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样的资质不该是个在原著里没戏份的啊,慕子晨慕子晨,有点耳熟……啊,谢翎想起来了。
玄阳尊共有三个弟子,除去后来叛宗的沈辞秋、二弟子郁魁,最小的弟子就叫慕子晨。
只是这人存在感不强,原著里出场也基本是跟着郁魁或玄阳尊一块,和若水宗大师兄一样,比较背景板。
谢翎没怎么注意过他,按照原著剧情,主角不会出现在衡山仙尊寿宴上,也就没描写过这段,所以慕子晨应该就是此次之后接触到了玉仙宗,从而拜入玄阳尊门下吧。
谢翎兴趣不大,移开眼继续看其他人。
所有人的资料看完,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身份,仔细一算,普普通通的慕子晨居然是最特别的。
但如果说他是沈辞秋的仇人,又不太合理。
在谢翎推测内,若水宗既然没收下慕子晨,说明慕子晨不是他们自家养的,可能是最近才搭上这条线,之前没准就是个白身,一个金丹初期还没势力的小弟子,要真是沈辞秋仇人,坟头草都该三丈高了。
不可能活着走到玄阳尊面前,还有机会当沈辞秋的小师弟。
琢磨半天,还是没弄懂沈辞秋心神俱动搞得自伤的源头在哪儿。
谢翎暗暗捏着扇子磨了磨牙,好奇心害死鸟,偏偏反派一问一个不吱声,又在那儿当哑巴雪人,亏他还——
谢翎顿了顿,把这个念头飞速掐了,在心头重重呵了一声。
开玩笑的,我只是好奇,也没有特别在乎反派遇上了什么事。
绝对没有。
不说就不说,反正轮不到我管,谢翎折扇一敲:自己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找机会弄死郁魁吧。
若水宗主朝衡山仙君送过贺礼,道过祝福后,目光转向了玄阳尊,他笑眯眯道:“子晨,上前来,这便是你仰慕已久的玄阳尊。”
慕子晨立刻上前,看得出面上十分激动,但又乖巧守礼,哪怕小脸激动得通红,也仍落在若水宗身侧半步后:“慕子晨见过玄阳尊!”
沈辞秋下意识又要攥紧手指,但指甲刚碰到掌心,忽的就想起谢翎方才那一抓,手指下意识一颤,竟松开了些。
沈辞秋:“……”
算了,虽然手指因为谢翎而松开这件事让他很不适应,但毕竟他也没有非得把自己搞疼的爱好,还是先观察大殿中的发展吧。
慕子晨被引荐到玄阳尊面前了,他还会成为自己的小师弟吗?
沈辞秋不怕他来,只怕他不来。
他若不入玉仙宗,自己还得千里迢迢去杀他。
就算多了若水宗要护慕子晨,沈辞秋也照杀不误,他不怕任何人,但要是能省点事,没人喜欢多费劲。
玄阳尊看着慕子晨行礼,人又是若水宗主亲自带来的,他若有所思:“姓慕?”
“是,”若水宗主怀念又苦涩地笑笑,“是慕师弟的孩子。”
“当年慕师弟与弟妹云游在外,不幸身陨后,我们连他们尸骨都没能收回来,直到前些日子我们偶然遇上子晨,发现他身上的信物“慕”字玉,才知道师弟还留有后人。”
那是慕长老亲手刻的,不会有错。
宗主爱怜地摸摸慕子晨的头,长叹:“这孩子年幼失怙,收养他的散修也没了……万幸,被我们找到了他。”
玄阳尊默。
若水宗主和他师弟情同手足,算起来,玉仙宗还欠过慕长老恩情,故人之子出现,他们也理应照拂照拂。
若水宗主想起往事,哀伤了会儿,但这是人家寿宴,可不好难过,于是收起表情,笑了笑:“我们刚与他认亲时,这孩子还不信,并且说要参加玉仙宗即将到来的收徒考核,要拜见自己最崇拜的玄阳尊,说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走。”
衡山仙尊觉得有趣,笑笑:“后来怎么肯跟你的?”
“自然是说我们能带他见玄阳尊啊,”若水宗主打趣,“还得是玄阳面子大。”
在场的诸位都是人精,听到这儿,已经明白若水宗主话里有话了,果不其然,接下来,他轻拍慕子晨的背:“我原想亲自教导他,可他一心崇敬你,也不适合医道,玄阳,我可否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你?也算对慕师弟有个交代。”
慕子晨紧张地动了动脑袋,最后还是忍不住悄悄抬头,小心翼翼看了玄阳尊一眼。
不适合医道都是借口,若水宗多医修,可也不是没医修之外的人,底下其他弟子们都暗生羡慕,不用考核就能直接拜在玄阳尊座下,这种好事他们想都不敢想。
就连从小被玄阳尊一手带大的沈辞秋,虽然早早列了弟子位,但为了让众人心服口服,也走了一遍考核路。
玄阳尊面色向来威严庄肃,但慕子晨似乎不怕,满眼只有克制的欣喜和倾慕,他长得清秀可爱,一双圆杏眼,这样的神态非常容易让人新生好感。
玄阳尊觉得这样的眼神陌生,但又似曾相识。
他见惯了单纯的惧怕或者敬畏,仔细想来,上次见到如此眼神,似乎是在……小时候的沈辞秋眼里。
玄阳尊难得神思悠远,下意识看了眼沈辞秋。
他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沈辞秋今日换了佩剑,不是他送给沈辞秋的那把。
那把剑沈辞秋用了十来年,向来是不离身的。
玄阳尊微不可察一顿。
大殿里,所有人都在等着玄阳尊发话,若水宗主轻轻道:“玄阳?”
玄阳尊不着痕迹收回了目光。
若水宗大弟子水杉报上了慕子晨的资质情况,十七岁的金丹初期,水金双灵根,按理说不是单灵根理应入不了玄阳尊的眼,但慕子晨竟能修炼得比许多单灵根快,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本事。
这样的资质,加上已故慕长老的余荫,玄阳尊到底点了头。
他手上辉光一闪,拿出一把天阶长剑,垂眸对慕子晨道:“既如此,日后你便入玉仙宗,随我修行,切记心正神清,明我成道。”
慕子晨大喜,眼眶一红,竟是激动地差点哭出来,立刻单膝跪地接过了灵剑:“弟子谨遵师尊教诲,谢师尊赐剑!”
若水宗主笑让人递给慕子晨一盏茶,这茶敬了,才能算完满。
沈辞秋看着师徒其乐融融的场面,咀嚼着“心正神清”四个字,只有讥讽,无论是玄阳尊,还是慕子晨,配着这几个字,都显得格外可笑。
玄阳尊赐剑时,沈辞秋下意识按上了自己的佩剑。
剑柄上的花纹让他手指停住,沈辞秋有片刻恍惚:是了,他的剑已经换了。
以后他的佩剑是千机,与玄阳尊再无瓜葛。
那厢慕子晨完成了拜师,玄阳尊声音一如既往没情绪:“去见过你二位师兄吧。”
慕子晨立刻抬步来到沈辞秋他们跟前,脆生生道:“见过大师兄、二师兄!”
