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
“话都说完了,你走吧。”
谢玄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道:“这是我写信让章太医开的药方,安眠的,你试试吧。”
楚容目光落在那张纸上,没说话。
待谢玄离开后,裴弄进来,开口道:“殿下,我们真的要继续和谢玄合作?”
楚容怕裴弄知道真相后会忍不住去找谢玄算账,误了大事,因此找了个借口,说是燕军中了齐军的调虎离山之计。裴弄向来不会怀疑楚容说的话,但还是忍不住把一部分责任怪到谢玄头上。
看着裴弄气冲冲的模样,楚容庆幸没有告诉他真相。若要报仇,那也应是在打败明齐之后。
“是。”
“殿下不怕谢玄再耍花招?当日燕军缺席,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说不定楚军遭齐军埋伏,正中谢玄下怀,他还在背后偷着乐呢。”
楚容垂眸掩住眸中思绪,不知是说了裴弄听,还是自己听: “所以我不会再相信他了。”
饶是谢玄说自己要如何补偿,如何悔过,楚容也毫不动摇,他不会相信谢玄说的话。
从现在开始,他不仅要防着明齐,还要防着谢玄,以防他在背后搞什么动作。
楚容眼底浮现一抹嘲弄,他和谢玄的结盟一开始就是各怀鬼胎,如今两个人终于打破了那层岌岌可危的平静,互相刺痛着对方,却还要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要何时才能结束这场闹剧?谢玄究竟纠缠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楚容一生面对过那么多难题,唯有在谢玄这毫无头绪,也毫无办法。
从那日起,谢玄每天都要来楚容帐中坐上片刻,每次都恰好遇到楚容喝药。
林先生临走前,嘱咐一定要每日按时喝。
那药喝起来又苦又涩,楚容看到就要皱眉头。他借口药太烫,让人将其放在一旁晾着,能拖一会是一会。
“大人昨日的药又喝了半碗,裴将军嘱咐了今日一定要喝光。大人快喝了吧,药放凉了,就没效果了。”侍卫捧着碗,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楚容也有些为难,这药一天比一天苦,刚开始明明没有这么难以下咽。
“这药太苦了”
侍卫劝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恰好谢玄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楚容一愣,不知谢玄为何每次都能碰上他喝药。
“放冰糖了吗?”谢玄问。
“放了。”
谢玄接过药,面上有些讨好:“喝了吧,喝了身体才能好的快些。”
“太烫了。”楚容面色僵硬。
谢玄立马喝了一口,面不改色道:“不烫,也不苦。”
楚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一番,还是接了过来,刚喝了一口便知上了谢玄的当,可喝都喝了,也不能全都吐出来,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喝光了。
侍卫松了口气,知道这回不用挨裴弄的训了。
待楚容喝完,谢玄打开油纸包取出一块糖,那糖散发着淡淡的青梨香。他拿起一块,递到楚容面前,楚容没有要接的意思。
上次当着众人的面,楚容还能给他一分面子,拿了块糖,私底下装都不装了。
“这药怎么有点腥?”楚容道。
“腥?不会吧?”侍卫道,“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没事了,你下去吧。”
打发走侍卫,余光瞟到谢玄的手仍在半空,等着他接糖,大有楚容不拿,他就一直这样伸着的架势。
楚容忍不住道:“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谢玄沉默了一瞬,道:“特意给你买的,还是吃一个吧。你放心,你吃了,我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你原谅我了。你可以继续不理我,没有必要和自己过不去,这糖去苦味还是很好的。以后你喝完药,就随手吃一个。”
见楚容不说话,谢玄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我放这了。你要实在不愿意吃,就让人扔了吧。”
“我也不烦你了。”
说完,他站起来走了。
楚容看着那一包糖,默默垂下了眼睫,半晌,他摸了一个塞进嘴里,梨花的清香在唇间慢慢弥漫开来,驱散了些许苦涩。
栖霞谷一战已过一月,因为谢玄从中作梗,他们不仅没攻破阳平关,还反倒被齐军打的好不狼狈。燕军虽不像楚军那样损失惨重,但也折损了一部分兵力。
据说北燕朝臣越发不满,谢玄大半年不回京,将朝中政务都交由贺兰旭处理,不顾国力民生,肆意妄为攻打明齐,加之先前种种,不少人斥责他为人君主,如此荒唐。
打仗自古打的就是钱和粮,没有钱粮,寸步难行。据楚容所知,北燕国力衰微,这大半年燕军的军费全靠贺兰旭在豪绅贵族之间周旋,但那些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直当冤大头?
如今北燕已到了力竭之时,依谢玄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迫于朝堂内外的压力,他怕是比自己更想攻下明齐,早点结束这场战争。
楚容知道这个节骨眼,谢玄不敢耍什么手段,但心中还是存了几分防备。
他们重新商讨了一下对付明齐的战略,本来楚容等人想直接攻破关中,直捣明齐都城。一旦破了明京,内外夹击,地方势力也会慢慢瓦解。
可关中久攻不下,不得已之下,他们选择分兵而行,让潭天望等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将,率十万燕军,分别去攻关中周围要地。
这样一来既可以加快他们攻占明齐的步伐,又能分散齐军兵力。特如若成功,便能切断两地之间的要道,让关中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方,来日他们攻打关中,便没了后顾之忧。
谢玄如今对楚容说的话言听计从,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借机削弱自己的实力,略一思考便答应了。
此计一出,明齐战火四起,潭天望不负所托,短短十几日接连拿下两城。
赵无明前不久刚立下大功,被嘉奖一番,眼见燕军四处点炮,气的脸歪嘴斜。
他将此事禀报给朝廷,没多久齐宴来信,让他不必担心,说自己派了一名大将助他对付敌军。
赵无明瞬间警惕起来,第一反应是李檀,但皇上在周旬的提议下,让他卸甲归田了,总不能齐宴又把他找回来了吧?
就在赵无明百思不得其解时,北燕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谢临入主燕宫,挟持百官,在京中反叛称帝了!
第97章 篡位(二) 我只怕即便我豁出一切,他……
消息如燎原之火, 很快席卷整个北燕,谢玄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据说谢临勾结禁军总统和北大营围了燕宫和众臣府邸,整个燕京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凡是忤逆他的臣子都被监禁看管起来。
唯有贺兰旭逃出京城, 不知所踪。
谢玄脸色阴沉的吓人,谢临谋反这么大的事情, 他竟然现在才知道。
“皇上, 京中如今乱作一团,事不宜迟, 我们现在就启程回京吧。”
话音刚落,另一人反驳道:“回京?我们和齐军打了大半年,眼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怎能说走就走?现在回京,这大半年的努力都打水漂了!”
