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0(1 / 2)

第17章 第十七朵云

许云想在陈家再次见到陈予文和庄茹。

她在机场送别衣然之后, 直接开车去了肃宁湾。在别墅大门口正好遇上陈谨川的车,黑色的迈巴赫闪了一下车灯,示意她的车先进去。

寂静夜色里, 暖橘灯带驱散了些微冬日寒意。

下车之后, 许云想发现陈谨川站车库门口等着她。——大周末的, 不知道他是从哪个社交场合过来, 一身深灰色高级定制西装穿得贵气又倜傥。

这是两人自两天前的午餐后第一次见面。

尽管知道今天的主角是大哥和新任大嫂, 许云想还是有点儿心虚。

陈谨川很自然地朝她伸出了手。

许云想诧异,犹疑, 左手伸出去了一半, 就听到面前的人的轻松语气:“外套, 我帮你拿。”

“……哦。”

许云想讪讪将右手胳膊上搭的大衣交给他。

两人并肩往客厅方向走了几步, 身侧的声音又响起。

“演技自然一点, 衣衣。我们不会在今天公开,相信我。……你的朋友走了?”

“对, 傍晚的飞机, 她在纽约还有工作。”

“那你今晚可以回公寓了?”

“嗯。”话题到此结束。

上次见到陈予文和庄茹是去年陈家的家宴,那时候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转变,毫无男女之间的旖旎氛围。

这次回来, 显然不一样了。

陈予文会主动夹菜,也会温声提醒阿姨给庄茹换一杯热茶过来——去年的时候, 庄茹还是在别墅的副楼和家里的其他帮工一起用的餐。

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在餐厅旁,只除了陈柏贤的青筋频跳血压飙升。

周韫宜转脸柔声劝自己的丈夫:“有不满意你也私下悄悄和孩子说, 现在摆脸色出来,场面多难看。”

陈予文一年才回来一次, 又几乎都是在年节,周韫宜作为后妈, 每年都要花大力气调整装扮,显露家里对他的重视。

陈慕舟不是经商的料,日后全仰仗两个继子护着,她看得透,还特意请了专门的粤菜厨师回来。

而庄茹的个性温和,一夕之间从副楼走到主楼,笑容也依旧温婉:“谢谢陈叔叔和周阿姨的招待,这道香茅焗乳鸽再道地不过,我爸爸都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来。”

周韫宜示意厨房上甜点,腐竹白果薏米糖水端上来她才开口:“你喜欢就好。照顾阿文这么多年也辛苦,他从前那个脾气……也真是难为你了。”

话里的亲近之意明显。

餐桌上的话题就从过去聊开去,从眼前的美食,瑞士的福利制度,到海城不久后的寒潮,再到电视里的民生新闻,五花八门,万象包罗。

吃过饭,陈柏贤迫不及待将两个儿子叫至书房。

这几年旁观下来,两个儿子虽然个性迥异,但血脉相连配合默契,携手将集团公司管理得蒸蒸日上。

聊完这一年国内外市场的工作安排,陈柏贤的面上浮现作为父亲的慈爱之色:“公司有你们我放心,阿舟年纪小,你们做哥哥的也多费心看顾一下。按理说,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我也不是反对你们组建自己的家庭……”

陈予文和陈谨川的眼神对视,终于说到今天的重点上来了。

“成家立业,人之常情。要是遇到合适又真心喜欢的,娶回来我也没有意见……”

陈予文微微一笑,打断自己的父亲:“您的意思,合适是第一要素,喜欢不喜欢的,倒是其次,对吧?”

