想吃米饭的。
江叙很轻地嗯了声：“那就去吃那个。”
等上了车，林向晚看见中央扶手盒多了很多零食还有新鲜的三明治。
“想吃啥就吃。”江叙一边帮她寄上安全带，一边柔声在她耳边说，“不用担心浪费，你男朋友可以吃剩的。”
林向晚耳根子又烧起来了，不知道是因为男人说的话还是因为他鼻尖呼出的热气。
她垂下眼，下意识捏住了胸前的安全带，没回话。
好像比起她，江叙更加适应这一天里身份的转换。
等发动车子，她才深吸了口气，偷偷望了眼驾驶位上意气风发的男人。
穿着深蓝色西装，领带不翼而飞，衬衫上端的扣子开了两颗，他打方向盘的时候腕表会露出，不经意闪着耀眼的光。
林向晚收回眼，眸色暗了几分，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是什么公司的老板，他只是自己的男朋友。
很多年前就是了。
等吃完饭，江叙又跟着她一起上了楼，全程牵着她的手。
林向晚只当他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进了门才说：“好了，你可以安心回去啦。”
江叙眉梢轻挑，语调轻蔑：“这么着急赶我走？”
她啊了声，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丝嘲讽，连忙找补：“不是的，我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但是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嘛，怕你回去太晚。”
男人嘴角上扬，散漫道：“有多喜欢？”
“哎呀。”林向晚给他拿鞋，飞快跑向沙发，丢了句，“你快进来吧。”
江叙哼笑一声，换了鞋往里走，他没去沙发，双手插兜打量四周，一会儿看看厨房的冰箱，一会儿又看看茶几上的水果。
林向晚被他看得莫名有些紧张。
应该还算整洁吧？
垃圾早上出门倒了，地前两天也拖过，还算干净，冰箱好像也没有什么烂菜叶……
他怎么一副领导视察的模样。
又过了好一会儿。
江叙才慢慢悠悠晃到她面前，吊儿郎当开口：“你说，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林向晚坐在沙发上呆呆地仰头看他，点了点头。在电视嘈杂的背景音中，她听到江叙说：
“那就搬我那去住。”
第46章 Chap.46想摸就摸，我很大方的……。
林向晚猛地坐直了，敛了敛表情，淡声道：“……不用了吧。”
她很快意识到江叙这话明显是早有预谋，哪怕没有她前面的台阶，他也会试着抛砖引玉问出这句话。
不，那是陈述句，他压根没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再结合他早上说的那句“今天不做”。
那明天呢？
十二点一过，不就是明天了，那怎么能行？
进度未免太太太、太快了……
她为自己略微龌龊的揣测感到羞耻。但听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所以，她的担心绝对不算多余。
林向晚把江叙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压下内心的真实想法，心平气和地解释：“等等，你先听我说。我确实很想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但是我们现在都有各自的工作啊，不能因为谈恋爱妨碍彼此更好的进步，影响到对方的正常生活，对不对？”
这样未免太生硬，所以她又格外慷慨地提供了解决方案：“当然，每次都让你来找我的话也不太好，我们可以换着来，平均分配，怎么样？”
江叙失笑，他这位学法的女朋友，讲起话来头头是道，甚至还在感情里和他探讨付出的问题。
这种斤斤计较的态度让他有些烦躁，但看着她这幅认真的样子，又觉得还可以再捉弄一下。
“说的挺对。”男人气定神闲。
林向晚松了口气：“嗯嗯，你理解就好。”
还没等她神经彻底放松，江叙又玩味着说：“但是，这和我让你搬过去住有什么关系呢？”语气轻佻又欠揍。
林向晚噎住。
难道是她想错了？
可是，不节制的性。事真的会影响精气神啊！
江叙轻而易举发现她渐渐迷离的视线以及在放松和紧绷间挣扎着的眉心。
又开始在脑子里博弈了。
谈个恋爱而已，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屈指敲了敲女孩的脑门，动作很轻，说：“讨论问题走什么神。”
“没有，没有。”林向晚连连摆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心虚地面向电视，表情故作坦荡，“那样太麻烦你了嘛。”
江叙挑眉。
觉得刚刚那下打轻了。
过了须臾，那头都没传出什么声音。
就连电视都像自动消了音，空气里安静地可怕。
她稍一歪头，看到江叙凝重的表情。
好吧，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没得商量。
林向晚想了半天，冒出一句：“你为什么想要我搬过去啊？”
她需要根据江叙给出的答案判断这件事值不值得她去做，毕竟目前的状态并无不妥，打破平衡往往需要更加诱人的条件。
当然，她可不能将这些一股脑全说出来，万一其中哪句又惹得他不开心了呢？
