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春居图村落里,正在屋舍中查验东西的沈辞秋手指动了动,他耳边是慕子晨“师兄师兄”的殷勤,识海里却有丛林的画面,以及耳边呼呼的风声。
沈辞秋不由捻了捻手指,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燃魂老祖一直强调必须稳好心神了。
不然确实很容易让人精神错乱。
他分魂捏的那朵花就被谢翎的火红鸟儿顶在头上,因为有灵力,所以不用担心被吹飞,他看谢翎飞得毫不犹豫,用神识传音问:“你有好地方?”
神鸟也传音:“早看好了,保准就算他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他。”
沈辞秋: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好像又有点古怪。
不过谢翎说话一直是这种风格。
一花一鸟就这么用神识交流。
仙花:“你身边有人吗?”
神鸟立刻明白仙花的点:“有两个散修和一个问天宗的弟子在,放心,他们能为我做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不会让人怀疑郁魁的死跟我有关。”
仙花:“。”
所以他们真的都是来杀郁魁的。
谢翎入了春居图后,看了看众人严严实实围着他的情况,觉得这样不行,因此放弃了跟沈辞秋同行,暂时离开,用灵器甩掉不少人,避开人放出分魂后,又装模作样遇到几个弟子。
不过要是早知郁魁会变成独身一人,或许也不用这么谨慎。
话说郁魁没了修为,按理会寸步不离跟着沈辞秋,他就这么跑出来,肯定是沈辞秋做了什么。
不愧是实力不俗的反派啊,合作办事的时候是相当顺心。
头上顶着小仙花,神鸟的飞行姿势又优雅了起来,这道鸟影很小,尾羽也不长,但愣是用浮光在尾巴后拖出了漂亮特效,他好像顺口一问:“你又和谁在一起啊?”
沈仙花:“慕子晨。”
谢神鸟:“……”
怎么又是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郁魁,但你看你二师弟都这样,”谢翎指指点点,“万一你小师弟跟他一路货色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沈师兄。”
沈辞秋终于听出来点别的味道,他心头一动,略感讶异,头回这样使用分魂,不太习惯,嘴唇微微翕动,反应过来停下后,才用神识传音问:“……他看着乖巧,你不喜欢他?”
鸟影要是有羽毛只怕当场要炸:“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这话一说完,谢翎才发现自己反应好像有点过度,连忙拍拍翅膀,轻咳一声,优雅又从容的给自己找补:“总之我就是提醒提醒你。”
沈辞秋听谢翎这语气,不仅是对慕子晨无感,竟还有点排斥。
所以他先前抢了慕子晨的机缘,也是故意的?可他们才刚见面,按理没有能结怨的点。
但无论是什么理由,谢翎目前看着不会被慕子晨迷惑,帮着他一起算计自己,总归对自己有利。
而且,谢翎拿郁魁做例子的那番说词……
仙花趴在小鸟脑袋顶上,迎风动了动花瓣,才缓缓道:“为什么我要杀郁魁,你觉得是郁魁有问题,而不猜我就是个嗜杀的疯子呢?”
“郁魁都想杀我了,我肯定没他好话啊。”神鸟拍拍翅膀,“至于你……你看着也不像毫无理由的杀人魔。”
原著中沈辞秋跟主角作对,应该也是因为主角和玉仙宗走得太近吧,就是不知道沈辞秋和玉仙宗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沈辞秋用谢翎方才的话反过来提醒他:“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说的。”
谢翎沉默片刻,过了一会儿,沈辞秋才听到他咬牙切齿挤出句:“你就非得跟我抬杠是吗!”
抬杠是什么意思?
沈辞秋:“我……”
谢神鸟忽然鸟头一甩,把仙花高高抛起,然后猛地张口叼住,十分地恼羞成怒。
谢翎:“知道你不是好人,行了吧!”
沈辞秋:“。”
没用灵力,叼这一下又不痛不痒,他干嘛呢。
鸟嘴叼着花,不耽误神识传音,在沈辞秋还可能说出什么气死他的话以前,谢翎终于说出那句:“到了。”
他叼着沈辞秋飞到一棵树上,稳稳落在树枝间,分魂与灵力组成的存在,目前还轻飘飘的,树枝连晃也没晃一下。
郁魁如今凡人一个,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见到鸟跟花停下,忙撑着树干大喘气。
谢翎:“你想怎么杀?”
沈辞秋:“松口。”
鸟喙一张,仙花飞了出去,悬在离郁魁不远不近的半空中,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郁魁跑得嗓子冒烟,以为这回终于到了目的地,刚想找找机缘在哪儿,却突然感觉周围的温度降了下来。
森寒入骨。
郁魁怔了怔,想要抬头,却忽觉一阵劲风刮过,在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清的时候,重重撞在他空空如也的丹腑上,将人悍然撞飞出去!
郁魁后背砸在棵树干上,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
他丹腑被废后本来就在调养,这一下结结实实挨在旧伤上,瞬间疼得他去了半条命,眼前一黑,但也没晕过去。
郁魁心中大骇,被乱心咒扰乱的脑子在求生本能前警铃大作:不好!
他手臂立刻撑在地上,想要起身逃跑,但发黑的眼睛还不能视物,就察觉手掌猛地一重,仿佛被什么东西按在了地上——
原来是一片树叶,穿过了他的手掌,直接将他钉在了地上。
郁魁后知后觉感受到了钻骨的疼痛,惨叫声从树林深处惊起!
可还没完。
又是几片叶子飞射而下,柔软的树叶化为钢钉,毫不留情从他四肢穿骨而过,将他整个人牢牢钉死,没有逃跑的可能。
“不、不……”
郁魁终于能看清东西了,他脑子再乱也该知道自己遭了算计,那朵被他视作机缘的花就静静浮在他眼前,周身萦绕着冰蓝的光。
“谁,谁在这里!咳咳!”
郁魁咳着呛了两口血:“沈、沈辞秋就在附近,他立刻就会赶来,你们若是放了我,还能有活路!”
无人回应他,只有一片叶子被操控着飞下,贴在他前胸,如利刃一般,划开了他的皮肉,偏偏还一点一点,划得很慢,仿佛故意要他细细感受,从皮到肉在到骨,肆意放大他的惊恐。
“别、住手,住手!师尊,师兄,师兄救我——啊!!”
沈辞秋听着郁魁凄惨的求救声,面上神情毫无波澜。
他想起了当初温阑开口要取玲珑心时,以为身在玉仙宗,终究会有师门相帮的自己。
他忍着剜去仙骨后的疼,跌跌撞撞冲出门外,大喊来人。
然后,他的师尊和师弟真的来了。
可也是来……要他的命。
多可笑啊。
那时的自己可笑,现在的郁魁也可笑。
指望师尊和师兄救你?
百宝秘阁内无法朝外传音,而师兄,他正在杀你啊。
树叶隔开了郁魁的皮肉,露出了白森森染血的肋骨,沈辞秋的仙骨就是肋骨,剜出来的时候沈辞秋看了一眼,莹白如玉,润泽漂亮。
郁魁当时看到仙骨,喜极而泣。
他说,太好了,小师弟有救了!
