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执起她的手,才听见她在哽咽哭泣里,说的那句“我愿意”。
是毫无保留的爱着彼此,会收获同样平等的爱意,忘记过去带给彼此的伤害,然后勇敢的出发,乘坐爱的飞船,向银河驶去。
告诉宇宙,他们又在一起了。
第七十六章 “AI测试女儿长相。”……
婚后, 戏曲院不让休息那么久,蜜月之旅推迟了,江枝再次回到了北京。
婚后的那年春晚,她再次以粤剧团的身份登台演出, 接连两年荣登戏曲春晚, 江枝明白, 这是个很好向上爬的机会。若说婚前她对戏曲重心是百分之七十,需要分三十出来谈恋爱;那么婚后,她几乎是百分之九十的重心都放在了戏曲上。
她每天忙的晕头转向,巡演虽然减少了,但是她的想法是往考入国家戏曲演员的行列。
所以在第二年的春晚结束后,江枝拿到了博士学位。
又在拿到博士学位后,以戏曲院粤剧团的代表身份去接触各大的电影行业和电视行业, 或者以戏曲院粤剧团的代表身份去作为指导。
随后又参与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演出, 加上连续两年戏曲春晚的资历,在年尾的时候, 江枝终于通过了文化和旅游部的初试, 进入了面试。
面试当天,周淮律特意起早给她煮了两个鸡蛋, 煎了一根香肠。
摆盘看上去,是个幼稚的100。
“你怎么也变得迷信了?”江枝笑他, 却又看见周淮律穿着白衬衫, 大早上胡茬冒出来青青的尖,腰上系了围裙,无名指上的婚戒,她打趣他道:“你越来越有网上说的人夫感了。”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像是操心的父亲, 比她还紧张,解释道:“这不是迷信,是好意头,祝你今天面试考个100分。”
她笑着接受他的祝福,待她到面试场地下车时,她吻了吻周淮律的脸颊,低声道:“要是今天真的面试通过了,等年底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们去好好玩玩。”
结婚快要一年了,江枝基本没有任何陪过周淮律的时间,好在他没有任何的怨言,对于她提出的计划和发展,表示全力支持。
他是这么说,也这么做到了。
不管是时间上还是精神上,只要是她要做的事情,周淮律就只会在背后当个贤内助,也给她兜底。
这次的婚后生活,虽然也在各自忙碌,但是江枝觉得比之前好太多。
因为他们经常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做商量,她出差时,他会跟着来,他出差时,若是江枝走得开,便也会跟着去,若是走不开,他能推则推,若是推不开,他便会每晚准时视频。
虽然他们待在同个空间也都在处理手头上的工作,各忙各的,但是见得到面的忙,和见不到面的忙,就是有很大的差别,日子久了,渐渐的,江枝好像悟出来了。
好像在平淡的岁月里,热情褪去,新鲜感褪去,老夫老妻的爱意,是想要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安全感。
面试结束后,已经是中午午餐的时间,江枝边发走出来,边发信息给周淮律让他来接她,但是没想到,他的车就停在早上送她来的地方。
他整个早上都没离开?
江枝收起手机,往车那边靠近,差不多走到的时候,只听见周淮律在讲电话,“好,我在照顾她,你放心,你身体好点了吗?”
“你不要再喝酒了,万一被枝枝看见,我不好交代。”
“身体好也不能喝酒,上了年纪,你要注意身体。”
越靠越近,只听见是陈沙的声音:“你也知道我上了年纪啊,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陈关比你们晚结婚,孩子都快满月了,你们到底怎么想的?”
周家人自从他们结婚后,除了节假日会给电话,关心几句,或者偶尔邀请他们回去香山澳聚餐,其余对他们两个人的婚后生活,没有过问,也没有插手。
做到了完全的尊重江枝。
但是她没想到,陈沙会在私下给周淮律打电话,居然也会催生?
她没有出声,而是继续听着。
“枝枝现在是事业上升期,今天的面试,还有接下来的考试对她很重要,如果在这个阶段怀孕了,她在戏曲行业付出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周淮律是这样理智的分析给陈沙听,企图陈沙会懂。
但是陈沙却依旧是老古板的思想,认为结婚生子,是人生的必备大事。
江枝站在车的旁侧,对周淮律的这番话,感到稍许的震撼,她以为周淮律拒绝陈沙的理由或许是出于伤身体,又或者是她不急,她不想要,但是没想到,他是出于她的事业方面的角度考虑。
“再不生都四十了!”陈沙夸大。
“她对生孩子的事情有自己的考虑,你不要打电话给她,她最近还在备考,”周淮律是这么说的,随后又安抚他道:“等她忙完了,我们就回去禅城陪你,好吗?”
陈沙基本是被周淮律半哄半劝的才打断了这个话题。
电话挂断后,等了一分钟,江枝才装模作样的出现,关于她听到的,周淮律没开口,她也没说,到底也是因为想逃避催生这个话题。
其实周淮律是懂她的,她不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公示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根据社会评价和资历而言,江枝毫无疑问的拿到了入选国家级演员的机会,当时的江枝扑在周淮律的怀里,眉眼弯弯道:“快想想去哪里旅游,我好好陪你。”
周淮律抱着她,手搭在腰间,指尖缠着她的发丝把玩,对她难得的撒娇感到满足,思来想去,却没说去哪里玩,而是道:“回去禅城陪陪外公吧。”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去陪陈沙,也有点心动,但是一想到陈沙要催生,江枝的头就大了,但又不敢让周淮律发现,她想着,如果陈沙催生,她就装作听不到就行了。
但是没想到,这次回去禅城后,陈沙并没有催生,江枝猜测应该是周淮律提前打了招呼。
他们坐在堂屋内,陈关抱着孩子来了,两三个月,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家伙不哭也不闹,就眨着眼睛,吹着口水泡。
“关哥,孩子给我抱抱。”江枝伸出手,手法生硬的抱着孩子,她努努下巴逗她,没想到小家伙不买账,哇的声就哭了:“怎么哭了?”
江枝用尽了手段也没哄好,没想到,坐在旁边的周淮律却道:“给我来。”
“你来也哄不好。”
江枝是这么说的,毕竟他们都没有抱孩子的经验,可是孩子就在她怀里哭,陈关视而不见,估计是巴不得有人帮忙,她只能边说着,边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周淮律。
周淮律单手托住孩子的头部,单手抱住孩子的腰身,让小家伙窝在他的臂弯里,几乎是周淮律抱起来隔了好一会儿后,原本哇哇的哭声瞬间止住了。
“奇了,我抱就哭,”江枝用手指戳了戳小孩儿的脸蛋,道:“今年压岁钱给你少包点。”
她说着,刚想要抬头去和周淮律搭腔,掀起眼眸的瞬间,就看见周淮律抱着小孩,轻轻的哄,眼神是温柔的,从未见过的柔和。
和爱意不同。
是带着些许的羡慕和疼爱。
她的心倏地微微颤动了下。
与此同时,陈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淮律,你抱孩子的手法可以啊,是不是偷偷学习,准备要小孩了?”
陈沙没催生,陈关倒是无意的问出来。
说完,陈沙的眼神就看向江枝,但是她还没开口,周淮律就先开口替她解围道:“没有,我就是随便抱的,我不怎么喜欢孩子,等过够了二人世界再说吧。”
陈关没再问下去。
江枝坐在位置上,余光里是继续低头逗孩子的周淮律。
他说他不喜欢孩子,可是他的眼神根本就不像不喜欢。
她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对他眼神里的渴望,不会看不出来。说不喜欢,只是为了堵住陈沙要催生的借口。
小孩子扬了扬手,预备又要哭了,余光里的周淮律抱着他起身,道:“应该是饿了,奶粉带了吗?”