郁魁阴鸷地看着慕子晨,却是咬碎了一口牙。
如果他修为一如往昔,突然告诉他要当师兄了,还是个看上去乖巧可爱的小师弟,他一定十分高兴。
但他现在被废了啊,还不知道有没有希望恢复,师尊却在这种时候收了个天资不错的小师弟,郁魁只觉得格外焦躁,万一这次百宝秘阁里也找不到法子呢,有了新弟子,师尊还会对他上心吗?
在可能被玄阳尊抛弃的恐惧中,郁魁怎么看慕子晨怎么碍眼,是受伤野兽对竞争者的龇牙咧嘴。
但当着玄阳尊的面,郁魁不可能发火,忍了半晌,勉勉强强生硬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与他相比,沈辞秋的态度简直算得上如沐春风。
在场所有人中,除了慕子晨自己,恐怕就是沈辞秋最希望他能顺利拜入玄阳尊门下。
沈辞秋那对谁都惯常平淡的语气居然消失了,温声:“不必多礼。”
谢翎手一滑,吓掉折扇都掉了。
谢翎:?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沈辞秋?
不不,等等别慌,谢翎边捞回扇子边疯狂思索,这种情况有两种原因可以解释:
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二,沈辞秋又想杀人了。
沈辞秋给自己下同命咒的时候、对郁魁动手的时候,语调也是这样又轻又柔,然后利索下狠手。
怎么,慕子晨还真是沈辞秋的仇人,自己先前想错了?反正总不可能是,沈辞秋喜欢慕子晨这款的,所以温柔起来了吧。
哈哈,肯定不可能!
谢翎一边这么想,一边观察起慕子晨来,却见慕子晨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沈辞秋身上,几乎无视了郁魁,然后他还欲说还休抿了抿唇,含羞带怯地红着脸,颤着眼睫轻轻望向了沈辞秋。
谢翎:??
不是,这就暗送秋波抛上媚眼了?
他这个未婚道侣还在这儿呢!
沈辞秋看到慕子晨这副姿态,浮与表面的眸光却更温和了——知道自己仙骨和玲珑心对慕子晨还有吸引力,那他就放心了。
慕子晨若仍像上辈子那样先来接近自己,连出了宗门也跟着他,那迟早会出现风高杀人的好机会。
沈辞秋目光温和地划过慕子晨的脖颈,又落到他心口上。
看着真是可爱又可怜,无论是折断脖颈,或者是心口开朵血花,一定都会更加惹人怜惜。
上回给了一刀,这辈子要用什么方法杀呢?
沈辞秋漂亮的眸子里泛起了格外动人的光彩,又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安静地疯了起来。
而且他从慕子晨那里学到不少东西,正好一点点还回去。
沈辞秋唇边几乎要带起清浅的笑了,如雪似霜的美人哪怕只化出一点微弱的笑意,都足以让周遭一切黯淡无光,慕子晨本来在演戏,直面如此动人的沈辞秋,心口都砰砰一跳,差点呆了呆。
谢翎却是真的呆了。
虽然只有不足一个像素点的弧度,但沈辞秋心情的确不错,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笑了。
沈辞秋对着别人笑了……
不是,谢翎难以置信,沈辞秋真喜欢这一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翎:他喜欢这一款?!
沈辞秋(沉浸式暗暗发疯):要这么杀呢,还是那么杀呢,啊,好难选
第28章
在谢翎惊讶的目光中,沈辞秋手指上的银戒一闪,细链晃出碎光,他掌心里就多了枚咒纹石。
“见面礼。”沈辞秋把咒纹石搁在慕子晨掌心,“我做的咒纹石,里面是御兽咒,在外若是碰上五阶以下的邪兽,顺着符文激发可暂时镇压,若是想捕捉邪兽,逆符文激发可吸引它们。”
沈辞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得清清楚楚:“师弟千万记好,别用错了。”
慕子晨感激地收好东西,信誓旦旦:“多谢师兄,师兄放心,您讲得这样仔细,如果还能用错,那我也太笨啦!”
他还朝着沈辞秋甜甜一笑,沈辞秋收回手,温声:“那我就放心了。”
这种咒纹石的符文简明扼要,一眼就能看全,市面上也有的卖,只不过沈辞秋自己做的效果非常好,所以哪怕像卞云这种爱跟他争锋相对的,遇上捕兽的任务也会捏着鼻子来找沈辞秋买。
给慕子晨的这块,哪怕玄阳尊亲自查,沈辞秋也能保证他看不出问题。
因为这块石头暂时的确没问题。
暂时。
作为行咒大家,沈辞秋上辈子修为突破元婴后,在咒道上领悟愈发精进,某天灵光乍现,当大部分人还拘泥在文与图的形状、载体和灵力深浅的时候,沈辞秋却将目光投向了人与符文本身。
符文一旦完成,便定了型,若下咒的咒师还在旁边,可以再度更改,但若是不在,就动不了。
可如果他让符文“活起来”呢?
沈辞秋从傀儡师身上得到了灵感,就如同他们能远远操纵傀儡一般,沈辞秋试着写出能被自己远远随时操控的符文。
刚开始的时候并不顺利,不仅废了许多好东西,还反伤了自己,符文咒术的反噬并不好受,但沈辞秋都忍了下来,一点点的继续。
待他终于成功的那一刻,顿觉先前所有坚持与苦都是值得的,只不过那时候,他再大的喜悦,也没人能分享了。
如同燃魂老祖说的,本事不到家前,别让人轻易知道你的底细,原本最有可能知晓的师父师弟还有未婚夫,都在慕子晨的挑拨下与他关系岌岌可危,所以沈辞秋谁也没告诉。
以至于无人知道沈辞秋已经能远程改变他自己下的咒了。
不过目前,沈辞秋尚且只能在原本的符文基础上修改,效用取决于原版符文,比如降火咒无法变成水系咒,再比如慕子晨手上这块正可御兽逆可招兽的咒纹石,沈辞秋能将符文直接倒转,甚至加强对邪兽的吸引力,但不能把它变成谁碰谁死的毒石。
但再给沈辞秋一点时间,他迟早能随心所欲改变任何符文,想下什么咒就下什么咒。
谢翎盯着那块亮晶晶的咒纹石,手里折扇捏得死紧。
他储物器里上好的符箓咒器九头牛都拉不完,他绝对不可能多在乎一块咒纹石,真的。
沈辞秋亲手做的又怎样?
他只是不太理解。
慕子晨资质也就这样,长得也一般,比不了他一根羽毛,非要说什么优点,可能就是看着挺乖巧听话……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万一他装的呢,沈辞秋不多了解一下,就对他好言好语?
反派什么时候走纯良路线了?
谢翎从方才的惊愕到越想越可疑,他可不是自欺欺人,这是合情合理的分析,绝不会被一块小小的咒纹石带偏……
谢翎看一眼,再看一眼,直到慕子晨把咒纹石收起来,看不见了,谢翎的目光才被迫挪开。
反正,他绝对没有很想要。
慕子晨得了礼物,开心得不行,他扇动睫毛,大眼睛闪烁光彩:“师兄,我也一直听说过你的故事,师兄虽早早拜在师尊门下,却依然参加了考核,那我理应以师兄为榜样,去走一遍考核路!”
