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琴瑟和鸣[VIP]
回廊绕过前院, 待客厅大门四敞,抱孩子的凌大人蹲在女人腿边,欢声笑语传来, 里头似是还有熟客,端是一副家庭和美之像。
就是天乾当得太没出息了些, 好在孩子与二人甚是相似,是亲生的。季鸣弦幽幽想道,按照仆从吩咐的, 坐在回廊边等待通传。
一条腿搭在凳上,放荡不羁的侠客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对旁人打量视而不见。
屋内, 伴随着崽子的一声“南风姨姨!”, 凌宴眼前一黑,汹涌的焦躁当场拉闸,“你怎么来了?”
苏南风挂着温柔笑意又深情的脸在眼前,这货看条狗都深情,她现在没空对付这个家伙,凌宴属实没绷住, 仿若质问的语气微凉,隐隐带着火气。
一贯温和的她从未如此, 此时凌宴活像个漏气的煤气罐,压不住了。
却说凌宴是该有火,苏南风脸皮抽动, 自然而然地认为萧王婚事不快,看对方嘴角冒的大泡, 上火了吧……她也上火的很。
这事苏南风理亏。
最近忙着和半个自家崽呛声,苏南风心里同样有气, 她们的造反大业得凌宴秦笙助力颇多,再贵重的礼物都没法和工艺、军备相提并论。
但做人总不能连吃带拿加,再把人家的锅和米顺走吧?!
萧王偏要那公孙照,忽如其来的心意打乱了苏南风所有计划,凌宴虽没说什么,苏南风行走多年,再厚的脸皮都没遭住,没敢随丁潘两家的大流过来,按捺几日,眼看二人阵仗不小,似是有大动作,恰逢时局玄妙,她坐不住了。
略作思量,苏南风决定遵循人设、来当八面玲珑的商户,顺着秦笙给的台阶登门拜访,“许久不见,过来看看小芷儿,外面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四平八稳语调如常,瞧不出半点尴尬。
关心孩子总是没错的,小凌芷黏糊糊的靠了过去,豁牙露齿的笑脸令人忍俊不禁。
有季鸣弦那个令人窒息的狗屎在前,凌宴看苏南风好像也没那么不爽了,但这家伙掐点过来……一定不是巧合。
凌宴看向秦笙,就见野山参露出一个堪称狡诈的笑容,“我们要见一个人,你先帮我带会芷儿吧。”
这么简单?那这个人一定很特殊,苏南风察觉到不妙,立刻有所警觉,“好,正好我与芷儿寻了方砚台,带她去瞧瞧。”
小凌芷瞬间上钩,还很会礼尚往来,“嘿嘿,我也有宝贝送给姨姨!”
“是嘛?”一大一小欢欢喜喜地牵手离去。
凌宴懂了,家中大半武力守在小人身边,这是把苏南风也拖下水,给崽子上个保险呐,不得不说,她老婆这一肚子坏水沁出毒汁来了,真是……
妙哇!妙哇!妙蛙种子呱呱叫!
杯盖揩去茶沫,凌宴悠哉抿了一口,黑羽令有大动作,苏南风的人马同样伺机而动,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跑得了谁,都跑不了苏南风这卖切糕的!
不需她拼死抵抗,秦笙只要苏南风护女儿周全,这就足够了,至于她们……
秦笙牵过凌宴的手,入手微凉,翻过手来,掌心纹路汗水细密,“你湿了。”
凌宴:?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开黄腔?!
凌宴眼睛瞪老大,嘴边大泡差点急得当场爆掉,秦笙也不说话,帕子抹去手汗,笑盈盈搓着她的手掌。
宽大的袖口有一搭没一搭划过手背,柔软的石青丝绸撩在心间,带着安抚的力量,渐渐的,有了热意,聚集在心脏的血液还给四肢,凌宴冷静下来,紧紧抱住秦笙的手掌,用力回握。
“准备好了么?”秦笙勾着唇角,笑得肆意妄为,仿佛外头候着的不是大敌,而是等她逗乐的猫猫狗狗。
有种平静的疯感。
眼神中诸多情绪,唯独没有畏惧。
凌宴定定看了秦笙好一会,她怕么?令她恐惧的只有失去拥有的一切,绝非敌人。
温热的指尖摸上腰带,猫爪微凉,布料下方铁器硬冷,袖口腿边、头顶挨个摸一遍不够,又检查秦笙周身,上蹿下跳核查屋内,挨个打勾。
和出远门前确认关窗、切断水和煤气、锁门必须走几遍流程一样。
做完一切,凌宴深吸一口气,终于安下心来,小学姬昂首挺胸,似是宣誓,“准备好了!”
未经风雨的高门贵女和幼崽一样稚嫩,遇见生死攸关的大事应激了,秦笙眸中宠溺满满,爱意将溢,“你还忘了一件事。”
凌宴心头猛跳,登时方寸大乱,“啥事啊?”
秦笙拉过凌宴衣襟,径直咬上她惊慌下微张的唇,“忘了爱我。”
分明在找茬,她从未忘记……凌宴说不出反驳的话,忽而福灵心至,想到大战前必有补给,这就是她的补给。
一记强心剂,纷乱的心绪在沉沦间消失不见。
心乱的人不止凌宴,看似悠然的侠客亦心乱如麻。
几天时间线索如山,足够季鸣弦查探,这位有名的大善人,前尘往事并非秘密,随便花点小钱即可知晓,她捡人回家磋磨至极,□□回头夫人痊愈,几次救民于水火声名远扬,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再到如今富贵步步高升,一切转圜都朝最完美的方向迈进,一个滥赌的市井流氓成为人人称颂的凌大人。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若无巨变、天大的机缘,怎会有此转变?
那年的蝗灾尤甚,单看这富贵机缘,秦大夫是南疆大巫的可能已有八成。
然而经天纬地之能的天之娇女,放任丑恶嘴脸在身侧委屈自个?再者,倘若真如传言那般感情甚笃,正值盛年的天乾坤泽又怎会仅有一女,岂非太过矛盾。
她们行事间处处透漏着诡异,凌宴……像极了傀儡。
倘若那秦笙当真没有恢复记忆,那就不会秦凌氏族自居,开宗祠、教学识、人人养狗,与南疆大族习性别无二致。
既然恢复记忆,那就该夹着尾巴隐居!而不是抛头露面。
飞鸟、蝇虫无处不在,那股被人窥视的异样感经久不散,这正是南疆大巫的本事。
这里更像并不惊心编织的陷阱,可这不是南疆,雪玉踏破天险直捣黄龙,传承千年的大族毁于一旦,三次、足足三次!大海、沙漠、毒沼,严格来算,还有小半个雪玉。
有这天险庇佑的大巫各个被打的落花流水,单秦笙如今还会是宫主的对手么?她必输无疑。
她们几次救灾搅乱宫主章程,不论有意无意、不论秦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都留不得了。
季鸣弦垂眸。
最令人想不通的莫过于秦笙竟然寻错方向,跑偏回雪玉眼皮子底下来了,吊诡……季鸣弦总觉这里面还有玄机,可她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宫主深觉被人戏弄勃然大怒,命令已下她必须执行。
想到这,意气风发的头颅微微垂下,藏在心口的令牌,似是活物的心跳扑通扑通,季鸣弦眉宇笼罩着恹恹的情绪,分外年轻的眸子倦怠遍布,再抬头,又是那生机昂扬的倜傥模样,判若两人,切换之快彷如一体两魂,就连一眼不眨欣赏美色的人都不曾察觉。
生的好看,仪态也甚是不错,外貌无可指摘,心动都变得理所应当。
不知过了多久,季鸣弦隐隐听内里的人唤道:“让人进来吧。”
仆从很快来报,礼貌缴去佩剑,季鸣弦也不在意,昂首阔步进门,四目相对,似笑非笑的眸光令她心弦大乱,竟是愣在当场。
美艳张扬倾城之貌,这般容貌,一身碧水衣裙愣是瞧不出半分素雅,妖冶动人,若伴君王定是妖妃!如何不叫人神魂颠倒。
女子空有美貌既是祸端,凌宴那个破落军户护得住她么?季鸣弦视线偏移,对上一双敌意明显的双眸,活像狗子护食。
穿着互为阴阳眼色的衣裳就是伉俪情深了么?季鸣弦一阵好笑,“秦大夫果真如传言貌美,在下一时恍神,实在得罪,还望二位莫往心里去。”
规规矩矩躬身行礼。
秦笙腰背端正,颇有几分大户人家做派,望着那熟悉的、恨之入骨的脸庞,她以为自己会心绪大乱,做好万全准备。
许是脑海被鲜活美好的记忆充满,曾经的痛彻心扉沧海桑田,尖锐的刺球圆润许多。
真真见了对方,秦笙眯了眯眼,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这家伙与常人无异,和那些会被气味影响的“工蜂”完全不同,季鸣弦和赵江河都是培育出的“完全体”,弱点又在哪呢……
“无妨,开门见客便是要见人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秦笙轻描淡写地盯着对方,余光亦不曾忘记她心尖尖上的人,凌宴头上的发绳紧了紧,暗自咬牙偏过头去。
亲眼见证所谓“琴瑟和鸣”,感受到书中满满恶意,凌宴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无视胸腔乱窜的妒恨啃噬一颗红心。
视线不在,但藏在暗处的武器,无一不瞄准对方,凌宴拉莽夫做过很多次实验,以她的轻功都逃不开……季鸣弦又能躲的过去么?
“二位不与我这粗人计较便好。”季鸣弦浅笑自报家门,“在下姓季鸣弦,南疆人士,我踏遍大江南北只为找寻失散多年的妹妹,听闻秦大夫流落此地,特来登门验证,烦请二位行个方便。”
凌宴面无表情,藏在袖口的拳头梆硬,这个刽子手怎么有脸说秦笙是她妹妹的啊?!
“嗯。”拜帖里都写了,秦笙皮笑肉不笑,“满打满算,我流落北地七年有余,从南疆至此……要不了这么久吧?”
话里全是刺。
争个口舌之快没有意义,但爽,如果能一层层剥开季鸣弦的“芯”,那就更爽了。
似是没料到秦笙如此尖锐,季鸣弦怔愣之余笑了一下,凌宴登时感觉她要拉坨大的。
作者有话说:
凌宴:我真的忍不住要爆粗口了!
苏南风:你先等下再发脾气,我怎么成卖切糕的了?
三轮车夫心都玩野了←鞭挞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季的出场太难写某人撂挑子)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看小说.jpg)
第502章誓死不忘[VIP]
宽大袖口下, 搭着扳机的手青筋毕露。
“路途遥远,我亦不曾料到会从南疆找到北地。”季鸣弦大方解释道,说到一半, 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抱了抱拳, “实不相瞒,在下要找的人并未妹妹,而是未过门的妻子……”
此言一出, 凌宴五官扭曲,眼底猩红, “你住口!”
凌宴从未指望敌人有礼义廉耻, 可这个人满手鲜血杀了秦笙全家, 竟以未婚妻自称,她怎么敢的?!
现在凌宴只想把季鸣弦祖坟刨了。
“阁下养的狗各个忠心耿耿,令人佩服。”季鸣弦对她的暴怒和杀意视而不见,深棕色眸子贪恋打量秦笙,好似在看战利品,狂热而疯魔, “你出落的与你娘愈发相像了。”
单看眉眼就足以确定,这绝对是费尽心思要找的人, 她们母女太像了。
这种程度不足以激怒秦笙,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她永远记得。
“笙儿快跑, 别回头!”
娘的叮嘱犹在耳边,身后被延绵鲜血浸染, 血泊中的残肢,人的、动物的, 尸山血海让这条烂熟于心的小路变得无比陌生。
那是全族人为她拼出的血路,秦笙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她还是回头了,她们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她要记下仇人的模样,不论天涯海角,势报此仇!
这一回头,既是终身难忘的无尽梦魇,那群黑衣人步步紧逼,他们带着面罩,眼里只有唾手可得的胜利,整齐划一,嗜血暴戾,母亲孤木难支倒在路边,浑身是血的娘拼尽最后气力扑到灯柱前,火蛇顺着油蹭地遍布全身……
映着鲜血的火光照在眼底,秦笙深深吸了口气,季鸣弦的眼神与当时的黑衣人别无二致。
躲在暗处的恶魂出来了。
想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凌宴如此,秦笙亦然,她轻声喃喃,“你还见过我娘啊。”
那你更该死了!
视线陡然凌厉,季鸣弦了然一笑,“你娘是个极尽刚烈的女子,你当真不记得她了么?”
高大的天乾抱着肩膀,高高在上的怜悯让人极其不适。
秦笙张扬的眉宇一高一低,不屑、又似是挑衅,丝毫不落下风,“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你待如何?”
我总要将你大卸八块。
季鸣弦上挑的眼尾邪气森森,“记得就该清楚,挣扎只是徒劳,那会让你在意的一切毁于一旦,与其如此,莫不如乖乖同我离去,免得受苦,不记得我也一样会带你走,殊途同归罢了,你是个聪明人,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充斥着血与泪的过去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季鸣弦非常认真地劝道,“你的亲生骨肉,还有你新建的家族,你总不会不管她们吧,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只要你,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她们既可毫发无伤,我甚至可以等到你陪女儿过完生辰,秦大夫,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世人皆知,在乎的越多,软肋越多,秦笙必败无疑!
白白浪费这么多年,能耐心开出这么优渥的条件已是极限。
一番明明白白的安排下来,全部挑明,剑拔弩张一如战场,硝烟四起。
撕破脸来,凌宴不用压着邪火气息终于顺溜,反倒好受许多,她不气了,只觉可笑,这家伙洋洋洒洒的劝降来了?