“反贼篡位,江山不保了, 你现在还惦记着这个?孰轻孰重,李将军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你!”
谢玄听着这两人争论不休, 心中烦闷:“都别吵了!”
两人顿时噤声, 众人齐刷刷看向谢玄。
可谢玄什么都没说,让他们都出去。底下人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再说什么。
谢玄脸色无比难看,这个节骨眼上, 他绝对不能离开。不仅是因为明齐, 更是为了楚容。
他和楚容的关系如今已走了绝路,若是走了, 两人就彻底没了可能。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楚容,怎么可能再离开?
谁知道他要是走了,楚容会去哪, 来日两人再见面时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万一那个时候,自己再也奈何不了他,再也不能让他回到身边
谢玄面色发白,得知谢临谋反的时候,他都没有此刻害怕慌张。
短短片刻,谢玄就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抉择。玉玺在他这,谢临就算称帝也名不正言不顺,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他眯了眯眼睛,实在没看出谢临还有这样的本事。自从薛炳业死后,谢临性情大变,战战兢兢的在他手底下度日苟活。
外人皆道谢临大义灭亲,杀了薛炳业这个反贼,谢玄却没那么容易上当,这两人关系深厚,谢临怎么可能是真心实意的杀薛炳业?他怕是恨死自己了。
当年谢临反叛有功,众目睽睽下他不好对谢临下手,想着之后随意找个借口料理了,却因为楚容一事耽误至今。
怪就怪他放松了警惕,以为单凭一个谢临掀不起什么风浪。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贺兰旭。
他冒死逃出燕京,必会遭到谢临的追杀,谢玄派了燕雪深去寻,勒令必须将人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如今军营上下到处都在传谢临篡位的消息,就连楚逍也有所耳闻,看向谢玄的眼神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他看谢玄以后还怎么得意。
不少人都在偷偷看谢玄的笑话,唯有裴弄等人看热闹之余,心中还有些担忧。
万一谢玄此刻回京,依楚军如今的实力,根本对付不了明齐。如若谢玄回京,他们大可也打道回府,趁北燕内乱之际,抢回幽州和青州。
可打了这么久,就这么放弃,谁都不甘心。
况且明齐同他们一样有血海深仇,当初正是他们和燕军一块灭了楚国。
不得不承认,他们如今还需要谢玄。
楚容倒是没说什么,谢玄却生怕他就这么和自己断了合作,主动跑过来,表了一番决心。
“你放心,我是不会走的。明齐一天没打下,我就一天也不会离开。”
裴弄在一旁不放心道:“你嘴上这么说,到时候不会偷偷撤军,坑我们吧?”
楚容闻言一愣。
谢玄立马慌了起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咬牙从嘴里吐出一句:“不会。”
看着楚容冷峻的脸色,谢玄心中苦涩,他哪还敢这么做?上次的代价,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裴弄冷哼一声:“希望你说到做到。”他拿起一旁晾好的药,阴阳怪气道:“托你的福,我们殿下又该喝药了,你请回吧。”
谢玄像没听到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
楚容接过药,眸色有几分复杂。
裴弄随口安慰,睁眼说瞎话:“不苦的。”
“不是苦。”楚容道,“这药有点腥。”
裴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一闻果然有腥味:“不会是熬坏了吧,难怪殿下喝了总想吐。这底下人做事真不用心,不如把这碗倒掉,重新熬一碗?”
谢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
“不用麻烦了。”楚容还是硬着头皮喝了。
裴弄回过神,发现谢玄还站在原地,没好气道: “你还不走?”
谢玄欲言又止的看了楚容一眼,又看了看空荡荡的碗,最后转身离开了。
裴弄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微闪。
他唤来自己的心腹,道:“以后煎药的时候你多派几个人盯着,谁也不许靠近。”
“是。”
楚容问道:“怎么了?你还怀疑药有问题?”
“这药是苏木亲自煎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裴弄道,“当时给殿下治伤的大夫是谢玄请来的,我怕他在背后搞什么鬼。”
他倒不怕谢玄给殿下下毒,就怕这人搞些别的什么手段。
楚容似乎想说什么,看裴弄疑神疑鬼的模样,也随他去了。
相比这事,他脑中尽是谢临在燕京反叛一事,这让他想到了当年的薛炳业
想起薛炳业反叛的缘由,楚容垂下了眼眸,当年他暗中搜查薛贵妃去世真相,故意引起薛炳业对谢玄的不满。后来出宫,又让裴弄调查南平郡守赵牧,发现此人与薛炳业关系匪浅,再抽丝剥茧的一查,发现薛炳业竟有谋逆之心。
那时,他便知机会来了,于是故意让裴弄将谢玄的身份和计划透漏给赵牧,逼迫薛炳业动手。
薛炳业定不会让谢玄活着回京,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死在南平。
他连自己都算计进去,根本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他没想到那个时候,为了能让他们逃走,谢玄竟以身入局。
许是愧疚使然,他又折回去救谢玄了。
他想着,就当还他一命,之后谢玄如何,与他再无关系。
或许是他的报应,当年他算计谢玄,临走前射了谢玄一箭,一年后他又被谢玄算计,替他挡了一剑。
楚容闭了闭眼睛,他说过,他们是仇人,没什么好抱歉的。可看着谢玄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模样,楚容内心有了一丝的迷茫。
倘若有一天,谢玄知道他曾做过什么,会不会后悔今日如此?
他不能接受谢玄,却也不愿践踏他一丝一毫的真心。
否则日后两人决裂之时,谢玄必会追悔莫及。
*
谢玄派去寻贺兰旭的人,终于在几日后一座边陲小城找到了他。
彼时谢临的人也在追杀贺兰旭,幸而燕雪深等人赶到及时,这才没让谢临得逞。
贺兰旭自从逃出燕京,马不停蹄,一刻不敢耽误的往边境跑。他身边最后一个活着的侍从,为了给他争取逃命的时间,也死在了谢临手中。
一见到谢玄,贺兰旭就跪了下去。
“臣有罪,臣辜负皇上信任,没能守住皇城,以致它落得奸人手中,请皇上责罚。”
谢玄还从未见过贺兰旭如此狼狈的模样,事情过去好几天,他已经不像刚开始时那样愤怒了。何况这一年,贺兰旭也不太容易,不仅要帮他料理朝政,还要为前线各种花费用度操心劳累,哪能想到谢临会搞这么一出?