沈辞秋点点头,郁魁听到这话,却差点炸了。
他跟沈辞秋都是从小拜入玄阳尊座下,沈辞秋是因为作为大师兄,要服众,才参加了考核,他懒得费那功夫,所以没去过,现在慕子晨也主动请缨,合着师门三个,就剩他一个没经过考核是吧?
慕子晨偏挑这个节骨眼,是不是故意的?
郁魁现在对谁都喜欢恶意揣测,新来的这个小师弟在他心中的印象跌破谷底。
但慕子晨没空管他,正在沾沾自喜:沈辞秋也没传闻里说的那么难以接近嘛。
看来装乖是对的,在哪儿都吃得开,凭借师弟的身份再接再厉,一定能继续跟沈辞秋亲近,最好勾得他为我动心,日后心甘情愿献上天生仙骨和玲珑心。
慕子晨眼中闪过精光,这两样才是能真正改变他资质,为他铺平修仙路的好东西啊。
至于郁魁?慕子晨心里不屑一哼,如果没废,他还有点兴趣,废都废了,不值得他多花心思,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一来稳住自己形象;二来,说不准郁魁还真有恢复的可能性呢?
对谢翎也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慕子晨不忘冲着郁魁和谢翎也甜甜地笑了笑。
郁魁脸色更黑了,而谢翎……沈辞秋余光划过谢翎的面颊,发现谢翎无动于衷。
沈辞秋目光微微停住。
谢翎不是喜欢温柔乖巧的吗?
即便是初见的陌生人,按照谢翎的性子,起码也会维持基本的和颜悦色,而不是端出一副高深模样,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比如他第一次见自己时,就装得不错。
谢翎的态度倒是出乎沈辞秋的意料。
他忍不住又碰了碰腰间千机的剑柄,但速度很快,好像只是不经意间轻轻拂袖擦过,谁也没注意到他这个难得的小动作。
人尽数到齐,宴席开启,虽说能参加此宴的大多都已辟谷,但宴要热闹,好的菜品少不了,各色灵植、兽类做的佳肴依次捧上,不仅美味,还带了灵力,都是滋补的好东西。
慕子晨很会做人,他虽然已经是玄阳尊徒弟,但红着眼眶说惦念若水宗主的好,想再陪陪他,玄阳尊当然不会不允,若水宗主也感动得不行,拉着慕子晨的手说,若水宗永远是他的家。
看来待会儿慕子晨会跟若水宗的人一起入百宝秘阁了,沈辞秋想,温阑和慕子晨若有机会可以一并带走,若今天不行,也能再等一等,毕竟他俩还什么苦头都还没尝过,不够解恨,但郁魁今日必须上路了。
他方才见慕子晨没怎么在意郁魁,而郁魁全程黑着脸,沈辞秋心底划过薄凉的讥嘲:这要是说给上辈子对慕子晨死心塌地的郁魁听,怕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信,他那乖巧善良的小师弟,有一天会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沈辞秋端起灵茶,淡淡啜饮,他没口腹之欲,桌上的菜只意思意思碰了两筷子便不再动,这时候,侍从端上一道很精致的小点心。
小盘中放了一个雪白糯皮做的团子,上面淋着琥珀色的蜜糖,糖的味道还带着浅淡花香,甜而不腻,沁人心脾,光是闻着就令人舒心。
沈辞秋不由想起了谢翎给他的金丝花蜜糖。
当时谢翎留下了一整包,沈辞秋虽然收了起来,但再没有吃过。
因为蜜糖的香味,沈辞秋低头看了看这道点心,想了想,重新动了勺,放进口中慢慢吃掉了。
点心也成为了沈辞秋唯一吃干净的东西。
他刚准备放下勺子,却见一个新的小瓷盘从旁边桌推了过来,里面是没被动过的琥珀蜜雪球。
沈辞秋愣了愣,偏头看去。
把盘子推过来的谢翎却拎着筷子专心在桌上挑挑拣拣,看也不看他,随口道:“看着就不爱吃,给你了。”
沈辞秋还在无声盯着他看。
谢翎淡然以对,姿态优雅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
潇洒的手骤然暂停。
沈辞秋看着谢翎颊边一绷,嘴唇微微翕动后又迅速抿紧,真诚发问:“你不辣吗?”
谢翎方才夹起着一块红彤彤的辣椒送入口中,优雅且迅速,旁人就算想出声提醒都来不及。
谢翎能吃辣菜,但不代表他能直接吃爆辣的灵椒本身。
这一下辣得他差点喷火了。
神鸟真火那种火。
火如果喷出来,他修为恢复的事可就藏不住了。
谢翎硬生生把辣椒咽了下去:“咳,不辣。”
神鸟是这样的,浑身上下除了可撕碎敌人的爪子,就剩嘴最硬。
沈辞秋端过一份清火的汤,手指上浮着冰蓝的灵力,将滚热的汤冰了冰,瞬间降温,放到了谢翎身前。
谢翎死倔地盯着汤,跟嘴巴里的辣味天人交战片刻,到底还是败下阵来,端过汤喝了,冰冰凉的水灌入嘴里,可算是解救了他遭罪的舌头。
沈辞秋用还没放下的勺,把多出来的点心吃了。
很甜。
沈辞秋在蜜糖化在嘴里的时候想,甜的东西不能多吃。
会上瘾。
而他不允许自己对可能影响心绪的东西产生没必要的念想。
琥珀色的蜜糖……怎么看都与他这样的人扯不上关系。
两人交换食物的举动,被坐在他们对面席位的温阑看了去,温阑面色沉了沉,他身边二师兄搭上他肩膀:“师弟,我看沈辞秋对那个妖族殿下喜欢得紧,有些事如果没缘分,该放就放吧。”
温阑又带上惯常的笑:“哪有放不下的,师兄放心,我清楚。”
二师兄唔了声:“那就行,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玄阳尊新收的那位弟子也不错啊。”
慕子晨吗?温阑心头一动,确实看着乖巧,像是他能拿捏住的人,他若跟慕子晨好上,依然是鼎剑宗和玉仙宗的大事。
但就这么放弃沈辞秋,又有点不甘心。
他可以不要沈辞秋,却不能是沈辞秋被别人抢走,先不要他。
温阑瞧着谢翎,想法依旧没变。
来赴宴的,没几个是为了吃饭,宴上该说的话差不多,衡山仙尊终于起身,许多弟子们纷纷把期待的目光齐刷刷投在他身上。
仙尊笑了笑,抬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光团,依稀可见光团中飘着一座缩小的阁楼,共有九层,衡山仙尊将光团送到大殿中央,原地化出一个漩涡般的入口。
入口周围紫光浮动,中间漆黑,什么也瞧不清,只有光影深邃,缓缓转动。
这就是通往百宝秘阁的大门。
衡山仙尊声音中带上了灵力,能让内外殿宇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今日诸位前来赴我千岁之宴,某倍感荣幸,我这样的老东西,也该多照拂晚辈,现百宝秘阁开启两个时辰,也就是秘阁内二十四个时辰,到场的三十岁以下弟子尽可入内寻觅机缘,无论得到什么,都是你们的气运。”
百宝秘阁里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外面两个时辰,他们就可以在里面待两天。
衡山仙尊话音落,外殿的一些人也进来了,内殿坐着四大宗和一些强盛的宗门,还有关系亲近的人,外殿则是幸运得到邀请的小的宗门和散修。
各宗带队的人颔首,早已定好的入阁弟子们便纷纷起身,走到场中。
衡山仙尊缓缓道:“诸位都是后起之秀,在阁内,希望大家得饶人处且饶人。”
哪怕是小门派,也没有抱着占便宜的想法把年轻弟子们一个劲儿塞过来,毕竟得到了机缘也要有命带出阁,即便衡山仙尊发了话,但万一真有至宝横空出世,贪欲照样会引起纷争流血,这是不可避免的。
四大宗每宗派了二十人,格外青眼的小弟子这个数量就够,也能方便修为高的人能照拂得过来,当然,谢翎特殊,是玉仙宗这边第二十一个。
慕子晨则果然跟着若水宗。
入阁前各家长辈都在叮嘱,玄阳尊在座上,远远看着大弟子,不疾不徐唤他:“沈辞秋。”
沈辞秋行礼:“师尊。”
玄阳尊:“身为大师兄,照顾好师弟师妹们。”
沈辞秋古井无波:“是。”
沈辞秋以为按照玄阳尊的性子,话应该已经说完了,刚好玄阳尊也沉默下来,沈辞秋正要直起腰,却听到玄阳尊又传来一句:“你的剑呢?”