多没有骨气的人会向弑杀亲族的死仇低头?这家伙真看得起她们。
秦笙好整以暇听她大言不惭,一腔愤恨戛然而止,人在无语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她脚尖撩了撩身旁农民揣手的河豚小姐,“听见了么阿宴,她要带我走,我抢手的很呢。”
她还有心情打趣?
季鸣弦不屑嗤笑,这秦笙安逸久了,真是脑子坏掉了,她正要开口,就见护食的狗又动了。
凌宴挪了一步挡在秦笙跟前,杀意已决,“想带她走,你可问过我了!”
季鸣弦斜了眼凌宴,正眼都懒得给,“不自量力,凭你也配叫板,你当真以为外面人多我就不敢动手了?”
秦笙笑了笑,“你当然敢了,可是从北地出发去往兴安山,山脉绵延格外难行,不如出海直达乌濛涧再登山顶直达雪玉,如此遥远我无福消受,季小姐,又或者该称呼你雪玉宫宫主,还是你自己回吧。”
有雪有盐、临近出海口、又有壮大的游牧民族,范围一缩再缩,景之说答案只会是乌濛涧的兴安山一代,对付自己这么大的事,雪玉宫藏着的那个老东西也该出马了。
季鸣弦,占据她身躯的雪玉宫宫主脸色骤然阴沉,“你果然记得。”
南疆大巫如此能耐,甚至反过头来探查雪玉宫,他手下遍布竟然毫无察觉?!真是好大的惊喜。
“我当然记得,家破人亡皆拜你所赐,誓死不忘!”秦笙一如进入攻击状态的毒蛇,身子盘起蛇信子嘶嘶,只等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一时间,诸多念头在心头划过,发生的太快,雪玉宫宫主一个没能抓住。
只差这最后一块拼图,他势在必得,什么官府道士,百无禁忌!秦笙在意的人那么多,他就不信她会学她娘!赢家只会是自己,“知道又能改变什么,我已经找到你了,你跑的掉么。”
对胜利积压数百年的渴望只差临门一脚,下水道藏匿的老鼠一改往日瑟缩,硬气不少,而接下来黑羽令行事只会愈发疯狂。
距宝藏只一步之遥,旁人坐不坐得住她们不清楚,显然雪玉宫宫主坐不住了。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秦笙压根没在怕的,她喜欢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我从未打算逃跑,倒是你远道而来,可舍得这份皮囊供我观赏?”
一条人命而已,养了多少年都无法和秦笙相提并论,雪域宫宫主当然舍得,可他同样也知今天带不走秦笙,何必做无谓的牺牲。
一晃多年,当初那个仓皇逃窜的小女孩长大了,直勾勾的直视自己,无畏无惧。
陷阱不够精心,手段也不够狠厉,雪玉宫宫主登时兴致缺缺,找到人就足够了,旁的不需要她费心。
眨眼之间,笑意松懈,方才志得意满的季鸣弦被浓厚的阴郁和疲惫笼罩,复杂的眼神落在俩人身上,萦绕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火/药味戛然而止。
看二人仍旧如临大敌,季鸣弦没再说什么,利落转身离去。
傀儡另有其人,是她自己才对。
凌宴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直到看她拿回剑离开自个地盘,这才狠狠吐出一口浊气,“这老东西说不过就跑,真够垃圾的。”
“他知道打不起来罢了。”秦笙早说了,凌宴偏不信,紧张兮兮搞一大堆东西,可也不得不承认,就是这一大堆东西给了她莫大的底气,她才不用担心对方突然发难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季鸣弦孤身前来不是对手,外面那么多人瞧着,好端端的人总不能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见不了血。
秦笙也很惋惜,“不过能感觉到,那老东西对姓季的好像还是有两分在意的。”
原因未知,猜也猜不到,俩人都懒得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并不重要,她们的目标也不只一个季鸣弦。
秦笙起身拉过哆哆嗦嗦的凌宴,果不其然又湿了,不止是手,后背都是冷汗,这次确实没心情开黄腔了,拆下身上的暗器,秦笙脱力般坐在椅子上,眼巴巴望着凌宴,“过来让我抱抱。”
凌宴乖觉上前,秦笙顺势一拉,感受腿上的重量和温热的体温,将脸埋在她心口方觉安心,仿佛能汲取能量。
犹记方才,自打季鸣弦来此,转变并不明显,可见那老东西精于伪装,也是能随地大小演的主,可结束时反差之大,和鬼附身结束似得,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最吓人了。
表面上看和常人无异,可自己的身体做不得主,旁人说控制就控制了,比怪物还可怕,凌宴鸡皮疙瘩掉好几层。
作为完全体,季鸣弦不怕回廊的桃木木板,香料对她也是无用,秦笙几次回忆都说她脉象与常人无异,肉眼上来看她们没发现弱点。
但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打成筛子还能兴风作浪吗?降维打击就完事了,对敌人可没有胜之不武一说,武德充沛就完事了。
现在什么情敌不情敌的,一开始凌宴还计较一二,酸上一酸,可所谓的“琴瑟和鸣”,究竟出自季鸣弦本愿还是由那老东西代劳?这么一想心里凌宴只剩膈应,搂住秦笙的脑袋瓜,相互取暖。
这破事得烂在肚子里,坚决不能跟秦笙说。
过于玄幻的经历让俩人身心各种不适,一起痛饮两杯热茶才慢慢从方才惊骇交加的状态缓过神来。
这天终于到了,比她们预想的时间差不多,很多事早早安排下去,对付黑羽令的专用武器一天能生产几大车,补给充足,没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凌宴老母鸡性子,准备好了也忍不住叹气,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小崽,军师、最强战力莽夫都在孩子身边也缓解不了她焦虑的心,“你怎么把苏南风诓来的?”
“她简直恨不得把芷儿偷走据为己有,不用我诓苏南风也会保护芷儿。”秦笙摩挲她潮湿的掌心,笑意温和,“芷儿快过生辰了,礼物,莫要忘了。”
方才老东西也提到小崽的生辰,想必是黑羽令的人马在那之后就会到齐。
凌宴默了默,阿淼拐她的大宝贝化学工程师,她使唤阿淼和她小姨打工,这很合理,“我忘了小财迷也不会忘得。”
小家伙精明的很,几次旁敲侧击问中秋有什么礼物……早猜到那是她的生辰了。
虽然但是,这绝不会是她们给孩子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作者有话说:
秦笙:困了,先睡一会再说。
凌宴:拐老婆回被窝。
国庆堪称万岁万万岁!老板们假期快乐!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趴窝.jpg)
第503章不惜代价[VIP]
小凌芷生辰前, 还有最重要的拜月活动,只是今年她们不能负责主持了。
没人会选择在家迎敌,掣肘, 打扫也麻烦,她们的存在就意味着危险, 凌宴和秦笙舍不得奋斗许久的心血,分出主次转移战场。
乡下大宅,人来人往甚是忙碌, 今年的祭典隆重肃穆,正在为祭品奔走, 中秋佳节有好吃的又能放假, 礼堂还有节目看, 堪称秋收期间最令人期盼的。
就在这一片轻快的殷切中,巡视巡逻班次增加,隔三差五就能瞧见她们的身影,十分反常,人们隐约察觉可能有大事发生,心有堤防。
宿舍, 雨晴火急火燎进屋,佩剑撩到桌上, 一脚蹬掉靴子挠脚丫,恨恨抱怨,“破蚊子咬哪不好非咬我脚, 几天不消,烦死了!”
擦剑的月明抬头, 就看鸡蛋那么大一个包在脚后跟,也不知她怎么被咬的, 秋天蚊子毒的很,走路又痛又痒最是磨人。
月明嘴角一抽,“你倒是去支些药膏抹上,飞雪没在,医院还有胡大夫和旁人啊。”
“一个蚊子包而已,我哪有那么矫气,再说,我一去那老头就忽悠我跟他喝酒,让飞雪知道还得了?”那小丫头该不给她支健胃消食片了,风里来雨里去惯了,雨晴糙得很,反正有个包也挺好,免得犯困,狠命挠了会,忍不住抠破脚皮挤出里头的水,这才感觉没那么痒了,“唉,香囊你别忘了带,我觉着这玩意比蚊香还好使,味道好、用处也大。”
月明目露柔色,“族长给的当然是好东西了。”
这批香囊用料顶顶好,价格不菲,气味持久又不呛人,巡视都有份,秦笙实打实的把大伙当自家人,是了,她们在同一本族谱上。
最近家里全是这个味道,甚至压过了辟邪祈福用的艾草,如此血本无非防止黑羽令作祟,最近戒严旁人不知真相,她俩心里门清。
想起黑羽令就烦,搞的都没时间去泡澡按摩了,雨晴暗戳戳放狠话,“啧,狗东西又惹事,敢来就都给他杀了!”
月明抿唇轻笑,木剑铁剑在背后交叉,绑好香囊,轻松而不怠慢,“他们敢来咱家地界,喘气便要吐血,不足为虑。”
咱家……雨晴美滋滋的,“说的也是,族长都安排好了。”
晚年都要在这安度,可不能出事,好在族长靠谱,她们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既可,如今族长不在,保护姐妹小辈就是她们的责任,她们会守住这偌大的家,坚决不让黑羽令破坏这片净土。
月明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回身就见雨晴正闻袜子,不禁露出一戏谑的笑,“扣完脚记得洗手。”
全副武装的杀手闪身出门,躲过跳脚室友的袜子攻击,大踏步上岗。
窗明几净,夕阳温暖的柔光透过玻璃爬到书桌边缘,张娴似有所感,抬头看向时钟,到下班时间了。
忽而吱嘎一声,房门推开,白若初探头探脑进来,“今日如何,她闹你了没。”
“她乖得很。”张娴扶上小腹,笑意温软,“你忙完啦?”
“是啊,工程都收尾了,不怎么忙。”白若初给自己夫人披上披风,又是揉腿捏肩忙忙叨叨,趴在张娴腿边,轻轻靠着隆起的肚子傻乐,“我来接你回去。”
张娴揉了揉她的脑袋,“我还要一会,你等等我吧。”
“好。”白若初轻车熟路端茶倒水,张娴抿了口乌梅茶,酸酸甜甜的果香分外宜人。
如今怀孕五月有余,显怀明显,产假很充裕,又配了很多人手,按理来说该回家养胎的,可张娴忙惯了,在家根本呆不住,身子骨尚可,孕期反应也不严重,思来想去,请示过后又回来上班了。
白若初瞄了眼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知道是在核对商线据点,“你看,我来帮你圈地吧。”
妻妻搭配,干活不累。
各据点的报告正快马加鞭送回,凌宴和秦笙下了命令,外围均有部署,虽然张娴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不是小事,这也是她决定回来的原因之一,这么重要的时刻,她不能错过。
她要坐镇大本营,打点好一切。
地图瘫在水世澄眼前,紧皱的眉头久久无法舒展,叹息回荡,“近日何时有雨……”
离开大海,雨水就是她最大的依仗,几步开外取人性命,杀人无形。
她做好了打防御战的准备。
公孙照看看天,又看看水世澄,心说她只是道士而已,又不是大仙,这事问她她能说出个啥?就算有雨也无法保证黑羽令会在当天登门啊,“你不是还有秘密法宝嘛,忧虑不利养病,放宽心吧,这么多人在,不会让那群杂种毁了咱家的。”
一句话触痛水世澄诸多心痛往事,她一口气没上来,咳得面红耳赤。
“哎呀,你看我都说了吧。”公孙照叭叭给她倒水拍背。
萧王一脸无语,她听得出这俩人话里有话,心尖尖上的人神神叨叨就算了,又来一个,俩人一起跟跳大神似得玄乎的很,她是没有秘密武器,能做的只有查漏补缺,嗯,即便她惊才绝艳的谋士看过,也不妨碍她尽自己一份力。
地图布防越看越觉精妙,萧王更加理解凌宴为何执着于修路了,诸多据点一如驿站,俨然就是个小朝廷,却比朝廷官员衷心的多,效率极高,“四面八方关卡要道均有把守,那群邪祟行事断不会轻松了去,水姑娘大可安心。”
不止家中,就连县城也围成铁桶,不得不令人叹服。
水世澄绯红的眼尾挂着泪花,神色却异常坚决,“你们说的对,此役,我绝不后退半步!”
摩挲心口略带硬度的纸张,她下定十二万分的决定,势要弥补人生最大的遗憾!
大巫、道士、亲王,奇怪的组合,三人凑在一起竟意外的和谐。
八月十五是个好天气,夜空清澈,群星璀璨,最耀眼的莫过于圆月,作为姐妹中资历最老的秦霜,神情庄重挺直腰背,在姐妹和长辈的簇拥下主持祭奠,拜月祈福。
岁月在隐居大族身上留下的印迹重见天日,悠长的腔调得新生传唱,古老的仪式重现风采,族长虔诚地祈祷着。
祈祷大仇得报!
受邀前来观礼,苏南风呆愣望着无比熟稔的友人露出视死如归的决心,陌生而触动。
就连千里之外,海上的明月亦察觉到这股肃杀之气。
她的家再不会被人轻易拿捏,秦笙目光如炬,一阵清脆的旋律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你快看!”小凌芷炮弹似得冲到秦笙腿边,叭叭显摆,“母亲送我的礼物,可好听了!”