陈关立刻道:“带了,我去冲。”
两个男人就站在堂屋烧热水的地方,独留下江枝和陈沙面对面,与此同时,周淮律的手机忽然亮起。
她没有防备的拿起来看,是许特助发来的文件,应该是公事,她没有点开,想着退出后台。
但是却发现后台里有浏览器。
她从不查他的手机,他应该也是没有退出,她微微颤抖着手点开,浏览记录里,清一色的全是关于怀孕、育儿、乱七八糟的知识科普。
——30岁生育算是高龄吗?
——30岁往后生育,对女性而言风险是逐步加大吗?
——怎么样才算是一个好父亲?
——如果妻子怀孕,丈夫应该怎么做?
——育儿小知识。
——孩子容易哭闹,都是因为抱的手法不正确,这些你知道吗?
——小女孩可爱视频。
——酸儿辣女,是男性多吃辣就可以怀女儿吗?
——女儿是不是大概率都像母亲?
——AI预测未来女儿长相。
江枝看到这里,把浏览器退出,然后像有预感似的,点开了相册,果然,里面有一张周淮律用他和她的照片生成的AI女儿。
小女孩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但是却又柔和了周淮律的五官。
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尽管是照片,是假的,但却还是给了江枝很大的视觉冲击。
从他们回到这里,再到现在,陈沙没有催生,谁都没有提起要孩子——
她握着周淮律的手机,回眸望去,周淮律抱着孩子,另只手接过陈关的奶瓶:“我来。”
他来喂奶。
她从未见过他这一面,温柔的,柔和的,抱着小婴儿。
他说不喜欢,私下里又这样研究孩子的事情。
他明明想要孩子,却又更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垂眸,又看到了小女孩的照片。
属于他们的孩子——
这次,是她自己的心忍不住的动摇了。
第七十七章 “如果我怀不上怎么办?”……
夜晚, 周淮律洗完澡出来。
江枝躺在床上刷手机,待周淮律掀开被子钻进来的瞬间,她把手机丢掉,整个人黏上去, 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嗓音轻柔道:“我感觉你好像很喜欢小宝宝。”
周淮律的手搭在她的腰上, 眼眸带笑,注视着她,却道:“不喜欢。”
他还是在骗人,江枝没有戳穿他,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狐狸似的眸子眨了眨,就这样乖乖的盯着他, 安静的对视下, 他的心被她看的有些躁动。
她不知道自己的睡衣开了,也不知道他稍微低头就是一片大好风景, 浑圆向上, 带着令人沉醉的香气,周淮律喉结咽动, 眼神稍微暗了下来。
他体谅她今天舟车劳顿,不想让她更累, 但她好像精神抖擞, 眼巴巴的盯着他,勾人而不自知。
“盯着我干什么?”
他笑着问,好无奈的语气,她明明看着周淮律饱满的喉结咽动,但还没嗅到危险气息, 是无意的,却变相的要和他作对,笑着,明艳动人:“就盯着你——啊——”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周淮律翻身压在身下,男人强大的身躯压在她身上,带着不容逃避的气息,江枝动弹不得,她只能抗议道:““干什么呀,我和你讲宝宝呢。”
她在逃避他的视线,不敢去看他。
他笑着,琥珀色的瞳孔里全是江枝此刻散开头发的样子,巴掌大的脸上,有些微红,都多久了,她还是稍微亲密些,就容易红脸,红耳朵。
他笑她不争气,这样随便压着就能跟刚谈恋爱时候的小女生一样,但是殊不知,他自己也不争气,盯着她没坚持几秒,那些反应就很热烈,光是看着她就有种控制不住的强烈感受。
他喉结咽动,嗓音嘶哑道:“不想和你讲宝宝。”
他说完,去亲她,十足的坦白:“宝宝不是讲出来的。”
江枝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也没意识到她想谈什么,她被他亲着,被他上下其手挑/逗/着,是难耐的,却又保持仅有的理智,在他手指贴合,预备进攻的前一秒,手腕被她用力拽住。
周淮律饱满的喉结咽动,眼神暗下来,哑声道:“嗯?”
“我的意思是——”江枝对上他的视线,明明是妩媚的模样,说话时,却又小心翼翼的,是温柔动人心,“我们要不要,也要个孩子?”
其实周淮律对孩子的渴望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上来了,还是因为他明白家庭胜过于任何,在这个家里,他想要有孩子的欢声笑语,也想要有个如她一般的女孩,香香软软的喊他爸爸。
但他也只是有这个念头而已,却从不敢说。
因为自从婚后,她大多数的时间都全部放在了事业上,包括度蜜月,一推再推,如今她忽然提起要孩子的事情,周淮律沉默片刻,道:“怎么忽然想要孩子。”
他这么问,江枝抓住他的手,温柔解释道:“我知道你很喜欢孩子,我都看到你手机了——”
她顿了顿,他的任何喜欢都是基于她的基础之下,所有的事情优先考虑她,这份真情,她实实在在的感受得到,但是爱和婚姻是相互的。
他能够因为她而把喜欢的事情说成不喜欢,也能为她放弃香山澳的事业,定居在京都,已经超越了许多男人,她应该要知足的,而不是仗着他的喜欢,总是不去考虑他的想法。
那这样,她和之前只想着搞事业的周淮律又有什么差别。
“算了,现在不急——”他还是犹豫,纠结她的事业,毕竟女人怀孕要牺牲的远不止时间,身材、样貌、健康、事业,这些都是金钱买不到的。
他要孩子,只会是托她后腿,变相的把她钉在身边。
她想要自由,他不应该编织牢笼,而是因为为她制造天空。
他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江枝却又自己的见解:“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已经超越了我原先给自己的定位,考入了国家级,再往上爬也是这样了,趁现在转型还来得及,可以退到幕后指导。”
“其实我对孩子,好像没有特别的想要,”她实话实说:“毕竟这个社会对女性本来就不公平,既要求赚钱,又要求相夫教子,还要要求人格独立,但是后来我想想,要孩子的事情,你从没有催过我,是我主动地,也是我想要的,归根结底,是你值得。”
女人怕的从不是生孩子,而是这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她牺牲。
是信任,是对他这次在婚后表现的赞赏,是愿意彻底的交付自己。
他听出来了,心里是感动的,暖洋洋的感觉在心里透过,他又岂会让她失望,周淮律低头,吻了吻江枝,嗓音嘶哑道:“我不会让我们的宝宝耽误你任何的前程。”
这是保证,也是保障,他不会让孩子影响到江枝任何-
三个月后,江枝成功退居幕后,成为了戏曲院校粤剧团的创新指导,是在传统戏曲上研究创新。
但因为不需要去巡演,每天在办公室里,江枝除了研究创新,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或许是因为禅城的时候说好了要备孕,足足过去了三个月,冬天都快变夏天了,她的肚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闲下来时,她就容易胡思乱想,看了各种关于备孕的报告,看得多也越来越焦虑,她退出,打开了周淮律的微信。
Z:【你说我们是不是姿势不对,怎么还没怀上?】
Zz:【老婆,不要急,今晚再来试试。】
怎么可能不急,这几个月来,他们没有任何避孕措施,但就是没有动静,想到这,江枝的心里闪现了个念头,或许是自己吓自己,但的确是被吓到了。
Z:【是不是我年纪大了,不好受孕。】
Z:【万一我怀不上怎么办?】
Z:【我好害怕。】
她可以接受她自己主动不想要孩子,主动没有这个计划,但是她不想计划有孩子,身体素质却跟不上,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江枝就坐立不安。
只是消息发出去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复。
江枝等了好一会儿,猜测他应该在忙,又或者觉得她的担忧是无稽之谈,索性不回复,毕竟就连她自己都陷入了自我怀疑,认为自己这样有些过于焦虑。
她企图让自己不要去想,可是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就在她无心工作的时候,忽然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打开,是周淮律发来的消息。
Zz:【老婆,下来。】
下去哪里?