树上垂下藤蔓,蜿蜒攀在郁魁的肋骨上,而后突然发力,就这么生生往外一扯——
“咔”的一声,骨头被生生掰断的声音清脆入耳。
郁魁连叫都没叫出来,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醒着,为什么不干脆晕了呢?
那是因为他袖口内侧的乱心咒又变了,这回是真正的在清心提神,想昏过去变得无知觉?想都别想。
如此血腥残忍的手法,神鸟却只是站在枝头瞧着。
鸟歪了歪头,比起觉得沈辞秋心狠手辣,他首先想到的是:断肋骨的方式太刻意了,不像临时兴起。
更像是一种报复,就仿佛某人要把自己吃过的苦,尽数还回去。
可郁魁怎么可能有本事动沈辞秋的肋骨?
谢翎不明白。
他瞧着仙花杀人,八风不动,但是在叶片贴在郁魁脖颈上,看着应该要结束的时候,谢翎若有所感,鸟头一转,朝着某个方向偏了偏。
他略一思忖,停了停,在看完郁魁咽气和感知到的东西间,还是决定拍打翅膀飞起来,去那个方向看看。
叶片紧紧贴在郁魁的脖颈上,他受尽折磨,嗓子里堵着血块,已经疼得叫也叫不出了,疼出了泪,面上狼狈至极,嘴角嗬嗬冒着血沫,身前也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他开始后悔。
如果他没有负气从沈辞秋身边离开,也就不会遇到这些,可、可是也怪沈辞秋不该那样对他,为了慕子晨竟让自己当众难堪,连鞭子抽的也是脸,让他无地自容。
如果沈辞秋能出现,如果他还能救下自己……郁魁淌着泪,此时此刻,他真的无比渴望能见到沈辞秋。
要是他就这么死了,沈辞秋会为他难过吗,会后悔让他独自离开吗?
郁魁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发出最后一点声音:“师、师……”
在他的耳畔,却突然响起一个嗓音,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如清泉冽冽,在从前,总能让他安心的声音。
“师兄,还是师尊?”
郁魁快要涣散的瞳孔猛地一颤,不可置信瞪大了,他没有力气的身子忽然如狂风中的落叶般簌簌发起抖来,他想摇头,他想说话,但他什么也做不到了。
他听到了沈辞秋的声音。
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没人会来救你,”叶子缓缓嵌入郁魁的脖颈,他最后听到沈辞秋说,“下辈子,我们可千万别再遇上了,师弟。”
因为那只会让他感到恶心。
翠色的叶片刀锋划过,鲜血飞溅,高高扬起的血却没有碰到花影一片花瓣,他就在空中,通身银蓝,洁净漂亮,滴血不沾。
郁魁死在了一切认知都被彻底击碎的时候,尸身倒地,双眼混浊地瞪大,死不瞑目。
他在死亡前从身到心,历遍了所有磨难,在绝望中,凄惨又孤独的死去了。
第一个。
沈辞秋轻轻想。
还有三个,都得下去陪你。
杀完人,他觉得自己应当是痛快的,花影飘在空中,他本体的脚好像也踩在云端,心脏莫名同时充斥着充实和空荡荡两种情绪,拉扯得他有些奇怪。
为什么有些恍然,常人复仇完会是什么感觉,这种时候,大部分人是不是都会无比喜悦,是不是都会……笑一笑?
花影转身,下意识看向了另一边的枝头,可本该停着鸟影的位置空空荡荡,唯有陌生的枝叶。
谢翎不在。
他什么时候走的,又去周边查探了,还是觉得场面太残忍?
想到此处,沈辞秋原本恍然的心神却奇异地沉静了下来。
也好,反正他就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也让谢翎清醒清醒,别真在自己身上犯蠢。
沈辞秋冷静了。
反正人也杀完了,他正准备收回分魂直接离开,这时候,方才不见踪影的鸟却又扑腾着翅膀飞了回来,爪子里抓着一个灵气异常浓厚的光团。
“哟,你完事儿了?”谢翎抓着光团凑到自己眼前,“看,桃源春居图整个空间的钥匙!”
激活后不知在阁楼内被搁置多少年,一批又一批的人进来,众人找破头也没找到的机缘,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他扣在了爪子里。
气运之子,恐怖如斯。
他好像完全没有因方才的杀人场面害怕或者嫌弃,还是那么佻达轻松的语调,在这浓重的血腥味里,显得格格不入。
沈辞秋发誓,他看到神鸟的尾巴低调但忍不住地晃了晃。
沈辞秋:“……”
他方才各种与血腥和死亡相配的沉闷气息顿时烟消云散,在火红的鸟影前都化作了泡影。
以及无语。
……干什么这副姿态,沈辞秋默然,他又不会夸人。
第32章
上一世参加衡山仙尊寿宴,没有谢翎也没有慕子晨,桃源春居图的机缘没有被任何人拿走。
沈辞秋忽略了神鸟昂扬的脑袋和矜贵的脖颈,看了看那个光团。
原来桃源春居图内藏的机缘就是它自己。
原本以为不过一个幻境,可若要真的是空间灵器,里面能收纳活物还自成天地,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但沈辞秋眼中没什么波澜,还不如他发现谢翎对他杀人手法接受良好时琉璃色眼中闪过的神采重。
不过两人以花影和鸟影碰面,谢翎也看不到他的眼神,而仙花的动作实在太少了,不像鸟影那么鲜活,也比人形更藏不住事。
沈辞秋又往神鸟的尾羽上看了看。
是不是所有的鸟,尾巴都会出卖他们本尊?
他突然有点好奇谢翎的原形到底长什么样了。
只有一点点。
沈辞秋:“既如此,可以准备出去了。”
鸟头一点:“等我把钥匙悄悄回收,这可是好东西,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拿走了。”
别看谢翎平常张扬,实际上有分寸,该低调的时候,也是格外谨慎。
他说完,低头,瞧了瞧郁魁的尸身,然后张口喷出一团真火。
真火碰到郁魁尸体,瞬间将他整个裹住烧了起来,并且丝毫不损伤周围草木,范围和力道都控制得非常好,那火烧掉了尸体,也焚毁了血迹,空气中的血腥都被炽热火光给驱散得干干净净。
沈辞秋看着那跳动的火焰,翻涌的杀意也终于彻底安静,重新蛰伏回体内,他如在云端的脚落回了实地,清清楚楚明白自己在哪儿,又做了什么。
这只是开始,不到完全放松的时候。
就在郁魁身死时,百宝秘阁外,大殿中的玄阳尊立刻得到了玉仙宗的传讯。
玉仙宗的人慌慌张张传音告诉他,就在方才,郁魁的魂火熄灭了。
各大宗的内门弟子都会在宗门内留下魂火,魂火在则人在,魂火灭则人亡。
玄阳尊眼神骤然一凛。
有沈辞秋在,郁魁竟还是出事了。
而且此番进去的都是些年轻弟子,并无大能,出来就有各宗长辈守在外面,如果不是什么天大的机缘现世,小弟子们不会轻易从正面下死手争,还有一种可能……郁魁死于私仇暗算。
他如今凡人一个,若是暗箭,沈辞秋防不胜防,也有可能。
衡山仙尊见玄阳尊面色不对,问:“怎么了?”