八音盒……诡计多端的阿宴又把闺女迷得五迷三道,往后谁想取悦芷儿可太难了,简直不给人家心上人发挥的空间嘛。
秦笙勾唇轻笑,手边的小脑袋毛绒绒,黄毛小丫头的羊角辫成了小发揪,随手撸了撸女儿头毛,秦笙梆硬的心软成一团,“喜欢么?”
“喜欢!太喜欢了!”小财迷乐得牙不见眼,稀罕巴巴地拧动发条,见状,秦笙笑意余盛,“娘也送你一份大礼吧。”
不知过了多久,凌宴走进门来,嘴角大泡消失不见,亲切温和的笑意回到以往模样,望着娘俩柔声依旧,“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
小人踯躅两秒,认真保证,“我会听南风姨姨的话。”
“好乖的小宝贝。”被双亲一通猛亲,mua了半天,许是察觉到她们眼中的不舍和若隐若现的泪光,精明的小人猜到了,死死搂住双亲,奉献了一连串小珍珠,“一定要平平安安哒!我等你们来接我!”
只有打跑坏蛋,她们一大家子才能有好日子过,小凌芷都明白的,可她终究是个孩子,忍不住心疼她辛苦的娘和母亲。
小人抽抽搭搭哭了许久,抱着自个小被子进入梦乡,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了。
苏南风放下话本,扶上小人红肿的眼,“别怕,姨姨会出手,她们不会有事的。”
“谢谢姨姨。”小凌芷失魂落魄地趴苏南风腿上,身上盖着她最喜欢的小被子,鼓鼓囊囊的包袱就在旁边,一看就知道母亲给她备了不少东西。
小凌芷竭力忍耐流泪的冲动,水汪汪的大眼睛提溜乱转,最终视线落到书本——《奇闻鬼事录》。
微风吹动封面撩开,只见扉页写着:邪祟以人心为食,阴寒之躯,每闻暖香必有不适,轻则干呕重则吐血,若遇此人必慎之又慎……
似曾相识,她记得是景之妮妮的新话本来着,小凌芷忽然感觉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
一切发生的很快,所有手持令牌得到诏令返回北地,敌人如潮水涌来。
民安坊,门庭若市的民居闭门谢客,药庐仍在,只是看病的小大夫们不见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精壮的女镖师,手持大刀虎目圆睁,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院落充斥着肃杀之气。
武峙对此视若无睹,尽职尽责的守在秦笙跟门前。
直至暗夜降临,一只穿云箭直冲云霄响彻夜空,阁楼上的沈青岚猛然看去,“从城东来的!”
收到消息,武峙敲门传信,“笙姐,有动静了。”
闭目养精蓄锐的凌宴睁眼所见既是秦笙的睡颜,无奈失笑,也不知说她心大还是有恃无恐,“走吧,他们来了。”
秦笙一咕噜爬起,精神抖擞,“走!”
而与此同时,季鸣弦一袭夜行衣,拨开面罩,过分年轻的容颜与沧桑麻木的眼判若两人,“不惜一切代价扫清障碍,势必活捉秦笙!其余格杀勿论!”
“是!”随着她一声令下,大批黑影在夜色的掩盖下快速朝民安坊靠拢。
若蜗居山林还可有猛虎相助,可她偏偏选择县城,南疆大巫发挥不了优势,把孩子送走又能如何?季鸣弦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觉分外可惜。
作者有话说:
雨晴:啧,想去前线!
月明:跟我守家!
秦笙:等会有你可惜的!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伸懒腰.jpg)
第504章漫天箭雨[VIP]
秦笙自己、孩子、乡下, 战线拉得太长了,但凡有些脑子的都该知晓取舍之道,即便算上动物, 秦笙又哪有那么多人手与经营百年的雪玉宫抗衡,更何况宫主下令不惜代价, 那么秦笙样样想保的结果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查到雪玉在哪又如何,各大族龟缩隐居地,起码还能打得有来有回, 秦笙这都打不过,还想上门寻仇不成……
季鸣弦微微摇头, 不知是真蠢还是故意为之, 杀戮即将开始了, 四处心声在脑海回荡。
“右使,守城军、官府均自顾不暇。”
“缠住他们,不惜代价!”
“右使,衙门均被调去城门,不会有人碍事。”
“分出几人去追那小崽子。”季鸣弦麻木的心声吩咐下去,有那孩子在手, 不愁秦笙不就范,总归不会学她娘自焚了吧。
“右使, 民安坊……除秦笙的宅子,民安坊、周边空无一人。”
季鸣弦眉毛扬起,“小心另有埋伏, 尽快查明。”
心声传递,效率极快, 须臾间回复传来,“并无埋伏, 看模样他们是离家躲灾去了。”
季鸣弦目露讥讽,这些天秦笙的手下四处奔走,竟是做这等事去了,她还有闲心顾及旁人死活,呵,这份仁心能帮你们躲过此劫么?
帮她清场也不错,省得碍事,季鸣弦忽而想到什么,抬头一看,那种诡异的不妙感再度袭来。
起风了。
院内,先后院间的阁楼经过改装,几乎四面通透,视野十分开阔,周遭尽收眼底,秦笙同凌宴并肩而望,皎洁的月光倾泻,为暗夜蒙上一层微光,不远处接道灯火零星,似是萤火虫,好像逝去的亲族重返人间为自己助威来了。
修长白皙的指尖虚空轻抚微光,一阵急风穿过指缝,发丝纷飞。
秦笙愣了愣,望向清澈的夜空,唇角翘的老高,“你也助我?”
这声质问凄厉又癫狂,险些破音,那股疯狂劲颇为渗人。
这次她憎恶至极天意也站在自己这边?那八年前呢,八年前为何不能雪中送炭!何需此时锦上添花,惺惺作态!
她们有能力解决黑羽令,用不着你帮!
秦笙虽不过分在意形象,平时也很是周正,跟个大户千金似得,众人哪见过她这般,心底都不好受……
凌宴揽住秦笙肩膀,谁都没开口,只听秦笙笑得讥讽,好似要将多年来的恐惧和心殇尽数释放。
她早已不是当年会被仇恨吞噬的性子,秦笙很快将无用的东西抛之脑后,院落灯火通明,守卫全副武装,三步一人整齐排列,具是严阵以待,“诸位都是家中一等一的武士,保护好自己,莫让那等邪祟断伤了性命,若是不幸伤了死了,双亲子嗣、我与你们东家养她们一辈子!”
掷地有声!
“是!”夫人和东家一样言出必行,她们千好万好,是大恩人,终于有机会报恩,众人下定决心便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护家宅安宁!
视死如归,无所畏惧。
鸟叫声起,秦笙实时播报进展,沈青岚眉头拧的能捏死苍蝇,“这人也太多了,肯定从地道里钻出来的。”
这么些人不可能走城门,屁大会功夫,全从城东冒出来,跟耗子似得,乌央乌央,任何有可能妨碍他们的人迷晕的迷晕、缠住的缠住,对百姓就是痛下杀手。
好在凌秦二人有钱,整片街坊都买下来了,面子也大,那荀大人愿意配合……不然这次黑羽令必定血洗武宁,也不知牵连多少无辜之人。
几人一阵恶寒,阴沟里的老鼠疯了,处理起来就是麻烦。
顾景之神情厌恶,今日她破天荒的褪下长衫换了身短打,娟秀英武,为袖箭配好弹药,动作熟练而迅速,“就是多才好,正好一网打尽!看他们可敢再兴风作浪!”
年少时被黑羽令残暴画风吓破胆了,沈青岚潜意识的恐惧还变不过来,要转个弯才行,“对,来的越多越好,看我准头!”
说着,抓了满手暗器,小芷儿有南风小姐帮忙,不用她们操心,沈青岚留在这就是为了大杀四方,冤有头债有主,爹娘莫名惨死,这笔账也要算算了!
远远的窸窣声响传来,还有股淡淡的刺鼻气息,沈青岚正要提醒,只听咔嚓咔嚓,许多坛子碎在墙头,炸的随便四溅,转瞬间火苗窜动。
是火油。
嗖嗖嗖,一个个小包丢进院墙四散开来,粉尘到处都是,雄黄粉。
野兽最怕火,虫蛇遇见雄黄亦是烦躁难耐,动物本性如此,惊慌之下再想让它们为人所用就要花更大的功夫,很难形成大范围杀伤力,毕竟大巫也是血肉之躯,不是万能的。
秦笙冷笑,想抢占先机把她能耐废了,再用人海战术往里填,四五个打一个,这泼皮打法谁都能赢。
上次黑羽令就是这么干的,熏得狗子涕泗横流,鸟儿毒虫都不敢靠近,娘亲废了好大的劲,这么一耽搁便失了先机……
同样的招数她还会吃亏两次?
笑话!
哗啦啦,几人快速拉上卷帘门,几处狭小孔洞又有铁丝网防护,小小的阁楼被铁皮包裹起来,宛若碉堡。
凌宴狠狠咬牙,是时候给这群无恶不作的家伙一点震撼了!
和马匪不同,那些人翻墙还得叠人墙,慢了不知道多少拍,可黑羽令的杀手各个身怀武艺,一个翻身越过火墙,黑压压一片,好像来了一大群蝙蝠,那股压迫感令人胆寒。
噗嗤,箭头入肉。
家里一顶一的武士们手持弩/箭,围成一个口字,四面八方同时兼顾,满天的箭雨,不要钱似得朝墙头射去。
箭支力道很足,穿透力却是一般,还没人上来近身肉搏,倒下的杀手心生不屑很快爬起,拔出箭矢一瞧,竟发现箭头是木头做的……
疑惑的心声落到季鸣弦耳中,她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意识到不妙,转瞬间,凄厉的嚎叫从院内传来,极其渗人。
原是那被箭支所伤之处迅速化为污血,肉眼可见的烂成一个黑漆漆的洞,腥臭的污血汩汩外冒,白骨若隐若现。
这么烂下去,定成一堆骨头架子了!
季鸣弦瞬间了然,秦笙竟然找到那群臭道士了?
箭头并非寻常之物,具是开光过的桃木,有驱邪的功效,正是对付黑羽令的法宝,公孙照给的天黄尺只一柄,哪够对付不了那么多人,还是箭支来得实在,买来的桃树、自己种的,端午阳气最盛的时候砍下来,晾干了送到车床那,铁匠一天能弄出来一万支!
再让小道士帮忙弄一下,不求和天黄尺那等法器一样厉害,有点杀伤力就行,凌宴一点都不挑,反正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弄不死你们?
公孙照人都麻了,她这水平……虽说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开个光还是没问题的,可给论车算的桃木箭头开光还是头一次。
数量太多了,自个根本忙不过来,她都没时间弄化学大计了,公孙照厚颜送信求周边道观道友帮忙,那段时间道观讲经传道都歇下了,反而香火大盛!
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还是她阿宴姐脑子好使啊,公孙照差点哭出来,假若当初……
哎,当初就算有这想法,也凑不齐这么多合格的箭头啊,做箭很费功夫的,要一点点打磨不说,不光箭头,她们山头连箭羽都凑不齐,哪有凌宴财大气粗……又抠抠搜搜,每年杀鸡,毛都留着,这下全拍上用场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能重创黑羽令为师门报仇,公孙照守着成箱的箭支,弩/箭嗖嗖射出,毫不心疼,浑身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痛快极了!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她杀一双!
仓促接下护崽任务的苏南风收到凌宴送来的礼物,倒吸一口凉气,纸条上写着:“开过光了”四个大字。
弓/弩、箭矢凌宴都能造?军备有着落了!这么多,寻常几百匠人也要准备几个月才行,凌宴这么轻松就送给她了,她就知道她那还有好东西!
太激动了,苏南风只想mua下芷儿小脸,真是姨姨的小福星啊!可孩子没在,让她转移到密室去了,待会非要好生亲亲才行。
然而苏南风开怀不过半晌,漫天的敌人越过墙头杀来,那不要命的劲头……一向温柔持重的苏南风差点爆粗口。
她追查黑羽令许久,从未见过他们行事这般张狂,竟敢成群结队行凶,嘶,凌宴捅老鼠窝啦?!
不对,苏南风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凌宴惹黑羽令,那人从很早开始就着手准备,应当是同黑羽令有仇,怪不得那家伙只想赚钱,毫无争权的心思。
凌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铲除黑羽令,恐怕与秦笙也有关系吧,具体如何……哼,还真是她自找的麻烦,怨不得人家妻妻俩。
莫名被秦笙摆了一道,这笔账她们往后再算,苏南风唇边挂着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无恨,吩咐下去,死守宅邸必有重赏!”
无恨立刻领命,为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
主子向来大方,她说有重赏必定丰厚至极!一时间人们热血沸腾,问川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不停歇的射箭!
听海脸上的骇人刀疤都洋溢着爽快,长久以来她们一直暗中查证,看那些猪狗不如的祸事简直气到头昏,偏偏无法出手,那是邪祟,她们承受不起对方的报复,憋这个鸟气,可如今不同,“这群枉顾人命的狗东西早该死了!”
“就是,杀个痛快!”
作者有话说:
秦笙:杀光光!我要杀光光!