江枝握着手机,心忽然颤动了下。
原本的焦虑在这个瞬间荡然无存。
她记得他刚刚在手机里是拍了开会的照片。
他是不是放下会议,特意来找她?只是因为她忽然涌起的焦虑情绪。
她知道今天对备孕的事情产生的焦虑,或许是自己吓自己,也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这种情绪会影响到工作和生活。在他没有回消息的这个阶段里,她自己都在责怪自己。
但是周淮律却没有,非但没有把她的焦虑情绪视而不见,反倒还在公司驱车来到了戏曲院。
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初夏的气息传来。
是在这一刻,她很想快点见到周淮律。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拿起包,在办公室里众人惊讶的眼神下,马不停蹄的往下走。
她走到了院门口,周淮律长身而立在车旁,白衬衫扎进西裤里,窄腰,长腿,英俊的脸庞,深邃的眼眸自始至终都盯着院门口。
见到了江枝身影的瞬间,他抬脚往前。
才刚站稳,江枝手就被周淮律温柔的牵起来,她被他带着往车那里走去,还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来了?”
男人的大手在她的手背上摸了摸,似安抚,深邃的眼眸里稍显无奈,只听他嗓音温润道:“担心你胡思乱想。”
他不是觉得她没事找事,而是害怕她胡思乱想,因为她突然的情绪,抛下会议来找她。
把江枝带上车,他没有关上车门,像变魔术那样,从后排拿了鲜花,还有柠檬茶和蛋糕。
江枝很惊讶:“你居然买了蛋糕?”
见她如此惊讶,他轻笑,把她研究的透透的,明白她焦虑的时候就爱吃甜食。
他应该是来找她的路上,顺便买的。
江枝心软软的,撕开包装,用勺子挖着吃,而周淮律像接孩子放学的父亲,站在副驾,看着她品尝甜食。
也没有催她,挡住门,自始至终都温柔的注视着她,见她吃完后,才温柔的询问道:“我约了院长,带你去医院检查,好不好?”
蛋糕的香气还留在唇齿间。
她坐在车内,眼神颤动,望着他,撞入他的眼神里。
他是懂她的,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报告,她还是会焦虑,会胡思乱想,会什么哪哪都不对劲,除非能够今天让她发现怀孕,否则她会陷入循环的焦虑里。
其实如果他不说,她也会悄悄的,私下背着他去做检查。
这个想法,早在前几天就萌生了。
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江枝眼眸微颤,没有犹豫的点点头,只是,下瞬,她咬着刀叉,道:“如果我的确不能怀孕,怎么办?”
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
像惴惴不安的孩子,等待着家长的答案。
周淮律站在车旁,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乖乖的等待他的答案,却没等到,而是等到了一个吻。
“笨蛋,我只要你。”
他吻她,顺便告诉她答案。
吻她比较重要,答案是顺便的事情。
就像她比较重要,孩子只是附属品。
她咬着叉子,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蛋糕流到了心里。
周淮律带着江枝去检查,一路绿灯,检查报告出来,院长亲自给江枝解答,并且明确告知没有任何问题。
江枝这才松了口气。
院长笑了笑,道:“周太太看上去好像很心急,其实要孩子,心态也很重要,适当放松一下,会更容易受孕。”-
院长的话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江枝看着周淮律在厨房里炒菜,锅和铲子碰撞的声音响起,她坐在沙发上,陷入了回忆。
这段时间的间隙里才发现,自从决定备孕开始,她就整天烦忧能不能顺利转到幕后,能不能顺利当上指导,当上了之后,又每天去研究创新。
好不容易摸索熟了,闲下来的时候,就开始胡思乱想。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好好地放宽心态,享受自己的婚后生活。
婚后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好像很赶时间。
哪怕他想约会,她好像都无心应对,就连基本的婚后蜜月她都一推再推。
想到这,江枝倏地起身,赤脚走进了厨房里,忽然从背后抱住周淮律。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怎么了?”他笑着问。
江枝道:“我想请假,我要和你去度蜜月。”
她抱着他,能感受得到他的心跳很快。
握着锅铲的手顿住,随后是火熄灭的声音,他干脆把锅铲放下,转身,在江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将她抱起来,坐在了干净的岛台上。
周淮律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你说什么?”
她看出他的笑意,也明白她的这个决定,令他开心。
她歪着头,眉眼弯弯重复道:“我说,我要和你去度蜜月。”
是趁着这个时间休息。
也是弥补婚后她不怎么上心的生活。
她的情绪来的忽然,这个蜜月的决定也来的很忽然。
周淮律双手撑在她的两边,是把她圈起来,包围起来,靠近她,额头抵着额头,缠绵着,脸上是淡淡温柔笑意:“为什么?”
他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她主动提出要度蜜月,他还要问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她把玩着他的手指,男人的手,修长分明,特别好看,彼此之间的距离是亲密的,她被他的呼吸扰乱,感觉到他的放肆,手也在背后伸进来。
谁让她今天刚好穿了职业装。
黑色的西服裙子搭配白色的衬衫,扎进去的,她的背后感受到一片凉意,排扣已经被扭开了,他的行动好像是故意的,说不上来是不是逼她给个答案。
她呼吸都乱了,只能低声道:“就是想和你好好地过二人世界。”
只有他们的天地。
话音刚落,却也回答的晚了,收不回来了,他道:“那先在厨房过。”
江枝脸色微热,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甚至可以看见身子在晃动。
她在这个眼神迷离的期间,晃动的期间,看着他异常兴奋的卖力,不由得忽然感慨这个岛台的高度——
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吗?
第七十八章 “我好像,还从来没和你说……
决定度蜜月开始, 江枝就很纠结去哪里。
对他们而言,出国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毕竟从小到大到处都去过,江枝想远离城市的喧嚣, 最后, 不知怎的, 他们来到了名叫烟巷的小镇,过上了充满生活气息的乡野生活。
确定来之前许特助已经打点好了一切,租下乡村里闲置的房子,里面家电全都购买装上。
说乡野,一点都不夸张,这里没几户人家,但是小孩很多, 一户人家里就有两三个, 应该是留守儿童,江枝把带来的糖果全部发给了孩子们。
一来二去的, 因为孩子, 村民们开始和他们熟悉起来。
江枝和周淮律跟着大家学会了摘菜,劈柴, 烧柴。
这里生活不便利,也不是说说而已, 要去买菜还需要去镇上, 开车也要半个小时。所以这里挨家挨户都是自己种菜吃,自己养的鸡鸭鹅,白天散步的时候,鸡鸭鹅的叫声很吵,却又充满了生活气息。
来到这里的一个星期后, 江枝彻底习惯这里的生活。
晚上七点,这里的村民已经全部睡下了,村子人少,所以路灯也没开,乌漆嘛黑的,山里的风吹过,门窗被敲打的啪啪作响。
周淮律拿着换洗衣服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简陋的房子里,江枝坐在灶台前的小木板凳上,托着腮,眼神专注的看着老式灶台的柴火燃烧,顺便烤火。
像个乖巧的孩子。
周淮律拿着衣物,一时半会儿,没了洗澡的想法,干脆伸出手,灯泡是旧时候的那种拉绳的,他轻轻扯了扯,台阶上方的灯光就亮起来。
灯光笼罩下来,照在他精致的五官上。
江枝掀起眼眸,男人长身而立在简陋的房子里,与他强大的气场完全不符,他应该是穿着西服待在各种上流社会的场合里,如今忽然觉得,让他在这里,好像显得很委屈。
她的思绪在游走,还没反应过来,周淮律就走到了她的身边,拉了个小板凳,与她一同坐在土灶台前,虽然是夏天,但是山区的晚风很凉,可以暖暖手。
“在想什么?”
