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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秋错愕地睁大了眼。

屋里灵器照出的灯火忽然熄了,夜色眨眼淹没了整个房间,黑暗里,有人碰过了沈辞秋的脸,倾身上前——

在屋外闪烁的星辰中,吻上了他的唇。

第106章

这是一个很轻的吻。

没有在苍蓝秘境中人形谢小鸟夺取沈辞秋呼吸的莽撞,那时候是全凭本能的强横,现在没了横冲直撞,只剩青涩。

唇瓣遽然贴在一块儿时,两具身体都僵住了。

黑夜并不影响修士的视力,只要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特殊秘地,在夜里他们也能看得很分明,因此他们此时此刻,在前所未有的距离里,撞进彼此眼中。

满眼都只剩对方的面容。

琉璃色的清霜和琥珀色的暖阳在寂夜里交织在一起,一时间连呼吸声都静了。

谢翎仓促地吻上来,如今却僵着不敢动,他自己脑中有无数加粗大字疯狂刷过,但一个字眼儿也留不下,万马奔腾轰隆隆,骏马踏蹄如雷,比战鼓还响,热闹非凡。

他现在动也不是,但要就这么退开吧,他身体和内心都非常诚实地不甘心。

沈辞秋一手抓住了谢翎的胳膊,瞳孔惊颤,但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任何动作。

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推开谢翎。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震惊没能立刻回神,还是……哪怕回神,他也不会推开谢翎。

谢翎决定赌后者。

他捧着沈辞秋的脸,搂着沈辞秋的腰,又望见心上人难得破冰的神情,心一横,干脆闭上眼,大着胆子加深了这个吻。

反正亲都亲了,撩一下就撤算什么主角!

起码也得让人印象深刻才像话!

顶着人形壳子的小凤凰就只会欺负病人,他完完整整的谢翎才最会来事,好叫沈辞秋知道,真正熨帖的吻该是什么样。

气势不错,大话也不错,但实际上谢翎也就是个十八岁的菜鸟,亲起来完全是磕磕绊绊,跟做足的底气一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好在,被亲的人也没经验。

沈辞秋虽然记得病中的自己跟谢翎有过吻,但因为烧得神志不清,余下的感觉也是模模糊糊,不像现在,唇上的触感如此清晰,滚烫柔软还蛮不讲理。

被抵开唇齿时,闷哼一声,五指越发紧紧抓住了谢翎的胳膊。

两人既然躺下睡觉,自然都只剩了里衣,这层细软柔滑的缎面什么也挡不住,彼此的温度全都透了出来。

沈辞秋乌黑纤长的睫羽如蝴蝶震翅,在灼热的呼吸中颤动着盖住了眼眸,他觉得身上一沉,谢翎握着腰把他愈发揉进怀里、翻身压进被褥间。

他一点轻哼仿佛是对谢翎的鼓舞,会引来他的再接再厉。

沈辞秋:“等……嗯……”

他不懂何为回应,都是新手,却被谢翎牵着走,谢翎小心翼翼但不容置喙,他不会退,在口中的追逐间也不让沈辞秋退,身上要贴着,柔软的舌也要。

这是一个温柔又执着的吻,谢翎不要一个人唱独角戏,要沈辞秋与他黏在一起,难舍难分。

耳坠不停摇晃,擦过乌黑发间,擦过雪白脖颈,缀在这一场黑夜里的爱惜里。

少年识得情滋味,聊慰卿卿以相好。

沈辞秋觉得自己又尝到了甜味,但这次不是他在吃糖,他更像那颗被舔舐着要化开的糖。

陌生的感觉很难耐,但并不令人厌恶,融化的感觉让他有些目眩神迷,想逃,可又想随波逐流,沉溺其中。

因为他被旭日般的气息笼罩,他知道自己即便化了也不会坠入万丈深渊,而是有人会接住他。

已经无法忍受风雪的人,眷恋着这样可靠的港湾。

沈辞秋死死拽着谢翎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慢慢攀住了谢翎的背,而另一只手顺着谢翎的肩,落到了他心口的位置。

咚、咚。

他的手就轻易放在别人的命门上,沈辞秋分不清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还是谢翎的心跳。

反正都一样的吵。

在鸟兽都安歇的静夜里,唯有他们的声音那么嘈杂,但动听得胜过无数仙乐雅音。

元婴的气息真的可以很绵长,长到他们根本不知道亲了多久,分开的时候都胸膛起伏,呼吸不稳,把一口气息搅弄到了极致。

沈辞秋琉璃色的眸子中已经泛起了水光,像是新雪清潭,里面再没有丝毫的寒凉,有的是沈辞秋自己也陌生的迷蒙情愫,他垂眸低喘着,没敢去看谢翎,美人被搅得活色生香。

谢翎搂着沈辞秋翻身侧躺,面对面抱着被自己亲得晕晕乎乎的心上人,他也在平复呼吸,含弄的滋味太美妙,燎原的火先把他自个儿烧了,再灼过沈辞秋,一时半会儿根本静不下来。

谢翎抱着沈辞秋,凑上去与他蹭了蹭鼻尖。

沈辞秋被他蹭得下颌微微一动,不小心就又跟他擦过个蜻蜓点水的触碰。

沈辞秋一愣,谢翎顿了顿,而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他笑着抱着沈辞秋胡乱打了两个滚,两人乌黑的长发绕在一块儿,一眼望去简直分不清,直到沈辞秋拍他,谢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不闹了。

就是抱着人的手还没松开。

沈辞秋是冰灵根,因此皮肤温度总是偏凉,体内的烈火珠也就在运转着修行时暖和,这会儿躺在床榻间,沈辞秋皓白的脚踝露在外面,冰冰凉凉,却被某人热乎乎的脚尖勾了过来,搭住了。

两人小腿也贴在了一块儿,谢翎抱着他:“我们就这么靠着睡吧。”

沈辞秋小腿缩了缩,没挣开,他低声道:“……热。”

谢翎:“暖你刚好。”

沈辞秋不动了。

……确实刚好。

谢翎怀里拥着人,心满意足闭眼睡了,他就算睡着,眼角与唇边都带着笑,餍足得很。

沈辞秋听着谢翎逐渐放轻的呼吸,终于抬起眼,轻轻望向谢翎。

他半边面颊陷在软枕里,谢翎钻了他的被窝,也分了一半枕头,另外一个枕头和被褥已经被孤零零抛在旁边,今晚是等不到垂青了。

他们住在一个屋檐,共枕而眠。

沈辞秋用视线描摹着谢翎的面庞,看了半晌后,才尝试着闭上眼睡觉。

谢翎抱他抱得这样紧,就算闭了眼,他也知道谢翎就在身边。

其实沈辞秋早就很疲惫了,不仅仅是因为苍蓝秘境这几天,而是自打谢翎涅槃以来,他一直都很累。

无论修行还是处理各类事务,他都把自己无情地用到了极致,埋在这些事里能让他麻木,他的心已经太久没得到休息了。

沈辞秋本来没觉得自己能睡着,但是很神奇的,他竟然就在谢翎怀里这么睡了过去。

并且沉在黑夜安静的甜香里,一夜无梦。

当天光大盛,院子里鸟雀在枝头高叫,鱼跃水面扑通扑通,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睑将沈辞秋唤醒的时候,他睁眼时,几乎是茫然的。