谢玄亲自将他扶起: “你没事就好,先起来吧。”
他让人带贺兰旭去梳洗一番,待用过饭后,再来商讨此事。
贺兰旭见谢玄不仅没有责罚,还如此关心体贴,心中颇为感动。
晚上,两人在帐中,贺兰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一遍。
原来那禁军总统曾受过薛炳业恩惠,而北大营如今的将军李珂与赵子谦是远方亲戚,当年赵子谦一头撞死在大殿上,李珂因为此事对谢玄一直暗含不满。
由于事发突然,整个燕京都被谢临控制,贺兰旭只能带着重要的文书仓皇逃命。
谢玄冷笑一声,薛炳业死后,他花了这么大劲铲除同党,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皇上如今是怎么打算的?”
事情过去好几天,谢玄都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这不禁让他有些担忧。
谢玄直接坦言道:“朕不能回去。”
贺兰旭心中一惊:“为何?”
虽然谢临没能拿到玉玺,但他如今控制着燕京和各位朝臣,谢玄不回去,先不说会不会寒了那些老臣的心,最重要的是,时间一长,恐生祸患。
现在还有比江山皇位更重要的东西吗?
谢玄面色紧绷,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心中所虑都告诉了贺兰旭。
贺兰旭表上不显,心里却在暗自惊讶。
他没想到谢玄如今和楚容是盟友,背地里竟然又和赵无明在一块算计楚容,这确实谢玄一贯的作风。
“我若这么回去了,与楚容的结盟必会破裂,焉知齐宴会不会趁机反扑?届时面对两个强敌,就算保住了皇位,保不住北燕,又有何用?”
“谢临根本不足为惧,就让他得意一段时间,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灭掉齐国。”
贺兰旭斟酌着开口:“灭掉齐国之后呢?皇上该与楚容如何?”
即便谢玄口口声声为了北燕,贺兰旭还是看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不愿回去。
谢玄无声沉默着。
贺兰旭心一狠,劝道:“皇上,事已至此,不如就放弃吧。既然楚容铁了心不肯回头,不肯接受那些条件,我们也早该为自己做打算。”
他在提醒谢玄,既然两个人早晚要决裂,又何必在乎这短暂的和平,不如趁楚军虚弱之时,将其除掉,以绝后患。
谢玄像被什么刺激到一样,眉头重重拧起:“不行!”他咬牙道,“我就是死也不会放手。”
“你不用劝我了。”谢玄语气带着一丝苦涩,“我要是能放弃,早就这么做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吗?他走的那一年,我重伤卧床,因为那一箭,我都快恨死他了。我以为吃了这个苦头,就不会再喜欢他了。那个时候我发誓,来日捉到他,一定不会心软,我要让他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是当我再见到他时,想的竟然不是怎么报仇,而是想让他重新回到身边。我以为我能把他带回去,后来我想,既然他觉得被困在宫里没有自由没有尊严,那我给他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他愿意回到我身边,我甚至可以原谅他对我做的一切!”谢玄越说越激动,“我费劲心思的给他铺路,让他来日可以名正言顺回到北燕,而不是以一个叛贼的身份!”
谢玄双目通红,高声道: “结果呢?人家根本不在乎!我从头到尾就像个笑话一样!在他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以为我恨他,是因为他算计我,背叛我,射我一箭,一走了之。其实我恨的就是他对我的不在乎,不喜欢!他为了别人可以豁出性命,却不能可怜我一点,我就没见过比他更狠心的人了!”
他歇斯底里的说了一通,贺兰旭都看呆了。半晌,他道:“皇上既如此喜欢楚大人,何不与他将一切都说清楚,也好让楚大人知道陛下的心意?”
“没用的。”谢玄沙哑道,“他这么恨我,我就算说破喉咙,他也不会动摇。”
贺兰旭抬起头,他望向谢玄那双流露着痛苦,绝望,悲伤的眼睛,一时间愣住了。
“我不怕楚容觊觎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会给。我只怕”谢玄话中带着一丝颤抖,“即便我豁出一切,他也不会再看我一眼。”
贺兰旭被这番话震惊的说不出话,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好啦——”
侍卫忽然跑进来,道,“皇上,潭将军与齐军对战时受了重伤。”
谢玄眉头一皱,他清了清嗓子,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很快,众人都得知了这个消息,听说潭天望受伤,楚容与裴弄也来了。
谢玄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报信的侍卫将情况禀报了一番。
潭天望在西边攻打齐军势如破竹,前几次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也不知道此次对方将领是谁,竟能伤的了身经百战的潭天望。
侍卫看了眼谢玄,道:“此人眼生的很,看着不像齐人,他们都叫他兰将军。”
“兰将军?”
谢玄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这个兰将军是谁。
楚容道:“可知他的名姓?”
侍卫摇摇头:“不过他长的不像中原人士,倒像是个蛮人。”
蛮人?齐军为何会和蛮人搅合在一块?
裴弄道:“蛮人多了去了?是东夷?柔然?还是乌桓?”
“是乌桓人!”侍卫恍然大悟,“那人和底下人说的是乌桓话!”
乌桓人,兰将军
谢玄与楚容对视一眼,脑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个不大可能的人。
乌洛兰!
第98章 篡位(三) 外面寒凉,让他进来吧……
楚容微微蹙眉, 谢玄神情严肃,两年前乌桓进攻北燕,早被燕雪深灭了全族。
乌洛布死的透透的, 他亲口让人将乌洛布的尸体掉在金城的城墙前,用来震慑其他草原部落。
至于乌洛兰, 虽没找到他的尸体, 但战场上尸骨无存,或尸体被毁的面目全非, 十分常见。谢玄并未放在心上,就算乌洛兰没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根本不足为惧。
只是他没想到,乌洛兰竟然去投奔了齐宴,这两人搅合在一起可不会有什么好事。
楚容眼底眸光微闪, 乌洛兰一出现就狠狠重创燕军,给了潭天望一个下马威, 可见对谢玄的怒火有多大。
他有预感, 乌洛兰此番针对的不止是谢玄,还有他。
乌桓灭族虽不是他一手导致,但却和他脱不了干系,乌洛兰怕是恨他们入骨。如今他已经对谢玄展开报复, 不知又会怎么对付自己?
他不了解乌洛兰, 却了解一个一无所有,背负仇恨的人。
如今敌在暗, 他在明,这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乌洛兰的出现,大大拖慢了他们攻打明齐的脚步。如今关外有乌洛兰坐镇, 赵无明便不用分神去操心,只须全力守住关中。
就算是为了大局着想,他们也必须除掉乌洛兰。
谢玄的想法与楚容不谋而合,只是棘手的是,他们该怎么动手?