他边问,边把手伸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是今天早上跟着乡民们去挖野菜被竹子割到的痕迹,其实已经结痂了,细细的一条痕迹,不算严重。
她没有回答,而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尖碰了碰他被割伤的地方,道:“是不是很疼?”
其实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还不至于跟个娘们似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周淮律却忽然顿住了,人的坏心思一旦起来,就收不住,他润了润嗓子,道:“还行,就是怕碰水。”
江枝还没听出他的另外一层意思,哪里会觉得他在她担心的节骨眼上,还在谋福利,只觉得阻挡了他的正常生活,比他还要委屈,低声道:“这里的生活是不是很不方便?”
周淮律见她这样,眼里的笑意更深,却也没瞒着她,轻声道:是。
这是实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生活的确很不方便,买菜还要去镇上,偶尔给村民钱,他们也愿意送点菜来,只是柴火这些,也得上山砍。
江枝抿了抿唇,道:“都怪我,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
“但是你这几天很开心,”她要说什么,笼统是那些话,心疼他今天被割伤了,他都知道,所以她还没说完,他便打断,不让她去因为这些事情内疚,他说:“千金难买你开心。”
千金难买她开心。
他这句话说的,让江枝的心里头暖洋洋的。
她这几天的笑容,是平时少见的,虽然生活的确是很不方便,但是他知道,她向往这种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日子,她会和孩子们在稻谷里奔跑。
也会彻底的放宽心态,去享受真正意义上的生活。
“度蜜月不是非要去什么繁华的地方,只要能让你在这个月里,感受到快乐,就是蜜月,”他牵起她的手,摩挲了几下,影子笼罩在她身上,他带着笑道:“明天带你去河里抓鱼,要吗?”
他们是同时来到这里,对山间的生活都不算很懂,上山砍柴,烧火做饭,她好几次后悔来这里,但每次突然萌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周淮律总是在处理生活上的琐事。
他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学习完了全部,还和周围的人打好了交道。
稳定的解决她的任何需求。
但除去生活的不便利,除去今天他忽然被割伤,她真的很享受这里的生活,她带来的零食分给了孩子们,孩子们带着她去奔跑玩闹。
轻松的,自由的,她倏地笑了,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道:“如果有一天,我要去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并且只能带一样东西,我绝对带你。”
她挨在他的肩膀上,是温柔的倚靠。
他心肝是软的,笑着,明知顾问道:“为什么?”
她笑着,眉眼弯弯:“因为有了你,就有了一切。”
她是温情时刻,说的话也很甜蜜,殊不知,男人听不得这些夸赞,心会飘,只见她话刚说完,整个人就被他抱起来。
男人臂弯强大有力,她被桎梏住,根本无法逃脱,一般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比较霸道的,不容她反抗,她心知肚明,脸瞬间红了,耳朵也红了,低声道:“又来!”
从来这里好几天,哪怕白天再累,他都没有停过。
她是来度蜜月的,他是来——
见她挣扎,周淮律越发用力桎梏她,饱满的喉结咽动,嗓音带笑,道:“我的手不能碰水,你不帮我洗澡,我怎么办?”
对于他找的理由和借口,江枝是半点都不信的,只从中找到了信息,就是——他还想在浴室!?
“你疯了!这里的浴室那么小。”
她去锤他,捏他,打他,他都不为所动,径直的抱着她就往浴室走,还大言不惭道:“怕什么?”
怕什么,怕他啊!
江枝脸色全红了。
他实在是坏透了,她越是这样害羞,他越是笑的开心,深邃的眼里,满心满眼的全是笑意,明明知道她害羞,还在她耳边吹气,道:“我全程抱着你洗。”
怎么全程抱着?
江枝过了会就知道了,他说的全程抱着洗,真的是全程抱着,只是变成了她全程抱着他,双腿缠着他,因为他故意使坏,腾出双手,不去抱她,她害怕摔跤,当然是抓的死死的。
他笑了,力量在输出,很厉害的动作,全程气不喘。
就是可怜了江枝,眼睛红了,脸红了,脖子也红了,还要被他不客气的种上草莓,因为他的加速,她只能更加卖力的缠着他的窄腰,细白的长腿交叉垂下,水沿着腿往脚尖坠下。
“叫我什么?”他还要这样来,让她的身上染上更多的粉色。
“周淮律!”她故意的。
她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但是她偏偏就不,他又能如何?
这是她的傲气,他如何不知?但是她的傲气没有维持几秒,因为他自有办法治她的。
下瞬,江枝眉头蹙起,因为他的故意使坏,用力的瞬间,她不由自主的呻吟出声,软软的,让他的力道愈发沉猛。
他边释怀,还边笑她。
男人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极具魅力,江枝耳根热起来,立刻埋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泄愤似的,牙印就这样烙在他的肩膀上。
他不去和她计较,单手握住她的后脖颈,白皙的背上多了男人的印记,他温柔的亲了亲她的耳朵,是安抚,是低哄:“那我叫你。”
——“老婆。”
话音刚落,浴室内的水忽然变多——
她听他的老婆,听到了高/潮。
反应过来后,江枝的脸红的像煮熟的虾,死死的勾住他的脖颈,周淮律顿住,倏地笑了。
在浴室折腾到了很晚很晚,以至于江枝第二天起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穿好衣服走出去,屋内也没有周淮律的身影,在小孩的指引下,她才知道,周淮律去抓鱼了。
没喊她?
跟着小孩儿指的路,江枝找到了周淮律,他卷起裤腿,露出劲瘦的小腿,踩在高位到小腿一半的河流里,手上抓了好几条鱼。
阳光洒下来,照在河流上,波光粼粼。
男人穿着短袖,背弯起,碎发垂下来,俊朗的五官尤为突出。
太阳照在他的背后,他和村里的男人们有说有笑,是鲜活的人,和以前那个,寡淡的、对生活无所谓的男人,大不相同。
是她要来这里度蜜月的,她喜欢这里,因为无拘无束,但是她觉得,周淮律比她更喜欢这里。
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以前的周淮律都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在河流里,挽起裤腿抓鱼。
如此没规矩,如此鲜活有力。
他也看见了她,在河流里站着,拿着竹篓,是肆意张扬的活力,道:“老婆。”
她站在岸上,看着他,笑的甜蜜,跳起来挥挥手,眉眼弯弯道:“老公。”
阳光在她肩膀上跳跃,周淮律的心,像是注入暖流,他抓着鱼,和村民们道别,然后走到了岸边去找江枝,“看。”
他把篓子打开,里面是好几条鱼。
江枝道:“你太厉害了,老公。”
周淮律笑了笑,道:“这几位大哥教我的。”
他说完,目光恰好看见江枝的脚,她出来的急,穿的是拖鞋,岸边全是湿滑的泥巴,早已把她的脚弄得全是黄泥,脏兮兮的,江枝也看到了,她不在意,也没那么娇气,但是周淮律却不是。
他把竹篓挽在手上,道:“上来,我背你。”
她想拒绝,却又觉得无所谓,他的力气不至于那么小,想来想去,她就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沿着乡间的小路往家里走去,路边的村民和周淮律打招呼,一口一个小周,周淮律也客气的回喊大哥,每个村民他都记得。
江枝埋在他的肩膀处,道:“我觉得,你好像很喜欢他们。”这几天里,他甚至会和他们一起抽烟,聊天。
“是喜欢。”他笑着,也没有隐瞒,他的裤腿依旧挽起,腿上染了黄泥巴,手上也是河腥味,但是他丝毫不介意,还和她沿着回家的路,侃侃而谈,道:“枝枝,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开心过。”
她眼眸微动,鲜少,看他会主动这样说话。
他喊她枝枝,是很郑重的。
记忆里的周淮律从不是感性的人,可偏偏,今天,此时此刻,阳光正好的时候,他被晒得眯起眼睛,背着她往家里的方向走去,变得很感性,道:“你可能不懂我为什么开心。”
“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做我自己,我可以去河边抓鱼,无拘无束,没有身份的束缚,我可以什么话都说,我觉得我的人生,真的很自在。”
“终于掌控在自己手里了。”
“周淮律——”她轻轻的喊他。
“枝枝——”距离回家还有段路呢,他想了想,是把藏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道:“我好像还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关于我的小时候,对吗?”