玄阳尊沉声:“郁魁死了。”
其余宗主长老皆是一愣。
玄阳尊死了个弟子,面上看不出多伤心难过,但周身威压已经无形散开,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徒弟,这已然是他的怒意与无声威势:之后等众弟子们出来,若是能找到杀了郁魁的凶手,玄阳尊绝不会轻饶。
当世六大金仙,人修中有两个,一个隐居,一个玄阳尊,今日在场诸位中,论修为,那绝对是玄阳尊最高。
其余宗门的人心念电转,部分人暗暗思索有没有可能是自家弟子动的手,如果是,那可千万做得干净点,别被抓住把柄,否则……
不少人暗暗捏了把冷汗。
此时,春居图内,待郁魁的尸身烧得灰也不剩,沈辞秋和谢翎各自收回了自己的分魂,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沈辞秋等人将村舍搜得差不多,当然一无所获,他们走到村口,正好瞧见谢翎和几个修士走了过来,谢翎打着折扇,跟沈辞秋不着痕迹交换了一下视线。
谢翎身后的若水宗弟子走过来,跟搜村的同门道:“我们方才搜了桃花林,什么都没发现。”
其余人目光看向谢翎:也就是说谢翎这样大气运的人在桃花林走了一圈,却也什么都没有吗?
不过机缘这种事,不自己亲自去试试到底是不死心的,一部分人想放弃春居图了,一部分人不死心还要去看看。
而谢翎已经将桃园春居图滴血认主,知道了它的用法,比想象中更有惊喜。
不仅有他先前设想的种种空间利用,最重要的,是人若躲进图内,春居图还可瞬间裂空,转移到十里之外,并且隐形一段时间。
这简直就是保命神器。
里面的土壤还都是灵土,可以培育各种灵植,后山的树都是虚影,之后可以尽数清空,而桃林中唯有一颗桃树是真的,它化作低矮桃树藏匿其中,原身却是棵伞盖灼华,十分高大的千年桃木。
屋舍也可以重建,谢翎都已经在脑子里构建草图了。
建一个院落就成,卧房书房练功房什么的当然都要有,院子里果然还是要有池子,哦再来个花墙,啊还有……
等等。
谢翎想着想着就停住了。
……怎么越细化下去,就跟沈辞秋的院落越来越像?
谢翎心中神色顿时十分精彩。
他牙疼地想了想,把脑海里的图纸擦掉,揉吧揉吧团起来,建屋子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他同时还能感受到春居图里有多少人,谢翎本可以现在就把这些人清出去,但他没有。
并不想惹人怀疑,就让他们继续以为机缘无主,找去吧。
沈辞秋朝慕子晨道:“既如此,桃林我便不去了,我去溪边。”
慕子晨愣了愣,犹豫起来,他还是想去的,温阑看出他为难,善解人意:“想去不妨去看看,我也还是想试试。”
慕子晨先前就感受到了温阑对他的微妙,此刻,他已经能确定了,温阑就是在对他示好。
慕子晨先看向沈辞秋:“师兄……”
沈辞秋:“去吧。”
慕子晨便甜甜朝温阑一笑:“温少主,那还请多多关照。”
温阑对乖巧的人,总有种高高在上的宽容,笑得和煦:“自然。”
谢翎看了看温阑对慕子晨的格外照顾,忽的想起了沈辞秋对温阑花心的评价。
嗯?
怎么,温阑先前还为了沈辞秋跟他言语相对,这才隔几天啊,不会就看上慕子晨了吧。
如果是真的,那变心也真够快的。
谢翎漫不经心瞧着他俩,慕子晨抬手招呼另外两个若水宗弟子,高高举起手臂之时,袖口滑落,露出他纤弱的手臂,以及一个先前总被掩在袖中的镯子。
谢翎散漫的目光在看到那个镯子的瞬间顿时一凛。
阴阳镯!?
谢翎为了避免是自己认错了,立刻打开系统资料面板,对准了那个镯子。
【物品名:阴阳镯
效用:以血与气养足百日,可为盾,亦可化为利器,拼上镯碎,可挡大乘后期一杀招,也可杀大乘】
谢翎骤然攥紧了手中的折扇,琥珀色的眼眸沉了下来。
他果然没认错,这是原著主角中期会得到的一个宝贝,阴阳镯,里面还有个邪魂,试图夺舍主角,主角让邪魂魂飞魄散后,留下了镯子。
那可是能杀大乘的好宝贝,谢翎知道它在哪儿,在妖族乌渊,他本想等着实力足够杀死邪魂后再去取……怎么会到了慕子晨手里?
妖族乌渊可不是一个金丹弟子敢闯的地方。
先是秘阁内部分机缘在他们之间摇摆,又是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提前到了慕子晨手里……
谢翎真心笑起来时,俊朗星疏,意气风发,可他一旦沉下面孔,琥珀色的妖瞳中就有股说不出的危险,明明是同一张脸,气质却顷刻就能大变。
沈辞秋立时就察觉到了谢翎气息的转变。
他顺着谢翎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慕子晨。
沈辞秋顿了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句:“怎么了?”
谢翎握着折扇,犹豫了下:沈辞秋目前对他这个小师弟印象还不错,何况他身为穿越者,有些话本来也不好解释。
想了想,谢翎还是用传音入密:“我在慕子晨身上看到个灵器,我听说碰到那灵器的人,有被夺舍的可能性。”
夺舍?
沈辞秋心念电转,脑海里瞬间划过许多念头。
大部分人身死后,魂魄会在七日内消散,各种传承里的前辈意识都不是魂魄,只是术法留下的残影,魂魄留存不易,想要夺舍就更不容易。
谢翎觑着沈辞秋的神情:“我知道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
“慕子晨主动提出参加玉仙宗考核,”沈辞秋直直看进谢翎的眼里,在传音中道,“考核结束后,会验证弟子是否被夺舍。”
谢翎眼神一动。
也就是说,慕子晨要么根本没有被夺舍,要么有恃无恐。
这就很有意思了,难不成阴阳镯里的那个邪魂还在,但偷偷藏着,慕子晨不知道;又或者慕子晨跟邪魂达成了什么交易?
无论哪一种,谢翎真心实意道:“沈师兄,你这小师弟不简单啊。”
沈辞秋没有回应这句,他只问:“那灵器有什么用?”
谢翎把灵器的功能说了,这邪魂若真蛰伏在身边,他也不安心,于是补道:“之所以有被夺舍的可能,是因为据传里面藏着邪魂。”
沈辞秋的眼神倏地沉了下来。
沈辞秋沉吟,提前出现在若水宗的慕子晨,能防卫住大乘杀招的灵器,再加上可能存在的邪魂,这一世的慕子晨太不一样了。
沈辞秋也想到了慕子晨跟邪魂达成合作的可能性。
平时试探容易打草惊蛇,最好放在宗门考核,除了使用灵器验证弟子是否被夺舍,还得想办法验验那个邪魂究竟是否与慕子晨共生。
要想验证后者,得靠分魂化身术的第二阶。
沈辞秋漂亮的眼神里沉下浓墨:半个月后的弟子考核开始前,他一定得练成。
谢翎看着沈辞秋琉璃色的眸子中又淬了霜雪,把不准沈辞秋的表情是因为怀疑慕子晨怎么能得到这危险的灵器,还是在担心他小师弟?