沈辞秋动作停了停,他慢慢直起了脊背,站在殿中,遥看玄阳尊,他知道玄阳尊问的是什么剑。
养剑这样的借口骗不了玄阳尊,沈辞秋按着千机,淡淡的声音徐徐传入玄阳尊耳朵里:“发现这把用着更顺手,就换了。”
玄阳尊神情看着没有变化,但又沉默下来。
谢翎却在旁边听得竖起了耳朵,接连被慕子晨和灵椒刺激得萎靡的尾羽终于微微抖了抖,好像支楞了那么一点。
那肯定是我送的剑更好啊,谢翎晃着羽毛想。
可沈辞秋送自己的东西,除了同命咒,只有上次自己帮他时说不想欠人情而给的一瓶玉露。
要不自己再让沈辞秋欠个人情,让他给自己一块咒纹石?
玉也可以。
可这个想法出来后,尾羽支楞到一半,又耷拉下去,谢翎颓然:靠还人情得到的东西,又不算礼物,没意思。
他好像忘了,自己送剑时,嘴里说的也是“两不相欠”。
所以这一点上,两人真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嫌谁。
沈辞秋就当玄阳尊已经说完了,转身让玉仙宗的弟子们准备,百宝秘阁不是衡山仙尊第一次对外开启,所以四大宗弟子们手上都有地图,等下入内后,他们会直奔第一层的桃源春居图。
那里有个已经出世而且品阶预估不低的机缘,至今还无人能拿走。
郁魁咬牙,硬着头皮走到沈辞秋身边,声音里几乎带着祈求,再没了昔日傲气:“师兄,如果阁内有能恢复修为的机缘,你会帮我的……对吗?”
沈辞秋没有看他,只说:“当然,师命在身。”
他嘱咐:“四大宗一定都会先争桃源春居,你自己跟紧我。”
不管沈辞秋是因为什么,只要还肯帮他就行,郁魁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翎:符箓咒器我多的是,沈辞秋亲手做的咒纹石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谢翎:礼物不礼物的我不在乎,信我
(夜里惊坐起,某位神鸟做梦被窝里都是咒纹石!)
沈辞秋:……给慕子晨那块是用来坑人的,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不懂
第29章
待到众人入阁后,四大宗门的弟子果然直奔第一层的桃源仙居图。
当年衡山仙尊机缘巧合得到了百宝秘阁的掌控权和钥匙,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里面究竟有哪些机缘,只知共有五万件,从灵器功法,到灵丹妙药,应有尽有。
阁内共九层,放置着各类物品,哪怕一柄脏兮兮灰扑扑的剑,都有可能藏着大机缘,因此每一样东西都不容小觑。
当机缘被激活,物品上便会发出灵光,若机缘被取走,物品上就会留下一个锁形的印记,代表东西已经没了。
四宗弟子先奔桃源春居图,是因为在一层已激活的机缘中,春居图的灵力最为浓厚,部分散修和小门派也跟了过来,但还有一部分趁着大宗门的人聚集,赶紧先去尝试其他机缘,能拿一个算一个。
只是在赶往春居图的途中,却出现了令人诧异的现象。
他们所过之处,却不断有沉寂的物品开始嗡鸣,数年也未必见得动一下的物品们光芒闪烁,只见一连十几个光团“嗖”地飞向众人,争先恐后,生怕赶不及似的。
弟子们一喜,还以为是机缘看上了自己,忙不迭停下脚步,等着机缘临幸。
十来个光团显然早就找好了自己的天选之人,根本不带停歇,齐刷刷冲过来,然后——
全部停在了谢翎面前。
等着被选上的弟子们纷纷呆住,慢慢张大了嘴。
……不是,这么多全都是看上他一个人的!?
这是什么离谱的气运!
光团们尽数挤在谢翎身前,仿佛在叽叽喳喳急着说“看我看我”,偏偏谢翎一点也没有被机缘环绕的惊喜万分,他矜贵地一展折扇,居然对着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机缘点评了起来!
“地阶火系功法?不要不要,下一个……五百年的灵草,不要不要,什么,你说可以把你拿去卖钱,只换能在我手边呆一段时间?”
“看不起谁呢!”谢七殿下浑身衣饰在这一刻简直金光闪闪,“我缺这点钱吗?”
机缘哭着被扇子扇到了一边。
完全没被机缘看上的弟子们:“……”
向来都是机缘对他们爱搭不理,没有他们还能对机缘挑三拣四的道理。
这一刻,无数弟子的羡慕嫉妒恨如有实质,尽数砸向了谢翎。
硬了,拳头硬了。
沈辞秋:“……”
若不是他还在谢翎身边,恐怕谢翎已经被愤怒的弟子们群起而攻之了。
他看着那些生怕把自己送不出去的光团,终于明白,先前无论是冰火双生珠,还是燃魂老祖的传承,都是因为谢翎,而不是因为他。
谢翎才是那个有大气运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沈辞秋没有惊讶,反倒很平静,有种果然如此之感。
略出乎他意料的倒是另一个人:沈辞秋看向了被若水宗簇拥着的慕子晨。
就见慕子晨身边,虽然阵仗没有谢翎这么夸张,但也围了三四个光团,在慢悠悠晃动。
若水宗的弟子本来惊呼,呼到一半,又被谢翎身边的架势震住,默默把后面的声音咽了回去。
跟谢翎一比,显得他们有点儿大惊小怪。
慕子晨本来都摆好了受宠若惊的表情,抬头看去,面上笑容也僵住了。
这一波机缘谢翎一个没看上,转脸,正好跟慕子晨对上视线。
谢翎折扇轻轻晃了晃,方才那几个光团围去慕子晨身边时,谢翎感受到了一丝奇怪。
因为他亲眼看到一个光团在他和慕子晨两边摇摆了下,好像迟疑之后,才扭头到了慕子晨身侧。
机缘同时看上两个或多个人,然后稍微考校一下他们再做出选择,实属正常。
只是方才那瞬间,谢翎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弦被拉扯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作为主角,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谢翎眯了眯眼,决定试一试。
趁着慕子晨愣神的功夫,谢翎收起扇子,用折扇朝着慕子晨身边某个机缘一点:“过来。”
其余人:什么过来?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众目睽睽之下,绕在慕子晨身边的那个光团居然一颤,然后忙不迭的就朝谢翎飞了过来,还愉悦地在空中画了个圈,圈得慕子晨身边剩下的机缘尽数停顿,竟然都往谢翎这边稍微挪了挪,但好像又被什么无形力道生生扯住,才堪堪停下。
其余人目瞪口呆:这也可以!?