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而谢翎早就醒了,但看沈辞秋睡着,没舍得叫醒他,一动不动给人当暖炉,见到沈辞秋居然也会露出睡眼惺忪的朦胧模样,心口软地不行。

“早,阿辞。”

沈辞秋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清醒的意识将讷讷的神情扫开,恢复了他寻常的模样。

睁眼就迎着谢翎的笑,沈辞秋道:“早。”

两人下床收拾,他们靠着一夜,都染上了对方的温度,变得一模一样,乍一下分开,周身都变得空空荡荡,怪不习惯的。

没了外力热源,沈辞秋的四肢又恢复凉意。

他今日穿回了银衣月袍,下意识要戴面具,但谢翎仿佛忘了,没将面具给他。

沈辞秋手指碰了碰自己面颊,想了想又放下了,没提起面具,也没再从储物器里翻出一块来。

如今谢翎回来了,沈辞秋想,该把宗主的位置还给他了,毕竟云归宗是谢翎创立的。

但谢翎不接宗主令:“把它扩张成如今模样的是你,你才是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宗主,不是我。”

“而且我未来是要做妖皇的人,阿辞忍心看我管着妖皇宫还要管着云归宗,两边劳累吗?”

这句话劝得很合适,但正经不到两句,谢翎就笑盈盈展开折扇凑上来,跟他在耳边说悄悄话:“宗主道侣的身份记得给我留着就好。”

时隔许久,沈辞秋终于再度升起了把人拍出门外的冲动。

但他也就想了想,没动手。

毕竟谢翎刚回来,待会儿肯定还有事要办,自己又得跟他分开,所以现在还是忍——

沈辞秋刚想到这里,就见谢翎抬手打了个响指,他的一道分魂凭空出现,而后转身朝外走去,但谢翎的本体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沈辞秋怔住,霎时明白了谢翎的用意。

有事让分魂去做,他要继续跟沈辞秋待在一起。

谢翎抬起折扇悠悠扇风,往外看:“哎呀。云归宗如今这么大了,阿辞,带我逛逛,熟悉下现在的家呗?”

风和日丽,院中繁华盛放,鸟鸣声欢快,谢翎神情舒朗,是沈辞秋最熟悉的模样。

可沈辞秋定定站在原地,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谢翎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看出了自己不对劲。

“你神识还在修养,”沈辞秋开口时声音好像要化在风里,“不要勉强用分魂化身术。”

“一点也不勉强。”

谢翎转过眼来看他:“神识修养就是要静心凝神,在你身边我最能舒心,又不让分魂用术法打斗,所以没有问题。”

谢翎说着,伸手过来,勾了勾沈辞秋的手指头:“宗主,我在邀请你踏青观景呢,赏个脸?”

他这么插科打诨,倒把沈辞秋那点怀疑给打散了,被谢翎趁机打蛇随棍上,勾着手指头,进而握住了整只手。

沈辞秋低头,看着他们牵在一块儿的手。

谢翎云淡风轻的神情下是紧张死了的心,他甚至运气了点灵力,不敢让掌心因为紧张冒汗,被沈辞秋察觉什么。

片刻后,沈辞秋手指动了动,轻轻回握住谢翎的手。

“好。”

他说:“去看看现在的家。”

谢翎松了口气。

云归宗占了整个乌渊,现在确实很大,但两人出了院子,既不御风也不御器,就这么普普通通地靠两条腿走,想把整个云归宗看完,怕不是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所以这是真来散步的。

沈辞秋真是好久没这么松快过了,即便途中接到禀报的传音,都没影响他的心情。

“玉仙宗弟子在苍蓝秘境全军覆没,宗门震怒,发了悬赏,所有人能提供切实证据证明是谁杀害了他们,重重有赏。”

卞云在那边道:“我朋友们没能见着玄阳尊,也不知道他又没了个徒弟,会是什么反应。”

慕子晨也死了,明面上,玄阳尊三个弟子就剩了沈辞秋一个,但只有部分人知道,沈辞秋已经单方面跟玄阳尊断了情分了。

沈辞秋嗯了声:“慕子晨的尸身查验得如何?”

“还没查完,医修查得可细了,不过目前有个发现,这小子还是个能对付心魔的体质,以前没听说过啊。”

沈辞秋和谢翎心头同时一动。

心魔?

第107章

可以对付心魔的体质,这句话让沈辞秋和谢翎同时上了心。

不过慕子晨的尸身还没查验完,接了任务的医修不敢怠慢查得很仔细,等查完再说也不迟。

沈辞秋听完传音,他和谢翎在一块儿时,传音向来不避着他,谢翎道:“你也怀疑玄阳尊对慕子晨另眼相待是有别的原因?”

否则不会让人验他。

这个“也”子就很妙,说明他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沈辞秋点头:“你说有心魔的人可能修到金仙吗?”

这世上特例很少,但也绝不是零,天大地大,都有谢翎这样的穿越者、沈辞秋这样的重生之人,谁能保证就没有带着心魔突破金仙的呢?

“不好说。”谢翎知道沈辞秋并不是在朝他寻求答案,只是在思忖,“再看看。”

两人这会儿靠两条腿,还在沈辞秋院落所在的山峰里漫步,谢翎当初准备的时候,就移植了不少花草过来,山中有绿树成荫,花团锦簇,不同时节都有各类繁花盛开,亮眼的风景绝不会缺席。

反正一年四季,这山里可以清幽,但绝不孤寂。

谢翎刚想再说什么,沈辞秋玉牌又亮了,他笑着揶揄:“好忙啊宗主。”

沈辞秋淡淡:“你不当宗主,但休息够了也来帮帮忙?”

谢翎折扇一展:“可以啊,以宗主未婚道侣的身份。”

这话没法反驳,因为即便沈辞秋跟玉仙宗断了干系,但婚约仍然有效啊,写了他俩名字的婚书可还一人一份在手里呢。

沈辞秋轻轻扫他一眼,又接了玉牌的下一个传音。

“禀宗主,魔族少主暝崖请求拜访云归宗。”

沈辞秋:“是拜帖?那……”

“呃不是,”弟子想这事儿该怎么说,“他人就在山门外了,本来想见孔少主,少主没应,他就直接求见宗门了。”

沈辞秋停下话头,谢翎眉梢一挑。

弟子兢兢业业询问:“宗主,请问要接见他,还是?”

魔族少主毕竟身份贵重,底下弟子和几个阁主不敢随便拿主意,江篱仙君倒是可以,但她不管俗物,于是事情层层上报,还是到了沈辞秋这儿。

醉翁之意不在酒,暝崖摆明了是想见孔清,沈辞秋还没回答,谢翎的传音玉牌也亮了。

“殿下,”孔清的声音传来,“你跟宗主在一起吗?”

谢翎:“在啊。”

孔清似乎叹了口气:“暝崖的事我听说了,麻烦给宗主说一声……请他进来吧。”

沈辞秋就在旁边听着呢,原样传给弟子,让他领暝崖进来,两块玉牌熄下,谢翎拉过沈辞秋的手:“走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原著里暝崖后来虽然也是主角友方阵营,但没提过他跟孔清之间私事上有什么很深的来往啊,这两人从苍蓝秘境到现在,到底是交易还是交情?