不过,沈辞秋竟是没有怀疑他说辞,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谢翎有点想抬手摸摸自己脖颈上那被隐藏掉的同命咒,但忍住了。
有时候,他都快分不清如今沈辞秋对他在某些方面的放心,究竟是单纯因为有这道恶咒做保险,还是说随着时间流逝和他们相处,可能也多了点别的原因呢?
第33章
慕子晨和温阑等人一道走后,沈辞秋和谢翎与玉仙宗以及某些故意缀着的弟子一起。
沈辞秋和谢翎都还想着慕子晨的事,面上装出在春居图内搜索机缘的模样,这期间或许有弟子从郁魁身死的地方经过,但那里已经没留下任何痕迹。
过了会儿,弟子们都在图内找得差不多,沈辞秋和卞云联系,决定按照他们先前的安排,一人带着一半弟子,可以出春居图,去其他楼层找机缘了。
就剩郁魁迟迟没露面。
沈辞秋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传音玉牌给郁魁传讯,当然,郁魁不可能再有回音。
慕子晨被郁魁欺负的事,竟已经在添油加醋后传到了其余弟子耳朵里,他们也知道了郁魁赌气出走的事,几个弟子稍微等了等,眼见其他人陆续离开春居图,难免有点急,有人忍不住焦躁:“郁师兄就算闹脾气也该差不多得了,这不是耽误所有人正事吗?”
大约是知道沈辞秋也在生郁魁的气,才有弟子敢当着沈辞秋的面埋怨郁魁:“如今连沈师兄的传音也不回了,确实过分了。”
沈辞秋不答,只安静盯着传音玉牌。
其实一个弟子无回音,首先应该想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尤其现在郁魁还无修为傍身,但很可惜,这里已经无人关心他了。
一来,弟子们急着找机缘,二来,郁魁最近自己在宗门内脾气也不好,常常拿侍奉的人撒气,弟子们苦不堪言,得罪的人太多。
因此眼下竟无一人开口问上一句:郁魁会不会出事了啊?
只有人在犹豫后轻声问沈辞秋:“沈师兄,要不我们先去找机缘?如果真遇上麻烦,郁师兄应当会给你传音的。”
沈辞秋收了玉牌,似乎在思索,而后在弟子们期待又紧张的目光中,他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进秘阁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是不该耽误你们。”沈辞秋说。
弟子们顿时大松一口气,喜上眉梢:“多谢师兄体恤!”
众人就这么把郁魁抛在脑后,开开心心找机缘去了。
谢翎暂时没有把春居图收起来,任它挂在那儿,往第二层走过一圈,很快,一行人就快看不清谢翎的身影了。
字面意义上。
因为他被发光的机缘们团团围住,简直是行走的人形灯管。
其余弟子:“……”
虽然已经知道了,但再看一遍,还是羡慕嫉妒恨啊!
众人忙不迭上去卖乖,等殿下挑剩下后也给他们一点甜头。
沈辞秋上一世在阁内只得了一样东西,是个银丝面具,可遮住眉眼,除了能掩盖容貌外,还能遮掩气息修为,与谢翎那种能伪装出具体境界的不同,面具只是让人看不出他修为。
但也够用了,是个好东西。
因此沈辞秋半点不急,领着众人逐个楼层走,在本次闭阁前内部时间还剩两个时辰左右,拿到了属于他的那张面具。
银色的面具做得格外细致,轮廓掐丝,它好像很华丽绚烂,却又仿佛很低调清冷,但一眼看过去,不会有人否认它的美。
沈辞秋抚过面具。
谢翎在他身后,手里捏着块刚得到的玉石,神色变了几回,纠结了好半晌,终于抬出了一副自然的表情,走到沈辞秋跟前。
沈辞秋刚收起面具,眼前就多了块玉石,那玉石被骨节分明的手捧着,说不好是玉更好看,还是手更好看。
沈辞秋抬眼看向手的主人,谢翎。
谢翎神色很稳:“想请你帮我做块咒纹玉,报酬好商量。”
找他做咒纹玉……谢翎要是知道哪怕相隔再远自己也能改变符文,就绝对不可能来找自己。
沈辞秋垂眸:“要什么咒?”
“护身咒,不固定等阶,能抗多少伤害全看自己修为有多高的那种。”
护身咒大致分两种,一种固定等阶,比如固定能防住金丹一击、元婴一击之类的;还有种就是靠自身灵力激发,上限全看用咒的本人。
谢翎捏着折扇的手又放到了背后,看似姿态潇洒,实则捏得很紧,就差屏住呼吸了。
也不知道沈辞秋会不会答应。
沈辞秋盯着那块玉看了看,最后伸手,把玉拿了过来:“可以。”
谢翎紧紧捏着折扇的手指瞬间放松,心中已经大鹏展翅,面上表情却毫无波澜:“报酬……”
“这块玉不适合上护身咒,就当我的报酬了。”沈辞秋道,“我自己挑块灵玉给你做。”
他顿了顿,补充道:“品阶不会比这块低。”
谢翎没问题:“行。”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沈辞秋先前给的玉露也是好东西,反派大气,不至于偷工减料。
所以,不就是沈辞秋亲手做的护身符吗,他也快有了,谢翎展开折扇,勾了勾嘴角。
阁内时间过去两天,阁外时间过去两个时辰后,本次百宝秘阁开启时间到,即将关闭。
谢翎早让桃源春居图飘来自己身边,偷偷收好了,即便有弟子再回第一层看,发现春居图不见了也无所谓,没人知道在他手上,何况好像也没人回头。
时间一到,弟子们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亮,不可抗拒地穿过了某种隧道,就回到了问天宗的大殿上。
只要人还活着,就会被秘阁送出来,出不来的,就证明已经死了,百宝秘阁会在关闭后自行化去这些尸骨。
沈辞秋知道,在郁魁身死之时,玄阳尊肯定就得到了他魂火熄灭的消息,回到大殿后,他故意环视玉仙宗弟子,似乎因为没发现郁魁的身影而怔了一下。
玉仙宗的弟子们对视后,也都愣了愣,众人顿时扭头,而他们身后,入口完全关闭了,再不会有人出来,也就是说……
郁魁死了!?
似乎有些个宗门的弟子在秘阁内动了手,出来后已经开始吵上了,可四大宗之中,只少了郁魁一个,剩下的人甚至没有负伤。
玄阳尊一直注视着沈辞秋的神情,看了片刻,才用他冷肃的口吻沉声:“沈辞秋。”
沈辞秋手一紧,慢慢往前一步,开口时嗓音绷得很紧:“师尊,郁……”
“郁魁的魂火灭了。”玄阳尊坐在高位上,他只是垂眸,威压就无声地压了下来。
沈辞秋顺着这股威压,放任自己的手和肩膀颤抖,就好像他在为郁魁伤心,不可置信睁着眼,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话。
其余三宗的弟子们也很意外,纷纷瞧了过来。
玄阳尊的嗓音又冷又重:“他死了,你不知道,他竟不在你身边?”