看着楚容沉思的模样,谢玄忽而低声道:“这件事我去处理,你好好养伤,不要劳心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其余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唯有贺兰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们,惊愕皇上如今在楚容面前和以往简直判若两人,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连声音都不敢大些,像是唯恐惹楚容不快。
楚容忽略那一道道落在身上的视线,客气又疏离道:“不用了,多谢燕王好意。”
谢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知道楚容在防他,即便他一番好意,楚容也不会再信了。
眼看着快到年底,天气越来越冷,军营中却没有一点要过年的气氛。
楚军还未从那场败仗中缓过来,而燕军这边,外敌未平,内乱又起,他们不可避免的对北燕和个人的前途感到忧虑。
今年谢玄以为能和楚容一块过年,圆上前两年的遗憾,看眼下的情形,估计是不可能了。
他这几日去找楚容,一直能听到楚逍咋咋呼呼的张罗着过年,连除夕该吃什么年夜饭都安排的十分清楚。
谢玄听的心中不是滋味,想到他们能和楚容热热闹闹的过个年就羡慕不已。
如今战事吃紧,楚容险些忘了过年一事,原本打算就和往日一样平淡的度过,但看楚逍他们商量的这么起劲,也不好扰了他们的兴致。
自从栖霞谷一事后,军中的气氛就像是蒙了一层灰色阴霾,压抑又紧张。他想借着这个时机,好好热闹一番,换换心情也不错。
思索过后,楚容让裴弄将消息传了下去。
军营中立刻沸腾起来,他们辛苦了一年,唯有过年这天能休息上一时半刻,怎能不开心激动?
听到楚军那边的动静,谢玄也松了口,吩咐火头军除夕夜多做些吃食,让大家都休息休息。
除夕那日,听着外面乱哄哄的动静,谢玄到下午就坐不住了。在这样合家团圆的日子,他尤其想见楚容,哪怕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但他怕就这么贸然过去,会惹得楚容厌烦。平时也就罢了,这么喜庆的日子,他还是别过去碍他眼了吧。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帐外的哄闹声似乎更大了,那热闹的声音衬得谢玄的营帐越发冷清。
他看着一桌的菜肴,面色却如丧考妣,沉着脸一言不发。
楚容那边却热闹的很,陈锦云和楚逍做了一桌子菜,个个色香味俱全,他们围坐在桌子旁,一边喝酒一边说笑,声音似乎能把帐顶掀翻。
楚容虽没怎么说话,眼底却始终含着温和清浅的笑。
一桌人吃的正开心,忽有侍卫进来禀报,说燕王正在外面,原本热闹的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几人面面相觑,偷偷看向楚容。
楚逍放下筷子,满脸的不高兴,下午的时候,谢玄就让人送了很多东西过来,他还以为谢玄是个知趣的,知道皇兄不待见他,没亲自过来。这才多大会,就原形毕露了。
“不见,不见。”楚逍看着外面那个被灯光投照在帐帘上的影子,冲侍卫道,“让他走吧,我们吃饭呢!”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那影子似乎僵硬了一瞬。
楚逍嗓门很大,这几句话清清楚楚的落入谢玄耳中,他却没有在意。
里面安静了片刻,谢玄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道:“今日是除夕,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谢玄面上血色尽褪,原本忐忑的心终于重重落了下去,整个人像被抽干力气,连喘气都觉得费劲。
侍卫掀开帐帘走出来,他说了什么,谢玄没有心思去听,只恍惚的站在原地,失落又伤心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楚逍听到楚容的话,暗自松了口气。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几人又重新吃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楚逍无意往门口瞟了一眼,先是一愣,继而惊讶道:“他怎么还没走?”
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外面果真站着一个人,看那影子的身形似乎是谢玄。
楚逍忐忑的看向楚容,皇兄一向心软,他以前犯了错,撒撒娇,卖卖惨,皇兄便不会计较,反而还反过来安慰他。他当即在心里哼了一声,谢玄这一招真是好高明,真心机!
楚容一言不发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片刻后,道:“外面寒凉,让他进来吧。”
楚逍露出一脸心死的表情。
侍卫过来叫的时候,谢玄还以为是楚容派来赶自己走的,听到让他进去,谢玄惊愕的抬起头,黯淡的眼神顷刻亮了起来。
楚容让人加了个凳子,陈锦云很体贴的多添了幅碗筷,楚逍压低声音道:“锦云姐姐,你干嘛理他,他可是你的情敌。”
陈锦云笑笑没说话。
苏木勉强笑着打圆场:“大家继续吃吧,人多热闹,人多热闹哈哈。”
谢玄来的时候没敢奢望楚容留他吃饭,他原本想着说两句话就走,此刻和楚容同桌吃饭,心中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他看了楚容一眼,道:“不知道你们在吃饭,早知我就不来了,你们吃吧,我其实吃过了,我还是回去吧。”
话虽是这么说,屁股却像黏在凳子上,一动也不动。
“坐都坐下了,还是吃两口吧。”裴弄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略微嘲讽道, “若是被人知道,燕王大晚上一直站在殿下帐外,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殿下招待不周呢。”
楚逍小声嘀咕道:“就是就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吃饭的时候来”
还好楚容神色如常,说了句:“吃饭吧。”就再没和他说一句话。
谢玄的忽然到来让席间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还好有楚逍素来话多,不一会桌上又热络起来。
砰——
听到外面的动静,众人安静了一瞬,第一反应是敌军打来了。
楚逍立马反应过来:“是烟花!锦云姐姐,我们快去看看!”
说完,嗖一下跑了出去。
其余人都没想到今年除夕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看到烟花,都哗啦啦跑出去看了。
帐内很快就剩下两人。
谢玄率先打破寂静,漆黑的眸中带着一丝希翼:“你不出去看看吗?”
楚容微微一愣,还未说话,便见楚逍跑过来拽着他往外走:“皇兄,快来看烟花!”
方才走的太急,竟一时忘了谢玄还在这,这岂不是给谢玄制造了和皇上单独相处的机会?