见过为了机缘争得大打出手头破血流的,还没见过一句话就让机缘抛下旧爱跟他跑的。
弟子们连嫉妒都忘了,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
慕子晨一慌,他立即想伸手抓住剩下的三个机缘,但手刚要抬起,又生生忍住,他捏出个十分委屈的神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若水宗大师兄水杉看他难过的样子,刚想开口安慰,人群中就有个方才嫉妒谢翎的弟子出声,装得大义凛然:“怎么还抢人家的机缘呢?”
沈辞秋目光缓缓落了过去:是鼎剑宗一名弟子。
沈辞秋刚想开口,谢翎就一声嗤笑。
“抢?”谢翎听得好笑,他将光团握在手心,显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一瓶四阶丹药,谢翎在手里抛了抛,“机缘没定主,谁都能试,我一叫它它就过来了,说不准原本就属于我呢。”
沈辞秋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在打嘴仗这方面,谢翎速度比他快多了。
“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啊?”药瓶被抛起又落下,谢翎随手就塞给身侧一个玉仙宗的弟子,“给你了,我就喜欢酸死某些没本事还多作怪的人。”
那个鼎剑宗弟子顿觉羞辱,上前一步:“你——”
一直没吭声的鼎剑宗大师兄阎钧终于开了口,就沉沉俩字:“闭嘴。”
眼看火气上头的弟子一个激灵,闭上嘴,灰溜溜缩了回去,显然不敢忤逆阎钧。
得到丹药的玉仙宗弟子被从天而降的惊喜搞懵了,忙不迭接住,反应过来立马道:“多谢七殿下!”
谢翎打着折扇,笑盈盈:“不用这么生分,我既然是阿辞未来的道侣,你们顺着他来叫就行。”
这名弟子很上道,拿人嘴短,从善如流改口:“好的,谢师兄。”
沈辞秋:“。”
他没想到谢翎把恩爱的戏码从宗门内演到了宗门外……不过算了,反正四宗内一些认识的弟子私下聊一聊,他跟谢翎明面上的关系也会被传开。
水杉拍了拍慕子晨的肩:“七殿下说得对,机缘不到最后难说定论,子晨,你先把这三个收起来吧。”
慕子晨这才轻声道:“是。”
他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心里却咬碎一口牙,在识海中对着某个神识气急败坏地问:“他为什么可以能抢走我的机缘?”
片刻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回答了慕子晨:“不知,或许是那道机缘看上了你们俩,但最后还是选他吧。”
慕子晨的身边竟然跟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听声音,俨然是个老者,而且咬字口吻带着点轻浮的邪气,哪怕是普通的话,从他口中出来都能变得好像阴谋诡计。
老者幽幽道:“这小妖不简单啊,大气运之人。”
慕子晨顿了顿:“那依前辈之见,他能不能对我派上用场?”
那声音嘿嘿笑了两声,奸诈无比:“再看看,先别跟他起冲突。”
一行人中出了两个气运不错的,问天宗的弟子们也都愣了愣,明濯月对谢翎被机缘围住的现象没有表现出一丝诧异,倒是多看了慕子晨两眼,略带思忖,也不知他想了些什么。
谢翎方才那一试,成功把机缘拿了过来,他却对慕子晨愈发警惕,更加怀疑此人有古怪,同时还悄悄用眼角余光觑了沈辞秋两眼。
自己让他小师弟到嘴的鸭子飞了,沈辞秋会怎么想?
会为他那面露委屈的小师弟打抱不平吗?
而后他就发现,沈辞秋表情未变,连眼神都没动一下。
谢翎扬了扬眉:嗯?
看起来,沈辞秋也没多在乎这位新师弟嘛。
起码没有为了慕子晨来找自己的茬。
所以即便得到了亲手做的见面礼,慕子晨在沈辞秋那儿的份量也不见得比自己重。
谢翎郁闷了大半晌的心情总算是回暖,不着痕迹勾了勾嘴角。
“谢师兄,”有玉仙宗的弟子能屈能伸,立刻也改了称呼,试探地问,“待会儿如果还有你看不上的机缘,能随手送给师弟我吗?”
谢翎心情尚可,很好说话:“好说好说。”
还有些个弟子也忙凑上去:“谢师兄,还有我还有我!”
看着这群眨眼就围着谢翎的同门,唯有郁魁游离在玉仙宗弟子之外,咬牙切齿,焦躁不安。
谢翎的运势竟然这么好!恢复修为的机缘真被他抢走怎么办?
郁魁握紧的拳头已然发出咔咔作响的骨骼声,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平心静气。”
那嗓音带了点灵力,郁魁猛地一颤,回过神来,慢慢转头,眼中还有些血丝未散,哑声道:“……师兄。”
沈辞秋语气没什么起伏:“你在焦躁。”
郁魁面颊绷紧,深吸口气:“是,我是焦躁,师兄你知道吗,自从被废了,我无时无刻不难受,丹腑被废成那样,所有人都说无能为力,就连师尊也是安慰居多,我……”
他哽了哽嗓子,再说下去,不是发怒,就是想哭,他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苦,凭什么是他遭罪啊!
沈辞秋看着郁魁通红的眼,淡声:“抬手,挽袖。”
郁魁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将袖口挽起一点,沈辞秋玉白的指尖泛起灵光,下手,隔空在郁魁的袖口内侧画了一个清心咒。
郁魁看着清心咒,怔愣一下,随即眼眶更红了。
当他成了个废人,曾被众星捧月的自己高高落下,摔在地上,周围谁都能踩一脚的时候、大家都去围着别人转的时候,只有沈辞秋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安。
“师兄,”郁魁哽咽,“你还肯对我好,其实还在乎我是不是?那天说我不是你师弟了,只是气话对不对?”