他一身休闲套装,坐在沙发也挺拔如松。虽逢大难,这些年反而更加注重身体锻炼,如果不是知情人,谁也看不出他牛仔裤下的,是泛着金属光泽的义肢。

陈柏贤脸色挂不住,手上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有心人谁不知道庄茹是你身边的护工。娶一个护工回家,家里的脸面往哪里搁。”

“那看来作为您的儿子,我的幸福没有您的脸面来得重要。”

陈予文并不恼怒,“……我回来不是来请求您的同意的。我母亲和岳父母都觉得于情于理,我应该和您说一声。我们已经在温哥华申请了结婚,庄茹已经是我的合法妻子了。”

书房瞬间安静。

陈谨川挑眉一笑:“恭喜大哥大嫂。我准备了礼物还在车上,走的时候拿给你。”

陈柏贤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母亲就这么溺爱你的是吧,专门跟我对着干。”

陈予文淡淡否认:“真没有。您都娶第三任太太了,我妈的男朋友也换了七八个,真没那个闲心跟您过不去。”

书房的门后最后砸了一只茶杯。隔音效果做得太好,楼下客厅里的四个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许云想靠在周韫宜的身边,同庄茹聊起温哥华的美景。

陈慕舟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玩手机,无意识接了句话:“好看的话,可以去拍婚纱照啊!”

他已经知道大哥和庄茹领证的消息,下意识为她们规划下一个流程。

周韫宜不知道,只以为儿子是在说自己和衣衣的事情。

“婚都还没有求,你就想着婚纱照了,衣衣你别理他……”

陈谨川正和陈予文低声聊着天走过来。

听到这话视线就落在许云想身上。

一条赫本风的黑色毛呢小裙子,搭配白色V领羊绒线衫,更衬托得人肌肤白净,锁骨纤细。

加上那张倚在周韫宜肩头的那张精致又乖巧的笑脸。

陈谨川不动声色走过去,温声道:“在聊什么呢?”

陈予文在庄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陈慕舟一个激灵立马手机锁屏,先看了眼自己二哥的脸色,然后才开口:“……我妈在讲笑话。”

许云想抬眼,抿着嘴唇对他笑,笑容里都是恳求。

积蓄起来的那一点不悦,被这个笑容撂去了九霄云外。

陈柏贤没有再下楼,周韫宜陪着家里的年轻人多坐了一阵。

眼看着许云想悄悄眨了第n下眼睛,陈谨川借口朋友有约要走。

“大哥大嫂慢走。二哥,你帮忙送一下衣衣,她好像挺困的,我让家里司机把她车开回去。”

陈慕舟不待周韫宜安排,先开了口。

周韫宜松了一口气,同继子们社交也是件耗神的事情,她站起来替陈柏贤挽尊:“他晚上休息得早,可能在楼上看书呢。”

在场的人并不拆穿这不高明的借口。

陈慕舟趁机看向许云想,悄悄朝前面的背影使了个眼神。

意思很明显,你的丈夫你解释。

许云想困倦得很。

衣然来不及倒时差,她就跟着她过美国时间,晚上聊天白天补眠。这顿饭又吃得不太轻松,饭后还费心陪庄茹聊了一阵,早已困顿不堪。

她跟着陈谨川上了车。

车内暖气熏人,车速平缓,上车不过五分钟,她就陷入了睡眠状态,只来得及跟人说一句,“二哥,我好困。”