无论哪一个,现在都是跟暝崖接触,再确认下他为人,看看是敌是友,能不能吸纳助力的好时机。

于是在云归宗会客的地方,暝崖的护卫留在门外,而门内,暝崖一个人又对上了三张面具。

是的,沈辞秋和谢翎都把面具戴上了,而孔清尽管掉了马,也还是坚持戴着面具。

暝崖都好奇面具是不是他们门派风格了,但他还是很有礼数地忍住了没问。

孔清端坐着没开口,沈辞秋捧着茶盏,也没急着出声,于是谢翎成了他们中负责对外说话的:“不知暝崖少主来有何事?先前在苍蓝秘境,多谢援手了。”

暝崖心说这位高冷道友如今真是半点不高冷了,他笑笑:“各取所需,不必客气,我这次来,正是因为发现与云归宗合作很愉快,所以想邀请三位参加魔族的血月祭祀。”

沈辞秋捧着热气氤氲的茶,水波中映着屋顶横梁,这段横梁的绘纹中正好有弯月。

但这可不是魔族的血月。

魔族的血月祭祀很有名,每隔十年,有那么七天,魔族的王城上空就会出现血月凌空的壮丽景象,而就连王城附近其他地方,都看不见这轮月亮。

这其实是魔族王城几位先祖留下的遗迹,血月会给魔族修士带来不少好处,对不同修为的人有不同妙处,而其中有一段,是以整个王城为基础展开的,元婴及元婴之下的争夺战。

众人会穿上同样的衣服,戴着暂时取不下来的面具,无论身份,无论出身,来一场公平的较量。

可以组队,至多四人,开场前可随机取得纹样落在手背上,凭纹样认队友,除此之外旁人不会知道你是谁,当然,你要是想直接说出身份,拿身份压人,没人能管你;

但魔尊和诸位城主长老等都会看着,在实力为尊的祭祀里如果只能靠家世来取胜,是会被诸位大能所鄙夷的。

能被选进去的,基本干不出这么丢脸的事。

率先完成血月当场要求的人,就可以获得血月赐福。

谢翎眼睛一亮。

原著里,主角参加血月祭祀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时他参加的也不是元婴段位了,他们现在手上有苍蓝之心,如果能再提前得到血月赐福,到时候一起用,凭他和沈辞秋的天资,没准能一举连跨好几阶!

不过么……如此划算的事,暝崖现在就来便宜他们?

沈辞秋放下茶盏:“少主恐怕感受不到我们的修为,我和他修为其实不过元婴中期,比起我们,你找元婴大圆满的护卫更合适。”

沈辞秋说的他当然只有旁边坐着的谢翎,暝崖懂。

沈辞秋和谢翎一直运转着掩饰修为的功法,暝崖确实感受不到,孔清和暝崖都才元婴初期。

“宗主有所不知,血月下每次规则都不同,有时候对魔族考验太重,队伍里如果都是魔族人反倒不利,再说,”他笑笑,“虽然我只见过秘地里你们被压制时的身手,可血脉里的特别感知告诉我,两位甚至有能压过元婴大圆满的本事。”

暝崖很诚恳:“想来想去,我觉得三位最合适不过。”

孔清在这时候不轻不重插话:“可我只是元婴初期,也压不过元婴大圆满。”

要是拼尽全力,最多也就跟中期的人碰一碰。

暝崖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尖:“可我俩配合起来最默契,事半功倍。”

谢翎和沈辞秋隔着面具对视一眼:有猫腻。

孔清好像很想对暝崖这句话发表点意见,但顾及到旁人在,又忍住了。

谢翎给沈辞秋传音:我猜之后他俩还得私下谈谈。

沈辞秋:嗯。

一边传音说悄悄话,沈辞秋边作为宗主开口:“少主想要什么?”

做交易和买卖是要谈条件的,天上不会白掉馅饼,即便云归宗帮暝崖拔得头筹也出了力,但总的来算,还是云归宗占了便宜。

暝崖也直爽,没假客气:“我来这儿的路上,听说云归宗也能做八品风云丹,那药在若水宗都一药难求,我要一枚八品风云丹就行。”

风云丹里部分珍稀药草只在乌渊产,这也是若水宗想跟云归宗做药草生意的原因。

沈辞秋同意了:“成交。”

他们这边在议事的同时,谢翎的分魂化身找到了谢魇。

小谢魇和小叶卿都长高了点,尤其是叶卿,谢魇原本比叶卿高出一点点,现在两人却快一样高了,修为也都来到了筑基后期。

成长期内的小孩儿,真是一天一个样。

谢魇和叶卿刚从学堂出来,见到谢翎两人都啪嗒嗒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开心。

“皇兄!”

“师父!”

谢翎有被他们乖到,都给摸摸头。

“皇兄,我有个礼物送你和辞秋哥哥。”

谢魇说着,把一段灰色的似布非布,像绸缎又像轻飘飘的云一样的东西捧了出来,谢翎知道这是什么,是梦魇织出的一段梦。

谢魇道:“你跟辞秋哥哥一起看!”

谢翎收下,道了谢,他来找谢魇还有别的事,刚好也跟织梦有关。

“小魇,帮我个忙,把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你看到的阿辞织成梦,送到我的梦里来,让我看看。”

他听了孔清的话,知道了阿辞这近一年来的不易,但有机会他还是想亲眼看看,看看他错过的阿辞。

谢魇忙不迭点头,当然愿意能为沈辞秋和谢翎做点什么,他将一颗灰色珠子递给谢翎:“那皇兄将梦珠带在身边。”

谢翎收好珠子,又指点了两个小孩儿的功课,化身这才带着珠子离开。

沈辞秋这边的事也谈完了,暝崖今日暂时不走,要留下歇半天,先前对他避而不见的孔清主动承下了招待他的活儿。

公事变成了私事,省了沈辞秋和谢翎的功夫。

都变成了两人空间,谢翎立刻收起人前的得体正经,往沈辞秋身边一挪,坐也要坐得没有间隙:“阿辞,我们不用急着吸收苍蓝之心了,可以等拿到血月赐福,到时候效果更好。”

沈辞秋颔首:“两大机缘,也不知能助我们达到何处。”

“我觉得能连跨境界,就算一口气冲高了,要渡进阶雷劫,我们两人也肯定是一起的。”

谢翎伸出手,与沈辞秋放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只要我们一起,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虽然他们现在境界相同,可没人能保证在吸收完机缘后修为也能一模一样,除非……他们还用上“不负”。

这个双修功法躺在沈辞秋的储物器里,好像被遗忘了。

不过沈辞秋记得,谢翎也记得。

此时他俩谁都没说,但不约而同全都想到了。

要提双修法,得有个恰当的时机。

沈辞秋和谢翎念头出奇的一致:可不能吓到他。

第108章

谢翎活用分魂化身,当真做到了一整天都跟沈辞秋寸步不离,只是化身回来时,他还是有点儿累。

神识还在倦怠期就这么放着分魂化身往外跑,确实是稍微勉强了点。

但没关系,为了阿辞,值。

在跟暝崖的议事结束前,暝崖问了该怎么称呼他俩,谢翎对起假名的事信手拈来:“我叫云羽,他叫云雪。”