沈辞秋去却没有回答,他画完咒,收回手,淡然转身。
郁魁吸了吸鼻子,放下袖子,忙不迭跟上他,约莫是清心咒的缘故,他心中的不安霎时是被抚平了不少。
可惜他不知道,就在他袖摆恢复原状,衣服内侧的清心咒贴上他皮肤那刹那,银色的纹路如小蛇般游走,轻轻变动几笔,就从一个安神的清心咒,悄无声息变成了扰乱神智的乱心咒。
心神将乱前因恍惚而带来的短暂宁静,却被郁魁错当成了清心咒的效果。
沈辞秋给郁魁安排的谢幕,天之骄子一朝被废,受不了打击,心性大变,寻宝途中对周围人恶语相向、举止癫狂,而后被所有人厌弃,再无人站在他那边。
上辈子沈辞秋逐渐被所有人孤立后的心境,其实他已经不太想得起来了,因为伤口太多,霜雪太重,一层层压下来,某些小伤就变得麻木了。
但不影响他把这些东西报复回去。
届时所有人都会指责郁魁、声讨郁魁,这就是郁魁临死前,沈辞秋送给他的最后戏码:
千夫所指,孤立无援。
沈辞秋轻轻地想:希望你能喜欢,师兄对你的“好”。
第30章
众人一路来到桃源春居图前,之后又有些机缘扑到谢翎身上,谢翎自己收了一两个,也分了点给旁边那群嗷嗷待哺的“新晋师弟们”。
其余人虽然羡慕嫉妒,但也没出现什么谁见了都不能放过的大机缘,因此一路还算相安无事。
不过在春居图跟前,众人却不肯轻易相让了。
桃源春居图上泛着温和但醇厚的灵光,触碰画卷的人可进入画中,内部还有另一番天地,先进去的自然比后进的有优势,谁都希望自己率先把机缘拿下。
只有问天宗的一行人不疾不徐,没有必须争先的意思,明濯月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你们先来罢。
余下三个大师兄对视,缀在后面的其余散修和小宗门弟子都没人敢做出头鸟,毕竟三十岁之下,修为最强的人都还没开口,他们也不好吱声。
水杉看看沈辞秋又看看阎钧,这两人都没说话,老好人只得又先提议:“僵在外面也是耽误时间,不如这样,四宗弟子与其余道友们打乱顺序一个个进,就不会有哪个宗门先入的数量一口气遥遥领先于其他门派,诸位看如何?”
沈辞秋:“可。”
阎钧:“行。”
不愧是四个大师兄两张嘴。
鼎剑宗二弟子笑了笑,目光扫过谢翎和慕子晨这两个气运极好的:“所以谁第一个进?”
他视线和话语里的意味都很明显,谢翎展扇悠悠:“我不急,是我的东西跑不了。”
慕子晨也乖乖巧巧道:“师兄们先请吧。”
最后这泼天的富贵落在了一个散修小弟子头上,那孩子比起高兴更多的是紧张,在同门师兄眼神的鼓励下,率先触碰春居图,身影骤然消失,融了进去。
大家都对这安排没意见,依次往内,谢翎和慕子晨排在了中间,而四门大师兄都留在了最后,先看着其余人入内。
沈辞秋对同门道:“进去后愿留在原地等的可以等,想先行搜索的,若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传音我或卞云。”
先前在百宝秘阁外,当着诸多长辈的面儿,卞云没跟沈辞秋抬过杠,憋了半天没说话,现在都剩弟子们,总算能开口了。
“老规矩?”卞云道,“一人管一队,你未婚道侣自己管。”
百宝秘阁这种地方黑鹰超龄进不来,谢翎没了侍卫,在其余人眼中,就是个练气二层修为跟凡人差不了多少的战五渣,就算妖族皇室家大业大他能有什么保命的手段,可这点灵力,拿把神器都只能当棒槌。
再加上他气运之大……也就是在百宝秘阁,加之今日进来的人不能算多,换个其他秘境,这位妖族殿下恐怕早被无数人抢着绑去当鱼饵了。
然后钓完机缘就杀,非常冷酷无情。
谁能知道谢翎已经恢复修为,开始扮猪吃老虎了呢?
沈辞秋颔首,卞云就转头点人,自行把人员分好了。
温阑看了看谢翎,又看了看慕子晨,沉吟片刻后,排到了慕子晨身后。
方才两人的气运他也已经见识过了,万万没想到谢翎还是个被天道眷顾的人,难怪他废了还能在妖皇宫里活下来,这种人别的不说,光杀起来就会很麻烦。
因为运气过好的人,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出那么一丝生机。
就连他修为出问题,也或许是平衡气运的磋磨,这类人,要么被命运的考验磋磨而死,要么过关斩将,一飞冲天。
如果这次没机会杀了谢翎,温阑就需要给自己多做些准备了。
他还没有放弃沈辞秋,但是慕子晨这边,可以先去给他留点好印象,接触接触了。
毕竟性格乖巧,运气还不错的玄阳尊亲传弟子,原本才是他最为满意的婚约对象啊。
沈辞秋站在末尾,瞧见谢翎入了画中,这时,他眼前忽然飘来一行用灵力勾勒的字体。
【沈道友,可否交换传音玉印】
沈辞秋偏头,就看到明濯月一张含笑的脸。
传音玉牌除了声音,也是可以传递文字的,不过沈辞秋与明濯月以往没什么正事以外的交集,在百宝秘阁内机缘争夺上也不太可能合作,怎么突然要交换玉印?
明濯月依然只是微笑,灵力勾成的字迹变了变。
【天命一道最为玄妙,日后,在下与沈道友或许有机会品茶论道呢】
沈辞秋心神微动,明濯月写下的“天命”二字,几乎是立时间就让沈辞秋想到了自己重生之事。
明濯月并不常给外人卜算,但却是问天宗主亲口认证,卜算天赋比他还高的奇才,在明濯月眼中,光是观气,或许看到的就和常人不同。
沈辞秋沉默一瞬后,手指微动,拿出了传音玉牌。
明濯月顺利与他交换玉印,微笑着点点头,又继续瞧着其余弟子入内。
等旁人都进了画中,剩下四个大师兄才依次往里去。
沈辞秋入内后,就发现等在原地没有行动的人已经不多,零零星星,他环视一圈,没有发现谢翎的身影。
倒是温阑郁魁慕子晨竟然还都在。
慕子晨瞧见沈辞秋目光划过人群,主动上前来:“师兄可是在找七殿下?”
沈辞秋顿了顿,随即点头。
慕子晨就把这里刚发生的事说给沈辞秋听。
原来谢翎进来后,本来没急着走,一堆人等这儿围着他,捡漏之心过于明显,甚至到了谢翎挪一步他们挪一步的程度,谢翎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受不了,掉头就跑。
或许用了什么灵器,跑得还挺快,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甩开呼啦啦追上去的一堆人。
“我看七殿下也不是故意不等师兄的,应当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吧。”慕子晨甜甜一笑,“师兄,不然我们在图内一块找找机缘?”