凌宴:这就来了,我陪你。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揣手.jpg)
第505章丢你丫的[VIP]
问川听海一干人等, 包括月明雨晴都是穷苦出身,作为杀手,手上沾了数不清的人命, 她们自知不是好人,却也不会对无辜百姓动手, 但跟黑羽令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如今反倒衬得像路见不平的正人君子。
生而为人,对同胞最起码的怜悯她们还是有的。
不只是为主子的宅邸, 还有藏在心底暗不见天日的正义,动起手来十八般武艺齐上, 各个不遗余力。
甫一照面, 这财大气粗的打法愣是给气势汹汹的黑羽令压了下去, 一排刺猬倒在墙边动弹不得,惊恐地望着身上创口越烂越大,生机流逝,尖叫声不绝于耳,仿若鬼屋。
不多时,只剩个相对完整的脑袋支棱在白骨上, 一堆胳膊腿跟肋骨卡在一起,乱七八糟, 怪诞又惊悚。
伤势相对轻些的抬头却是傻了眼,一个个猪鼻子、苍蝇眼睛会反光的家伙正在射箭,南疆大巫也拿人做实验, 弄出这么多怪物出来?
这一刻,死亡和恐惧变得无比具象, 两边的人都吓得不轻。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中一箭就淌黑汤,成骨头了?!
“话本子上说是邪祟!吃人的, 咱家这箭专克邪祟,啊啊啊啊!快弄死他们!”
大家是膈应又害怕,但有制约手段也就没那么慌了,越怕打的越狠,纷纷化身无情的射箭机器。
这就是弩/箭的优势,门槛低、射速快、容易把控,有手就行,准头倒是没那么要紧了。
瓢泼箭雨让黑羽令落了下风,季鸣弦眉头都没皱一下,暂停突袭,死多少人不是她该考量的问题,但不能白白死人,既然到这便不会全无准备,“给我砸!”
至于里头的怪物……猪鼻子苍蝇眼睛会反光,和人一样,季鸣弦委实一头雾水,还能有比雪玉更妖怪的存在吗?
当下却容不得她多想。
先锋队暂退让出位置,相对高大的黑衣人上前抡圆了棒子,巨大的铁锤朝院墙砸去,势大力沉,好像大地都在颤抖。
“咚!”地一声,砖头在这般重击下碎成八瓣,提前退休。
季鸣弦双眼微眯,那砖头不对,正常来说,墙上破洞碎块该落到墙的另一边,现下砖碎了却没动,另一边有东西堵着似得。
眨眼间,砖头外墙这层皮破了,拔开碎块答案揭晓,瞧见内里泛着金属光泽的黑漆,季鸣弦不禁一愣,里头封了铁板?
铁锤狠狠砸去,火花溅起,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嗡嗡嗡,黑衣人虎口登时裂开,铁板纹丝不动,莫说凹坑,只点点白痕,众人也是一懵,听声响,这铁板约莫有一掌厚,竟是浇了这么厚的铁水。
铁板……凌大富把守的铁矿落到秦笙手里不稀奇,可用铁水封墙就很稀奇了。
一直以来被忽略的细枝末节涌上心头,季鸣弦想到什么,立刻望向阁楼,只看到一片漆黑的牢笼,这又不是陵墓可四面封堵,奇淫巧技,不足挂齿。
“分出些人去砸门,剩下的掘地毁墙!”心声传递,一众黑衣人迅速行动,镐子铁铲,车轮滚滚,一人合抱的粗大木桩缓缓驶来,攻城锤即将到场,只要撕开一个口子,活捉秦笙绝非难事!
胜利在望。
突袭俨然发展成一场小型攻城战,霹雳乓啷动静奇大无比,又有火光剑影,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
殊不知武宁百姓吓都要吓死了,黑衣人,一大群,跟话本上的一样,哪敢凑这个热闹,连狗都给掳到屋里罩住嘴巴不让叫,生怕波及到自个。
进展还算顺利,若非担心毁了秦笙那身皮,不敢大肆火攻,这场仗简单至极,季鸣弦陷入沉思,也不知那猪鼻苍蝇眼的是个什么怪物,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汇报上去,“请宫主示下。”
雪山之巅,雪玉宫大殿,地上的骷髅头堆得老高,黑漆孔洞的眼骨注视着殿内,三件晶莹剔透的人皮平整的挂在人形玉佣上,而巨大的白玉台旁不见苦心钻研的人影,把玩包浆了的骷髅酒杯孤独的立在一旁。
具是蒙上薄薄一层灰尘,大殿空无一人。
风声呼啸,大雪封山,此处早早进入冬季,比北地平阳要冷上许多,雍容华贵的皮毛在暗夜下泛着隐隐光亮,男子被一群黑衣人簇拥在中间,天寒地冻,刀一样的风刮在他脸上,他却始终咧着嘴角,一行快马顺小路奔袭而下,快速进发。
已然见得大船的阴影,港口就在前方。
男子默默听着右使汇报,笑意余盛,箭支、铁墙、还有怪物?秦笙好像比她娘厉害些,有点意思。
他来了兴致,“怪物?杀了便是,你只管保存好她的皮囊,待本宫到场!”
“宫主,您……”季鸣弦大惊,“您出行了?”
男子漫不经心地质问道,“你有异议?”
威亚铺天盖地,季鸣弦心头狂跳,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连忙告罪,“属下不敢,只是……”
“右使,你自打伤过那次胆子变小了,废话忒多!”瞻前顾后,男子没了耐心,眨眼间,季鸣弦略带审视眼神被玩味取代。
他不由分说,以至于季鸣弦的疑惑闷在肚子里——混在雄黄里的迷烟怎么没生效……
周遭众人僵硬一瞬,异样的情绪弥漫开来,忌惮、臣服、恐惧……“见过宫主。”
对此,雪玉宫宫主视若无睹,谋划百年历经千辛万苦,最后一块拼图,他实在等不及辗转送回雪玉。
一有秦笙的消息他就出发了,怪只怪大雪几日不停,这未开化的地界就是不如中原便捷,十分耽搁行程,不然这时走陆路早就到了!
秦笙这小娘皮逃了八年,浪费他诸多心血,不亲手扒了她的皮,难消他心头之恨!可惜可惜,不过如今也好,耽搁不了什么。
雪玉宫宫主霸占着季鸣弦的身躯,贪婪地打量阁楼,势在必得,仿佛透过阁楼看到日思夜想的通天塔。
他来了。
有了上次和马匪搏斗的经验,沈青岚丝毫不慌,凭借高度优势丢暗器,剑锋插针收割性命,其余三人则是弩/箭辅佐,掩护下方守卫疏漏之处。
只可惜阁楼高度不够,围墙挡住街道,不然堵在街上的黑衣人简直和韭菜一样随便杀。
顾景之时不时放上两箭,揣度对方用意,以便快速回应部署,倒真如军师一般,“你觉得他们会选择从哪攻破?”
按理来说该是各处大门,毕竟只大门没有铁板,布防也会更周密,算诱敌的陷阱。
沈青岚觉得她都能猜到,聪明人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可黑羽令这么多人,从哪攻破都一样吧。”
不在乎人命,不用计较得失,有人就上,只为得到秦笙,对面一样是很富裕的仗,没法从常理揣测。
宅子被她们真·围成铁桶一块,可这铁桶没底,但凡对方狠下心来挖地,从下面扳倒铁板,攻破只是早晚问题,问题只在铁板能撑多久。
她们不会有帮手了,在铁板倒塌之前,要以最快的速度绞杀敌人的有生力量。
黑羽令一击不成,黑压压的蝙蝠消失的无影无踪,无情的射箭机器也随之停下,小心检查又没有漏网之鱼,赶快补刀。
三声鸟叫,一半人马哆哆嗦嗦放下弓/弩,摸出小酒坛嗖嗖朝外猛丢,主打一个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黑羽令大多武艺高超,压根看不上这点暗器,一个没砸中,只是酒坛炸开撒的到处都是,火苗蔓延,反应快的迅速击破酒坛,这下可苦了掘地的人,坛子炸开里面的酒水浇了一身,火怎么都扑不灭。
雪域宫宫主亲眼见证的第一幕就是手下的惨状,当即挑眉,“不能那东西丢过来!”
“是!”答应的很干脆,然而墙头上的火随着外墙倒塌熄灭,黑黢黢的酒坛具是低空飞行,几乎和夜空融为一体,只月光照亮,看见的时候已经到墙边了,以低打高,再加上配合不当,总有小酒坛在人群炸开。
寻常伤势不及开光的桃木剑,有些人甚至毫无痛感,但这终究是火,一点点能不在意,在火海中蹦迪却是万万不能的。
小小的酒坛给“攻城”队造成不小影响。
雪玉宫宫主挎着季鸣弦的脸,脸色阴沉的能淹死个人,不灭之火,她们找到了九幽泉?
若是让凌宴知晓他心中所想,怕是能给大牙笑掉,顺便附送一本高中化学基础手册,给这满心封建迷信思想的垃圾好好扫扫盲。
不得不承认,白磷燃/烧/苹真的太好用了,对马匪她还能有一丝丝心里负担,这惨无人道的东西用在黑羽令身上她只想喊安可!
再来一次!丢你丫的!
秦笙看她兴致勃勃的模样,戾气散的七七八八,平心静气的听鸟儿汇报。
家里的战况和这边差不多,周围乱糟糟的,黑羽令把控了附近所有街道,非常霸道,也这在意料之中,她们有武装力量不假,但顶尖高手不多,单打独斗成不了气候,此处和乡下注定是守城之战的攻防转换,苏南风那头就明显精彩多了。
凌宴压根没工夫给苏南风准备铁墙,只送了箭支和防毒面具,只不过苏南风手下都是顶级高手,弓/弩远程掩护,又有早前准备的桃木剑近战,配合起来杀了黑羽令一个落花流水,愣是逼退了去。
可给苏南风爽到了!
苏南风拍掌大笑,“干得漂亮,重重有赏!”
秦笙听着那边的消息止不住的想笑,不给点鱼饵,黑羽令怎么肯下大功夫突袭……
来了好多人呐,秦笙真的太开心了,她也要让那个家伙体会自己的恐惧和绝望!
作者有话说:
秦笙:哈哈哈,笑出声了(捂嘴),哈哈哈哈(捂不住了)。
凌宴:引来这么多不容易,别给人笑跑了。
家里一顶一的武士:谁是猪鼻子?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皱眉.jpg)
第506章要收网了[VIP]
初时消灭的黑衣人化作白骨, 然而不及百分之一,敌人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将民安坊围得水泄不通, 黑乎乎一片,这么兴师动众, 估计围攻皇宫也能拿下来了。
说插翅难逃当真不为过。
放到先前,秦笙必定唯唯诺诺,现在她猛搓手手, 浑身上下洋溢着兴奋,口中念念有词, 好似做法:多来点多来点。
毫无被围攻的自觉。
而那雪玉宫宫主也不是吃干饭的, 眼睁睁看酒坛骚乱让人打, 当即下令。
黑衣人立刻照办,衣裳往墙上一抛,诱饵转眼间被箭支扎穿。
破衣版草船借箭?凌宴有点好笑,这都是培训过的内容,很快,普通火箭扎中诱饵, 一件衣裳烧没了去,衣裳没了总不能丢苦茶吧, 那可太难看了。
见招拆招,你来我往。
雪玉宫宫主断定,有人突袭便不好扔酒坛, 毕竟高手能在控住截住酒坛,泄去力道轻而易举, 还能踢回去反杀。
如此,给掘地之人留有喘息之机, 可地面好似用了三合土,坚固异常,铲子铲不动,用镐头砸才行,进展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周遭的地面是一整块大水泥糊的,非常平整,还有秦笙亲自参与,附送加固诅咒若干——嘻嘻,砸吧砸吧,累死你们。
事实证明雪玉宫宫主想的没错,诱饵一出酒坛果然不见,攻城锤到了,用脚趾都能想到门口肯定还有陷阱,经不起烧,当务之急是解决那群怪物,“弓箭手,杀了她们!”
管你是不是九幽泉,杀了再说。
命令一下,弓箭手在衣裳的掩护下腾空而起,凌空挽弓,离弦的箭速速朝口字型箭阵奔去,这比骑射难度还高,堪称杂耍。
几乎是以命换命的打法,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箭支互有命中。
铮地一声,箭头没入武士心口,那人登时一愣,前胸有点疼,小心摸了摸,娘唉!这劲头!盔甲都扎穿了!
好在里面有锁子甲和皮甲嘞,不然今儿她小命就没了,呲牙薅出箭头,上头泛着黑亮幽绿的光,箭支恨恨踩在脚下,“有毒,大家小心!”
“嗯呐!刚才有一箭扎我脑袋上,力道贼足,弄得我脑瓜子嗡嗡的!盔甲厚也躲着点啊!”有人高声提醒。
偶有箭支射到阁楼,噼里啪啦,声响巨大,四人不约而同向后撤了一步。
卷帘门相对薄了些,也扎穿几处,这弓箭力气真大。
凌宴探头观望,秦笙生怕她伸手,“有毒。”
也是忘了她百毒不侵,秦笙指尖捻了捻箭头,仔细分辨毒物,“不怕,解毒丸能治。”
顾沈二人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立刻转告大家打气,猪脸怪物没事人似得继续投入战斗,这相互换命的打法又没行得通。
“哈哈,不愧是你!”沈青岚得意叉腰,看黑羽令吃瘪她就开心。
族人的每一条性命都无比宝贵,伤亡必须降到最低。
凌宴时常打铁,大船造了、军备搞了,没道理不给自家人用,那可是她们结结实实米饭大肉养出来的武士,各个忠心耿耿,伤了她都要心疼死的,必须武装到牙齿!
以冷兵器时代的冶炼水平,外物很难伤到大家,耍阴招的用毒还有秦笙这个惊才绝艳的大夫,就连顾景之向来谨慎的人都觉得这场战斗十拿九稳。
三线人数压制,屡屡受挫,声势浩大的黑羽令愣是半点便宜没讨到,连个小兵都对付不了,更别说秦笙了,见都见不到。
雪玉宫宫主险些把季鸣弦鼻子气歪,“继续消耗,我就不信有多少箭够她们糟蹋的!”