听起来简直像兄弟,但暝崖觉得这两人相处可不是兄弟。

沈辞秋:“届时我们就以云归宗普通弟子身份与暝少主赴宴。”

暝崖懂了,这位云雪是不想暴露自己宗主的身份,也是,像云归宗这样的大宗,宗主修为居然只是个元婴,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暝崖猜,可能是少主接了长辈的班,成了年轻宗主。

但也得有绝对忠诚的支持者保驾护航才行,举个简单例子,一宗之主突然没了,留一个修为很普通的子嗣,且子嗣手上无可用之人,那么其余人要做的绝不是拥立这位少主上位,而是自己去抢宗主的位置。

这位年轻的宗主一路走来恐怕不容易,暝崖感慨。

确实不容易,但跟他想得完全不同,若是知道这样的大宗是两个少年人一步步垒起来的,不止是暝崖,恐怕不知多少人得惊掉下巴。

不过世上天才虽多,可只有一个沈辞秋,也只有一个谢翎。

孔清:“我——”

暝崖很懂:“放心,我就叫你阿清,不会暴露你全名。”

孔清欲言又止,再度闭嘴。

所以这才是他们正事的末尾,而此刻沈辞秋和谢翎已经回了院子,谢翎手指一点,谢魇送给他们的那段梦帛徐徐展开。

灰色的帛轻飘飘扬起,像画卷般滚动到空中,在尾端化作了雾,雾气如烟,弥漫着铺开了一场融进现实中的画卷。

本来待在屋子里的沈辞秋和谢翎眨眼就置身在院中,就是沈辞秋的院子,蒙着一层五光十色的淡淡烟霞,如梦似幻。

沈辞秋和谢翎站在其中,看见院中坐着另一个“沈辞秋”,他身边有一只活泼的小凤凰在飞舞,扇动着翅膀,而后落地成了谢翎的模样。

这是谢魇先前想用来安慰沈辞秋的礼物,沈辞秋天天守着熟睡的小凤凰,让他看得难过,不过既然皇兄醒了,这份礼物的意义自然也就变啦!两人一起看更欢喜嘛。

不仅如此,这段梦里伴随着漂亮的飞花和光晕,院门口开了,是孔清和卞云拎着酒的身影,两人身后还跟着谢魇和叶卿两个小萝卜头。

院子很大,院子也很小,几个人的声音就填满了院落,这段梦里所有人都在笑,包括“沈辞秋”。

小谢魇没见过沈辞秋笑起来的模样,这是他的想象,想象里的沈辞秋笑容清浅,是雪落,是花开,全都融在那双漂亮的眼里了。

真正的谢翎站在沈辞秋旁边,一瞬不瞬盯着,觉得阿辞如果真笑起来,大约也是这副样子。

面若秋月,顾盼清辉。

谢翎的目光跟这段梦十分相配,和众人一起漾在春光里,但沈辞秋看着梦里自己微笑的模样,却只觉得陌生与奇怪。

他会这样笑吗,他真的……能这样笑吗?

但谢翎似乎很喜欢。

沈辞秋余光不动声色扫过了谢翎的神情,他看出了这一点。

沈辞秋抿了抿唇,试着想牵动一下唇角,明明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可他的唇线僵硬着,仿佛像腐朽的树根,扎在泥土里早就僵死了,一动不能动。

他试了几次,却越不过去那层压在朽木上的土,紧绷的唇角拉平,他放弃了。

织梦幻境散去,谢翎叹道:“是个好礼物。”

沈辞秋点头。

这段梦不长,但很用心,为了宁和的氛围和漂亮的场景,谢魇可是细心织就,梦散成灰色蝴蝶,绕着他俩飞了两圈,谢翎用折扇托过一只蝴蝶,放到沈辞秋墨发间。

那蝴蝶的翅膀已经近乎透明,快消失了,却反而为沈辞秋添了两分朦胧瑰丽的美,谢翎勾着唇角:“阿辞,你什么时候想笑了,一定得告诉我……不,不对,你笑的时候,我一定会在的。”

他总有一天会让阿辞能完全化开积年寒霜,遥自春风一展颜。

谢翎:“我才舍不得错过。”

刚刚失败的沈辞秋没有出声,梦里飞出的蝴蝶在他发间消散,梦过了无痕。

今夜谢翎倒没有再缠着沈辞秋同榻睡觉,床榻侧方有一方软榻,沈辞秋今晚要修炼,就在软榻上打坐,让他一个元婴连着睡觉,实在也是有点困难。

谢翎与他同在一个屋子,而且阖眼后,沈辞秋还能察觉谢翎一直在看他,这样安心的环境,让沈辞秋成功入定。

谢翎直到沈辞秋入定后才去床榻上躺好,他把梦珠放到枕头下,闭眼开睡,等谢魇送梦。

谢翎的神识需要休息,因此他入眠很快,没一会儿,梦境就在他眼前展开了。

梦里是近一年里,谢魇眼中看到的沈辞秋。

谢翎迎面就看到了刚从连断山脉回云归宗的沈辞秋。

沈辞秋伪装时穿的绯衣上,黑色的血渍干涸,斑驳交错,但他既没有换下衣服,也没用清洁术法,从连断山脉回来这么些天,向来整洁的沈辞秋竟然一直维持这副模样。

但他护在掌心里的小凤凰,却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这时的沈辞秋没有戴面具,他面容苍白,清瘦的身影笔挺,立立如云海间的松影,可他浅色的眸子里蕴了层黯淡的阴霾,他好像被暴雨摧折了松心,在烈日下形销骨立。

他身形没有丝毫晃动,可分明已经摇摇欲坠,手里的凤凰是稳住他的最后一枚镇山石。

谢翎几乎顷刻就忘了这是梦境,他被沈辞秋没有光的眼卷回了那场大雨里,想起的不是拖着慕子晨进天罚的孤注一掷,而是趴在沈辞秋背上,在离别来临时升起的离散悲苦。

敢对命运抗争的主角在那一刻,承认自己是个陷在七情六欲里的普通凡俗,他有绝对割舍不下的人。

看到这样的沈辞秋,谢翎心如刀割,他下意识冲上前想抱住沈辞秋,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但扑上去,身体却与梦中人擦肩而过,只扑住了一阵风。

谢翎踉跄转身,看着沈辞秋带着小凤凰关上了门,明明院内外都有人,可花团锦簇的院子因这扇门死气沉沉。

谢翎终于想起来这是在梦里,见到的是自己错过的沈辞秋。

他抹了把脸,忍着锥心之痛继续看。

梦里会模糊一定的时间界限,并不能直观地看出沈辞秋到底在屋子里待了多久,再开门时,他接下了宗主的位置。

沈辞秋不再轻易摘下面具,在晴天里,也会撑着谢翎给他的伞,不管暴雨还是艳阳,他通通遮挡在外。

谢魇再看不见沈辞秋的神情。

随着梦境的时间往前,谢翎看到了沈辞秋对自己的紧张,家里医修来回看,从天下网罗与凤凰相关的书籍,每次沈辞秋出现在谢魇面前,小凤凰不是在肩上,就是过一会儿便会从桃源春居图里被捧出来。

谢翎看着沈辞秋愈发消瘦,却也看着他寒芒凛冽,平乌渊,杀邪修,一步步扩张云归宗,又伸手暗中搅动妖皇宫的风云,从不在外以真面目示人,却在修真界里带着身后所有人破云而上。

他的阿辞那么耀眼夺目,又那么形单影只。

因为他的身边少了个与他并肩的人,只有睡得不知何时醒来的小凤凰。

谢翎攥紧了拳。

小谢魇见到沈辞秋的机会其实不能算多,因为他自己也在刻苦修炼,沈辞秋也不是次次出去办事都会带着他。

谢翎看到,有一次谢魇去找沈辞秋请教修炼上的事,那天沈辞秋坐在院中,小凤凰睡在花架上,沈辞秋的桌前铺着信纸,他似乎提笔写着什么,见谢魇来,从容将信叠好了。

那日沈辞秋的语气似乎带着点难得的放松。

信?