靠着车窗的姿势并不舒服。

陈谨川看她长睫紧闭,头一点点垂了下去,满头青丝从耳后滑落挡住了脸颊,干脆长臂一伸,将人带进怀里。

熟悉的幽香入鼻,他心恍然,她在这里,始觉安定。

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公寓的床上。

小夜灯亮着,朦胧光线在床头柜上晕出了一点昏昧。

身后是平稳的呼吸,和男人宽阔且暖和的胸膛。

困倦冬夜里的亲昵相依姿势,叫人产生太多欲语还休的错觉,比如,可以对这段婚姻有更多的期待。

许云想花了一些时间才从他胳膊的桎梏中出来,下床去了浴室。

明亮光线照清她身上的衣服,是一套乳白色斜裁长睡袍,胸前的扣子系得规整,连袖口的丝带都打成了蝴蝶结的样式。

这套睡衣她很久没有穿过了,冬天总是更习惯贴身一些的款式。

她在浴缸里泡了一阵,才又重新回到房间。

属于她的鹅绒被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尾凳上,男人还保持着之前的睡姿没有动。

许云想犹豫了一下,再铺她的被子就要把陈谨川吵醒,他现在几乎已经睡到了床的中间位置上来了。

——深更半夜的,他将自己抱了上来,又换了睡衣。

还是掀开被子,在自己的这一侧躺了下来。热水加上暖气,眼皮越来越重,再度进入睡眠里。

睡梦里习惯性往热源上靠,又钻进陈谨川的怀里。

两个人都睡得很香。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周一的早晨,陈谨川已经去了公司,只留一条消息在手机里,【早餐在餐桌上。白天尽量少睡,慢慢将作息调整过来。】

还有一条来自陌生人的短信。

“要告我丈夫,你也别想做什么好人。我全职主妇,天天在你们公司楼下示威。”

附上一张她工作室楼下仰观角度的照片。今天的天气并不大好,寒潮即将来袭,工作室的红色招牌在乌蒙蒙的天空背景下格外打眼。

许云想匆匆洗漱完毕,在楼下咖啡店里见到了短信发送人。

是那天在派出所调解室阴阳怪气内涵她的女人,四十来岁的样子,眼角稍微有些纹路,穿一件H版型的千鸟格大衣。

她自我介绍叫张茗,是赵如新的太太。

上来就先打感情牌。

“我先生可能人比较粗旷,没有照顾到你们的感受,也没有太顾及到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搞技术出身的人是这点不大敏感,但是他人是没有恶意的。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许云想抿一口面前的美式,疑惑:“……所以你是想?”

张茗笑了笑:“那天我先生也是气急了,做事欠考虑,给你和你的同事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我们愿意付一笔钱,当作是对我先生无意间冒犯的赔偿。……还请许小姐你高抬贵手,看能不能撤诉?

许云想了然:“张女士,你也同为女人,应该能共情这样的事情对女生的伤害。我原本想忍让,但换来了什么,他甚至还倒打一耙。如果不是我们这边有律师,愿意耗时间和精力来掰扯这件事情的对错,是不是还会有更多女孩子受伤害?……不是每个人都能对职场上的性.骚.扰说不的,更何况你的先生,是明显的职场权力方……”

话未说完,就被一杯柠檬水迎面泼了过来。

饶是她躲得快,大衣和头发上还是淋湿了一大片。

咖啡馆里早十上班人的八卦眼神全看了过来,店员立刻捏着纸巾赶了过来。

许云想抬头跟被吓到的小姑娘确认:“这个位置有摄像头拍到吧?”

得到对方点头肯定之后,她轻声说:“麻烦帮我报警。”

张茗捏着包包的手柄不肯走远,被极富正义感的店员给拦住,不让她再靠近。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谁知道是不是你先言语暗示勾引,反倒怪我先生性.骚.扰。这样传出去你和公司的名声都会受影响。业内也会避雷你们这种要告客户的公司。”

这下许云想听懂了,对方有备而来,威胁与求和双管齐下,同时压上了她的名声和公司的业务。

在场的群众吃了个明白瓜,转头就在手机上直播了起来。

律师接到老板太太的电话又再去了一趟派出所,等陈谨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到他晚上到家时,许云想正和花花一起趴在沙发上看一个综艺节目。

一人一狗,倒是轻松惬意。

陈谨川径直走上前去,抬起她的下巴观察她右侧的脸。

她今天素颜,头发绑了松松的麻花辫。白皙干净的一张脸,连个印子都无。

衣服更是穿得古怪,毛茸茸的恐龙造型,一条长尾巴耷在身后。

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开口问了句。

“热水还是温水?”

许云想反应过来他在问上午的事情,“温水。我躲了一下,大部分泼到了头发上……”

“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陈谨川看着她皱着一张没有化妆的脸努力措辞,“呃,谢谢二哥找关系要到酒店大堂的视频,也谢谢二哥帮我做证人证言,还有律师也是……”

他面色微冷,站在灯光下就这么盯着她的声音越变越小。

许云想收敛笑意,莫名梦回高中时代他替她和陈慕舟补习数学时的脸色。

“这道题昨天是不是讲过?”