慕子晨看似在帮谢翎开脱,实则三两句话就把谢翎排开,将重点放在了自己身上:他不等你,但师弟我等你啊。
如此,必定愈发能快速拉近他跟沈辞秋的关系,慕子晨将算盘打得很好。
可惜他不知道,在沈辞秋心里,他们早就只剩一个关系: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温阑也趁机上前:“既如此,可否介意再加上我与二师兄,放心,若春居图挑了你们之中的谁,胆敢有人来抢,我们还能成为你们的助力。”
鼎剑宗二弟子是要贴身护着温阑的,温阑的意思是哪怕机缘出世,也保证不抢,和平合作。
二弟子喉头动了动,本想说点什么,但转念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春居图一看就不错的机缘居然说不抢,反正他是不太乐意,修真界为了宝物争夺的情况多了去了,只不过温阑肯定是有意在讨好人,他也不方便拦。
就不知道自家这位少主,如今是在讨好沈辞秋,还是讨好慕子晨了。
沈辞秋还没开口,郁魁倒先呆不住了,他进来后老老实实等了会儿沈辞秋,本来就越等越烦躁,好不容易等到沈辞秋进来,不立刻去寻找机缘,还跟人废什么话!
乱心咒扰乱心智、放大负面情绪的效果开始显现了。
“你们跟过来做什么!”郁魁上前逼近慕子晨,终于对着这个看不顺眼的小师弟大发脾气,“让你跟着,好东西都往你那儿跑,都给你是吗!”
慕子晨被吓了一跳,这回不是装的,是真惊住,他没想到郁魁突然就发了火,但反应很快,立刻就着被吓住的神态抖了抖,忙无助道:“不,不是啊,二师兄,我可以把东西让给师兄们的……”
郁魁哈了声:“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旁边还有两个若水宗的弟子在,立刻上前护住慕子晨,温阑没放过在慕子晨面前刷脸的机会:“郁师弟,我知你最近心情不好,但也不该对着慕师弟发火啊。”
郁魁可不管,他逮谁呛谁:“还有你,不是说要去——”郁魁差点把温阑要帮他盯着谢翎的事脱口而出,好在还剩下点理智,硬生生把话截断了,憋了回去,咬牙切齿,“总之你就不该在这儿!”
温阑皱了皱眉。
他原计划是让郁魁拖住沈辞秋,他去找机会杀谢翎,但他想改计划就能改,而且轮不到郁魁对他颐指气使。
若水宗两个弟子也很不满,子晨多乖啊,凶他做什么:“郁魁,有你这么当师兄的吗?”
郁魁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孔早已被阴鸷刮去了意气,只剩下尖锐的怨毒:“他既然成了师尊弟子,就是玉仙宗的人,我教训师弟,外人未免管的太宽!”
若水宗弟子立刻怒了,而沈辞秋在旁静静立了半晌,此时终于淡淡开口:“郁魁。”
郁魁阴云密布的神情霎时停滞,他双手握紧成拳,即将烧干净的神智被勉强捡回了点,深呼吸,慢慢转身:“……师兄。”
“慎言,平心静气。”沈辞秋道,“走吧,诸位若是想一道,无妨。”
沈辞秋话是对郁魁说的,却并不等他回答,转身就往前走去。
慕子晨小心翼翼看了看郁魁,然后绕过他,如受惊的小兽忙不迭跟在沈辞秋身侧,温阑也非常自然占据了沈辞秋身边另一个位置。
鼎剑宗弟子和若水宗两个弟子也跟上,若水宗俩弟子在越过郁魁时,还轻轻对他哼了一声。
郁魁看着众人往前,而他落在最后,愈发攥紧了拳头,眼中慢慢爬上血丝。
没人回头看他一眼。
在这里,真的还有人能帮他吗?
沈辞秋,真的还在乎他吗?
不安与怀疑重新涌上心头,并且愈演愈烈,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可说到底,合理的怀疑,为什么要压下去,静心静心,这里有一样能真正让他静心的东西吗?要是修为没被废,他哪里用得着这么窝囊,只能仰人鼻息!
可现在,除了指望沈辞秋,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郁魁拳头快把指骨掐碎以前,终于勉强按捺住紊乱的情绪,快速抬步跟上了沈辞秋他们。
桃源春居图确实很有桃花源的意味,风景悠然,有种不染世间烟火的美,内有坐落着几十间屋舍的村落、一大片桃林、一条小溪和一座低矮的后山。
屋舍自然是没有人居住的,沈辞秋与众人先进了村子,大家散开,一间间屋子挨个查探。
这里还有其他修士在,目前看来都一无所获,也有人找完已经走了。
郁魁没有修为,跟着沈辞秋寸步不离,连在屋子里找东西,也是进同一间屋子找,温阑和鼎剑宗二弟子在隔壁。
只是郁魁没想到,慕子晨让若水宗两弟子去别的屋子找,别为他耽搁,而他自己就黏着沈辞秋。
好歹也是个金丹,当自己是手无寸铁的三岁小孩儿吗!?
耳边全是慕子晨对沈辞秋粘粘糊糊的嗓音。
“师兄,既然我运气不错,说不定能帮上师兄呢?”
“师兄师兄,你看这个是吗……啊不是,不好意思啊师兄。”
“谢谢师兄对我这么耐心,”慕子晨甜甜笑道,“师兄,能做你的师弟真是太好了。”
师兄,师兄,他明明是我的师兄,从前也只对我一个师弟好,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
第一间屋子没有任何收获,在慕子晨黏着沈辞秋踏出去的那瞬间,郁魁再也忍不住了,他暴怒地红着眼上前,在慕子晨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
慕子晨察觉了郁魁手上的力道,眼珠一转,竟然丝毫不反抗,于是一个金丹,就这么被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扯着摔了出去。
郁魁声音太大,将周围房里的修士们都引得纷纷探头,路过的修士也都停下脚步,这下不仅是温阑等人看见了,早早来此的其余弟子也都看到了郁魁对小师弟动手的一幕。
慕子晨没有摔到地上,沈辞秋用灵力隔空拂起风,托了他一下。
慕子晨踉跄着站稳,红着眼跑回沈辞秋身边:“师、师兄……”
若水宗两个弟子也从屋子里奔出来,就算他们脾气再好,也忍不了郁魁一而再再而三欺负慕子晨。
“郁魁!”若水宗弟子挡在慕子晨面前,对郁魁怒目而视,“你到底想怎么样,子晨敬你是师兄,忍让你的无理取闹,你竟还得寸进尺动起手来了!”
郁魁谁也不看,他就看向沈辞秋,呼吸加重,握拳的手开始发抖:“师兄,明明是他缠着你耽误找机缘的时间,我只是——”
“郁魁。”沈辞秋不疾不徐打断了他。
他琉璃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一字一顿慢慢宣布:“是你错了。”
郁魁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阵轰鸣,耳朵边像有惊雷炸响,他只看沈辞秋一人,就是把他当成自己最信赖的人,希望沈辞秋能站在自己这边,但是,但是沈辞秋说什么?
他错了?
他哪里错了!?
先是谢翎,再是慕子晨,沈辞秋三番两次为了刚认识不久的人来怪他,凭什么,为什么!!
他把沈辞秋当唯一的师兄,沈辞秋呢?
“沈辞秋——!”郁魁声嘶力竭,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全部迸发在怒吼中,“我们十来年的兄弟情,难道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周围人都觉得郁魁简直莫名其妙,他无礼在先,沈辞秋不过说他一句,都没厉声呵斥,他倒是打起感情牌了,怎么,他教训慕子晨是师兄训师弟天经地义,沈辞秋说他就不行?