谢翎想到了什么,他几乎有点想立刻醒来去确认下,但按下了冲动,等着把梦看完。

也不知道梦里有没有带上谢魇自己的情绪,反正这里的沈辞秋,强大又令人心疼。

谢翎还看到了小凤凰在涅槃昏睡里呛血的画面,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立刻去看沈辞秋,即便戴着面具,都能明明白白感受到沈辞秋的惊惶。

谢魇送来的梦也在这里结束了。

谢翎猛地睁开眼,夜半惊醒,从床榻上翻身坐起,梦中延续到身体的窒息与难受根本挥之不去。

那是梦也是记忆,是真正的沈辞秋。

谢翎捂着额头,久久没法平复。

离天亮其实没剩多长时间了,谢翎从床榻下来,拉过张椅子,坐得不远不近,看着软榻上修炼的沈辞秋发了会儿呆。

他神识还累,但脑子已经给痛清醒了。

片刻后,谢翎缓慢眨眼,想起了梦境里一个发现,现在正好确认一下。

谢魇的记忆里,沈辞秋好像给谁写过信,但有传音玉牌在,有什么话什么事想说很方便,写信就成了一件非常郑重,而且很少有人干的事,往往带了点特殊意义。

沈辞秋会写给谁?

沈辞秋在把储物腕扣还给他时,谢翎神识扫过,就发现自己先前装信用的匣子还在储物器里。

谢翎本来以为沈辞秋是看过信后没有收藏保存信件的习惯,顺手就留下了,所以谢翎也没动过那匣子。

但现在……

谢翎打开了匣子。

里面信封上的字迹不是他的,行云流水、刚柔并济,笔锋间有山川,也有水墨,落笔点着“谢翎亲启”。

是沈辞秋写给他的信。

谢翎迫不及待拆开了信。

每封信都不算长,从头尾来看,像自言自语,也像是给谢翎信件的回音。

【阿辞,我化成的凤凰蛋是圆是扁,有没有我本人十之一二的英俊?千万别变得丑不拉几,毁我一世英名,变丑的凤凰蛋不要扔,玉树临风的我很快回来!】

【你变成了小凤凰,不是蛋,古籍中从未记载,放心,小凤凰羽翼含神光,很好看】

【阿辞,我在山上东南边巽位留了个小惊喜,你去看看,喜欢的话给点甜头,帮我照顾好名叫沈辞秋的人就行】

【竟是难以生花的伴木开花了,怎么办到的……是你也不奇怪,很漂亮,沈辞秋过得很好,无须担心】

……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谢翎留下的信沈辞秋不止看完了,还全写了回信。

谢翎写信的时候,努力想着怎么哄沈辞秋开心,而沈辞秋的笔墨里,没有半点忧伤,全是温言,就像他心口没有受伤没有难过,日子真的平静又惬意。

谢翎捧着信纸,肩膀颤抖起来,没一会儿,他就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免得有什么不争气的雨会落在纸上,洇湿了阿辞给他的信。

他们两人怎么在这里也这么默契,报喜不报忧的习惯都是从哪儿来的。

谢翎擦了几回眼,下手力气有点重,擦得眼里红血丝半天没消,天光亮时,谢翎还没能看完全部的信。

沈辞秋那边的气息有了变化,要从入定中出来了。

谢翎忙不迭收起了信。

沈辞秋将灵息全部沉入丹腑,缓缓吐息后,刚睁开眼,双腿收拢踩在软榻下坐好,膝盖上就一重。

沈辞秋低头,就见谢翎躺在了他腿上,还伸手一把搂过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怀里。

沈辞秋愣了愣:“谢翎?”

谢翎埋在他怀里,似乎还很困倦,闷声道:“今早醒来发现还困,待会儿想睡个回笼觉,但不想错过跟你道早安的时间,阿辞,要不我就这么抱着你睡会儿吧……”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好像又要睡着了,沈辞秋没想过还能有这种姿势,被人枕着大腿的感觉有种黏糊的小亲密,与拥抱的感觉大不同,而谢翎又用力揽着他的腰,简直像是一边霸道地占有,一边撒娇。

谢翎埋在沈辞秋怀里蹭了蹭脸颊,蹭得沈辞秋缓慢眨了下眼,耳坠又烫得他耳朵软了软。

他一整天都没有再心悸,夜里修炼得很好,晨曦让他玉白的面颊在暖光里显得柔美。

沈辞秋伸手,在晨光里拨了拨少年郎无所顾忌铺在他衣袍上的发丝,那发丝顺着指尖,拨在他心头。

“你睡。”沈辞秋说,“我陪你。”

谢翎收紧了抱着沈辞秋的手,没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我会治好他,谢翎告诉自己。

第109章

被谢翎这么枕着,沈辞秋暂时没法挪,他一边巩固着昨晚的修行,一边放出了个分魂化身。

暝崖今日就要离开,他需先行回魔域王城,为血月祭祀做准备,留给了孔清一枚腰牌,届时沈辞秋他们入城将腰牌给守卫看过,就会有人来接他们入魔宫。

血月祭祀期间,因为整座王城都会变成角逐场,会严格控制外人的进入,这时能进王城的,都是贵客。

孔清在暝崖面前没再戴着面具,以孔清周全的性子,这举动表明他已经对暝崖给足了信任。

但无论沈辞秋还是谢翎,都还在对能否与暝崖进一步合作保持审慎态度,这次的血月祭祀就是验证的好机会。

愿意接受暝崖的邀请去参加血月祭祀是有多方考量的,暝崖若值得结交,对云归宗来说不是坏事,毕竟暝崖身后站着的魔尊,可是魔族金仙之一。

当世六大金仙,除了一位隐世不出的人族金仙后期外,剩下境界上靠前的就是魔尊和妖皇,两个金仙中期,余下三个金仙初期里,玄阳尊有跟中期一战之力。

玄阳尊和妖皇是沈辞秋谢翎的敌人,两位少年虽是天骄,但还没有触到过金仙之境,修道之路折在半路的人数不胜数,天才也是芸芸众生,若是手刃敌人的棋盘上能再加筹码,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礼数周全送走了暝崖,沈辞秋的化身来到了医阁下的某处。

他的化身依然是黑衣面具的模样,腰间戴着能识别身份的腰牌,腰牌是特质的,云归宗的大家已经接受了沈辞秋和谢翎用“傀儡”的说法,反正见了傀儡就跟见他俩本人一样就行。

医修连忙行礼:“宗主。”

沈辞秋开门见山:“慕子晨尸身验得如何?”