楚逍想着,加快了脚下步伐,缠着楚容往外走去。
谢玄也站起来跟上。
两人来到一处平地,看了一会,楚逍这会又不知兴奋的跑哪去了。
谢玄盯着身侧人的脸,忽然想起楚容走的那一年,他遣散了兰池宫的宫人,不准任何人踏进一步,连他自己都有意回避着那个地方。
除夕那天,金云台上照旧华灯溢彩,歌舞升平,他喝了些酒,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明明没醉,他还是借着酒意去了兰池宫。他在门外徘徊了好久,才推门走了进去。
只可惜这一次他没看到楚容,石桌上也没有温着清酒的红泥火炉,屋檐下挂着的八角灯笼暗淡无光,连月亮都不见了踪影,整个院子安静的有些可怕。
他走过去,循着记忆坐在了去年的位置上,只觉得心脏有些闷痛。
在此之前,他想到楚容心中只有满腔的恨,而那一刻,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他一直刻意伪装,自欺欺人的心似乎裂开了一道口子,一旦有了裂缝,便再也压抑不住。
思念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将他整个人淹没殆尽。
他一直不想承认,他其实很想楚容。
这种感觉都快要把他逼疯了,他不知道那个时候楚容在哪里,在做什么,身边又会有什么人,不知道他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又没有发烧生病。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楚容离开了他,他就那样决绝的走了,好像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那晚,他在兰池宫待了一夜。这座宫殿的每一个地方,他都能想起与楚容有关的记忆。
长廊下有楚容养的吊兰,每逢刮风下雨,他都要让人搬回殿内,唯恐淋坏了半分。天气好时,楚容会出来晒太阳,他就坐在石桌旁,在那看书打发时间,盛夏时,楚容就在那片竹林中避暑休憩。
他能忆起两人冷战时,楚容披着外衣倚在床边,微微低垂的眼眸,每次两人吵架,楚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在偷偷生气,晚上睡觉时都要背过身去,而他则气急败坏的威胁楚容转过来。
看着楚容极不情愿,却还要照做的难看脸色,他心情大好,一肚子气总会消失的无影无踪,面上却还要冷着脸,继续恶劣的威胁楚容。
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还会怀念和楚容冷战争吵的日子,当时让他恼怒的一幕幕,此刻成了孤灯寒夜里唯一的慰籍。
砰——
又一朵烟花升空,将谢玄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看着站在身边的楚容,听着四周一声更比一声高的欢呼,心中情绪复杂。
一直以来,他所求的不就是这样?他希望能在每个有意义的时刻,陪在楚容身边,即便什么都不做,也十分满足了。
明明如此简单,他偏要毁了一切,一步步把楚容推的更远,这让先前苦苦折腾一通的他像个傻子。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就让他停留在此刻,这样他再也不用面对被他搞砸的一切。
楚容感到身侧有人靠近,他盯着天上的烟火,假装没注意到。
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了谢玄有些低落的声音。
“你走的那一年,我也放了烟花。去年也放了,不知道你看没看见?”
楚容眼睫微颤。
气氛凝滞了一瞬。
就在谢玄以为楚容不会回答时,却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话:“看到了。”
他难以置信的转过头,楚容目视前方,神色平静,似乎没开口过一样。
谢玄心头狂喜,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小声道:“我想给你放一辈子烟花。”
这次,身旁的人没了动静。
谢玄不再说话,他老实的扭过头,静静陪着楚容看烟花。
一场烟花几乎将军营内热闹欢快的气氛推至高潮,烟花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其余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谢玄开口道:“外面风大,我送你回去吧。”
楚容看了他一眼。
谢玄立马道:“我饭还没吃完呢。”
“走吧。”
谢玄眼底露出浅浅笑意,跟着楚容一块回了营帐。
远远的,两人就看见裴弄站在营帐外面,身边还跟着苏木。谢玄一出现,他两张眼睛就射出锐利的光芒,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谢玄忽有种不详的预感,在看到侍卫端着的那碗药时,脸色一变。
“殿下。”裴弄快步走了过来,倾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看见楚容微微蹙起的眉头,谢玄不由得感到一阵紧张。
裴弄朝里伸了伸手:“燕王请吧,我们殿下有话要问你。”
谢玄扬着下巴冷冷看了他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名义上虽是楚容问话,进帐后,迫不及待先开口的却是裴弄。
他指了指苏木,道:“你先说。”
苏木并不想得罪谢玄,可还是硬着头皮道:“前段时间,裴将军让我检查大人平日喝的药。除了味道有些奇怪,属下看了半天,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给林大夫传了封信,将殿下的药方一并写了上去。方才林大夫的信到了,称这并不是他当初留下的那一纸药方”
说到这,裴弄已是按耐不住火气,对谢玄道:“林大夫是你请来的,所有的事情都经由你手操办,说,你是不是偷偷换了药方?你为什么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楚容抬眼望向楚容,目光中夹杂几分疑惑和惊讶。
谢玄心一紧,忙道: “我是换了药方。不过是在原来的药方上添了几分补药,我问过太医,不碍事的!”
“你撒谎!”裴弄冷哼一声,“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为何要遮遮掩掩,藏着不敢明说?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谢玄被他激出了些怒火,冷着脸道:“你觉得我会害楚容是吗?”
“哼,是又怎样?你害我们殿下的还少吗?!你背后偷偷搞这些小动作,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谢玄对上楚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随你怎么说,我问心无愧。”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裴弄给苏木使了个眼色。
苏木上前道:“燕王陛下,你没说实话吧,那药方上的几味补药确实不碍事,可不在药方上的呢?你又加了什么?那几味药根本不会熬出如此腥膻的味道。将军拷打了煎药的军医,他说这药是和你的人一起煎的。你指使手下往里放了什么?”
谢玄不语,他看着楚容如深潭般捉摸不透的眼睛,心紧紧悬在半空,脸色也变得古怪难看,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第99章 失踪 他心疼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帐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谢玄顶着那一道道或怀疑或警惕的目光,咬牙道:“是血”
楚容一愣。
裴弄面上划过一抹惊愕,皱着眉道:“什么血?你说清楚?”
这短短三个字让谢玄难以开口, 他道:“我的血。”
帐内再次安静下来,楚容面色变得有些复杂, 半晌, 苏木喃喃道:“为什么?”