答案当然是……不计其数。
凌宴农民揣手,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工业制造的震撼才刚刚开始,但她有点等不及了,“差不多了吧,城东还有人来么?”
最难防的是乡下,地界太大,围铁墙不现实,水世澄身体不好,单靠香料也不知能支撑多久,凌宴想解决完这边赶紧回去驰援,防止黑羽令发疯。
“我这么要紧,当然要多派些人来啦,还早着呢。”城东还是满地老鼠,秦笙心情颇好的自我打趣道,“家里比你想的能打多了,你就放心吧。”
乡下工坊几乎和县城一样的配置,人员上普通人居多,被突如其来的刀光剑影吓得够呛。
一女子双眼呆滞,汗流浃背地念叨着,“我就来教个书,怎么,怎么惹上这么号人物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林家婆婆看她实在怕得厉害,出声安慰道,“早前还有马匪,不是一样让凌大人打跑了,郭姑娘不必忧心。”
郭怀宙,也就是范知秋哭丧着脸,“可是东家没在啊!”
没个主心骨,人心涣散如何迎敌?范知秋焦心的很,她好不容易逃出来,没死在匈奴人手上,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啊!
“即便东家不在,这也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啊。”林家小姐纠结很久了,终于下定决心,“婆婆,与其暗中揪心,我想去前头帮忙,孙女自知力气不大不好杀敌,但跑腿传信、搬运伤员这些事我总能做得来!”
“是啊,我也想跟阿姐去……我有嗓子,我能嚎!”
“对,家里遭难,我不能坐视不管!我跟飞雪学了,我会急救!”
林家女子居多,平时教书、弹琴作画,对家中帮扶最大的莫过于东家资助考取功名的学生,敌人一来管事就给她们安置到安全的地方,但她们也有保家卫国的一颗心!
林家婆婆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炯炯有神,“都是好样的,我林家没有孬种,但这个时候更不能莽撞,阿婧,你先先统计人手,再去找大管事让她来安排,切记,不可自乱阵脚。”
“好。”众人立马开始商议,那严肃认真的模样和上阵杀敌别无二致,目瞪口呆的范知秋渐渐冷静下来,她想了很多……
想自己追随寒月居士途中被凌家的夜校吸引,五花八门的手艺应接不暇,最开始是新鲜,可很快,她就真心喜欢上了这里。
在这里,女子不只是联姻、生育的工具,只要努力就能闯出自己一片天地。
犹记有人非议香坊的姑娘是娼妇,嘴里不干不净,范知秋隐约知晓那些姑娘的来历,她可怜她们,却也认同这个说法。
她不置可否。
但那日,凌大人忽然召集家中上下开大会,范知秋记得,那温和的天乾眉宇都抖落着怒气,发了好大的火,“‘圣女’及其家族供人吸血利用,‘娼妓’的身体灵魂被人玩弄践踏,从中受益的人是谁?!定义圣女和娼妓的人又是谁?!都是被人分门别类的玩物,谁比谁高贵?!
哪个冰清玉洁的圣女在攻击娼妓?!给我站出来!”
那一刻,范知秋如遭雷击,可不就是么,供人吸血利用的“圣女”就是她……偏还不自知。
喜欢这里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听说工坊建了好几年才有如今光景,范知秋真的不想这里毁于一旦,咬牙报名,“我也去!”
嚎了这嗓子,范知秋感觉好受多了,大家都在想办法,能做的却不多,她忽然想起她神神秘秘的前妻,给上官宁送信求助……
她会不会来助凌大人一臂之力?
大管事办公室,张娴眺望远方战况,气定神闲指挥战斗,偶尔还能看到雨晴和月明跳动的身影,家中固若金汤。
她拍了拍肚皮,日渐丰腴的脸庞尽显得意,“孩儿听见没?今儿你娘我可太厉害了!”
杀邪祟,我光耀门楣!等你出生我定要跟你好生说上一说!
不知过了多久,雪玉宫宫主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气恼过后他终于发觉,秦笙一直没出手,难不成还憋了后招?
这就有点麻烦了,秦笙不用能力如何凸显红纹?
雪玉宫宫主气急败坏,脸黑成锅底,光是现在他就有点招架不来,秦笙出手还得了?
攻城锤掉到大坑里,抬起不能,堵在那后车又没法跟上,只能烧了用板子填坑,来来回回耽搁许久;宅子外围不光有梆硬的地面,还有时不时窜出来的电光,人跳到坑底当场抽搐,旁人施救黏在一起分不开,一个个连成串,全烧焦了个屁的!
龙爪勾勾墙也搬不动,这都是什么邪术?
还有那个破箭,秦笙从哪偷得,怎么就用不完!
小半个晚上过去,墙还是那堵墙,人还是那么多人,自己这边死的莫名其妙,雪玉宫宫主险些气个倒仰,港口就在不远处,然而此时出行的欣喜已然不翼而飞。
没关系,人手他有的是,不急,几天他都耗的起,当务之急是先冷静下来,雪玉宫宫主闭眼冥想,焦躁逐渐退去。
视线再回到武宁,人手充满大街小巷,各种工具备齐,这无疑给了他底气,重整旗鼓再次发动突袭!
但秦笙不会再给他表演的机会,“时间到了。”
她要收网了。
终于啊!娘、母亲,族人们,你们看呐,我来给你们报仇了!
嘭地一声,一颗颤巍巍的火星蜿蜒升空,巨大的鲜红烟火照亮黑夜,雪玉宫宫主登时怔愣,还没来得及思考缘由,耳边尽是破空之声。
“哒哒哒”巨大声响紧随其后,犹如几箱鞭炮混在一起不绝于耳,声源四面八方,一时分辨不出源头,眨眼的功夫,队伍边缘的人浑身冒血好似漏水的筛子,抽搐两下,当场分崩离析。
好端端的人顷刻间碎成肉块……而这样的情况还在继续,每条街巷,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化作肉泥,血气冲天。
他引以为傲、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军竟如蝼蚁般,莫名其妙的碎了?!
无法相信眼前见到的一切,不可一世的雪玉宫宫主懵了。
作者有话说:
秦笙:爽!爽!爽!啊啊啊啊啊!
凌宴:降维打击(深藏功与名)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微笑.jpg)
第507章此卦大吉[VIP]
旁边的人最先遭殃, 中间的有人肉肉盾抵挡,转眼功夫已是反应过来暗器的方向,只看到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火舌。
什么样的暗器有这样的杀伤力和数量?黑衣人来不及思考, 趋利避害是本能,不需要傻愣着的雪玉宫宫主下令, 他们立刻寻找掩体。
街道光秃秃的,避无可避,民居围墙将他们困在中间, 这难不倒武艺高强的黑羽令,生死时速, 当即有人腾空而起, 尽快躲避“暗器”, 却忘了墙内正瞄准着的猪脸怪物。
黑衣人一露头,瓢泼箭雨密集袭来,惨叫淹没在巨大的声响中。
从上到下包了顿饺子,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是要死的。
须臾间伤亡无数, 雪域宫宫主大惊失色,他懵归懵, 智商还是在线的,“往民居里面撤啊!”
翻个墙头就过去了,竟然飞起来给人当靶子, 简直蠢笨如猪!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个小坛子从天而降炸裂开来, 黑衣人光顾着逃命哪里顾得,烧就烧吧, 沾上了一时半刻也不会死人,但那暗器躲不掉连个全尸都没了!
浓郁的异样暖香迅速蔓延,空气中到处都是这股令人不适的气息,毫无防备的黑衣人吸了满脸,登时脸色大变,异常灵活的身躯沉重无比,捂住心口吐出血来。
最无法容忍的……
“屏住呼吸!”雪玉宫宫主快气疯了,他这才发觉头顶的异常,原来秦城趁刚才混乱的功夫出手了,“快把鸟打下来!”
该死的鸟,就是它把香水砸下来的!
他不管不顾,已然忘记不论打不打鸟,这香水都是要掉下来的。
要躲避暗器、要屏住呼吸还要对付天上的鸟,电光火石,生机不过一个眨眼时间,谁能顾得了这么多,一招接一招砸下来,黑衣人们乱成一团,不论雪玉宫宫主如何暴跳如雷地支招指挥,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
转瞬即逝。
香料……是秦笙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那暗器总不会还是秦笙做的了,悲愤交加的雪玉宫宫主回想起被他忽略了的无名小卒,凌宴?!
凌宴昂着下巴,一眼不眨盯紧发生在眼前的惨剧,神情倨傲且冰冷。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优雅且致命的一击交给她老婆的能力才有格调,其余那些不足挂齿的准备工作她很乐意代劳。
她们等得就是黑羽令到齐,只有人来了,机枪塔才能安全送到指定位置,发挥应有的效果。
当世的城池都有京都长安的影子,讲究的就是一个四四方方、横平竖直,机枪塔这种逆天造物单是一个既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以想象机枪塔一秒十发,街道全覆盖,十字交叉火力全开……堪称推土机,杀人比砍瓜切菜还简单。
射速之快、冲击力之大能直接将人打成肉沫,试问谁能在这么密集的子弹下活下来?
沈青岚表示这次不嘴硬了,激将法也不成,她是真的不行。
就连她也反应不及,跟阿宴试验的时候让橡胶子弹弄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开始她还很不服气,尝试以暗器击落抢出一份生机,结果子弹太多,根本打不过来。
人力有极限,但机器没有。
虽然不用自己动手总感觉少了点参与感,但亲眼看黑羽令各种意义上的分崩离析,这就足够了。
沈青岚扯着嗓子跟顾景之道,“看见了吧,害不害怕?!”
机枪轰鸣声巨大,顾景之眸中闪烁着和她一样的兴奋,高声回道,“如此奇观,只顾害怕岂不是太亏了些,我才不怕!”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智谋显得毫无用处,对她来说智谋发不发挥用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一定要赢!
当然,攻防两端如何应对为“猪脸”怪物背书,是她和凌宴商量出来的,战场瞬息万变,谋划周全总比随机应变来得踏实。
事实来看,效果非常不错。
同样插翅难逃的境地,这就是凌宴的回敬,炸/弹破坏力太大,不利于后期重建,莽夫也说手榴弹和酒坛一样,这种需要投掷的武器很容易反过头来被对面高手利用,打一个出其不意就可以了,不能当主力,综合利弊,机枪就是最好的选择。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能力再强也要讲基本的科学道理。
在冷兵器为主导的古代,凌宴对武器的使用慎之又慎,尤其身边还有以弑君为己任的苏南风和阿淼,枪支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可以不用,但必须要有!
凌宴从来不做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的蠢事,铅、黄铜、火药,所有原料她应有尽有,自打能压制药片的冲压机出炉,就意味着子弹的诞生,机械化加工让一切都变得简单无比。
子弹产量比不过箭头,积少成多,一样量大管饱。
断臂残肢白骨森森,异常惨烈的景象发生在凌宴眼前,真真正正的血流成河,汇入挖了一半的地沟,侵入土壤。
她忘记害怕,只想欣赏敌人的惨状,凌宴非常满意自己的答卷,秦笙并未阻拦,只是紧紧握住凌宴的手,握到彼此发痛也不愿松开。
指根无比清晰的刺痛告诉她们,这是真真正正的事实,而不是无能狂怒只能幻想来的梦境。
秦笙的笑脸一如既往的张扬,却难掩抽搐,竭力忍着泪水的眼珠通红,“你,我们做到了!”她哽咽地说着。
“是啊,我们做到了。”凌宴咧着嘴叹慰道,以黑羽令的能耐,没点工业基础真打不过,“我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巨大的笑容在秦笙脸上绽放,晶莹的泪珠与她的执念一道随之落定。
街上荧荧火光摇摇晃晃,好似死于黑羽令的刀下亡魂都来凑热闹了。
机枪塔一出,动静大到令人无法忽视,县城百姓吓到麻木,躲在柜子里不敢出去,普通人不敢,但总有胆子大。
守卫森严的小院内,一女子身段婀娜,神情凝重,没了平日的妖艳魅惑,“主子,这不像地动,邪祟也弄不出这么大动静吧,要不我出去瞧瞧?”
众人附和,“是啊,这也太吓人了。”
上官宁拧眉,随着寒月居士煞有介事的新话本,最近城内传言纷纷,有说灾难频发,蝗灾水患,下个就是地动的;又有说邪魔歪道作祟,离家保平安。
她一个字都不信。
那爱民如子的荀大人竟然什么都没说,才让人心底打鼓,许多百姓外出避难,今日看来……荀大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上官宁犹豫片刻,“只可远观,万万不可参与,务必小心。”
听动静就不是她们能插手的。
“是。”很快,舞姬摇身一变换上夜行衣,和猫一样噌的跳上房檐融入黑夜,猫着腰朝事发地赶去。
会是那个人么?上官宁无法自控地想着,她有种预感,这么大的阵仗一定和她有关!可是起兵谋反了?
上官宁沉浸在自己的一厢情愿中,焦急又兴奋,短短一会功夫已是想好如何帮对方成事,月色忽而消失不见,抬头一看,天空风起云涌……
“什么,被围攻的是谁?”上官宁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敢相信手下探得的答案,“凌宴凌大人?”