“详细成文在此,我正准备给您送过去。”医修捧出文书,在沈辞秋接过时一边道,“他有能对付心魔的体质,依属下愚见,应当有人通过血液和灵力在让他帮忙,且次次都是极大的消耗,慕子晨因此留有暗伤。”

意思是有人逼迫他为其对付心魔,一次还无法成功,那么这人的修为一定远在慕子晨之上。

玉仙宗内,哪怕慕子晨名声已经开始变化,可有玄阳尊和若水宗撑腰,谁能这么逼他,除非那个人……正是明面上护着他的某人。

并且慕子晨无法反抗,也没人能帮他逃出深渊。

沈辞秋自然而然想到了当初卞云好友们传回来的消息,连断山脉后,慕子晨常去玄阳尊殿中,每次出来,都面色惨白摇摇欲坠,众人还为此猜测纷纷……

那若是,玄阳尊不是在指点他修行,而是在压榨慕子晨的灵力,给自己削减心魔呢?

一切都能对上了。

难怪玄阳尊要那般保着慕子晨,慕子晨近一年没能下山,是玄阳尊限制了他的自由,如秘境这类金仙也难到的地方更不想让慕子晨去。

但苍蓝秘境特殊,苍蓝之心对修为有好处,而且只能由带出秘地的人使用,只有慕子晨修为提升,他对玄阳尊的用处才更大,所以这一次玄阳尊肯放他出来。

玉仙宗的那些人得了玄阳尊的令,都护着他,秘境的打斗里,慕子晨也用了不少好东西,若无意外,他这一趟会很顺利。

但是,他们遇上了带着云归宗的沈辞秋。

所以慕子晨没有活着回去。

一个带着心魔走到金仙的修士。

哈,可惜这个人竟然是玄阳尊。

天赋高又如何,于沈辞秋而言,他就是不配为师长,就是逼死过他的仇敌。

玄阳尊这样好的天赋,却久久没能再突破境界,没准也与心魔有关,一路撑到金仙,他的心魔会成什么样?

无论如何,这是玄阳尊的弱点。

沈辞秋的化身戴着面具,面无表情收起了文书,对阁内另一名弟子道:“从玉仙宗弟子尸身上缴来的各种灵器,让卞云挑几件玉仙宗的人眼熟,外人却认不出来的,然后……”

“叫人务必将这些东西流到鼎剑宗弟子手上。”

沈辞秋语气不轻不重,但弟子们听出了森然冷意,玉仙宗不是想找是谁杀了他们的人吗,那就给他们递“证据”。

玉仙宗和鼎剑宗之间的关系,还有进一步瓦解的余地。

云归宗从乌渊中救了不少人,这些弟子曾经在乌烟瘴气的地狱里摸爬滚打,有的是手段,保准能让鼎剑宗某些弟子吃下这个哑巴亏,还找不到始作俑者。

弟子领命:“是。”

沈辞秋的本体在房中出神。

他如今想到玄阳尊,识海中依然杀意肆虐,但已经想不起来当初对玄阳尊彻底失望时心脏是如何作痛了。

那种痛苦与绝望离他已经十分遥远,仇敌只需斩杀,再激不起他心境上半分波澜,现在最会牵动他神思的人,名为谢翎。

沈辞秋低头,看着搂住自己不放的谢翎。

谢翎其实给了他太多,他不仅如旭日降临驱散了死寂的雪夜,他的身后还跟着霞光万丈,他不是把沈辞秋困在牢笼里,而是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冰原,踏入热闹的红尘中。

谢魇、叶卿,还有整个云归宗,都是谢翎为他带来的。

但少年人情窦初开,以为自己料事如神的谢翎其实也要在真正落入姻缘网中,才能明白,当两人互相成了彼此的灵魂,其中一人走了,不止是在心上划一刀那么简单,而是会真正带走另一人。

所有的色彩、光芒、欢欣或悲伤,通通会随着灵魂一起撕裂。

沈辞秋的灵魂差点经历这样的分割,在个人安危上,他不再敢完全相信谢翎,患得患失,心关难越。

只要没有外人,沈辞秋的面具就会被谢翎收起来,不得不以真容见他,要是哪天不小心自己的神情没藏住,沈辞秋歪了歪头,瞧着谢翎,半是自嘲地想:你会不会吓得松手?

沈辞秋抬手抚了抚耳坠上的翎羽,他即便想着这些,丹腑内的灵气运转也没有停下,还真是只要看得见谢翎,他就能不耽误修炼的心境。

他的凝雪诀已经再进一步,冰凉的灵气自丹腑内而升,沈辞秋乌黑的睫羽缓缓一阖,再抬眼时,那乌黑的色泽竟然变成了雪一样的白。

不仅如此,沈辞秋的三千青丝也尽作雪色,宛若月光自天边倾泻,柔顺地垂在沈辞秋脑后。

银发如雪,眉目如画,白衣袭身,仙人临尘。

他那双本就是琉璃色的眸子奇异地更添了一点清冷的幽蓝,盛了高天苍穹,满了海水湖川,与雪色相映成辉。

沈辞秋五指微动,一点儿看着渺小却肆虐的风雪就在他掌间轻易成型,再一动,暴风雪就成了一片漂亮的冰晶。

沈辞秋曾经的冰晶伤人,势如刀割,破风时来者汹汹,而如今的冰晶,却能在飘飘洒洒的温柔里要人的命。

雪落无声,冰销万形。

沈辞秋玉白的指尖一送,雪花眨眼散去。

谢翎在沈辞秋怀里睡完回笼觉,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沈辞秋。

银发如瀑,蓝眸澄澈。

谢翎愣了愣,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他天没亮就起来看信,神识确实没休息够,搂着沈辞秋,真在书信的温柔与苦涩间睡了过去。

但眼前的沈辞秋,是他做梦也没梦到过的模样,美得已经不在人间。

等反应过来时,谢翎一个鲤鱼打挺惊坐而起,沈辞秋却不慌不忙在他肩膀上一按:“凝雪诀修到完满,运功时就会变成这样。”

沈辞秋能感觉到按着的肩膀松了,谢翎舒了口气,将醒未醒时不知沈辞秋情况,吓了他一跳。

如今一颗心落回胸腔里,谢翎这才将目光仔细落过来,安安心心欣赏起美人。

沈辞秋不闪不避,回望过去。

谢翎赞叹一声,没忍住抬手勾过沈辞秋一缕银发:“阿辞,你这副模样要是被别人看了去……那他们也太好命了。”

谢翎嘴角噙着笑,故作腔调:“闻到我醋坛子翻了没?”

“没有。”沈辞秋淡淡地,顺着他的话说,“那如果,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呢?”