他没听说过人血可以做药用啊。
谢玄一时不敢去看楚容,僵硬道:“我听人说, 真龙之血能延年益寿,祛病除灾,古籍中也有记载, 太医说兴许有用,所以我想试试。”
他似乎也觉得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拆穿也就算了, 还要被刨根问底,面上不觉有些羞耻。
他看得出苏木等人惊愕荒唐的眼神, 不仅其他人,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件事荒唐至极。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对这等迷信之事嗤之以鼻,但现在比起这个,他更想让楚容活得久一点。
裴弄一想到, 殿下平时喝的药里有谢玄的血, 拧了下眉头:“你就这么给我们殿下喝了,也不嫌脏。”
谢玄的脸色登时变得更加难看, 破天荒的没有反驳。
苏木见状,忙道:“呃其实这些都毫无根据可言,说不定是书上乱写的, 殿下平日喝的补药就足以调理身体了。”
他估计着谢玄问的那太医怕得罪皇帝,所以才顺着他,不敢说实话。
楚容心中也是惊讶不已,这种事完全不像是谢玄会做出来的。
他扫了眼谢玄被长袖遮掩的手腕,微微皱了下眉。这细微的表情落入谢玄眼中,让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
楚容这么干净的人,知道自己喝的药中有人血,肯定是会嫌弃的。
他就是怕楚容觉得脏,才藏着掖着不肯说的。
谢玄难过之余,又有些懊悔,自己怎么做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蠢事,传出去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他忐忑的看了楚容一眼,楚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此刻看着他也一言不发,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谢玄一颗心七上八下,心里还是希望楚容别开口。就算说了,他也没有勇气去听。
他可以不在乎裴弄的话,却无法不在乎楚容的。光是想想那些话要从楚容口中说出,都会难过好久。
“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谢玄犹豫着开口道,“那些补药是没问题的,你可以安心喝。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走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人一走,裴弄立马气道:“殿下,就这么让他走了?太便宜他了吧。”
楚容收回目光,轻声说了句:“算了吧,毕竟他也是一番好意。”
裴弄瞪大眼睛:“殿下你怎么还信了?谢玄这么狡猾,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楚容沉默了一下,道:“我心里自有分寸,这件事就别再追究了。”
见楚容都这么说了,裴弄也不闹了。
众人离开后,楚容看着被留在桌上的那碗汤药,半晌后,偌大的帐中响起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
翌日一早,谢玄刚醒,便听见侍卫说楚容身边的人来过。
谢玄一愣,昨晚他担心了一整夜,翻来覆去的想楚容到底有没有生气,生怕再把两人的关系搞的更糟糕。
“什么事?”
侍卫掏出两个药瓶,有些疑惑道:“只送来了这个,让属下转交给陛下。”
谢玄接过一看,目光一滞,金疮药和祛疤药。
他一下激动起来,把侍卫吓了一跳。
“还说什么了?”
侍卫摇头:“没有了。”
“确定是楚容身边的人送来的?”
“对,是那位姓苏的太医送来的。”
谢玄难掩激动,姓苏的太医想必就是苏木了,这苏木每次看见自己,就像老鼠见了猫,躲都来不及,若没有楚容的指使,他好端端的给自己送干嘛?
谢玄一扫昨夜阴霾,整个人都有精神气起来。用过早膳后,他神清气爽的去了楚容的营帐。
只是这帐中凝重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以往,裴弄见他来,必要出言讥讽一句,这次竟没顾得上嘲讽,神情严肃的坐在一旁,面色还隐隐透着焦灼。
谢玄直觉不好,道:“出什么事了?”
身旁一位心直口快的副将道:“楚二公子不见了。”
楚逍不见了?
谢玄没当回事,随口道:“不会是跑哪偷玩去了吧?”
帐内无一人答话,直到看见楚容眉间难以掩饰的忧色,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们可找仔细了?军中没有,会不会是偷溜出去了?”
“不可能。”裴弄反驳道,“二殿下素来胆小,不会大晚上不吭一声就出去,况且昨夜值班的侍卫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出去!”
“没出去?那一个大活人还能平白无故在军中消失不成?”谢玄站起身,道,“你们再仔细找找吧,兴许是昨夜闹的太晚,在哪个犄角旮旯睡着了。我现在派我的人出去找,万一他偷溜出去,没人看见也不是没可能。有消息再告诉你们。”
众人没想到他如此积极,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出去没影了。
谢玄说到做到,果然派了许多燕军出去找人,与此同时,楚容也派人去附近的镇上寻,可惜方圆几十里都搜遍了,也没看见楚逍的身影。
楚容心中却越发着急。昨晚楚逍和陈锦云看完烟花后,在外面待了一会,就各自回去了。
奇怪的是,楚逍一晚上没回住处。
他到底去哪了?
楚容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只是他觉得不大可能,也不愿去想。眼看天又要黑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就绝对不是跑出去偷玩那么简单了。
两人分开的地方到楚逍的营帐,这段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昨夜虽是除夕,可军中守卫不仅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比平时更加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就是被绑了,也该有些动静,不可能一个发现的都没有。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能把楚逍神不知鬼不觉的绑了,那凶手是怎么混进来的,又是怎么把楚逍带出去的?
楚容正想的入神,一只大手忽覆了过来。
“别担心。”谢玄漆黑深邃的眸中透着些许担忧,他安慰似的握了握楚容的手,动作轻柔却有力,“楚逍一定没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找到他的,好吗?”
楚容望着他的眼睛,那股温热随着手心,蔓延到四肢,又化作一小股电流从心间流窜而过,让他的心没来由颤了一下。
他这次没再拒绝谢玄的帮助,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先吃点东西吧,你中午就没吃。”
楚容摇了摇头:“我吃不下。裴弄呢?”
“在外面。”谢玄善解人意道,“我帮你叫进来?”
“好。”
片刻后,裴弄匆匆忙忙的进来了。楚容让他去排查昨晚进出军营的所有人,一个也不能放过,顺便去打探一下乌洛兰的动向。
“乌洛兰?”谢玄面色一变,“你怀疑是他?”
“除了他,我想不到还会有谁这么做。”
楚容面色紧绷,他原以为乌洛兰会冲着他来,没想到对方竟把目标放在了楚逍身上。他若早做防备,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裴弄一听是乌洛兰,面色白了几分,丝毫不敢耽误正事,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道:“殿下,燕军那边?”
没等楚容说话,谢玄立马道:“查,也一并查了。”
裴弄离开后,谢玄道:“你觉得是乌洛兰派齐军扮作军中将士,绑走了楚逍?”
楚容嗯了一声,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任何一种可以将楚逍悄无声息带走的方法。
“这就奇了怪了,他的人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齐军奸细混入军中,竟没一个人发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时,裴弄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是有人在军营附近放了一个木箱,二是查到了昨夜出入军营的嫌疑之人。
楚容一听有木箱,面上血色尽褪。
一旦有人落入敌军之手,对方便会将俘虏之人的头颅,断章,断脚,放在木箱中送回,这是最常见的一种恐吓手段。
谢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当初李檀抓走楚容,也曾派人送过一个木箱给他。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愤怒害怕的心情,他怕自己一打开会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东西。一想到那是楚容的,他就感觉自己要疯了。
“拿进来。”楚容强装着镇定,声线却有几分颤抖。
裴弄抱着那个血淋淋的盒子进来时,谢玄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下意识挡住了楚容。可惜楚容已经看见了,他推开谢玄,双眸紧紧盯着面前的木盒。
不知乌洛兰是不是故意的,这木盒外面都带着鲜血,盒盖处还挂着些碎肉,让人看着头皮发麻,不忍直视。
楚容面色惨白,他抬手想要打开木盒,却又在半空停住。
谢玄知道楚容此时的心情,怕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他虽有些羡慕嫉妒,可更多的是心疼。
他再烦楚逍,也不得不承认,那人是楚容最后一个亲人了。若他出了什么事,对楚容而言无疑是非常大的打击。
看着楚容竭力保持镇定,微微发颤的手指,他心疼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伸手抓住楚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他拉到身后。
“我来。”
他用身子挡住楚容,抬手直接打开了木盒,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让人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第100章 失踪(二)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去送死……
那一瞬间, 楚容感觉心脏都要停了。
谢玄把他挡的严严实实,他什么都看不到,只察觉到谢玄紧绷的背脊似乎松懈下来。
“没事, 别怕。”谢玄让开身子,道, “什么都没有。”
楚容看着空荡荡的木盒, 微微松了口气,庆幸之余又不由担心起来。
“你查到了什么?”