“……”

“只是换了个问法你就看不出来了?”

“……”

“计算题,你给我拿量角器量?”

“……”

每一句话都是在说陈慕舟,站一旁的许云想偏生觉得他在含沙射影。

越急,原本贫瘠的数学知识就更混成一团浆糊,不知道眼睛是放在书上好,还是闭起来接受现实好。

……一如现在。

知道对方给过她正确答案,却不知道在一堆答案里,哪个才是他最心水的。

许云想试探着去摸他还停留在她下巴处的手。

被对方一把拽进怀里。

他的外套上还带着冬日的寒凉,低头看向她的眼神却又热又幽深。”衣衣,我说过,我不是想要一个做摆设的妻子。……你的事情为什么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许云想讷讷,“只是打湿了头发和衣服,没有多严重的。我自己能处理好。”

“那我是谁?”

“二哥。”

他没有吭声,嘴角明显不悦地抿了起来。

许云想再接再厉,“陈谨川。”

还是不吭声。

福至心灵般她想到他提的妻子,“丈夫。”许云想慢声道,“是丈夫。”

这两个字终于让陈谨川如愿云开雨霁。

他松开抱紧她的手臂,嗓音清冷:“那你记好了。”

沙发上的花花看主人抱在一起,“咚”一声跳下来,围着许云想小声哼唧。

不知该如何回应的人只好将话题转移到小狗身上:“花花也想要抱一抱。”

第18章 第十八朵云

许云想思考了两天, 给徐宁发了条微信消息:【学姐,我们谈一谈。】

办公区里坐班的人不多。

许云想走进去,女孩子们都站起来和她打招呼, 投以友善又热切的目光。

她笑笑挥手, “晓真, 你帮忙统计一下大家喝什么, 今天的下午茶我请。下雨天也要有好心情呀!”

原本就不大安静的办公室更是热烈起来。

会议翻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很少呆办公室, 大部分同事也就混了个脸熟,不过这并不影响女孩子们在线上各种“老婆”“宝贝”漫天称呼, 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熟识了。

徐宁正坐在办公桌前查阅报表, 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一听外面那欢呼声, 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许云想拉开办公椅坐下, 将准备好的离职申请推了过去:“怕以后没有这个机会了。”

徐宁坐直了身体:“No way。”

这下轮到许云想笑了:“学姐, 徐总,你好歹看看我的申请再说。”

“我还不知道你……我们工作室小归小, 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勇敢的女孩子吗?再说了, 你离职叫外面的同事怎么想,怕连累公司都走?”

说话间,徐宁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勾了下下巴, “我先接个电话,稍等。”

然而“你好”了过去, 几秒钟之后又礼貌开口,“抱歉,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许云想了然,晃了晃自己的:“威逼利诱的电话和短信络绎不绝, 我也是……学姐,我今年都还没有正经休过假, 正好年前,想好好休息一段。”

徐宁哪里不清楚她的想法。

大部分公司的管理层多是男性,平常尚且抱团取暖,在性.骚.扰这样的问题更是轻拿轻放。

对方公司现在站在道德和法律的洼地,碍于情面可能暂时不会撤销合作,但提告的许云想一日在工作室,就提醒着对方公司他们的污点,势必会影响合作关系。

而工作室还有那么多女孩子靠工作吃饭养家,少一个稳定的大客户对她们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况且,起诉流程已经开始走了,那边以公司业务胁迫我撤诉的话,我是撤还是不撤我妈妈还想我跟着她去读个研究生,正好趁这段时间了解一下。你放心,之前确定好的会议case我肯定跟完,一定保护好我司良好口碑。”

徐宁急了:“我还担心你工作不认真吗?”