谢翎手指一顿。

沈辞秋的神色实在平静,幽蓝的眸子里看不出分毫七情六欲,比他平时还像个清冷谪仙,好似不过随口一提。

谢翎勾着他的发丝,凑近了,直直与沈辞秋凝视,他说——

“那阿辞就把我关起来,只给你一个人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了佻达,语气格外认真。

无情无欲的谪仙瞳孔微不可察一颤。

“……你的风流话还真是花样繁多。”

沈辞秋说着,移开了视线,他侧身,偏过头时,发丝变回了乌黑的模样,从谢翎指尖滑落。

谢翎笑笑,郑重的表情眨眼消失,好像只是错觉,他又恢复了纨绔本色:“那是,我脑子里的妙语要多少有多少,保准让你常听常鲜。”

沈辞秋眼也不眨,已然免疫。

谢翎从软榻上下来,伸了个懒腰:“阿辞凝雪诀修到极致了,我也要再淬炼下我的天火诀。”

天火决淬天火三箭的时候周遭火灵力会随之翻滚,附近不适合冰灵根的人待,会让他们本能感到不适,但这个淬炼只能自己来,化身不能代劳。

于是谢翎分出个小鸟化身,落在沈辞秋膝上:“我去练功房,阿辞就在这里陪我吧。”

他话里话外,都是他离不开沈辞秋,而不是沈辞秋离不开他。

沈辞秋:“你的神识……”

“能行,”谢翎玩玩嘴角,“可不能说我不行,一边巩固天火决,一边锻炼分魂化身,完美。再说后天就要启程去魔域,我可不得好好准备准备?”

他说着一摆手,跨出房门就消失不见,去了旁边的练功房,气息仍在沈辞秋的感知里。

谢翎留下的这只小鸟不是红鸟团子,而是小凤凰的模样。

沈辞秋发现虽然看不见谢翎的脸,但只要小凤凰在这里,明白谢翎在身边,他就没有问题。

他轻轻抚过小凤凰的羽毛,把他放在肩头熟悉的位置,起身,也朝另一间屋子走。

这里是他制作各类咒器的屋子。

此番前去魔域,只有他跟谢翎孔清入王城,他也需要好好准备,确保能不出差错。

沈辞秋不怕谢翎看着他准备东西,毕竟如今他随时随地都能修改符文,而以他如今的符文量,即便是谢翎,第一眼也未必能瞧出问题。

他可不会让谢翎再置身险境。

绝不。

第110章

沈辞秋准备了些看似正常的咒器。

很早之前得到的那本符文秘书他已学透了,那是一种另辟蹊径的符文纂写方式,不仅用符文来沟通天地灵气,还进一步牵连自身,融神纳灵,这种符文很不好写,目前云归宗符道修得不错的弟子里,沈辞秋还没看出有谁能学。

他将咒器和符箓准备好,完全不避着谢小鸟。

他们各自好好准备了两天,在庆贺谢翎回归的热闹宴会结束后,休息一晚,便准备出发去魔域。

虽然只有沈辞秋谢翎和孔清能在血月祭祀期间入王城,但为稳妥起见,外面还是得留人接应,因此黑鹰和白鸩也随行。

临行前,他们把云归宗托付给江篱仙君照料,江篱仙君依旧是清丽出尘的模样,淡然颔首。

只是在沈辞秋去与其他人吩咐事情时,看着对诸事都不热络的江篱仙君却示意谢翎过去。

谢翎走到她跟前。

江篱仙君不爱特别热闹的场合,昨日的宴席喝了三杯薄酒后就先行离席,还不曾跟谢翎好好说过话,她先是往沈辞秋的方向静静望了一眼,才回眸对谢翎道:“宗主这些时日来很是不易。”

她以真仙境界为云归宗坐镇,虽不怎么负责俗务,但沈辞秋这么长时间来的劳心费神与艰辛她都看在眼里。

江篱仙君道:“你要好好待他。”

沈辞秋和谢翎两边加起来,师父与爹娘没一个靠谱,真算得上长辈的,还得是江篱仙君这样的人。

长辈语重心长,谢翎自然躬身聆听,他郑重朝江篱仙君行了个礼,感谢江篱仙君对云归宗和沈辞秋的照拂,也做出了晚辈绝无虚假的承诺。

“江姨放心,此生我定不负他。”

谢翎认真说完,直起身时,又露出个少年人狡黠俊朗的笑,亲昵道:“我还得拉着他一起叫您江姨呢。”

江篱仙君面上浮出点淡而宁和地笑意:“好,我等着。”

沈辞秋在那边与几个阁主说完了话,谢翎也正好过来。

“江姨关心你。”谢翎道,“她让我好好待你。”

沈辞秋:?

谢翎对自己已经够好了。

不过长辈垂爱,是一片好心,沈辞秋此前还未体验过被长辈记挂的感觉,他也朝江篱仙君行了个礼,谢过她的好意。

云归宗内该交代的都安排妥帖后,几人登上了飞舟。

这次他们出行一共只有五人,因此飞舟也是低调的小飞舟,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小小的飞舟里刻着的各类防护阵法都是顶级,看着朴实无华,实则内有乾坤,造船的材料掰下一块,都够好些小宗门全年开销了。

谢翎从前就很有钱,如今沈辞秋让云归宗愈发有钱,外界都以为云归宗的确后来居上不可小觑,但要跟如今大势力比或许还差了点底蕴,可殊不知在财力资源这块儿,云归宗已经远超他们的认知。

不缺钱财与修炼的资源,就意味着可以更好地培养宗门内的修士,修士强大起来,也会为宗门付出,一个大能又能带回更多天材地宝,不然各大宗你争我夺,为的是什么。

云归宗跟前期的谢翎一样,悄悄发育,然后惊艳所有人。

沈辞秋上了飞舟后,朝谢翎伸手,谢翎装傻,仿佛不知道沈辞秋要什么,又在疑惑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凑上前弯腰——

下巴尖一点,把自己的脸送了上去,搁在沈辞秋的手心。

被动托住谢翎脑袋的沈辞秋:“……”

别说沈辞秋了,孔清黑鹰还有白鸩都看呆了:还能这么玩!?

给修真界一点现代人花样频出的震撼。

俊美无俦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还被自己托在掌心里,那笑容分明在美滋滋地冒泡,沈辞秋即便看不见,也知道某人的尾巴肯定已经开屏了。

沈辞秋把手收回来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面具。”

我要的是面具,不是让你来蹭掌心。

谢翎在沈辞秋手心里摇头晃脑:“别急嘛,阿辞这么好看,让我多看几眼,等快到了再把面具给你。”

孔清等人一边很想看看谢翎还能玩什么花样,一边又觉得该给他俩挪出空间,纠结片刻后,他们选择了折中:远远的,悄悄摸摸时不时瞧上两眼。

白鸩感慨:“殿下不愧是殿下,放眼鸟族,也没多少人哄心上人欢欣的手段数量能比得过殿下。”

黑鹰点头:“量多,还很有用。”

孔清:“要么是百鸟之首的凤凰呢,你俩也多学学。”

白鸩觉得这话好像哪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清少主不学学吗?”

黑鹰更是直接:“清少主已经哄到心上人了?”

孔清:“……”

大意了。

他故作淡然转身,仿佛无事发生:“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回房间了。”

他说完就飘进了船舱,白鸩和黑鹰对视,挑了挑眉。

有情况啊。

而那边沈辞秋听完谢翎的话,倒也没非得让谢翎立刻把面具拿出来,他同意之后再伪装,就要撤回手,但却被谢翎扣住了手腕。

谢翎也没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他起身:“阿辞,方才那个动作你也来试试?”