裴弄也吓得够呛, 听见楚容问,他急忙缓过神,道:“属下排查了军营的出入口, 昨夜有两个火头军拉着泔水桶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
楚容眸中划过一道锐光,声音也严厉了些:“谁放他们出去的?”
裴弄瞟了眼谢玄, 语气颇怪:“他们是燕王的火头军,自然是燕军值岗的燕军放出去的。”
谢玄眉心一跳:“什么?”
楚容沉默了一瞬:“他们是怎么出去的?”
“他们有令牌。由于平日火头军也常拉着车出去倒泔水, 值班的侍卫根本没起疑心, 昨晚是除夕,再加上那泔水桶臭烘烘的,侍卫见他们有令牌,口令也对的上, 没多检查就把人放出去了。”
裴弄说完, 对谢玄道:“燕王对自己军中混入奸细一事竟然一无所知。”
谢玄听着这嘲弄的语气,冷道:“你确定没搞错?”
“千真万确, 不会有错。”
谢玄脸色一沉,他来不及多想,低声对楚容道:“此事我确实不知。”
“一句不知道就想将责任撇干净了?”裴弄还记挂着楚军中伏, 楚容重伤一事,上次的气还没有消干净,见这次又和谢玄有关,不客气道,“人是拿燕军的令牌出去的,他们哪来的令牌,又是怎么混进来的?燕王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谢玄口气冷硬: “这是自然,但不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楚逍救出来。”
“燕王还是先顾好自己,找找还有没有什么没被抓到的奸细,此事不劳您费心了。”
“朕又不是为了你费心。”
“我们可消受不起。”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火药味越来越浓。楚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两。
谢玄盯着裴弄,他听着裴弄阴阳怪气的口吻,怒从心起。若不是看在楚容的面子,他怎么会忍这么久?
谢玄皮笑肉不笑道:“你究竟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见他这么问,裴弄也不装了。
“我不信你!”
谢玄皱了下眉。
“上次若不是燕军失职,我们怎么会遇到齐军的埋伏?”裴弄至今觉得这不是单纯的意外,厉声道,“我看就是你和齐军合起伙来坑我们!谁知道这次也是不是你们的阴谋?用得着你在这假惺惺装好人?”
“你再说一遍。”谢玄寒声道。
裴弄丝毫不惧:“军中守卫重重,那两个奸细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混进来!除非有人和他们里应外合!姑且认为他们的令牌是偷来的,口令呢?这可是只有燕军自己人才知道的东西。”
普通士兵出行不仅要有令牌,还会辅以口令暗号。这种暗号每天更换,保密严格,若答不上来,会被立刻扣押。
齐军若想混进来,需要经过层层关卡。不仅要有令牌,还要知道燕军进出的口令。
谢玄面色一白,气极反笑,唯恐楚容听了裴弄的疯话,误解于他。
“我绑了楚逍对我有什么好处?再敢胡说八道,朕饶不了你。你方才提的这些,朕会派人去查。”他冷声道,“若真是我的人泄密,自有重罚。”
裴弄哼了一声:“贼喊捉贼,说不定那个泄密的就是你。”
谢玄正要开口,脑中忽有一道电光闪过。
他好像确实告诉过赵无明燕军的口令暗号。
燕楚两军加起来几十万人,并非每一队人马都见过面,每次两军一起行动时,都会约定了一个暗号,用以区分敌我。
当时他和赵无明计划在栖霞谷埋伏楚军,赵无明须早早将齐军安排在山谷四周,为防楚军发现端倪,打草惊蛇,他给了赵无明令牌和暗号,令齐军乔装成燕军,若被盘问,也好糊弄过去。
可是那块令牌,当日他就找了个借口说丢了。一般丢了的令牌,军营中会记录在册,以防有心之人另作他用。可以说他们来不及,也不可能靠那块如同废铁的令牌混进来。
谢玄脸色骇人,他虽这么想,却也不敢保证此事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裴弄讥讽道。
谢玄此刻杀了裴弄的心都有。
楚容也注意到了他难看的脸色,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睫。
谢玄胆战心惊,生怕被看出端倪,毕竟楚容知道他曾和赵无明往来过。
待一回营帐,他便让燕雪深去查奸细一事,顺便调查军中是否有人掉了令牌。谢玄自己都未察觉出自己有多紧张,他宁愿是军中混入了齐军的奸细,也不愿此事和自己扯上半分关系。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燕雪深禀报说,确实有人丢了令牌,这人还曾被他带着去见过赵无明!
谢玄狠狠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他丢了令牌,为什么不说?”
“许是怕被责罚。”
军营中法纪严明,凡是丢了令牌,必免不得一顿重罚。
谢玄气的双目发红,冷冷吐出一句:“把他给我拖出去,处死。”
他没想到这件事真的和自己有关系,赵无明有了可以通行的令牌,加上他给的密号,派个奸细进来浑水摸鱼,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谢玄一颗心七上八下,惶惶的想,若是楚容知道了,他该怎么解释?楚容会信他吗?
谢玄不敢赌,他觉得他和楚容如今的关系受不得一点波折,任何一点动静,都会在他们中间会掀起更大的风浪,指不定哪天就彻底毁了。
他闭了闭眼睛,心中有了主意,他决定先瞒着楚容,等他把楚逍救回来将功折罪,那时再认错,说不定楚容会原谅他。
此刻,齐军军营内
赵无明抖着手中信纸,面上似笑非笑,好不得意。楚容竟然主动写信,想与和他见一面,信中字字情真,言辞恳切,上次在栖霞谷重创楚军,都没让他觉得如此痛快。
昔日傲的不可一世的的楚太子竟也有求他的一天。
赵无明冷笑着将信纸丢到一旁烧掉,决定先晾楚容几天,让他好好尝尝这着急上火的滋味。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来人掀开帐帘,大步走了进来。
赵无明眼底划过一丝不悦,自从他在栖霞谷偷袭楚军,立下大功后,颇为自傲,对周旬的态度也不如从前那般殷勤恭敬。
“周大人怎么过来了?”