江叙淡定地拿过桌上那杯她刚刚喝过的水，将剩下的喝完，决定用她的方式对付她：“把你脑子里的SWOT分析说出来听听。”
林向晚：“……”
他怎么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啊！
可能是江叙现在的模样太有压迫感，活像个一比一复刻的近在眼前的上司。
林向晚轻咳了一声，也认真起来：“搬过去的话，大概能节约一个小时的通勤时间，那边的居住条件和环境也更优越一些。还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相处的时间和机会，可以增进感情。另外，虽然我在这边交了房租，但如果不考虑你本来就不会收我房租的情况，相当于我用同样的价钱换到了更好的房子，也是划算的。至于劣势，嗯，这个倒是没有。不过……”
江叙看过来，眼风如刀：“不过什么？”
说了一大堆，不过后面的才是关键。
林向晚沉默下来，紧闭双唇。
这，她怎么好意思说啊？
“不说话？”江叙笑，拖腔带调地说，“那就服从结果咯。”
一通分析过后，她反而于情于理都不占理了。
林向晚心累。
只能安慰自己是她想得太多，江叙工作也很忙吧，不会每晚都回家吧。
“那好吧。”林向晚认命，“今天就搬吗？”
江叙摸了摸她的头，眉眼温柔：“嗯，拿些需要的，等开学了再送你回来。你就睡主卧，在家不用觉得拘束知道吗？”
“哦，好的。”林向晚乖巧道，“那你睡哪？”
“呵。”
轻飘飘的一个音节，像是火山爆发的前奏。
林向晚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主要是刚刚江叙那句“你就睡主卧”，让她有种分配房间的错觉，再加上莫名其妙的心理暗示，实在是下意识蹦出了口。
但也能想到，这话落在江叙耳朵里，一定是异常刺耳。
气氛凝固下来。
林向晚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不论是说自己希望和他一起睡还是不乐意和他一起睡，似乎都有些奇怪。
干脆直接略过刚刚那个话题，逃离案发现场。
“我先去收拾了。”
刚起身，还没走两步，她就被江叙狠狠拉住。
跌进了他怀里。
下一刻，那道熟悉的温热又覆了上来。
江叙温柔地吮吸着她的唇瓣，等待她意乱情迷的喘息，才出其不意探进齿间，扫过一圈后才惩罚似地轻咬了一下她的小舌。
“——嘶”，林向晚声音含糊不清。
江叙抬起头，神情得意。
却不尽兴，再度吻上她的脖颈，一路到锁骨，留下红艳水痕一片，修长干净的手指同时于腰际向上，每一个动作无一不在宣誓主权，留下旖旎印迹。
说不生气是假的。
但他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把她绑起来打一顿，逼着她认错啊。
林向晚不知道江叙吻了多久，只知道结束的时候她又觉得浑身无力了，只好伏在他胸前平复呼吸。
“最近公司忙，我们俩作息不一样，我睡客卧。”江叙慢条斯理道，语气平和许多，“你早上多睡会，消消黑眼圈。”
“黑眼圈？”林向晚指了指眼睛下方，“很明显吗？”
“嗯。”江叙笑，“白天还以为哪个动物园的大熊猫偷跑出来了。”
“……”-
说是随便带点东西，可真的收拾起来，林向晚想带的也不少，除了衣服洗漱用品护肤品，电脑，书籍资料以外，她还想带上那个熊猫玩偶。
还有茶几上的水果，冰箱里的食材……
恨不能把整个家都搬过去。
不过最后，她只负责决定要带哪些东西，打包收纳的活全权交由江叙负责。
结束后，她又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遗漏。
“可以了，就这些。”
江叙瞥了眼书桌上那本《我与地坛》。
庆功宴那晚送她回来的时候，他帮她擦了脸和脚，原本想从衣柜里找套睡衣给她换上，却在最后一刻犹豫了，他认为自己还没有正直到能保持理智。
放弃了那个念头，江叙盘腿坐在床边静静看了她片刻。
时间流速缓慢，像被人为按下了暂停键。
他看到她绯红的脸颊，黑长的睫毛，白皙透粉的皮肤，还有锁骨处垂下的那条桑叶项链。
江叙亲自找人定制的。
很适合她。
他将那条项链轻轻摘下，摆放在床头柜上。
意外地看到了随意放在床头柜上的这本书。
即使封面被贴上了一层透明书封，也还是能看出有些年头了，书页发黄，边角像蝴蝶翅膀一样微翘，富于生命力。
江叙拿过翻了翻，几乎每一页都有水笔划过的痕迹，有些句子的下划线更多，红蓝黑各色杂叠。
读过很多遍了。
扉页上是她一直以来习惯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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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他们分手的第二年。
在他缺席的那些年里，这本书一直陪着她，比项链的时间还要早，男人自嘲般牵动唇角，放下了书。
回过神来，江叙对着书桌扬了扬下巴，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那本书不带么？”
林向晚看过去，思考了一会，摇头道：“不带了。”
男人喉结轻滑，眼底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色。
嗯，看来也没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