许云想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姿态。

徐宁看穿她去意已决,将她的离职申请放进抽屉里,叹了一口气,“公司和我的态度,从来都是站你这边的。如果之后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回来。”

那就是暂时同意的意思了。

许云想松了一口气。

屈晓真敲门进来送来两杯热可可,“衣衣,同事们让我跟你说声谢谢。”

聊天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

许云想在办公室里晃荡,帮着徐宁整理杂乱的文档,又检查了几份翻译稿,终于等到陈谨川的电话。

“我到楼下了。”

徐宁在电梯前抱了她一下,“真的随时欢迎你回来,或者你考虑做兼职也行。”

许云想点点头:“我还有工作没完成的……下次还来办公室吵你。”

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在这样的天气里结束。

到了写字楼楼下,才发现已经下起了雨,天空黑沉沉。

许云想等来了一台大G。

私人行程,陈谨川没有让司机开车。

寒潮来临,短短几步路,许云想的大衣上沾了不少雨水。

陈谨川伸出右手过来,摸了摸她的手,皱眉:“这么冷?”又伸手调高了空调温度,将她那边座位上的座椅加热打开。

车窗紧闭,许云想闻到一点点独属于陈谨川的气味。

清冽的凉意,和他手上的温度仿佛两个极端。

车子汇入滚滚车流里。

许云想趁机打听:“二哥,大哥约我们吃饭做什么?”

陈谨川趁观察路况的间隙扫一眼身边的姑娘,神色淡然:“见家属。”

车里的空调温度似乎唰地一下,全对着她的脸上吹了。

刚刚被寒风吹凉的身体,瞬间就热了起来。

“……那我跟大哥和大嫂说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手指抠着大衣的边边,“万一我说错了什么办?我们要对一下说辞吗?大哥很聪明的……”

陈谨川轻轻点了下刹车:“有我在。”

一句话叫许云想放松了下来,也是,二哥也聪明。

没过多久,电话嗡嗡震动,她一低头就看到了上面的人名,陈柏贤。

陈谨川切了蓝牙耳机接听。

……

“在开车。”

“嗯,大哥约我吃饭。……还有大嫂。”

然后中间有大段的沉默。

“……你问这个做什么?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许云想在心里默默地想。

应该是问到了二哥不想回答的问题,而且还偏狗血那种。Yes or No的问题不好回答的时候,反问是一种很有效的策略,立刻化被动为主动。

陈柏贤在那头问的是,你一直不结婚,是为了关情?

陈关两家是世交。

当初关显执偷偷包养小明星的新闻出来,卢珍珍就带着关情回了新加坡,离家不离婚。

陈谨川和关情同龄,两人做了三年的小学同学,然后踏上各自的求学路。

陈柏贤之所以提她,是因为在家里听到陈慕舟跟关情打电话,语气狼狈:“情姐,我真的搞不定我哥,他说他不想理你。”

陈慕舟自动将他二哥投到他身上的冰冷目光翻译为,“懒得理你。”

男女之间不就那么些事。

陈柏贤立刻就将二儿子的冷情冷性和关情两段开始得莫名结束得也飞快的婚姻联系在了一起,除却巫山不是云,守得云开见月明,诸如此类的。

立刻ipad里面世家老友家的女儿的资料也不看了,先来跟儿子敲边鼓,“我也不是封建古板的人,你要是喜欢,娶回家我们也不反对。”

……总好过大儿子娶个护工。

雨势渐渐变大,霓虹初亮,整个城市都沾上了朦胧的湿意。

许云想在副驾驶上无聊,观察车窗外的车流,也偶尔偷看一下身边的人。

西装外套没有扣上,黑色的衬衫松了颈下两颗纽扣,喉结锋利,姿态里有说不出的放松,偏生脸上的表情又严肃。

好看的人连面无表情的时候都让人觉得与众不同。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到他冷冰冰一句“我现在有事,到时候再说。”