沈辞秋看着玄阳尊,他在脑海里不停回想上辈子临死前的疼痛,用恨意催红了自己的眼眶,让人误以为他在难过,呼吸加重,良久后才哑着嗓子道:“……是弟子的错。”
玄阳尊:“究竟发生了何事,说。”
慕子晨没想到郁魁还真死了,他眼珠一转,立刻抢上前:“师尊,是,是弟子的错!”
玄阳尊顿了顿,目光落到慕子晨身上,这个场景,实在让人眼熟,让人不由想起先前郁魁被废的时候,他找沈辞秋问话,谢翎也站了出来。
谢翎看着慕子晨,眼角就是一抽。
“我不知道是哪里惹了二师兄不开心,二师兄就欺、指点了我一下,师兄为我说了句话,二师兄就赌气独自离开了。”
慕子晨眨了眨眼,沈辞秋要用恨意来催红眼眶,慕子晨可用不着,眼睛一眨,就看着要哭了,委屈可怜得很。
若水宗的弟子可看不得他受委屈,立马出来作证,顺便说了不少郁魁坏话,话里话外都是郁魁的不是。
温阑看看沈辞秋又看看慕子晨,上前行礼:“玄阳尊,确实是郁魁自行离开的。”
玉仙宗的弟子道:“之后沈师兄给他传音,他也没有回,我们都以为他还在赌气……”
“都觉得他在赌气,”玄阳尊的面色已经肃穆得可怕,“沈辞秋,你也这么想?”
玉仙宗其他弟子被玄阳尊嗓音中的威慑一吓,立刻闭了嘴。
玄阳尊听完了前言后语,明白件事,自家宗门没人看到郁魁是怎么死的,而其余宗门里也没人跳出来说见过郁魁,那么大概率,杀死郁魁的凶手是找不到了。
但他对沈辞秋的表现很不满意。
上次郁魁遭废,可以说是他自己的命,但此行之前,在玉仙宗内,他就特意交代了沈辞秋务必看好郁魁,别人可以觉得郁魁在赌气,但沈辞秋竟也因为一点龃龉,就放着修为被废的郁魁不管?
玄阳尊:“你是不是忘了,如何做才配得上是玉仙宗的大师兄。”
沈辞秋没忘记玄阳尊是怎么教的自己。
从小,玄阳尊就教他责任,教他担当,他尚且年幼修为还不怎么样的时候,已经有了要扛起玉仙宗、护着门人的使命感,像一个烙印,深深烙在了他骨子里。
一直以来他都做得很好,但……那又如何呢?
骨子里的烙印,已经在剜骨的时候,也一并剜掉了啊。
深深的印记,能被更深的伤口毁掉,覆盖,直至面目全非,他如今虽然还顶着玉仙宗大师兄的头衔,但再不是曾经的那个大师兄。
死了的人是回不来的,回来的,只是复仇的厉鬼。
厉鬼发红的眼眶被其他人理解为难过,沈辞秋深深低下头去,肩膀颤抖,一言不发,做足了姿态。
气氛如此紧张,沈辞秋低头的时候却在想,他还是演得不如慕子晨,眼泪说来就来,才是厉害。
哪怕真存在一个邪魂,无论是与慕子晨共生,还是夺舍,找他报仇都不会找错人,现在这个慕子晨的做派与沈辞秋上辈子认识的那个慕子晨一模一样,这就是觊觎他仙骨和玲珑心的那个人。
威压沉寂了半晌后,沈辞秋听到玄阳尊的声音传来:“回去后到雪峰思过七天,不得用灵力抵抗。”
沈辞秋没有抬头:“是。”
玄阳尊没怀疑他装出来的神态,否则就不是处罚能了事。
玉仙宗的弟子们一惊,雪峰待七天,还不准用灵力!?
这可是酷刑!
雪峰上常年积雪,凌寒无比,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就是运着灵力上去,也会被冻得哆嗦,七天……真不会被冻出毛病吗?
罚得是很重,可玄阳尊死了个弟子,其余几宗的人也不好劝,慕子晨看玉仙宗弟子神情就知道惩罚应该不轻,他咬了咬牙,想拼一把,给沈辞秋留个深刻印象,开口:“师尊若要罚师兄,就连我一起……”
玄阳尊还没说话,一道肆意含笑的声音强势插了过来,截断他的话。
“慕师弟若要受罚,换个地方吧。”
慕子晨意外扭头,看向了出声的人——谢翎。
谢翎先前还拿了他的机缘,此刻为什么会帮他说话?
谢翎没有看他,在所有人都不敢直视玄阳尊的时候,唯有他敢。
他直直看着上方的玄阳尊:“我得去探望阿辞啊,如果你也在雪峰,岂不是会打扰我们,很不方便?”
慕子晨:“……”
玄阳尊:“……”
沈辞秋脑子里转了半天的痛苦画面也被这句话骤然扫开,就像一只巨大的鸟儿翅膀一扇,刮起飓风,把什么恨海仇天扬了,通通扬了。
沈辞秋:……恨意聚不起来,还怎么装眼红难过的模样。
但是,从滔天恨意中被一把拉出来的感觉……不坏。
沈辞秋低着头,琉璃色的眸子晃出一点清浅的光。
第34章
玄阳尊不觉得谢翎去陪着沈辞秋能有什么用,即便他身上有不错的东西,就练气二层那点灵力,催动灵器后,也能被雪峰上的寒气给扑灭。
因此他没有多看谢翎一眼。
虽然对于谢翎敢直视他的眼睛有一点意外就是了。
玄阳尊抬手往下一压,沈辞秋浑身一颤,丹腑和经脉就被封住了,接下来几天都用不了灵力。
“等你从雪峰下来,自然可解。”玄阳尊沉声道。
沈辞秋:“是。”
慕子晨被谢翎截断了话,一时没能立刻续上,旁边若水宗的弟子也赶紧拉住他,不忍他遭罪,因此最后,只有沈辞秋一人受罚。
衡水仙尊叹了口气,宴也吃了,百宝秘阁也开过了,众人依次起身开始道别,慕子晨红着眼想来抓沈辞秋的胳膊,看起来内疚得不行:“对不起师兄,都是因为我——”
沈辞秋不着痕迹避开了他的手,好像还在为郁魁伤心,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慕子晨抓了个空,考虑到沈辞秋现在心情特殊,也没气馁,收回手抹了抹眼:“我还要在若水宗留一阵,宗主说会把父母的一些东西给我,师兄,半个月后我就回玉仙宗参加考核,我们届时再见。”
沈辞秋点头,慕子晨瞧玄阳尊好像没关注这边,偷偷摊开手心,递给沈辞秋一样东西。
“师兄,这是用灵力激发后能管上好几天的火石,我已经激活了它,你戴着吧。”
沈辞秋却没有伸手:“心意我领了,你自己收好。”
慕子晨张了张嘴:“师……”
沈辞秋:“师尊快看过来了。”
慕子晨立刻把手一缩,沈辞秋本想就这么转身直接走开,脚步停了停,才补了句:“好好准备考核。”
慕子晨顿时一喜,乖巧点头:“嗯!”