凌宴有什么值得人兴师动众围攻的,牛轧糖和酒么?她预感错了?总不能她心心念念的人是凌宴吧!上官宁嘴角抽搐,险些失去表情管理。
“是她。”舞姬讲话打颤,心有余悸,“凌大人那边死了很多邪祟,满地肉块和白骨,还有会喷火的暗器,我不敢靠近,嘶,倒、倒是郊外还有个别院也被围攻了,那边没那么惨,不知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老江湖,刀尖舔血走过来的,能让她这般不适……
“查查别院的主人。”上官宁舔了舔唇,思量半晌,“等动静小些,给凌大人送些上好的伤药过去。”
她不清楚凌宴为何会被邪祟盯上,但毫无以为,对方绝对非同小可,交好总不会错的,她也能买些酒来解馋了。
舞姬硬着头皮称是,那地方满地腥臭,她是真不想去。
疾风阵阵,腥臭窜入鼻孔,苏南风猛地打了个喷嚏,应该是芷儿小宝贝想她了吧,她看了看自个身上,不行,得洗干净才能再去见孩子。
至于某个有血缘关系的小混球早被她遗忘在角落,此时的萧王一手桃木剑,一手弓/弩,与公孙照一道冲锋陷阵,大杀四方。
公孙照早知道她藏拙,见怪不怪,“要不你还是回去吧?”简直影响她发挥。
嫌弃藏不了一点。
“我不放心你。”萧王眉宇尽是担忧,“你是算到会赢还是怎的,怎打起来不要命,小心些啊!”
表明心意后说话也不带刺了,仿佛变了个人。
公孙照哈哈大笑,懒得管那些有的没的,“不用算也知道,我们一定会赢。”
萧王怀疑的小眼神来回打量,看这神棍打马虎眼。
公孙照才不管她婆婆妈妈,休息够了再次提剑冲锋,所到之处片甲不留,“痛快!你追杀我师门之时,可想过今日!”
她的确求了一卦,大吉!心想事成,天命所归!
只是短短一年多的相处,萧王的确有够了解自己。
反观黑羽令,研究明白隐居大族,竟然以为一劳永逸了,在巨大的优势下该考量的是怎样做才会输,这是凌宴信奉的真理,显然雪玉宫那个老东西并不懂得,也好在他不懂。
海浪将风雪卷入海底,停在港口的大船摇摇晃晃,万事俱备只等登船,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打量驻足不前的男子,他脸黑如墨,黑衣人更是畏惧,蚊子似得轻声提醒,“宫主?”
雪玉宫宫主心底惊疑不定,经历过刚才那样的事,他觉得交给右使足够了,自己还是在雪玉宫等她把秦笙的皮囊送回来比较好。
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而已,才不是怕了她们,缓一会,缓一会就好了。
然而那种被人随意支配的恐惧经久不散,离开武宁仍旧如影随形。
长时间的养尊处优让他失去了最起码的危机意识,苍茫无际的海上映出一抹亮光,顷刻间火光迸发,借着光亮才发现那竟是一艘船。
一艘不知潜伏了多久的大船!
巨响紧随其后,震得人耳眼生疼,和刚才的暗器异曲同工,这一定又是秦笙,不,凌宴的妖术!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们竟然想杀了他?!
雪玉宫宫主当即仓皇逃窜,雍容华贵的大氅每根油亮的毛发都散发着狼狈,黑衣人望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
炮弹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砸入港口炸开了花,大船分崩离析,港口毁于一旦。
“嘶,刚才那个人我打中了没?”举着望远镜的少女五官皱成一团,“不管了,继续开炮!”
她老师说了,量大管饱,多来点总能打死的!
作者有话说:
秦笙:嘎嘎嘎(笑出鸭叫),他好菜啊!
凌宴:仔细想想,纸面实力真的不行,他都打不过我。
此卦大吉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揣手.jpg)
第508章大获全胜[VIP]
雪玉宫宫主与秦笙、水世澄一脉相承, 有着一样逆天的天赋,学习能力没得说。
活了那么久,自保手段还是有的, 狼狈归狼狈,他愣是靠极致的轻功身法躲过了爆炸范围, 耳孔嗡鸣脸颊发凉,好似耳朵出血了,顾不得那些, 他只知道那些手下死的无声无息,连个惨叫声都没有, 只有血气。
想必和武宁一样……人都碎了!
躲不过去就是尸骨全无的下场, 他不敢掉以轻心, 一心只想逃命,然而毫无科学理论引导的逃窜,结果就是后背硬生生承受爆炸引起的气浪,登时气血翻涌,胸腔剧痛。
他难以置信,仅八年光景, 从指缝逃走的手下败将,蝼蚁一般的秦笙竟然反过头来压他一头?有这样的邪术助力, 她们真的有能力杀了自己……
从兴高采烈的出门掠夺战利品到命悬一线,不过几个时辰,方才还能自欺欺人的雪玉宫宫主惊骇交加, 更让他恐惧的是,那艘潜伏的大船也有妖法!
呼啸而来的暗器就在身旁炸开, 他耳中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更感觉不到大氅的皮毛被溅起的焦土雪块糊住, 只有地动山摇的震撼和惊恐,除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仓皇逃命,别无他法。
他一定要活下去!他不能死,还没完成大业返回上界,他一定不能死!
此时此刻,他完全被人类最古老的情绪支配,全然忘记方才自己信誓旦旦的要剥掉秦笙的皮。
恐惧。
狂风呼啸,皑皑白雪覆盖的乌濛涧再次上演着南疆密林被攻破时,与秦笙茫然无助地失去一切,如出一辙的恐惧。
天道好轮回,苍天又绕过谁?无人幸免。
十二门火炮齐射,一股脑的砸过去,火光连天摧枯拉朽,爆炸不绝于耳,方才勉强算得上半个废墟的港口顷刻夷为平地,不复存在。
精准、且致命,这是近来练习的成果。
“还蛮准的。”又有进步了,少女难掩骄傲,高高咧起的嘴角露出长好大半的门牙,一如她的新生。
透过望远镜,少女试图通过看清战局,可惜天色阴暗,刚才那行人的火把不见了,只剩爆炸后微弱的光亮,再不好定位。
少女舔了舔唇,思忖片刻,通过控制室的黄铜传声筒再次下令,“调整仰角,轰击岸边封锁出口!”
不管是死是活,先打了再说。
命令一下,所有船员立刻行动,威风八面,她俨然就是整艘船的船长,英勇指挥作战的大将军,然而小阿云从不这样觉得,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一切都是家族给的。
要知道单是那燃料费用就令人咋舌,她哪里负担得起,如今能这般威风不过是因着自己过于沉迷机械,对大船恋恋不舍,她的老师非常大方的将船交到她手中,供她随意学习使用罢了,顺便练习火炮的使用技巧、完成巡航任务,搞搞潜伏摸清乌濛涧周边情况。
她乐意至极。
上次出海前,家中送信让她埋伏在这个港口,若遇见有人出海,格杀勿论。
连人带船都给他掀翻,万幸,不辱使命!
她也算家里的老人了,两个族长什么脾性小阿云比谁都清楚,能让凌宴性子那么温软的人说出格杀勿论这种话,那么目标只会是罪大恶极之人!
惩恶扬善,替天行道!小阿云是越打越兴奋,驱动船只靠近岸边,弹药不花钱似得,逮住了往死里轰。
生怕那家伙不死。
她有无限开火权,更是族长任命的船长,船员并未因小阿云年纪不大就看轻了去,各部门全部听从命令行事。
数不清多少炮弹落了下来,雪域宫宫主逃了很久,那身漂亮的大氅不知何时掉了,金贵顺滑的冬衣破出几道口子,发髻纷乱,豆大的汗珠冒了满头,而那双阴鸷且不可一世的眸子畏缩闪动,充斥阴霾。
渐渐的,他大着胆子打量身后,看到那黑漆漆的炮弹,摸索出些许逃亡的技巧,死亡始终慢了他一步,据他观察,有掩体就能幸免于难,很快前面就是山峰间的隘口,转过那道弯,山体就是最好的掩护,不论什么邪术总不能将山石夷为平地,只要他快速通过就能活下来!
雪玉宫宫主扬天大笑,“天不亡我啊!哈哈哈!”
又一轮炮弹呼啸而至,胜利就在前方,生死一线,轻功被他发挥到极致,快出残影来,两丈、马上了!
就在他以为逃出生天之时,忽而头顶一凉,遍布山间的积雪整块倾泻下来,雪域宫宫主瞳孔大动,常年在北地盘踞的他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雪崩了……
大片积雪如滑坡,一股脑的灌到他头顶,帮他多次化险为夷的轻功再无计可施,如同漂泊无依的枯叶卷入积雪,炮弹在他身边炸裂开来。
一切不过眨眼间。
隐约见得山体移动,小阿云神情一凛,不禁为之欣喜,积雪数日山脉连绵,这等规模的雪崩炮弹可比不上,她老师教过,在自然侵害面前,莫说人类,机械都非常无力,要有一颗敬畏之心。
小阿云顺势拜了拜,动静这么大,引发雪崩是必然,那作恶多端的家伙还能有这等奇观,排场够大的了。
她自认对方无法存活,但本着严谨的求知态度,还是决定观察一夜,明日登陆乌濛涧搜寻一番再打道回府,回家报告这个好消息!
大获全胜,小阿云心情极好,转头吩咐众人下锚停船,解除战斗状态,“天太冷了,辛苦大家,打个海鲜火锅做宵夜吧。”
少女轻轻吩咐着,轻声细语的腔调和凌宴有三四分像,连犒劳大伙的手段也一样,船员们不禁打趣,“阿云越来越像东家了。”
那是她毕生追随的方向,下意识就会模仿,这样温文尔雅挺好的,小阿云挺胸昂头,骄傲勾起唇角,温声应对,“我是她们的孩子,当然像了。”
众人愣了愣,随即大笑。
航海和与世隔绝没什么区别,在苍茫无际的大海面前,人类非常渺小,时常对着荒无人烟的海面更容易感到孤独,但一家人在一起的心是火热的,足够与孤独对抗。
船员们欢欢喜喜搬来锅子炭火,重新掌灯切鱼剁肉,为胜利大肆庆祝,殊不知不久前家里接连打赢几场胜仗,若是让她们知晓罪魁祸首刚被自己埋在雪里,估摸要气得捶腿,再把弹药存量清空炸个稀巴烂才行!
雪玉宫宫主华丽丽的跑了,可留在武宁的黑羽令跑不掉,有八成人手死在会喷火的暗器下,尸骸遍野,活下来的也是身负重伤,在那香水的压制下具是无以为继。
败得莫名其妙,且迅速,可以说是被完全压制。
宫主留下的烂摊子很难收拾,撤退乃上上选,可那个人竟然还想妄图凑齐秦笙的皮囊?
抵挡箭支的盾牌都碎成八块,要不是她跑得快,现在也是一滩肉泥,季鸣弦闭了闭眼,一个字都不想说,那色厉内荏的家伙定是吓破胆了,一时半刻管不着自个。
远处声响窸窣,惨叫不时响起,不用探听心声,她都能猜到是秦笙带人来清场了,很快就会轮到这里,躲着,和等死没什么区别。
和她一起的黑衣人同样心知肚明,气氛异常压抑。
终是有人忍不住,“右使,你想想办法,不然咱们都要死在这了!”
右使不受香气影响,总能有法子出去,说不定还能救自个出去,有人还想劝说,然而看季鸣弦咕咕冒血的双腿,又是一片死寂。
季鸣弦不置可否,死就死吧,她早该死了。
她的沉默无疑预示着死亡正一步步逼近,有人崩溃大哭,而有人一脸平静。
季鸣弦看了两眼,说话和崩溃的都是生面孔,想必才养成不久只道怕死,可这样连身体都不能由自己做主的活着有什么好的?她连自裁都无能为力……简直生不如死。
能死在这般精妙的诡计下,还是她赚到了,只是可惜啊,手中宝剑崩了个缺口,是刚才击落暗器留下的,季鸣弦视线默默勾勒着上面无比熟稔的图案,那是家族的徽章……隐隐还能看到山庄二字。
她的家,早和她的良心一样不复存在,成了助纣为虐的伥鬼。
一时间竟不知是心疼陪伴多年的佩剑,还是心疼自己,季鸣弦紧紧抱住佩剑,任由伤口流血,空洞的双眼凝望夜空,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云层见厚晚来风急,注定的败局。
如果能知晓那究竟是什么暗器就好了,坦然赴死的季鸣弦只剩这一点点好奇。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瓶香水砸入院墙,躲在此处的黑衣人屏息凝神,还想挣扎一二,然而对面非常谨慎,足足等了有一刻钟,武功再高的人也憋不了那么长时间。
季鸣弦目露赞许,除了她,躲在这的黑衣人都在哇哇吐血,且听墙外有人说道,“可以进去了。”
“嗯。”
“我来开道。”“万万小心。”
熟悉的嗓音,是秦笙和凌宴,还有两个陌生人,奔自己来的,季鸣弦丝毫不意外,从容地撑起身子坐直,稍微理了理散落的发丝,一抬手却发现拢了自己满脸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
还是算了,她这种人作恶多端,临死才知道要脸且不是显得太可笑了些,季鸣弦自嘲地想着,坐直的身子却未岣嵝下去,端正迎接到来的胜利者们。
“几百年来,没人能逃脱他的魔爪,你们真的很厉害。”季鸣弦由衷地称赞道。
在这最后的时刻,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无能狂怒,作为输家,季鸣弦输的有气度、也有风骨,让人不禁会想,这样的人为何会与黑羽令为伍。
作者有话说:
秦笙:哎呀,云崽崽,咱还要从港口过去寻仇,可不兴把山也给炸了啊!