第七十九章 【男主视觉番外】……
“这个社会上给女性这个角色定义太多的标签——”
而我给自己定义了很多标签。
或许不是我给自己定义的标签, 是周家所有人给我定的标签。
记忆里的小时候,从记事开始,我听到的,感受到的, 全都是周家人的束缚。
“你是周家的长孙, 在外面, 大家都看着你呢,你不要丢我们周家的脸。”
“你是周家的继承人,怎么可以大哭大闹的,你这样子,怎么配做周家的继承人?”
“你单肩背包,像什么样子,许特助没帮你拿书包吗?”
“饭桌上吃饭, 一道菜为什么要夹超过三次, 你懂饭桌的礼仪吗?”
“话不要那么多,沉默是金, 把你的情绪收一收, 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们都是为你好。”
我从小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这些, 不管是在学业上还是生活上,我的行为举止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细微到若是桌上有喜欢的菜, 多夹都会被人说闲话。
可偏偏他们会故意让佣人做我喜欢的菜系,然后故意把我喜欢的菜放在我的面前,测试我到底能不能明白他们的“用心良苦”,直到我表现出他们想要的处理方式,他们才会善罢甘休。
当然, 不仅仅于此,他们还会在我的学业上施压,在我人际交往上施压。
只要我在学校和那位走的近些,他们都不会允许,因为在他们眼里我是不能与任何人交往的,我不允许有自己的社交圈,任何接近我的人,他们都觉得带着目的。
但那时候才多大?
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记忆里,有次和班级的同学打篮球,汗水挥洒下来的时候,头发湿了,制服湿了,浑身黏腻的,但我却觉得很快乐。
从未体验过这种快乐。
我知道,这样对于我的人生而言是放肆的,我也做好了被骂、被呵斥的准备,当晚,的确是发生了这些事情,但是我没想到,第二天去到学校时,那几个一起打球的同学们,都已经被退学。
仅仅只是喊我一起打篮球,他们便让他们再也不能在这里上学。
这是他们的警告,是逼着我要沉稳,要听话,要守规矩,要明白自己的地位,不能自降身份。
初中的阶段我或许还会有反抗的心理,是叛逆的心理,但是当看着玩的好的朋友们,或者能聊得来的朋友们都在第二天离开身边时,日子久了,我的确活成了他们的样子。
人一旦习惯了这个模式过日子,以后的日子也是千篇一律的。
我懒得去费心思再去想任何,他们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样,天下太平,世界安宁。
逐渐的,我也被同化了。
从抗拒再到挣扎,再到驯化。
是驯化,没错,我甚至在长期的“精神催化”下认同了这样的模式生活,许特助为我打点好一切,什么都是规规矩矩的,我的人生就是这样,按照每个计划走完他们设想的路。
这也的确得到了他们的表扬,家里很安宁,再也没有因为我的“犯错”、“贪玩”而引起任何内部矛盾,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都说:“这才是周家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就在我习惯且认同这种生活方式的时候,我以为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但是没想到,高中的时候,生活里会出现一个很冒失的女孩子。
我知道江枝,在此之前,她曾经和江爷爷一起来过家里,看得出来她很饿,盯着桌上招呼客人的糕点,眼神放光。
家里不允许我吃糕点,觉得吃糕点没礼仪。
江爷爷也没有给她拿,或许也是如此要求她不能失了礼仪。所以本着同病相怜的感受,在她去上厕所的时候,我悄悄地递给了她饼干和牛奶。
尽管拿给她的时候,心惊胆战,害怕被家里发现,却还是道:“吃完再进去吧。”
我不敢让家里人发现我私下里拿了这些给江家的女儿。
再后来,班级同学聚会,偏偏没有她。
为什么要单独遗漏她?
想起她饿了也不敢开口的样子,我几乎是下意识的问:“江枝呢?”
我还记得她看我的眼神,忽然就亮晶晶的。
再后来,我莫名其妙的收到了她的情书。
她喜欢我啊。
我收到的情书很多,唯独她的很特别。
我从不看情书,无非是些无脑的话,情啊爱啊的,年纪轻轻,谁懂这些。但是她会在情书上,贴上玫瑰花,或者小雏菊,再或者是,路边的某片树叶。
是树叶和鲜花的泥土气息,带着自由的味道,迫使我打开看,只一眼,就更特别了。
很多错别字。
字也不是特别的漂亮,语法有时候也是错的。
情书里说,她要和我过一辈子。
后来的日子里,我经常会收到她的情书。
——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周淮律,我要和你过一辈子。
——周淮律,如果你和我谈恋爱,你绝对很幸福。
幸福,是吗?
情书我从来不会留,但是既然拆开看了,看完便撕掉丢掉,留在这里许特助会发现,拿回家,父母会发现,到时候,是我离开,还是江枝?
我也不知道。
更不知道他们知道了会怎么处理。
可是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注意她,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左边的脸颊有梨涡,很可爱,她喜欢画画,每天抱着素描本。
偶然的,许特助把车停在了后门,我路过凤凰树下遇见了她在画画,再那之后,我知道她每天会在那里画画,我就会故意往那里走,绕远路,从后门凤凰树下路过,然后走到前门,坐上回家的车。
只为了听她那句:“周淮律,好巧啊。”
但是听到了之后呢?
我又能怎么样?
但就是,细微的雀跃,却足够了。
“是谁给你写的情书?”身为同桌的裴子舒问。
我撕掉了情书,道:“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敢说,因为裴子舒是我妈妈安排坐在我身边的,她会告诉我母亲,关于我在学校的一切,我很讨厌她,非常讨厌她。
但是偏偏,裴家的人带着裴子舒来到我们家,提出裴子舒最近被骚扰,要求我帮忙,我能说什么,或许是我的人生根本容不得我安排。
爷爷会替我应下这些表面的交情维护。
因为他最喜欢别人仰仗周家,特别是当兰家、裴家、江家的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会十分慷慨,没什么比这种时候,令他更威风的了。
说实在的,我真的很开心,她会被混混缠住。
只是这份开心又不能说出来。
后来我的确是帮了,出于周家人的许诺,对于裴子舒,当他们问我是不是喜欢的时候,我在心里反胃,喜欢?讨厌还差不多,但是我若是说了,我的母亲会怎么样?
家人会怎么教育我?