谢翎在旁边瞧着,折扇安安静静搁在掌心,没有作声。
沈辞秋回到玉仙宗队伍里,众人登上来时的飞舟,玄阳尊的封灵手法下得很重,沈辞秋经脉滞涩隐隐作痛,待回到玉仙宗,他径直往雪峰上去。
没有灵力不能御剑,沈辞秋便坐在仙鹤背上,他已经很久没在宗门内乘过仙鹤了,这感觉……和分神被谢翎的鸟影顶在脑门上还真有点像。
雪峰外不仅有驻守弟子,还有一层结界,雪峰上灵气汇聚十分特殊,造就了冰天雪地,苦寒冷风,是玉仙宗专门惩罚弟子们的地方之一,除了思过的区域,山峰里还有寒冰监牢。
驻守弟子们看到沈辞秋,上前:“沈师兄是要去提哪位监牢里的罪人?可有手谕?”
“不去监牢,”沈辞秋淡淡道,“师尊命我思过。”
弟子们诧异地对视一眼,衡山仙尊寿宴上的事还没传回来,在他们印象中,只有沈辞秋能全然遵守玄阳尊定下的各种严苛规矩,做好每件事,别说被罚来雪峰了,此前甚至都没听说沈辞秋犯过什么错!
这次也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弟子们不敢问,躬身让路。
思过的地方和监牢不在一处,监牢外另有层层把守,而思过寒地这条路是能随便走的,反正也没人想不开过来吃苦。
沈辞秋脚踩在雪地上,往前积雪越来越深,被锁了灵力,寒气透过衣衫直往骨头里钻,滞涩的经脉顿时疼得更厉害。
沈辞秋神情不变,但面色已经肉眼可见苍白起来,他找了棵枯树下洁白干净的雪地,淡然席地而坐,银白的衣摆铺在地面,像雪上盛开的莲。
寒雪枯木,万籁俱寂,此地哪怕有白天黑夜,时间都仿佛被凝固冻住,唯有死气沉沉,与他幼时来此并无分别。
弟子们觉得他好像从来没犯过错,其实不然,他不是生来就清冷寡言,也不是生来就能游刃有余应对所有事,自然也是犯过错的。
他八岁时办砸了一件事,按理其实不至于被罚来雪峰,但玄阳尊对弟子们比别的长老更严格,对沈辞秋这个大弟子更是如此,他说,我对你寄予厚望。
那时候小小的沈辞秋满腔热忱地想,他绝对不能辜负师尊的期望。
当时只在雪峰上待了一天,也能用灵力抵抗,没怎么被冻着,但比起身体上的难受,更难捱的是毫无生气的景色和落针可闻的死寂。
即便是喜欢安静的小孩儿,在这样连半点生机都触不到的地方待上一晚,也会被无形的恐惧淹没。
……沈辞秋度过了对年幼的他来说,毕生难忘的夜晚。
雪峰夜里无望的死寂好像沉沉的潮水,慢慢把他吞没,压得他喘不过气,小孩儿发着抖抱住自己,想张张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嗓子也被可怕的黑夜给堵住了。
四寂俱灭,恐寒锥心。
小辞秋当时从雪峰上下来后,好几天没能开口说一句话。
因为他一时间,忘了该怎么发声了。
至于现在……死过一回的少年人看着身边的枯木,再无半点惧怕,脑中只想,可惜没法用灵力修炼,七天啊,多耽误时间。
但是可以把分魂化身的法诀反复多读,先领悟参透,熟练后,下山后再用灵力运转,应当也不会把进度落下太远。
沈辞秋刚想好这七天怎么过,就听到了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白茫茫的寂寥天地间,一袭赤金华裳像团火,不由分说闯入死地,一人可抵万千意气,连周遭惨白的雪色也被燎出了惊人的风光。
……是谢翎。
谢翎:“幸好驻守弟子说思过寒地谁都能来,不然我就得想其他法子了。”
下飞舟后他不过是一找黑鹰,沈辞秋人影就没了,这会儿才跟过来。
他垂眸,看着枯树下沈辞秋原本玉润的脸在短时间内已经苍白得没有血色,捏着扇子的手按了按。
谢翎:“我把桃源春居图借你?”
沈辞秋拒绝了:“穿过结界,气息就会被记下,我要是从这儿消失,玄阳尊会知道。”
背着玄阳尊,沈辞秋竟然连师尊也不叫了,所以现在的沈辞秋,是跟玄阳尊之间也已经有了嫌隙?
沈辞秋声音古井不波,与这里的雪一样平静:“你本不必来。”
谢翎手指愈发收紧,咧出个笑:“那怎么行,我们现在对外可是恩恩爱爱,你受罚,我要是看也不来看一眼,谁还会信我们感情好。”
沈辞秋:“现在看过了,你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唰啦”一声,一片红影在他面前晃过,裹着风,而后一袭火红的披风缓缓落下,搭在他肩上。
这披风内异常温暖,瞬间就将寒风阻挡在外,沈辞秋下意识抓住了披风前襟,抬眸看向谢翎。
沈辞秋如画的面孔比雪还澄澈漂亮,他一袭红衣端坐在那儿,睫羽轻动着朝人看来,琉璃色的眸子映着清光,谢翎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水镜中,一身红衣婚服的雪国皇子。
沈辞秋穿什么都好看,穿白,便是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穿红,就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漂亮的人了。
……也没有比他更能扰乱人心的人了。
一点含光的眼神,一个微小的表情,甚至是白皙的手指稍微紧一紧,就好像再抓着谁的心。
如果他肯笑一笑,那更是要命。
谢翎矮身,伸手替沈辞秋系上披风前的衣带,那带子是金丝,又细又好看,带子在锁骨处,往上就是沈辞秋雪白纤细的脖颈,这么近的距离,沈辞秋却一直注视着谢翎。
谢翎垂着眸,好像专心致志应付衣带。
沈辞秋看着他,问:“你用披风,想跟我换什么?”
谢翎:“没想好,等我想好再说。”
“可我不需要这个交易。”沈辞秋说。
谢翎的手一顿。
沈辞秋浅色的眸子一瞬不瞬注视着谢翎,认真道:“你可以把它收回去。”
谢翎转手一拉,直接给金带打了个死结,他蓦然抬头,锋利俊逸的眉眼近在咫尺,直直逼视沈辞秋:“如果我就不呢?”