凌宴:怪我了,我说的随便炸,哈哈哈。
俺们这嘎达开始冷了,手指头都不听使唤经常错字,先说一声抱歉,后续会改。
上一章没太写好,有空我再修一修。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搓手.jpg)
第509章洗不干净[VIP]
“净会说漂亮话, 不厉害已经成了你们刀下亡魂了,少搁着装大以巴狼!”沈青岚很是耿直的回道,风骨不风骨什么的她不懂, 但她很清楚,如果输的是她们, 那么现在季鸣弦只会磨刀霍霍剥了她们的皮,根本不会露出这般嘴脸,“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啊, 你可别信了她的邪。”
沈青岚非常不放心,叮嘱奔着凌宴去了, 就是怕她那副软心肠放了这些人。
别看我, 我可不是圣母嗷!凌宴摇头坚决表明立场, 如何处置季鸣弦全权交由秦笙,要杀要剐都是季鸣弦应得的,她别无二话。
而季鸣弦只是笑了笑,对她的讥讽招盘全收。
再度相遇,意气风发的侠客以惨败告终,单看她的模样本领和坦然认输的气度, 放到任何人身上都称得上一句天之娇女,若非黑羽令用那阴邪的下作法子控制, 这样的人又怎会与之为伍。
黑羽令的运作模式和蚂蚁之类的昆虫很像,工蚁在外搏杀觅食,最重要的蚁后躲在巢穴负责繁衍, 归根究底黑羽令的强大只因工蜂强大且数量多,单拿蚁后的实力出来……
其实不堪一击。
顾景之向来欣赏有风骨的人, 许是赢了,赢得彻底赢得漂亮, 她不禁生出些许怜悯,然而这是害秦笙家破人亡的爪牙,她收起那无用的怜悯,冰冷的视线扫去,瞥见季鸣弦宝贝似得抱着剑,她皱了皱眉,“这是铸剑山庄的物件?”
为了揪出黑羽令的老巢,顾景之看了很多杂记,即便无用,也当为写话本搜集灵感,她对铸剑山庄有些印象,铸剑山庄铸造技术一流,兵器吹毛断发,当时一剑难求,不光江湖中人青睐,就连朝廷都看重铸剑山庄的工艺,甚至动了将江湖人士收编的念头,可见铸剑山庄之辉煌,可不知怎的,门庭若市的山庄闭门谢客,迅速衰败了去。
顾景之略一解释,百年前的物件出现在眼前,又得季鸣弦如此珍视,几人惊讶一瞬,心里都有了数。
脑子慢半拍的沈青岚都反应过来了,“是传到现在还是活了这么久啊?”
凌秦二人眉头紧蹙,幽幽打量着。
目光好似扎人,季鸣弦似是没料到还有人记得她的出处,眼睛一亮,然而激动的光亮转瞬即逝,惨白的脸别了过去,顺手挡住家徽,“我说了,除了在这他未尝败绩……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我只是个小角色。”
她不怕死,甚至求之不得,却怕辱了家族名声。
很多人并未故意作恶,只是着了雪玉的道,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季鸣弦自知并不无辜,她不想为自己辩解,但即便她千百般不愿,终究是无可奈何。
她身不由己,非人力可拒。
凌宴没吭声,小心观察秦笙的表情。
这场反击战打得非常漂亮,然而此时秦笙并不知晓乌濛涧的海上大捷,即便将敌人一网打尽,她仍旧出乎意料的平静。
不悲不喜,就好像理所应当。
秦笙以为自己会冲上去,歇斯底里的撕扯啃噬扒了季鸣弦的皮剁碎喂狗,可这种怪物,让狗子吃了大抵要闹肚子,让阿宴瞧见也不大好。
看了眼季鸣弦身边的血迹,秦笙决定暂时做一回有风度的赢家,“堂堂右使还是小角色?季小姐果真谦逊,那你倒说说看,雪玉宫麾下还有哪些大人物。”
顺藤摸瓜,这两年她查出了一份名单,多是在北地盘踞的接头点,如果季鸣弦招供就好了,那么只需查证不必耗费精力从头查起,倒免了她一个麻烦,不招也没关系……
“右使?”季鸣弦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讥讽的表情和沈青岚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过是有些拳脚功夫,方便行走,才被选做办事的走狗罢了。
众人不置可否。
季鸣弦很清楚秦笙的目的,不停暗示自己这并非背叛而是闲聊,她狠狠憋了口气,试图开口,却万万没想到十分顺利,“镇北大将军赵江河、当朝国师、钦天监监事……”
她能感觉到,长久以来控制自己的威吓松动许多,这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境遇,难不成宫主出事了?
季鸣弦心头狂喜,越说越顺,恨不得竹筒倒豆说个干净,听得众人神情阴晴不定,单一个赵江河就能确定季鸣弦说得是真的。
秦笙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她真说了,几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堤防更甚,都怕对方以此而饵暴起伤人。
然而季鸣弦压根没那个心思,几人和空气左右互搏,她提供的名单各个都不是小人物,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有名,有富甲一方的商贾、残暴无度的土匪头子,还有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有些不显山不漏水,从未参与事务藏得极深,就连秦笙也没查到。
而当季鸣弦提及文人墨客,说到书院山长时,顾景之不淡定了,“怎会如此?”
“以那邪法想害人太容易了,他喜欢折磨人,尤其有能耐的,磨净棱角再为己所用,就是看我们不愿屈服又不得不屈服。”一连串说了好一会,失血过多的季鸣弦面若金纸,艰难舔了舔唇,气若游丝,“还有,最近好像多了个匈奴的部落首领,你、你们……”
小心两个字卡在喉咙,戛然而止,却见季鸣弦浑身僵硬,又并非死兆,她整个人气息为之一变,没了刚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模样,愣是撑着还在流血的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好像感觉不到痛。
而院里早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也跟着躁动挣扎,伤口和绳子不断摩挲,黑的红的往外喷涌也罢,可骨头也那么磨,实在令人牙酸。
和丧尸似得,不知疼痛,只知杀戮。
这么反常且反人性的行为,众人立马有端联想,定是那雪玉宫的老东西搞的鬼!
果不其然,只剩半口气的季鸣弦剑指秦笙,较好的五官竟狰狞如恶鬼,眼底竟是挣扎之色。
秦笙负手而立,无所畏惧,就这么大咧咧的站在那,“你杀不了我。”
她对季鸣弦说道,更像直接对话她体内的恶灵。
不等季鸣弦动手,身子一软跌坐下来,她伤得太重了,根本没那个能力。
倒是黑衣人里有些能动弹的,不顾烧手对她们扔了团火油,燃烧的小坛子吧嗒落在地上,连她们的衣角都没沾到。
见状,家里一顶一的武士卸下背上的小钢瓶,对着火苗一顿乱喷,眨眼间火焰消失的无影无踪,几人告罪,“我等疏忽。”
“不怪你们,小心就是了。”凌宴摆摆手,谁道黑羽令把东西藏哪了,和这种家伙打交道没法以常理揣度。
火灾最是麻烦,烧了房子又要费时重建,灭火器必须安排到位,反正她准备的足足的,凌宴绝不会给黑羽令一丁点机会。
凌宴看了看气喘如牛的季鸣弦,感觉随时都能断气,估摸刚才站起来都算回光返照,问秦笙,“还要审么?”
既然那老东西出马,估摸再审不出什么,几人心知肚明。
但亲眼所见,这样毫无自我,好似提线木偶一样只能听从命令,连死都成了奢求,屈辱至极,也真的很恐怖。
几人不可避免的生出一股悲悯,即便这是自己的仇人,秦笙也触动了一下,她早看出季鸣弦心存死志,不挣扎也不处理伤口,还尽力给她们送些消息,等她说完,差不多人也断气了。
到时候怎么说,说这家伙还有点良心?
可笑,秦笙不接受季鸣弦的良心,她只接受血债血偿,绝不会让仇人死的这么轻巧。
秦笙望着季鸣弦即将涣散的瞳孔,蹲到她身边悄声道,“呵,你以为说些好听的,稍微透漏些消息就能消除你的罪恶,我们就会心软给你个痛快了?放心吧,你做的那些孽,不还完别想死了,来人,绑起来带走!”
凌宴抖了抖眉头,并不意外,这才是秦笙的本性。
她不会阻拦,凌宴唯一的要求就是秦笙回家的时候洗净双手,不被仇恨吞没。
凌宴冷冷看着濒死的季鸣弦一样享受了五花大绑套餐,像死猪一样被人抬走,秦笙看了眼凌宴,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
秦笙急匆匆跟了过去。
后面如何处置季鸣弦就不管她的事了,凌宴心想,刚才那把剑落在地上,捡起一看,秀才说的那个图案很小,只剩山庄,上头的两个字被人刻意磨去,看不出半分原貌。
这么要脸,剑又不是凡品,想必季鸣弦是铸剑山庄的人,很可能被黑羽令掳走的,估摸也是个家破人亡的受害者。
剑确实是好剑,可惜有了缺口,就像季鸣弦这个人一样,有了无法洗去的污点,凌宴想了想,收走这柄残破的剑,打算“物归原主”。
就当她施舍给曾经那个可怜的季鸣弦吧。
街道血光冲天尸骸遍布,打扫黑羽令的战场不是什么好差事,腥臭的好似呕了几个月的海鲜,令人窒息。
脏臭不说,还没有战利品,凌宴臭脸,止不住嫌弃。
完美一仗,那点窝囊气出了个干净,赢了真的很爽,可令人苦恼的是后续,这么大动静,太难收场了,想起来都令人头秃,委实痛并快乐着。
回去的路上凌宴小心避开尸骸,请教军师,“我感觉有古怪,那姓季的一开始叭叭说,后来你看她那个样子,真不像演的。”
有点吓人。
顾景之默了默,“围攻秦笙,那人定要亲自来此,许是小阿云守在乌濛涧重创了他,一时失控也说不定,若如她所说,那匈奴和赵将军真是个不妙的组合。”
“那就要死很多人了。”凌宴揣手,眉宇间尽是厌恶,“迟则生变,不论如何还是尽快铲除雪玉宫这个祸害,免得他又兴风作浪。”
作者有话说:
秦笙:想这么死,简直做梦!
凌宴:别沾身上血嗷,我要去接孩子咯。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揣手.jpg)
第510章大道至简[VIP]
顾景之默了默, “冬日临近,北上的日子不好过……”
越往北越冷,这不是有高速路的现代, 路途遥远林子又野,危险重重, 雪玉宫明显在深山老林里头,宫殿在山顶,赶上大雪嚎天根本上不了一点, 冒然前去很可能交代在那回不来了。
凌宴从来没这么无语过,不禁骂道, “可恶, 果蔬有时节就算了, 寻仇也得赶时令是个什么道理?!”
顾景之被她逗笑,偏瞥见半个碎了的脑袋,和脑花一样肠子肚子摊了满地。
来时满腹心事一心迎敌,看见也没放在心上,解决心腹大患又是种心境,这下真被恶心的不轻, 情急之下一把攥住沈青岚,消化大半晚餐贡献给了墙根。
沈青岚急忙给她拍背舒缓, 不禁同凌宴吐槽,“这弄得也太难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是邪祟了。”
有全尸的都不多, 手法堪称残暴,四周全是人体组织, 没个下脚的地方,血气沁到土里也不知道多久能散, 好端端的家门口死了这么多人……万幸这片都是自家的,问题不是很大。
旁人收尸棺材入殓,再不济草席一卷,她们这可倒好,无从下手,得用大簸箕扫起来不说,这些个怪物的尸体都得无害化处理,一把火烧了才行。
工作量令人头疼。
凌宴愁的揪眉毛,只觉脑瓜顶甚是清凉,有点头秃,“在收了在收了,天亮前应该能弄完了。弄不完也没办法,反正把帽子扣到邪祟身上就完事了。”
这个锅她可不背,凌宴一脸正气。
收尸要兼顾补刀,这种事只得家里一顶一的武士来,方才英勇作战的人们纷纷化身没有感情的环卫工人,恳切表示还是刚才射箭来得爽快些。
只想管杀,不想管埋。
顾景之早想说该如何应对流言,可惜分不出嘴巴,她那点心理建设终究败给现实,挥之不去的骇人画面害她吐到脚软,沈青岚知道她要强也顾不上了,扛起就走,轻功上房飞檐走壁赶紧脱离这是非之地。
鞋底血污和某些不可言说的液体险些卷了凌宴满脸。
凌宴:……?
看出你心疼老婆了,欺负谁不会轻功啊?她不过水平差了些,凌宴一个大跳攀上院墙,形单影只的走起猫步,还算轻盈。
谁不会啊!
院里灯火通明,倒在里面的白骨都不见了,为了这场仗原先的回廊、假山布景也拆了个干净,前院只剩个小水池子,还有屹立不倒大铁墙,空荡荡的,真·家徒四壁。
飞雪带着一众小学徒给伤员治疗,见凌宴回来,抹了把手上前汇报,“雄黄里有迷烟和毒粉,方才打扫的时候摘了面具,有几个不小心中了招,好在并无大碍。”
凌宴点点头,自己准备颇多,对面同样有备而来,“处理黑羽令的东西定要慎之又慎,万不可大意,大家伤势如何?”