电话挂断。

许云想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停车场的入口在前面右手边。

是一栋老建筑改造的房屋,停车场离餐厅还有一段短短的距离,黑色制服的门童带了两把伞过来迎接。

陈予文和庄茹已经提前到达,彼此颔首打了个招呼。

许云想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大哥,大嫂。”

陈予文的目光从两人交握的双手上移到她的脸上,语气里带了掩饰不住的笑意,和揶揄。

“我以为给家里增添喜气的就我一个……没有准备好见面礼物,下次补上。”

许云想满脸羞红,跟着陈慕舟叫大哥和跟着陈谨川叫大哥的意义截然不同。

陈谨川的声音横亘进来:“大哥……”

警告之意明显。

陈予文更加开心,眼角的细纹都凑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还好这趟回来了,不然错过多可惜。”

那天从肃宁湾出来,他让司机把车停在山脚下等陈谨川的车,车窗摇下,自己二弟的怀里赫然抱着睡得云深不知处的许云想。

陈谨川倒是面不改色,让司机将车内保险箱里的一对满钻情侣表递过去:“做弟弟的心意,送给你和大嫂的……”,他偏头,“改天约饭详聊,先把衣衣送回家,她太困了。”

陈予文叹为观止——感慨一山更比一山高,自己这点事简直不大够看。

庄茹坐一旁拍他胳膊,嗔怪:“够了够了,衣衣的脸都能把空气点着了。”

这是和在陈家截然不同的陈予文和陈谨川。

两个人都收起在陈柏贤面前的状态,神色放松。

餐桌上的氛围极佳。

庄茹闲聊起她们在瑞士的生活,平静,松弛,话题随后很自然地转向陈谨川和许云想。

“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

任谁看都是突然,她们生活的共同交集是陈慕舟,除此之外都是空白。偏偏在这片空白地带里,如同摩西分红海一般,真真切切劈开来新天地。

至亲至疏夫妻。

对面两个人的眼光都投向了她。

许云想侧头,和陈谨川四目相对,他含着笑意回看她,却也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只有没人看到的地方,他的右手在她的腰上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安抚。

“……就在出差的时候,遇到一些不大好的事情,二哥赶来帮了我。”她讲了些能摆在台面上的事实,隐瞒了剩下的部分。

陈予文抚掌大笑:“想不到衣衣还吃英雄救美这一套。”

许云想结结巴巴解释:“……不止这样,二哥平时也很好的。”

好人卡就这样直接地发在了他们的面前,连庄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不出来二弟还有做好人的潜质。”

回去的路上,她跟陈予文说:“二弟的城府太深了,衣衣她……”

在陈家做员工这么多年,她看得分明,陈谨川做人做事,从来都不是走客气那个路线的。

两个人都看得出来,在这段处处有强势的亲密关系里,谁居上位。

陈予文反而放松很多:“周瑜和黄盖,打的那个是真的打,挨的那个也多半是舍命陪君子地挨。”

强势人的谨慎温柔,也未必不能得偿所愿。

陈谨川不知道两个人的这段对话,只觉得牵在手里的人异常乖觉。

“在想什么?”

“想,婚姻里给人带来实感的究竟是什么?”

是住在一起的随机日常,还是其他?她想了想陈予文和庄茹的相处,朝夕相处的人升级了新的关系,是从哪一刻起这种关系的内核发生了变化,由此催生出了新的关系。

许云想没有过多的经验可以参考,她低头走路,问他,“二哥你觉得呢?”

陈谨川言简意赅:“你。”

他莫名想起拉斯维加斯那个夜晚的纠缠,甚至更久之前她无意中和他分享过的少女家事——如小石块击中湖心。

曾经不能想,但一旦想起来,又如春花秋草般常驻心间,似无所见,又不能视而不见。

这个不走寻常路线的回答叫许云想傻了眼。

她似有察觉,黑色长柄伞下的人正垂眸看向她。

当城市进入夜晚,情人的眼睛就是灯火。

昏黄的灯光,飘落的雨丝,沁人的寒意,以及身旁的他。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有着澎湃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