旁边有弟子窃窃私语:“听说郁魁被废后心性大变,是真的啊?”
“虽然是可怜,但这脾气谁受得了啊?”
这些话落在郁魁耳朵中,愈发嘈杂难捱,他疯了似的:“闭嘴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沈辞秋微微蹙眉:“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郁魁红着眼眶,突然哈哈笑出了声,“我?沈辞秋,你是不是不肯帮我,是的话就直说,说你跟这些人一样看不起我,我省得跟你浪费时间!”
沈辞秋看着他,在周围愈发热闹的闲话声中沉默不语。
郁魁:“你说啊!”
他盛怒地要冲上来,仿佛要像方才揪住慕子晨那般对沈辞秋,慕子晨好像被郁魁彻底吓住了,往沈辞秋身后一躲,惊叫一声:“师兄!”
“啪!”
风声呼啸,沈辞秋拔剑出鞘,千机剑化作长鞭,银色的鞭尾啪地一声甩在郁魁脸上,将他抽得偏过头去,脸颊上瞬间绽开一道血痕,血水顺着面颊滑落。
这一鞭生生止住了郁魁的脚步。
旁边人都知道沈辞秋没怎么用力,否则金丹期一鞭,重则能直接要了郁魁的命。
郁魁像是被这鞭子打醒了,他愣愣抬手,摸了一手的血,而后眼珠子跟无神的玻璃珠似的,讷讷扫过周围所有人。
“好、好……”郁魁手上染血,喃喃着踉跄后退,最后看了沈辞秋一眼,带着滔天的怨与恨,愤然转身,头也不回朝反方向走去,只身一人,就此离开。
慕子晨弱弱道:“师、师兄,虽然我不知道二师兄为什么不喜欢我,但他没有修为,这样放他独自一人是不是不好,我还是追上去给他道个歉吧?”
若水宗的弟子们忙道:“你就是太善良,才被他任意欺负,别管他,反正是他自己离开的!”
慕子晨好像很纠结:“但是……”
“让他自己冷静下。”沈辞秋冷冷道,丝毫没有追人的打算,看起来也被方才郁魁的行为触怒了,周围人自然都很理解。
沈辞秋抬脚朝下一个屋舍走去,似乎想到什么,微微侧头,对慕子晨说:“你若真想找他,也可以跟上去。”
在讨好郁魁跟沈辞秋之间,慕子晨根本用不着犹豫,而且他就是装装样子,怎么可能真担心郁魁,那疯狗逮着他咬,死在外头才好呢。
慕子晨立刻道:“虽然担心二师兄,但我还是更想跟着师兄。”
那你可真够关心他啊……
沈辞秋在心底冷冷地想。
他们入了屋子,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一缕冰蓝的光从窗户缝里飘出,追着郁魁离开的方向飞速而去。
*
这厢,郁魁在离开沈辞秋等人后,越走越快,最后发了疯似地跑,看到有人的地方就避开,直到跑到一处幽静的地方,才终于停下,气喘吁吁。
他彻底独身一人,连沈辞秋也不要他了。
郁魁忿忿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可除了树叶扑簌簌落下几片,树皮将他的手硌破皮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郁魁擦了把通红的眼睛,他现在脑子里一片乱,虽然他恨不得将方才所有说他闲话的人都杀了,但如今没那个实力,无人帮忙,他在百宝秘阁也走不远。
不然还是先出去吧,把一切告诉玄阳尊,可能……如今只剩玄阳尊还能为他做主了。
郁魁心口被情绪扰得生疼,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一朵银蓝的花影从他眼前悠悠飘过,划出一点弧光,朝着后山丛林深处飘去。
这花不是真实的灵植,通身发光,像一道剪影,可也不像单纯灵力造出来的东西,有种如梦似幻的美。
郁魁一愣,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抹眼后,花依然还在,就这么不紧不慢,慢悠悠飘在他身前。
难不成是……机缘!?
郁魁心口忍不住怦怦直跳,本以为行到绝路,却不料竟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样的奇迹怎能让人不惊喜!
他脑子已经被邪咒干扰得一团乱,失去了冷静和判断力,此刻想的都是,我必须抓住机会!
哪怕不是能恢复修为的机缘,郁魁都认了,他急需一个证明,证明自己不是被所有人与命运同时抛弃的废物。
看着花打着旋,悠悠往前,郁魁忙不迭跟上,心道绝对不能跟丢。
花的速度倒是不快,郁魁有空琢磨花的模样,似乎是雪顶白梅的形状,也不知桃源居中为何是梅花而不是桃花,不过没准正好混淆视听,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桃花林的时候,殊不知后山还有这样的机缘啊。
但没走出几步,郁魁听到头顶上似有风声,他抬头一看,就见一只赤色的鸟迎着旭日从空中翱翔而来,跟花一样,不是真正的鸟儿,是浑身泛着光辉的鸟影。
别看鸟影不大,一个巴掌盖得住,却愣是飞出了神鸟临世的气质,翅膀扇动得格外优雅从容,身后带出流光,很像传说里那种能将人带至仙境的引路鸟。
神鸟翩然飞到郁魁眼前,却在看清楚花影的那一刹那,整只鸟都倏地凝固住了。
而花影也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神鸟:“……”
仙花:“……”
一鸟一花,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托冰火双生珠的福,某两人对彼此的气息如今熟得不能再熟,因此一个照面,他们就看穿了仙花和神鸟的本质。
这不就是沈辞秋/谢翎的分魂吗?
远远操控着分神的沈辞秋和谢翎同时想:原来他不仅练到分魂化身术一阶,还已经能熟练操控形状了。
所以,他也是来杀郁魁的?
真没想到他们还能以这种方式撞到一堆。
沈辞秋将分魂捏成花,引着郁魁走,是边走边绕开附近感知到的人,但谢翎进入图中时间更早,早把周围地形踩过,也知道哪儿此刻最方便杀人放火。
他能掌握郁魁的动向,是在春居图外趁众人都没注意,从郁魁身边走过时,动了点手脚。
反正那会儿谁也没在意郁魁。
郁魁看着面前停滞的花和鸟,还以为已经到机缘之地了,忙四下查看,他现在情绪是脆弱的弦,也是不受控的火山,随时能断能爆,一点小刺激就能让他当炸开,扫一圈找不到东西,就能当场疯给你看。
谢翎不知道沈辞秋还给郁魁下了乱心咒,但他知道不能久久没动作,会引起郁魁怀疑,而这里又不是最佳杀人地点。
神鸟停了停,突然扑扇着翅膀飞过去,一口叼住仙花,把花往自己头顶上一甩,顶着花就开始往前飞。
郁魁还没看完周围的模样,见状连忙拔腿就追。
突然就长在鸟头上的仙花:“。”
他想了想,最后没有乱动,在神鸟脑袋上趴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在他选择由着这鸟带他飞后,那双翅膀莫名扬起了愉悦地弧度。
……看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仙花插在神鸟上,神鸟顶着花就跑,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