沈辞秋眼神没有一点波澜或涟漪,平静得惊人:“那我会告诫你,不要做愚蠢之事,免得将来后悔。”
这句话砸在雪里,掷地有声,寒风侵袭在二人之间,他们隔得很近,但这么点距离,却又那么遥远那么冷,空气一时凝固了,沉默在两人周遭蔓延。
但他们谁都没移开眼。
早在水镜里,沈辞秋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说过,错误的事不该开始,出来之后,过了那混乱而短暂的几天,他更是清醒又强硬地放好自己的位置。
他为复仇而回到人世间,揣着一颗冷硬死灰的心,并不准备为谁而改。
谢翎只要够聪明,就不该在他身上犯蠢。
当然,如果谢翎只是单纯想算计他的心为自己牟利,事情就更简单了。
一句话,想都别想。
两人无声对视了好一阵,谢翎逼近的脑袋缓缓朝后退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后他张口说——
“知道了。”
沈辞秋心中很平静地想:这才对。
他将手指搭上了披风的绳结,死结也不是不能解,只是麻烦点,然而他还没开始动手,谢翎倏地起身,衣摆带起点雪花,沈辞秋听到他抬高声音:“可什么才算蠢事?”
沈辞秋手指一停,不由抬头。
两个少年人在雪地中一站一坐,一个迎着光,一个带着影,互相望进彼此的眼中,谢翎肆意张扬,抬高了嗓音:“会不会后悔,那也是我自己说了算。”
“你也讲过我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会经过深思熟虑,然后只要敢做,就敢担。”
谢翎看着坐卧在雪中的美人面,他弯起眉眼,笑若晨星:“而且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怕什么?”
沈辞秋按在衣带上的手一颤,微微睁大了眼看着他,这个结,居然解不下去了。
谢翎笑意更深了,他背着手,往后退出几步,一步一步踩在雪中,雪地上留下他的脚印,光看脚印的方向,却是他在走向沈辞秋。
他打了个响指,一只火红的鸟影飞出,落在了沈辞秋身侧的枯树枝头上,像开了朵绚烂的花,又像点了盏温暖的灯。
是他的分魂。
“我一个‘练气二层’,若是一直陪你待在雪峰上,会引人怀疑,这就走了,想说话随时通过分魂找我。”
谢翎转身,拎着折扇一摆手:“这次不收你报酬。”
不收报酬,那就不是交易。
沈辞秋看着那道火红的身影消失在冰天雪地里,手指按在绳结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复了好几回,最后……
他缓缓放下了手指。
他没遇过这么难解的结。
沈辞秋沉默着闭上了眼。
静坐之间,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入夜后,沈辞秋缓缓睁眼,原本入目该是一片黑白死寂的地方,可那只火红的鸟儿故意发着光,笼着沈辞秋周身,竟构出来一副温暖的雪夜图。
披风也很暖,上山时刺骨的寒冷早就从沈辞秋骨子里被化开,一点没碰着他,他四肢还能行动如常,没有被冻坏。
沈辞秋侧脸抬头,看了看树上那只鸟。
而后他缓缓收回视线,从储物器里拿出一块灵玉,开始雕刻符文。
树上的鸟动了动,探头探脑,这一瞧,就发现了那块玉上本来就雕好了一个凤凰脑袋,神情睥睨,高傲矜贵。
鸟影不由浑身一震,刚喜不自禁张开翅膀,又僵了僵,趁人没发现,迅速又矜持地缩了回去,在树枝上优雅趴好。
也是恰好,沈辞秋在这块玉上落的原本就是护身符。
为着身上披风的温暖,和雪夜中一点光,沈辞秋默默想,哪怕日后他与谢翎敌对,他也绝不会改动这个护身符,不会拿这个去攻击谢翎,就当是这次的报酬了。
第35章
沈辞秋在思过寒地刻好了那块玉。
以他的手法,本来刻个符文花不了多长时间,不过他还把这块玉细细雕琢了一番,雕成了完整的玉佩。
沈辞秋以往做咒纹石,最多把石头棱角磨一磨,并不注重外观,偶有那么几回,也是为了送礼。
比如曾经给玄阳尊、郁魁等人的礼物,尤其玄阳尊不缺好东西,沈辞秋想着,自己亲手做一份,也更显孝心。
前两年他花了大功夫,做了一整套咒器,恐怕早已被玄阳尊压箱底,不知放去哪儿了吧。
可惜那时候刻的符文不是如今这种能被自己控制的,不然也能给玄阳尊埋个钉子。
平时一两个时辰都够完成复杂的符文了,今儿弄个护身符,竟然生生做了整个晚上。
谢翎的分魂就在树梢上专心致志看了一晚上。
沈辞秋的手指如玉,修长笔直,生得好看,动起来更好看,那块被雕琢的玉石和他的手都是艺术,谢翎就这么盯着,也不觉无聊,竟然不知不觉就从黑夜来到了黎明。
对幼时的沈辞秋来说思过寒地可怖的黑夜,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第二天晨曦微光升起,沈辞秋完成了对玉的最后一点打磨,一块莹润精致的玉佩就这么做好了,其上凤凰栩栩如生,肆意舒展羽翼,翱翔云端。
火红鸟影几乎是立刻从树上蹦了起来,谢翎:“我这就来拿!”
不过一会儿,谢翎的身影就风风火火出现在雪地,琥珀色的眸子晃着比朝阳还亮的明辉,从沈辞秋手里接过玉佩,喜不自禁地翻来覆去各种欣赏,最后收起来,用公子哥儿的做派装模作样一点头:“嗯,手艺不错。”
沈辞秋默默看完他各类神情,看得差不错了,才淡淡开口:“你来得太勤了。”
等他从思过寒地出去再给也行,妖族七殿下不差这么一个护身符,何必急匆匆立刻就要来拿。
谢翎不以为意,冰天雪地,展开折扇悠悠扇风,火灵根是真经冻啊,他道:“来得勤,才能让他们相信我俩——”
沈辞秋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昨天那番话,他不紧不慢出声:“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能金丹。”
谢翎:“……”
他就知道,沈辞秋现在就爱拿这句话堵他是吧!
谢翎“啪”地一声收了折扇:“等着,等你从雪峰下来,我绝对就金丹了!”