沈辞秋讶异抬眼,虽什么都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满眼都是“大白天的你难不成提前做梦了”。

谢翎却清醒得很,揉了揉沈辞秋纤细的腕骨:“其实我就是想让你朝我撒撒娇。”

沈辞秋:“我不会撒娇。”

是真不会。

“那以后再多跟我说说话吧,什么都行,你从前有事就爱憋在心里,但我想听。”

谢翎在合适的氛围水到渠成这么讲,只会让人觉得他在顺着调情,沈辞秋点了点头,又听谢翎道:“还有,跟我保证,不要再把替我受伤这类咒用在我身上了,好吗?”

沈辞秋点着的下颌一顿。

谢翎最近似乎老在各类花言巧语里,冷不丁会冒出一两句话锋一转的话语。

谢翎在云归宗内还佩戴着沈辞秋送给他的凤凰玉佩,但在出来后,左思右想,还是摘下来收好了。

连断山脉里玉佩上的符文突然变成以身相代,想想就让谢翎后怕。

他手指搁在沈辞秋的腕骨上,按压摩挲的力道都很轻,珍重之余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暧昧,可眼神暗自加重了,好像沈辞秋要是不答应,他就不肯放手。

沈辞秋感受着腕骨上一点点的揉捏,不着痕迹深深凝望过谢翎,而后垂下眸,开了口。

“好。”他回答道。

谢翎仔仔细细瞧过沈辞秋的表情,确认他这句话出自真心,这才松开手,放过了被他揉得发热的手腕。

沈辞秋用袖袍掩住了腕骨,眺望天际,没再作声。

乌渊离魔域不远,不出半天就能到魔域地界,不过抵达王城外,一共还是花了两天两夜。

落地前,几人尽数做好了伪装,沈辞秋又穿上了绯色罩衫,如薄纱披在雪白中衣外,在接过面具戴上时,还运起了凝雪诀,让墨发眨眼变成了银丝。

如此一来,更加没人会把他认成沈辞秋。

几人来到王城外,发现虽然这段时间很多人不能进城,但城外非但不冷清,反而热闹非凡。

城门外起了许多临时搭建的屋子,直接拉开了一条街,人来人往,吵吵嚷嚷,不用细听,就能听到其中最大的声音是:“买定离手啊,血月祭祀即将开始,谁胜谁负,让我们拭目以待——!”

谢翎穿了一身玄衣,站在沈辞秋身边,饶有兴味:“哟,是在开盘押注呢。”

沈辞秋本来想直接走过去,听到谢翎这话放缓了脚步:“你想玩?”

谢翎:“走,看看去。”

血月赐福的考核针对不同境界分了段,因此赌坊也跟着在不同的境界开盘,即便元婴、合体的考核都需要组队,但盘中列出的名字依然只有魔族中人,毕竟也不知道他们会挑谁当队友嘛。

上一世魔族的血月祭祀,沈辞秋并没听说过其中的消息,他不知道哪些人会赢,不过么,在拼运气的事情上,谢翎就没输过。

谢翎看了一圈,挑了个赌坊,拿出一个小储物器,扔了出去,储物器砸在桌面的声音清晰悦耳,在滴溜溜地转动中,谢翎道:“二十万灵石,十万押暝崖少主和他的队伍,剩下十万,押合体期,给落竹城的苍竹。”

二十万灵石!

这是哪家好赌的公子哥儿,还是某个瘾大的赌鬼倾家荡产也要搏一把?

老板忙不迭按住储物器,确认了里面的数量后,喜笑颜开,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打量谢翎等人。

谢翎和沈辞秋的气质都太特殊了,谢翎下颌棱角分明,负手而立时即显沉肃,刻在方才的动作与话语间又是十足的矜贵之气;

而沈辞秋更为惹眼,从他们一路过来,就有不少人在打量他,银丝如瀑,素腰如柳月,长身玉立,似乎清冷出尘遗世独立,偏偏一袭红衣又艳若桃李,那面具下的面容在不同人心里已经被描绘成了不同的姿颜,相同的是,每个想象都是动人心魄的月光。

这个时间才刚从外面来,看着还要入城……老板只需稍微一想,就知道这几人不该开罪。

他和善地笑起来:“道友阔气!不过容在下多句嘴,暝崖少主自是值得期待,可这位苍竹此前不少人都没听过,连我都还得翻翻才能找出来,他如今赔率确实高,道友拿十万灵石赌他,可是知道点旁人都不知道的故事?”

其余人也被谢翎财大气粗给震住了,忙竖起耳朵听,想看看这个苍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但谢翎却说:“看他名字顺眼,随手押的。”

伸脖子竖耳朵的赌鬼们顿时栽了个趔趄。

什么玩意儿,随手押十万灵石!?

大宗门子弟也没几个敢这么玩吧,十万灵石拿来修炼光吸收灵气都够撑上多久了,你家灵石大风刮来的??

周围人顿时神色各异。

老板笑容一僵,但很快富有素养地捏好表情,不确定道:“呃,您真要这么押?”

万一这人背后靠山很大,事后十万灵石亏得一干二净,不会带着人来砸场子吧?

一般人砸场子他和手下撑得住,但跟王城里的贵胄们有牵扯的修士,他还真不一定抗得起。

谢翎抱臂:“押就是了,放心,盈亏天定,我玩得起。”

原著里对这场血月祭祀描写也不算多,但是合体期的赢家,真就是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黑马,名叫苍竹的人。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

“哪里冒出个这么财大气粗的公子哥儿?”

“哈,你是想说哪来的傻羊羔吧?”

“嘘,别说了,你不怕惹到不该惹的人啊!”

有人羡慕,有人鄙夷,有人畏惧,小小一个赌盘外,众生相都如此分明。

但谢翎站在其中,半点不扰,他微微抬着下巴,沈辞秋即便看不见,也知道此刻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是怎样的胜券在握,自信不疑。

谢翎听着哪些人讨论,也不生气,只笑看老板,老板也很机灵,立刻应声:“好嘞,这就给您下注——”

他话音没落,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将一枚储物器轻轻按在了桌面上。

“二十万灵石。”沈辞秋道,“跟他一样下注。”

周围嘈杂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随即响起了一阵抽气声。

又是二十万!

有钱人怎么突然扎堆出现了!还有,这个叫苍竹的修士难不成真特别厉害?这一下他身上就被押了二十万了!

完全不起眼的小修士,他要是真胜出了,这两人就能分别赢走两百万灵石啊!

有些等着下注的人一下不确定起来。

一个人豪赌是傻子,那两个人呢?

两个人,就能撼动世人的目光。

沈辞秋与谢翎在赌桌前碰上视线,谢翎抬起指尖,也碰上了沈辞秋的手。

谢翎勾过沈辞秋的手指,目光扫过众人,环视一圈,满面春风:“你们怎么知道我未婚道侣特别信赖我,我做什么他都敢跟?”

孔清在他们身后默默捂住了戴着面具的脸:这个他学不来,还是太厉害了。

其余众人:“……”

不是,谁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