没礼貌,没教养,我们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我真的讨厌至极,说实在的,不想和她和纠缠她的混混多谈,我不想再多说,喜欢只是简单的喜欢而已,说了又能成真吗?
莫名其妙的,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收到江枝的情书。
生活里少了每天开封情书的仪式感,空落落的,有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心里不是滋味,吃饭也没胃口,这种滋味,我没办法去描述,从未有过的。
惆怅,失落,学习成绩下降了一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在注意她?
我也开始期待她的存在。
面对她的不再告白,我能去问为什么吗?
问不得,也问不了,周家人不会允许我去问,因为下降成绩的事情,他们已经开始严厉的去检查我怕的生活和精神,操纵着我的一切。
所以我只当她不再喜欢我。
毕竟我从来也没办法主宰自己的人生。我的所有事情都被操控在家里人的手上。
顺利毕业后,我也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去了M国留学。
我以为这辈子再与她无缘。但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在某天出现在M国,当接到江爷爷电话的时候,那是我除了初中的时候,第一次那么急切的奔跑,因为M国的治安并不好。
风吹来带着自由的气息。
我是想见她的,但是见到面的时候,我看着她蹲在地上,是很可怜的模样,我却又很生气,只觉得很危险,高兴不起来,生气她为什么能这么胆大。
我想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我想大声的告诉她,不能那么任性,连自身安全都不顾。
张口的瞬间,却又发现,自己好像在周家人十年如一日的驯化下,也融入了周家人的影子,我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的忽然到来。
我被折断了双翼,被囚禁太久了,看着她的自由,似乎才发现,从始至终我被她吸引的,就是她的果敢,她情书里的泥土气息,花香气息,她站在凤凰树下笑着打招呼的样子。
全都是她自由自在的象征。
她的笑容,她的开朗,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的身上,有我向往的自由和自信。
察觉到这层,意识到这层时,我忽然愣住了,对她的告白,果敢的那句我喜欢你,千言万语在心里,开口时,只剩下哦字。
在她离开之后,我才发现,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厌恶周家人的操控,却又摆脱不开,逐渐已经同化。
甚至都没有想起来要去关心她。
爱这件事,我也不会。
在他们的驯化下,我没有变的更加强大,也没有变的很优秀,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在长期的牢笼里,变得不自信了。
每走一步,我都觉得,是不是错的?
会不会错了?
瞻前顾后,什么都怕,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怯懦,在周家是不允许的。
我打电话给江爷爷报平安,期盼他能说出让我照顾江枝的话,好在他说出口了,给我光明正大留下她的理由,避免了被周家人察觉到什么。
看着她在我这里,这一刻,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很开心的。
想问她:你最近,还好吗?
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缺乏自信的。
她在第二天就回去了。
我又恢复了那种孤单的日子。
好在,她再次出现了。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她经常会来。
我明明很害怕周家人会知道,但是却又忍不住,想见她。
她在M国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没有活在周家人的操控下,我可以带着她去和刚认识的朋友打桌球,也带她去酒吧,把她介绍给我的朋友们。
我看着她的头发从短发变成长发,变得好漂亮,穿着白色的裙子,留着长长的头发。
她在酒吧喝了酒,闻起来有点酒味。
我喝不得酒,因为自小周家人也不让碰,久而久之,喝了一杯后,就很头晕,我还在闻酒味的时候,她亲了我,她是不是也晕了,所以才稀里糊涂的亲了我?
我忽然后知后觉,在很多时候,我根本不会处理关于感情的事情,就比如这个时候,我该抱她,还是该怎么样,抱她,会显得很轻浮吗?
我怕她是不清醒的状态,明天会不会后悔,我看着她,唯一大胆的,就是摸着她的长发。
她不知道,她留长发的样子,有多美丽。
第八十章 【男主视觉2】
在M国留学的时候, 是我从小到大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
虽然学业很忙,但是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做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只是异地恋,她在身边还好, 不在身边, 我控制不住的去想她。
如果我贸然回去, 周家人肯定会问我,为什么回去。
可是想她怎么办?
虽然她每个月会来那么一两次,大多时候,我们都是视频通话,可是,视频根本无法缓解思念,
后来, 她教我注册了社交账号。
“你可以在这里发你的近况, 我可以看得到,你的朋友们也可以看得到。”她笑着说。
我在心里问周家人会看得见吗?
但是看着她的眼睛, 我忽然不敢开口, 如果知道了家里人的性格,还有我的懦弱, 发现我并没有那么优秀,她还会喜欢我吗?
后来, 我发现只要我在社交平台发布我的最新消息, 她就会来找我。
我很自私,因为当我知道了之后,每隔一个礼拜就会在社交平台发布消息,我们的感情逐渐进入稳定,四年的时间, 很快过去。
除了繁重的课业压的我喘不过气,在闲暇的时间里,我只有一个念头,该怎么去告诉周家人,我要和江枝结婚。
是,我要和她结婚。
从她踮起脚尖亲吻我,从我勾住她头发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很大胆的想,我要和这个女孩结婚。哪怕会面对周家人的百般阻挠,我也要和她结婚。
临近回国前,爷爷的身体变得很不好。
在这个节点,我告诉爷爷,我要和江枝结婚。
我以为会是各种反对,他会斥责我,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她,我已经做好了私下领证的准备,对于江枝,我势在必得。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或许是当时我母亲极力想要撮合我和裴子舒,又或许是他权衡利弊下,觉得江家更适合我,江家和裴家,爷爷更喜欢江家,裴家的算盘打得太响。
所以他同意了,很爽快,在我意料之外。
果然,他会顺利答应我的提议,也不是那么简单,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整天都在外地跑,也没有阖眼,原因就是他要考核我,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因为谈恋爱而把学业荒废。
到底是不是能成熟稳重,成家立业。
如果我在这个时间节点里犯了错,或者是在忙碌的阶段还和江枝产生联系,那么我和她注定不能走在一起,好在,我表现得很好。
可是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母亲对我和江枝谈恋爱的事情颇有微词,我觉得她好像不喜欢我的爱人,在某天,爷爷忽然住院了。
我在长辈的口中得知,如果现在爷爷去世了,那么我和江枝只能推迟三年结婚,三年,变数那么多,我又如何确定她会和我保持三年的恋爱关系。
或许我们也不能走下去。
因为父亲听母亲的,她喜欢裴子舒。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大胆,冒着被说不孝的风险,在爷爷临终前,让他开口让我和江枝先去领证。
记忆中的爷爷总是很严肃,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我,疼爱我的样子,我没有听见他的斥责,在我胆战心惊的时候,他说:“你不要开口,我来说。”
爷爷去世前,我如愿领证。
领证那天,江枝笑的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但是快乐该怎么表达,应该像她这样眉眼弯弯的笑嘻嘻的,蹦蹦跳跳吗?
不可以,周家人的话,无时无刻不影响着我,我的情绪不能外放,是从小到大周家人对我的规矩,或许在这么久以来的潜移默化下,昔日的规矩已经也已经把我套牢了。
但是我没有去阻止她散发开心,我觉得,让她开心,就是我的开心。
但是人生注定是一场令人啼笑的戏剧。
不知不觉中,我成了我以前讨厌的人的模样,周家人给我的标签里是要我成熟稳重,而我也把这个标签套牢在我的身上。
公司的事情比我想的忙碌,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轻松。
每天工作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每天好累好累,还要假装自己什么都懂,要让父母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要让他们不要去打扰江枝。
二十三岁那年,在公司,父亲呵斥我的发型。
呵斥我不穿西服,一点都不成熟,一点都不稳重。
他在耳边指责我,当着许特助的面,当着高管的面,我什么话都不能反驳,在他们昔日的压迫下,我也没了任何反驳欲,只是想着怎么让自己看上去成熟稳重点。
我学着三哥穿西服,我羡慕他的家庭,羡慕三哥可以把头发留长,羡慕他的自由自在,但是我不可以,我的头发,从始至终都不能超过眉毛。
后来,我把头发,梳成了背头,镜子里看着自己,我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也好奇怪,可能是我不习惯的原因,不过西服加上背头,现在看去,我比昨天成熟。
我不是第一次穿西服,但是我是第一次梳背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江枝乖乖的盯着我,眼神里是很讶异的,我想,是不是很难看?