这话中隐隐含着不满之意,周旬却并未在意,道:“听说你抓了楚容的弟弟?”
“确切的说是太子派过来的那位兰将军抓的。”
周旬道:“为何我不知情?”
“哦,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周大人你呢。”赵无明脸上挂笑,“大人现在知道也不迟吧。”
周寻微眯了下眼,他并非看不出赵无明的防备之心。上次栖霞谷一事,自己就毫不知情,这次赵无明和兰将军捉了楚容的弟弟,也将他瞒在其中。
虽心中不满,周旬并非发火,这么多年他什么没见过,没有必要理会赵无明这种无聊的小把戏。
“接下来将军打算怎么做?”
赵无明一听,立马警戒起来,生怕他抢功似的:“此事我已有了主意。楚容就这么一个胞弟,平日也爱护的紧,必得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让他放一次血。”
周旬微微一笑:“将军心中有数便可。事关重大,还须好好将人看护起来,免得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楚逍现在在哪?可还安全?”
“安全,安全的很。”赵无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有兰将军严加看管,他跑不了!”
周旬嘴角笑意凝固,见赵无明不愿多说,默默闭上了嘴。
*
裴弄派去打探乌洛兰消息的人回来了,那探子说昨夜,齐军将一个身穿囚衣,浑身血痕的犯人吊在了城墙上,底下围了一圈进出城的百姓,他混迹人群之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犯人的脸,正是楚逍!
楚容瞳孔一紧:“他怎么样了?”
探子答道:“受了些伤,瞧着应该是晕过去了。”
楚容面色紧绷,想也知道,乌洛兰如此恨他,自然不会让楚逍好过。万幸的是,人还活着。
裴弄当即坐不住了:“殿下,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去救小殿下。”
楚容摇了摇头:“乌洛兰故意将阿逍吊在城墙上让我们看到,就是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最重要的是,万一激怒了乌洛兰,来不及救阿逍,他会有危险。”
“那怎么办啊?”
楚容沉声道:“乌洛兰的目标是我,若我”
“不行!”谢玄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骤变。
楚容没理他,对裴弄道:“你随我过来。”
见楚容不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还要避开他,谢玄面色气的铁青,却又不能发作。
楚容派裴弄给乌洛兰送了封信,信中不知说了什么,乌洛兰竟同意与楚容见一面。条件是只能他一人前来,胆敢带旁人,便立刻杀了楚逍。
这下不止谢玄,一众楚军将领都纷纷劝楚容三思而行。这摆明了就是乌洛兰设下的圈套,楚容一人前去,万一有个好歹,他们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可惜楚容心意已决,谁劝都不管用。
谢玄面色阴沉,瞧着是真动了怒火,一整个上午都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午后他又去找了楚容,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殿下说了不见客,燕王请回吧”
话还未说完,谢玄就强硬的闯了进去,侍卫拦也拦不住。
楚容听见动静,朝门口看来,对侍卫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话音刚落,谢玄就等不急似的张口道:“你真要一人去见乌洛兰?”
楚容不愿多说,轻轻嗯了一声。
谢玄急道: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楚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谢玄咬紧牙关:“为何?我可以扮作你的侍卫随从,不会让他发现的。带个侍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楚容认真道:“我不想拿阿逍的性命冒险。”他转过身,一副送客的口吻,“我还有事要处理,若没其他的事,你就回去吧。”
谢玄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气又急,脱口道:“那我替你去!我替你去总行了吧!”
楚容瞳孔一颤,扭过头对上谢玄暗含怒火的双眸。
“乌洛兰最恨的人是我,乌桓是我灭的,他父汗也是我杀的。比起你,他应该更想要我的命!”谢玄凛然道,“我替你去,他绝对不会拒绝的。”
楚容静静看着他,道:“这事和你无关。”
谢玄倏尔提高音量:“我喜欢你就和我有关系!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去送死吗?”
楚容抿了下唇,将眼神从谢玄脸上移开,可是谢玄的视线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任凭他怎么逃,都无法躲开那道直白锋利的目光。
谢玄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了,慌乱了一瞬,低声道:“你想救你弟弟的命,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也应该理解一下我,我不想再让你有任何危险。”
“你可以为了楚逍不顾自己安危,我同样也可以为了你豁出这条命。”谢玄顿了一下,道,“我这么做不是想获得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
“我也不需要你还,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若你非要和我算的清清楚楚,那你好好活着,就算是偿还我为你做的一切了。”
“让我去吧,我一定把楚逍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好吗?”
楚容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终在谢玄充满期待的目光中,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谢玄眼睛一下黯淡下去,他攥紧双拳,怕自己待下去会忍不住发火,转身离开了营帐。
他说了这么多都不能撼动楚容一丝一毫,楚容铁了心要去送死!谢玄怒气冲冲,边走边想,上次他没拦住楚容,楚容差点丧命。这次说什么也得拦住他!但是他该怎么阻止楚容?他该怎么做?
燕雪深和贺兰旭进来的时候,敏锐察觉到帐内不同寻常的气氛。
谢玄沉着脸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两人,两人齐刷刷脸色一变。
贺兰旭立马反应过来:“皇上万万不可!此事稍有差池,便会酿成大祸。万一计划不成,怕是会彻底毁了陛下和楚大人之间的情谊。”
谢玄充耳不闻,咬牙道:“那也比看着他去送死强!我宁愿他恨我,也不想他白白没了性命。我亲自去,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他对燕雪深嘱咐了一番,让他快去准备。
贺兰旭担忧道:“皇上没必要亲自去冒险,何不让燕将军代陛下前去?燕将军武力高强,经验也丰富”
话未说完,谢玄就冷哼一声。
让燕雪深去?让他去讨好楚容,博得楚容好感?做梦!
贺兰旭敏锐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异常,这些时日他也看出皇上待燕雪深不如从前亲切,只是一直不敢问。
燕雪深能力出众,为人忠心,一直被皇上视为左膀右臂,贺兰旭怎么也想不出他究竟是哪得罪了皇上。
谢玄看出贺兰旭心中所想,冷笑道:“你没看出来?他喜欢楚容。”
贺兰旭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惊愕不已:“臣眼拙。确实没看出来。”
“朕从前也没看出来他竟还有这个心思。”谢玄语气仿若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他藏的倒挺严实。”
说着,他斜睨了贺兰旭一眼,怀疑道:“你不会也……”
贺兰旭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臣不敢!”
谢玄觉得晾他也不敢,轻哼了一声,把人打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