沈辞秋没什么表情:“。”
“你什么表情,你眼珠子挪了一点点我发现了,你别不信啊,我说真的……”
谢翎在耳边叭叭的声音没停,不愧是鸟类,一个人就能说出一屋子人的效果,沈辞秋随手在地上掬起一捧雪,心想谁能料到思过寒地还能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因着谢翎的披风,他的手指一直很暖,所以碰着这样凉的雪,竟也不怕。
寒意从指尖滑落,不留痕迹,枯树枝丫不动,一点积雪却滑落下来,寂然无声。
接下来几天,谢翎当真不再来了,但分魂还留着,沈辞秋随时抬头,都能看到鸟影守在旁边。
他静坐在雪地,不能动灵力,就凝神参悟分魂化身心法,只待出去后立刻能闭门修炼。
决定好要在玉仙宗考核开始前练到分魂化身第二阶,他就一定要做到。
七天后,沈辞秋身上玄阳尊下的封灵一下散了,灵力瞬间从丹腑游便全身,经脉滞涩和隐隐疼痛骤然消失,沈辞秋缓缓舒出一口气来。
他起身,取下了身上的红色披风,回头看树上的鸟,鸟儿歪了歪脑袋,拍拍翅膀,随即消失。
是被谢翎收回去了。
沈辞秋将披风叠好,走下了雪峰,当踏至山脚时,沈辞秋脚步一停。
按理说,他现在该立刻御剑离开,但是……
但是他没想到,谢翎直接等在山脚下。
而且谢翎还给凤凰玉佩找了个金丝绦,就这么挂在腰间,行走间玉与金丝一晃,竟与他一身华服格外相配,贵而不俗,锦衣少年,风流自成。
……他就这么戴上了。
沈辞秋被玉佩微微恍了神。
就这么一下功夫,谢翎就已经走到他身边,笑盈盈:“走走,回去给你讲个好消息。”
沈辞秋回神,目光从他飞扬的眉眼间划过,琥珀色瞳孔里是根本没藏的奕奕神采,沈辞秋立刻就明白了是什么好消息。
看来是终于回到金丹了啊。
他俩离开的时候,听到后面驻守弟子在小声叨叨:“传闻是真的,他们感情竟真这么好。”
“这妖族殿下会来事啊,还来接人,我家那个就没这么体贴。”
谢翎笑意更深了,沈辞秋权当没听见。
对外,谢翎还是练气二期,因此他要么继续搭乘黑鹰的顺风剑,要么坐仙鹤。
搭黑鹰的剑吧,不方便凑近了说话,于是谢翎坐在仙鹤背上,飞在沈辞秋旁边,而黑鹰则御剑跟在后面。
谢翎让仙鹤离沈辞秋近了点,清了清嗓子:“好消息就是——”
“金丹了?”沈辞秋,“恭喜。”
谢翎:“。”
他没忍住偏过头,瞧着沈辞秋:“……你不是不信我能行吗?”
沈辞秋的发带在空中扬出漂亮的弧度:“我没说。”
他确实没亲口说过这种话。
谢翎被噎了个后仰,他技高人胆大,在仙鹤背上晃了晃,玉佩跟着摆动,沈辞秋即便不想看,但总觉得丝绦的金色会强行闯进他眼角余光里。
谢翎忽然咦了一声:“这不是回冷峰的路。”
提到玄阳尊,沈辞秋口吻从平淡变成了寡淡:“我刚领完罚,按规矩得去玄阳尊跟前请示。”
谢翎唔了一声,顺口问:“玄阳尊好像对你很严厉?”
沈辞秋:“他向来如此。”
老实说,单从沈辞秋语调里,听不出喜好厌恶,谢翎也不确定沈辞秋是不是如今就和玄阳尊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如果可以调解,谢翎想试着拉沈辞秋一把,让他不至于走上众叛亲离从宗门出逃的地步。
也不是为别的什么原因,就……若是沈辞秋不会成为反派,少一个敌人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但沈辞秋这位冰山美人,是撬不开的闷嘴葫芦,如果直接问,他不仅不会说出真相,搞不好还会心生警惕而后拉开与自己的距离。
谢翎把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难办。
不过难办也得办,这件事他想做。
没法问,那就只能自己从旁去看,去观察去逐步了解沈辞秋和玄阳尊师徒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翎直觉,此事症结搞不好在玄阳尊身上。
灵剑和仙鹤落下,沈辞秋去拜见玄阳尊,谢翎也跟上。
“见过师尊。”沈辞秋没忘记自己为什么挨罚,他若这就表现得不难过了,玄阳尊肯定会觉得不对,因此下一句开口就是:“师弟他……”
“已在后山墓地为他立了衣冠冢。”终究是没了一个徒弟,玄阳尊肃然的语调带上了沉沉的叹息,“有空去看看他吧。”
沈辞秋低着头:“……是。”
这世上有些严师虽然对弟子要求很高,教导严厉,但也是真心爱护,别说徒弟死了,就是受个伤也得担心难过,可玄阳尊的表情可半点看不出伤心,就方才那一下,顶多算是怅然。
谢翎将师徒的情形尽收眼底。
玄阳尊是已经背着人难受过了,还是压根就没为死去的徒弟伤过心啊?
灵宠养久了都能有感情,何况是从小带到大的人。
这师徒关系是越看越奇怪。
沈辞秋等着玄阳尊让他告退了,不料玄阳尊话竟还没说完,他坐在宗主的位置上,看着面前的两人:“七殿下,宗门考核,你也去试试吧。”
沈辞秋讶然。
谢翎也先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随后一笑:“可我并非玉仙宗弟子,也没准备拜师啊。”
“其余关卡你不用去,只去第三关,问心关即可。”玄阳尊先前的话内容听着是商量,可语气分明已经是通知,“过问心石考验,对你自己也有益处。”
谢翎琢磨过来:外界对沈辞秋选了个废物做未婚道侣颇有微词,连带也影响玉仙宗颜面,这是让其他人看看,就算自己修为不行,起码也还有点可取之处,堵一堵某些人的嘴?
分魂化身他都修了,问心而已,他还真不怕。
谢翎应下:“玄阳尊都这么说了,我就去试试。”
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金仙发话,他这块鱼肉也没拒绝的权利。
沈辞秋想,只是问心关,那的确不用担心,玉仙宗的问心石效果远不如燃魂老祖的水镜,谢翎恐怕一眨眼就能出来。
从琼玉大殿离开,时隔多日,沈辞秋终于回到了冷峰,一回屋就进了练功房闭关,谢翎本来刚突破金丹想着稍微休息两天,一看沈辞秋这架势,立刻也扭头继续修炼。
黑鹰看在眼里,觉得很意外。
因为历来妖妃这种角色,都只会害君王乐不思蜀,从此不早朝,从没见谁被蛊惑心神后不享乐,反而更加奋发图强的。
黑鹰嘶了一声,愈发看不懂沈辞秋的路数。
但不管怎么说,殿下肯勤于修炼总是没错的,反正就由他来替殿下把关,绝不会让蛇蝎美人成功残害殿下。
沈辞秋在思过寒地待了七天,好在把心法参悟纯熟,事半功倍,在玉仙宗考核开始前,他成功达成了分魂化身二阶。
这个阶段,他的分魂会对周围感知更加敏锐,虽然尚不能变作和他自己一样的人,但除了用神识传音外,也能直接发声了。
而且还可以利用分魂进行神识上的攻击。
不过修士随着修为境界增长,心性和神识也会加强,就算不会神识攻击,也会学些神识上的防御,分魂化身二阶的攻击是附带,洞察才是这个阶段最重要的修行。
如此,就能辨别慕子晨身上是否有别的魂魄神识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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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仙宗进行收徒考核当天,山门一开,浩浩荡荡的人群迫不及待从山脚涌入,在巍峨的仙山下形成乌泱泱的洪流,蔚为壮观。
这些人或怀揣炽热的理想,或抱着其他心思,但无一例外,都是挤破脑袋想加入玉仙宗。
玄阳尊与众位长老在高台上通过光幕查看今年参考之人的情况,部分内门弟子也被派出去维持秩序,稳定情况,避免心怀不轨之徒混在人群中,造成什么乱子。
考核分为五关,共计五天,在所有人都还在第一关测资质的时候,沈辞秋没急着去找慕子晨,先趁人少,带着谢翎来到了第三关的问心石跟前。
问心石矗立在前山,是一块五六人高的大石头,其中一面仿佛被刀刃削得平平整整,光滑如镜,但石头上照不出任何人影,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