我很尴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她。
万一真的很难看呢?自卑的感觉让我干脆不想开口问了。
难看就难看吧,反正我的初衷也不是要别人觉得我好看,只要让别人觉得我很成熟就好了,好不好看对我来说无所谓,江枝不嫌弃我就好了。
我每天都跟着父亲周旋在周家的公司,他用一年半的时间,把周家的产业逐步交接给我,这期间,他不让我歇,不让我喘气。
在我婚姻里的三年时间里,前一年半我都是在跟着父亲学习,后一年半的时间,我自己接手,出差,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比父亲在时还要累。
我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每天都很累,中午吃饭的功夫都能睡着,去医院检查身体,血脂变得很高,我不敢和江枝说,我怕她会嫌弃我。
婚姻里我是忙碌的,但是苦中的乐,是我娶到了江枝。
我是开心的,开心每天回到家可以看到她。
她以前在情书里写,如果我和她在一起,我会很幸福,我真的很幸福。
我们会在一起吃晚饭,会在一起睡觉,我们同床共枕,我们有属于我自己的家,我偶尔会看着她发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我想等我以后没那么忙的时候,我想和她要个孩子。
我想要个女儿,她会有江枝的样子,活泼,可爱,我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但是现实就是工作只会越来越忙,我还时不时的要出差,出差一走就是一个月。每次出差,我只想快点出来完事情,我不想因此有任何的拖延,忙完就马不停蹄的回去。
因为我要接触新的事物,每天的会议让我精疲力尽。
好在,江枝从不会在我工作上的事情有任何的不开心。
我很开心她善解人意,理解我,让我能够全心投入工作。
父亲的指责,周家人的阴影笼罩下,我做什么决定都缺乏自信,在工作上,我承受着双倍的压力,生怕有任何一个决定做错,会让我和我的家庭陷入再次被指责的境地。
我过得小心翼翼,唯有家里能够让我放松,唯有在江枝面前,我可以得到喘息。
可是,我似乎忘记了,她也需要被照顾,被惦记。
在婚内期间的最后一次出差里,她和我说,她想要一个项链。我很开心她终于有了想要的东西,她主动提出来的东西,我出差间隙,毫不犹豫的奔赴了拍卖会。
当我拿着项链回来的时候,我想快点见到她。
但是没想到,刚下飞机,就接到了奶奶的电话,告诉我,裴老爷子快不行了,让我在M国顺便把裴子舒接回来,又是裴子舒。
我可以回去,但是我不想回去。
“让她自己买票吧,比较快。”
“那也好,太费事了——”奶奶是这么说的,但是片刻后,电话那头的就换成了母亲的声音:“周淮律,你也好意思让她买票回来,周家和裴家的关系,是世交,不是普通朋友,你要重视家族之间的关系,你太没有人情味了。”
“这些话还好裴家不知道,不然,以后让我的脸往哪里搁,你给我去接她。”
让我去特意去接她?我是疯了,和她共同相处在一个空间里,空气都是窒息的,我从未厌恶一个人如此地步。
母亲还在讲话,像紧箍咒。
我不想再说,应承下来,只是让我去接她,这不可能,飞机安排给她,是我最大的仁慈,但是没想到,资料落在了飞机上。
而这个资料,是等下父亲要看的,这次我出差,就是为了这个项目,如果被他知道我落在飞机上,他根本不会把重点放在我做的项目如何,而是我为什么会犯这个低级的错误。
我无心再去应付他们,我实在无力开口去解释任何,我干脆坐在车上等着,下车拿资料的时候,她忽然说我的手机屏保很可爱,我低头看去。
心里对江枝的思念更深,我的老婆,当然可爱了——但是我连这句客气的话都不想和她说,再折返的时候,我看了眼许特助,他不愧是我的得力助手。
打开了副驾的门,让裴子舒坐在了副驾驶。
我去到了裴家,见到了裴老头,什么感情都没有的人,还要表现出世家情深,父亲就是延续了爷爷的好威风,特别是裴子舒的父亲那一辈都是无能之人,他更是开心了。
巴不得彰显周家的人情、实力。
“淮律,你去安排打点一下裴爷爷住院的事情。”
我只能听话,在他们眼里,我只能听他们的话,不要有任何的忤逆。我无心、也不想应付这种社交,提出要走,终于离开后,坐在车上的时候,父亲发来责骂的短信。
这还不够,他打了电话过来。
“这就是你的气度!”
“你就那么急着回去吗?”
“周家怎么会养你这种没有眼力见的人?你能不能成熟点,稳重点?”
电话被他骂到没电,自然关机,我终于可以开口,让许特助开车回家。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江枝,那么晚了,她还没有休息。
她上前抱着我的时候,我想告诉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话在嘴边,又胆怯了。
那么大人了,被父亲骂,算了,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
回到家我就安心了。
那些烦恼,她不应该知道,也不应该让她去替我担心。
当我在床上抱着她的那一刻,那种温暖的怀抱,是我想了一个月的,连轴转的工作,没有片刻停歇,当困意来袭,裴子舒打来了电话,又是她,又是她——
“不管她。”我说,我也真的懒得管。
要是这句话被父亲听到,又要骂人了。
我也只能在江枝面前,那么放肆的说自己,做自己。
第二天,清晨就看到了父亲发来的短信,因为昨天的离开,他今天要在公司看我出差的结果。这种无时无刻的窒息感,紧紧缠绕着我。
下了楼,我又看到了江枝在厨房忙碌,呼——我的心里很沉重,该怎么告诉她,做的这些很难吃?但是我又不能开口指责,好像这样,她会变成第二个我。
我又是成为了第二个周家的人。
尽管再难吃,我也还是吃着,我期待她看到项链的反应,拿出来的时候,她开心的吻了我,只是当她提议要去试婚纱的时候,我要怎么告诉他,我要去公司忙?
不是忙,是父亲要找个理由骂人。
我不想告诉她,不敢告诉她,只能把回去的借口找出来。
但是没想到,今天父亲除了骂我,还要教我人情世故,拉着他的几个好友,在酒桌上让我敬酒,让我喝酒,口口声声是,让我学会知进退,在社会上,要学会谦卑。
他不是要我知进退,他是要我听他的话。
我到底算什么?
我到底是他的儿子吗?
我被许特助搀扶进了车里,满腹委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在思考,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很窝囊,我到底是不是不适合继承周家,为什么我做的每样东西,都不能得到认可?
我的眼睛是红的,我不想让江枝看见,我也不想让她看见我颓废的那一面。
但是她为什么偏偏在沙发,为什么?
我只能走快点,再走快点,快点回到房间。但是她为什么那么体贴,为什么还要给我喂醒酒药,我没有勇气去看她,怕她发现我骨子里是个烂泥。
我怕她也认为我是父亲口中的烂泥扶不上墙。
我闭上眼,只想着明天怎么办,明天要去祖宅,又要见到他们,父亲对我,母亲对她,好像总是想从我们身上挑出毛病来。
她呢,会不会也觉得很累,很累?
安静好久好久后,我开了口:“明天要去祖宅,早点睡吧。”
睡饱了,才有精神。
明天的聚会毫无疑问又是在上演家和万事兴,父亲在奶奶面前表现的和昨天完全不同,我庆幸他在江枝面前给我留了面子。
不要让我老婆看见我挨骂的模样。
我应付着他,却又听着她们女人的对话,果然,又有催生的,我不会让我的孩子那么快出来,我不想他们过得和我一样。
我只想待我有能力的时候,再去生孩子。
这些话不能说,只能随便找个理由。
在去吃饭的间隙,母亲和江枝说的话,我听见了,很久后我才明白,原来,在周家人给我设定的标签里,我被同化成了成熟稳重的样子,逐渐的冷漠,什么事情都变得无所谓。
我明明恨透了这个标签,却又在同化下,无形间,给江枝定下了标签。
从什么时候起,我记忆里的江枝,标签是乖巧听话。
我犹豫了,想着不说话,不回应,是不是能减少一次争吵?
就像父亲骂我的时候,我不回应,这件事情就能暂停。
有了开始,就有了无限次数的标签化,在江枝和我据理力争婚礼的事情时,我不知道婚礼对于女人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对我而言,不过是走个过场。
我只想着,我要快点忙完工作。后来才发现,我忽略了她的所有需求。
我默认了给自己戴上标签,默认了我就应该以事业为重。
只是我的工作依旧是被父亲否定,我发现在他嘴里我成了一无是处的人,我选择了去私宅坐坐,我想抽烟,喘口气。
当看见江枝发来的消息时,我骗江枝有事。
因为我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
身上的烟味散了再说吧
——只是没想到,裴子舒又出现了。
她简直阴魂不散。
“淮律,你要喝茶吗?”
“不用。”
我厌恶她,讨厌她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是母亲眼里的乖巧女生,可是没想到,我说了不用,她还给我倒了茶。
江枝也来了。
她问我想去后院和她们一起烧烤吗?
我不想去。
想想,却又觉得我无权剥夺她的任何社交,不能让她感受到,我是第二个周家人。
“你想去吗?”我问。
她说,当然要去,我松了口气,还好刚才没拒绝。
当大家提起,江枝的风格和裴子舒很像时,我很惊讶,我看了眼江枝,又看了眼裴子舒,她的脸令人厌恶,故作姿态的样子,真的让我烦透了。
才不像,一点都不像,江枝一直都是这样的打扮,裴子舒和江枝,怎么会一样。
江枝是天,她不过是刺眼的尘埃罢了。
江枝去了洗手间,高湛在身边说些事情,关于三哥的事情,没想到裴子舒忽然摔倒,热水就要泼到我的身上,我的手挥开茶杯,手臂却被裴子舒抓住了。
“啊,好痛——”
“淮律,我崴到脚了。”
关我什么事?
我还没说话,江枝先开口了:“脚崴了,那就去医院。”
我从来没见过江枝这样,太酷了。
我的心里很开心。
“走吧。”江枝说。
我立刻接话:“好。”最好不过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回去的路上,江枝提起要去禅城,我想给她个惊喜,把禅城拆迁了,给外公安置家,只是她提起了江远修,她的父亲,对我而言,我真的厌恶提起这个人。
他在外面养了小三,还怀孕了。
要是江枝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只想江枝无忧无虑,我知道,她会承受不住。
没想到裴老爷子那么快没了,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他让我立刻赶过去,我不知道去的意义在哪里,去个代表就好了。
可偏偏,他们还要我带上江枝去。
恰好江枝出现,我提起,她好似不开心,提起江爷爷去世时,裴家也没来人,的确,这些都是相互的,周家肯定要去,但是我不能在这个事情上还去强迫江枝。
我让她不要去,当然,我知道她不去,面对的是什么。
果然,在葬礼上的整晚,我的父亲母亲都很不开心。
“她的身体很不舒服,不要打扰她。”
“你是这样惯着她,没点礼数,以前你应酬的时候还打电话给你回家,要不是我看着,你是不是要接电话?”父亲这么指责,他最是要脸,还知道拉着他去偏僻的地方数落。
我无心应对编造谎言:“我们要备孕了,不想让她来。”
果然,听到是这个理由,父亲才安静了。
只是没想到葬礼能忙一晚,裴子舒哭晕过去了,当听到母亲让裴子舒住在周家祖宅时,我私下里找到了母亲阻止,我实在不想让裴子舒踏入我小时候生活的祖宅。
但是换来的还是一阵数落。
第二天江枝问我,葬礼需要过夜吗?我也在想,对阿,需要过夜吗?根本都不知道忙了什么,我很困,非常困,只能把裴子舒晕倒的事情告诉她。
但是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情,她发了脾气,晚上的时候说我对葬礼比婚礼上心——
江爷爷和裴爷爷的事情,如果我能自己做主,我也会不去,我又不想把家里那些烂事说出来,只能安慰她,不要和死人置气。
但是没想到,她还提出要离婚。
她最近老是把离婚挂在嘴上,从祖宅出来时提了一次,现在又提,我不想去理她,假装睡觉。
因为我也生气了,她怎么可以把离婚说出口。
如此轻易的说出口。
难道她不爱我了吗?
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离婚。
但是没想到她还很坚持,还拿出了离婚协议,非要让我签字,这个脾气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很气,“总是——”总是拿离婚说事,但是我这么说,她应该听不进去。
他只能忍着脾气,听听她闹脾气非要离婚,是不是什么新的安排。
“是有什么安排?”
他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想问的是,是为什么非要离婚。
但是没想到她应了句有的。她还真有安排?我不知道的安排?我才不会签字,我喝了口茶平息怒气,听到动静,假装转身要走。
但是没想到,她把笔塞我手上了。
——行,我比她更气。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场,七年来的第一次争执,只要不领离婚证,是不做数的,是可以和好的。
她闹完脾气,我出差回来。就好了。
却不知,这是她摇摆了三年的路,在那天画下了句号,当我看见她在唱戏时,周家人的同化在此刻具象化了。
我居然也用规矩去要求她。
话说出口,我就无比懊恼,我明明是痛苦的,为什么还要把这份痛苦强加在她的身上。
直到我发现,原来在我自以为是我很痛苦的日子里,她所受的煎熬,不必我少一分,当我发现一切的时候,我回到了周家。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那么勇敢,在周家,我开始据理力争。
我没了理智,我只想要个理。
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
当素来对我精神虐待的父亲,怒斥我的时候:“那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我说。
是啊,我能怎么样。
长期以来的囚禁,自以为是的好,造成了我的性格,说多怕错,连表达关心都不会,我就像是周家人的傀儡,提线木偶,他们要我怎么走,我就怎么走。
唯独婚姻这件事,是我自主选择的。
所以这根唯一的,自己精神世界主导的线,我根本不会经营,无法经营。
从我挥洒汗水回来之后妥协的那刻起,我的人生就已经是他们在走,而不是他。
当我学会迈开脚走路的时候,外表风光明亮的西服下,是颗自卑懦弱的心。
我是独立的人格,江枝也是。
为什么要让我们活在标签里。
我要亲手剪断这些线。
“以后,你们也不要再联系我了。”离开周家前,我下定决心道:“以后,江枝在哪里,我在哪里,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反正,也只是失去了一个傀儡而已。
他们又怎么会替我心痛-
在他的背上,江枝安安静静的听着,只是眼眶红了。
她从来不知道。
他背后的生活,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