刚才匆匆瞄了两眼,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飞雪难得露出个笑模样,敌人来势汹汹,她和姐妹躲在地下室,可给她们吓惨了,全歼邪祟,家里一人没死,这点代价说出去谁信呐。
面瘫少女眉飞色舞,“弓箭戳破皮的,服下解毒丹也上好药了;丢酒坛被踢回来,火粘在盔甲上烧伤了些,再就是搬东西的回来不当心烫伤了,不严重,几天就能好;还有被弓箭伤了手的,有几个骨头断的厉害得做手术,止痛药和麻醉针都用上了,情况很稳定,待会我与师母拿个方案,尽快把手术做了。”
剩下的都是淤伤,药油揉一揉就行,这在飞雪眼里都不算问题。
孩子长大,能扛事了。
凌宴欣慰又感激,给秦笙留了口信,赶紧放小大夫回去。
至于为何不亲口说……凌宴瞄了眼秦笙的小屋,迅速移开视线。
一如她们说好的,凌宴不会干涉,更不会影响秦笙发挥,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黑羽令已然溃不成军,明知必败,其他几个地点他们还在负隅顽抗,好像非把命填里面才算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手下,雪玉宫那老东西真够狠心的,凌宴心想,季鸣弦说那家伙惯爱以折磨人果真没错,无心,就谈不上狠不狠了。
如同野兽,而非人。
再看带回来的宝剑,又是另一种心情,心理生理双重不适,索性洗净收好,丢在一边只等给季鸣弦陪葬。
今夜平稳落地,一切安好,长久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凌宴茫然四顾,坐在一边神游天外。
其实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但细细一想好像也不是非她不可,凌宴不太想动,很不负责地当起甩手掌柜,颇有几分大考后被榨干了的疲惫。
刀剑相向并非她的长处,今夜的尸山血海有点突破凌宴心理能承受的极限了,一把按住还哆嗦着的腿,不禁后怕起来。
好在赢了,不然碎一地的就是她们了,还是莽夫说得有道理,你死我活的境地,什么怜悯、物伤其类,想多了没用。
大道至简!莽夫同志有当人生导师的潜质!
天色暗沉不见明月,云层一并遮住望月的多愁善感,凌宴抱膝仰面望天,好像只过了一会会,疾风骤雨倾泻而下,似是帮她们抹除黑羽令来过的痕迹。
大雨倾盆,冷意乍现。
不知不觉凌宴手指冻麻了去,猛猛搓手,暗自腹诽秦笙没骂错,这“帮手”姗姗来迟,不如不来,也够让人生气的。
试想当时的南疆若是能有这么一场雨,灭掉火焰免去动物的恐惧,那样的话南疆绝不会轻易落败,秦笙的妈妈们也就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上次如此,而这回幸好不是秦笙打主力,不然这场雨就是洗她们的血了,靠天不如靠自己。
正想着,说曹操曹操到,耳边忽然传来秦笙的声音,“怎么坐在这淋雨?”
头顶雨滴被伞遮住。
凌宴讪笑,有股抓包的心虚,“啊,我,我有点累,发呆了没注意。”
秦笙看了她两眼,最近很辛苦,累是真的,但衣裳不换,窝在那可怜巴巴,还没发现自己过来就很让人心疼了,秦笙内疚的不行,语气柔如细雨,“可是吓坏了?”
饶是气性上头,刚才她也不该丢下她的!秦笙暗自后悔。
“还好吧,就当拍电影的道具,不想就没事了。”凌宴没听出秦笙的心意,本来也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她们两个成年人都有各自要处理的事情,又不是连体婴,不过说到怕,还是有一点点的,她最近都不想吃卤下水了!太倒胃口,“你怎么出来了……”
但不等对方回答,她一拍脑门,迅速换了个话题,“对了,几个家都死了好些人,咱往哪接孩子?啧,想起来就有点晦气啊!”
简直不利于儿童身心健康!
秦笙沉默一瞬,她们向来无话不谈,如今因着一个季鸣弦竟好似有了隔阂似得,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送信报个平安,让她在苏南风那多待两天,等收拾干净先回乡下,死的是邪祟又不是人,重新装饰一番,找人做场法事就是了。”
苏南风狡兔三窟,换个别院轻轻松松,她们在武宁的房产被祸害了个大半,剩下的也不适合住人。
凌宴“嗯”了声,“苏南风那边应该完事了吧,等会我们去看看崽子?”她顿了顿,眨巴眼睛,“你有空不?”
凌宴本意想问秦笙做手术会不会很忙,然而秦笙“做贼心虚”又觉亏欠,直觉她话里有话,心情非常微妙。
原本打算捉她回房的,秦笙想了想,转而抱着伞坐在凌宴腿上,心满意足地窝在自己地盘,“我当然要去了,不过还是天亮再动吧,那边杀红眼了,误伤我们可不好了。”
“苏南风那边战斗力好强啊。”那边才没有机枪,实打实靠高手反击压过一头,凌宴有点眼红。
“咱们打算造反的话,战斗力只会比她更强。”秦笙说了个冷笑话,“你若喜欢,我让月明多拐些高手回来。”
正大光明挖苏南风墙角。
凌宴噗嗤笑出声,像个大摇椅一样将人兜住,雨伞夹在她们中间,秦笙上下其手,一会贴脸一会摸手,凌宴感觉身上暖和不少,“哎呦,开始冷了,等下把大氅找出来穿上吧,孩子的兔兔帽今年得做新的了。”
“嗯,做个大的。”秦笙轻笑回应,思量如何尽快破掉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魔障,反正提季鸣弦是肯定不行,那家伙瘟的很,只要不提她们两个就很融洽。
思来想去,秦笙决定慢慢来,感谢的话早说过太多次,这个时候她不想提,只想守住跟前的这个人。
不知谁起的头,雨伞遮面,暗自激情。
武峙翻遍前院后院,终于找到俩人,气喘吁吁的冲了上来,“笙姐,外头有人给东家送东西,这信物,你,你看。”
这个时候来送礼?她们认识的人里有胆子那么大的么,俩人面面相觑,除了苏南风,真没想到来人是谁。
丁皓然首先排除,那家伙文的可以,武的不成;潘霄是个混不吝,平日最是惜命,他躲还来不及,不会上门的。
再者,他们送东西不需要信物。
被打搅的秦笙转过头来,看武峙手里捏着牛轧糖、还有一支桂花,红唇轻启,张嘴就是嫌弃,“谁拿这东西当信物啊?”
真不着调!
凌宴灵光一现,“啊,应该是她!”赶忙追问,“她来了么,人在哪呢?”
“放下东西,那人欻拉一下就没影了,是个武林高手,对,还留了封信。”武峙绘声绘色地形容者,信笺递到秦笙手里,武峙完成任务,又急匆匆跑回去看门,生怕那帮人再杀个回马枪。
上好的伤药,虽然用不上,终究是好心落到实处,比掉的雨点顺眼些。
秦笙挑眉看着落款的宓字,心想上官宁这家伙还真是换汤不换药,忽而想起什么,“原来她在武宁啊,既然她知道咱这的事,那苏南风那边……”
凌宴眨了眨眼,俩人一脸吃瓜。
作者有话说:
秦笙:景之,听说你吐了?陷逐府
景之:……
西梅真西,吃得我嘎嘎窜稀,我真无语。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揉肚子.jpg)
第511章运气好着[VIP]
秋天了, 瓜田硕果累累。
这口瓜秦笙必吃无疑,立马有鸟儿朝苏南风那去,必须吃到一手新鲜的。
“这出金蝉脱壳妙极, 若非今日事大,她能藏到天荒地老。”秦笙勾着凌宴脖子, 兴致迥然,“哈,这下苏南风有人暖床, 抓紧打点人生大事生个孩子出来,总不会再来偷芷儿了吧。”
“先挖人家的墙角再让她生孩子, 让苏南风知道非气得把小崽抱走再不回来了不可!”凌宴打趣儿捏她脸颊, 暗戳戳道, “再说了,上官宁心向苏南风不假,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信她俩各自守身如玉?沧海桑田,能不能成都两说,等会见到苏南风你绷着点, 别太明显了。”
一个很残酷的事实,她们一个中庸、一个天乾, 以苏南风和上官宁的财力权势,想要孩子都不用承担生产的风险,血脉养在外面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她们只是没心思谈情说爱,不是没那个条件。
俩人关系都没确定, 又生死未知,单凭年少情谊守个鬼的身!
秦笙暗暗吐槽, “时间短还能信,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说守身如玉?矫情,太矫情!”
凌宴默默附和,确实矫情。
秦笙咂了咂嘴,扒人床头太缺德,她可不是会打探朋友私生活的人,景之青岚种种多是她连看带诈猜出来的,苏南风的感情生活她还真不知情,有一点秦笙很确定,“苏南风往后的日子一定非常精彩!我绝对不会坏了她的好事。”
一时抓耳挠腮,简直恨不得搬到苏南风隔壁亲眼见证她们重逢的世纪名画。
又是造反复仇又是青梅上门,能不精彩么?!
就连凌宴都心动了,可惜她们脱不开身,“我们还有个战地小记者呢,如果上官宁真找上门,小崽能看到的。”
秦笙激动合掌,“那就托芷儿解了为娘这该死的好奇心了。”
两个没正行的家长给小凌芷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俩聊天内容和外头的尸首差不多,在当世称得上惊世骇俗,旁人避之不及,却可以毫无忌惮的跟彼此小声蛐蛐。
凌宴惯爱洁身自好,不愿轻易交付身心,她只忠于爱情,所以忠于秦笙;而她自己没受过礼教贞操的荼毒,对象要看顺眼才行,凌宴就是她最顺眼的那个,无人能出其右。
秦笙总觉每天看到凌宴都会多喜欢一点,满心都是这天下找不到第二个和她这般如此合拍的人了,她从不忍耐,当即蛇蝎扑食猛猛亲了好几口才心满意足。
也管不得苏南风被她们不停念叨会不会打喷嚏了,反正天冷了,她一定会打喷嚏,秦笙快意地想着,天快亮了,倾盆大雨带着刺骨的寒意,紧紧拥着彼此唯一的热源,愣是不回屋,非要窝在一起挨冻。
秦笙总想再跟凌宴说说话,鸟儿汇报什么她就说什么,“阿淼在漠北的私兵去了家中驰援,赶上个收尾,城门没开他们过不来,帮着打扫战场呢。”
凌宴惊讶异常,“这长途奔袭啊,她把人调回来了?”
“嗯,通往漠北的路基本完工了,走得快些,她也是怕出事吧,你这小半个学生挺义气的。”秦笙说到一半噗嗤一乐,“世澄坐镇大杀四方,家里没几个伤员,偏阿淼榜上有名。”
“啊?”凌宴惊掉下巴,小道士不想成婚也不至于这样吧,“伤的严重么?”
那个宝贝疙瘩要是瘸了,苏南风能跟她拼命!
“木箭头,没事的。”就算有事她也治得好,秦笙实在憋不住,边说边乐,“哈哈,打完仗了,阿淼担心公孙照受伤,巴巴凑过去看人胳膊,公孙照一个激灵动了弩箭扳机,刚好扎到阿淼脚上,当场就紫了。”
这次萧王肯定要趁机赖上公孙照,这一来二去……
凌宴表情复杂,心情也很复杂,“不愧是和我一样的倒霉蛋啊……”
秦笙笑得花枝乱颤,“哪有倒霉,快呸呸呸,分明是因祸得福!”
凌宴眨巴眼睛,乖乖照做,再一寻思,命运的馈赠都在无形中标注好了价格,秦笙是最珍贵的那个,无疑祸事也是最凶险的那个,“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唉?”
换个话术就好像蒙住驴眼睛,再放根胡萝卜,就能让驴子心甘情愿跑起来,这一套自我催眠下来,倒霉蛋也一样心甘情愿了。
“就是这么回事,你运气好着呢。”秦笙睁眼说瞎话,赖在她身上蹭啊蹭,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她热衷看热闹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说来惭愧,小小报了仇,才明白为何凌宴总说不可任由仇恨吞噬,那口恶气出了,快意是真快意,满足也是真满足,可心里堵了太久,忽然疏通,留了一大块空缺,连做手术都心不在焉,只得交给飞雪主刀,自己旁观指点。
她不敢想若是曾经的精神状态报了仇会如何疯魔,又如何能教好芷儿。
好在,好在她有阿宴了。
妻妻鬼祟夜话,尽职尽责的摇椅似有所感,系统的出现证明了凌宴的预感没错,【恭喜!】
这声道喜真心实意,明晃晃的,凌宴看见进度条发生了些微不可查的变化,秦笙的黑化值只剩1%,很稳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铲除黑羽令,完全消除秦笙的怨念,她和黑化再扯不上关系时,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场交易……但凡有点疏漏现在她坟头草已经长老高了,只能说配得上令人起死回生的神通,一路走到现在委实不易,千百般情绪涌在心头,凌宴抱得美人归,唯有咧嘴傻乐,“多谢,我会继续努力。”
继续努力不是托词,也不是濒死强塞来的,是凌宴自己的选择。
【静候佳音。】系统回应官方且正经,凌宴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它打心眼里佩服,这样的好苗子留在这个世界,不能再用来攻略超高难度任务,太可惜了。
不论有件事它的宿主说的很对:不论是谁执行这个任务都会加速世界进程,我有秦笙和小崽,不会抽风毁灭一切,商城的逆天物件不希望我用大可一锁了之,何必遮遮掩掩,变相限制?
任务棘手,招人的时候火急火燎大开权限,万万没想到她把逃生任务搞成种田日常,看自己真行,发展起来就防备上了,这种行为和过河拆桥没什么区别,真没见过这么对待救世主的,凌宴处于弱势有气也没处撒,只能靠嘴炮。
这个系统抱着善意拯救世界,凌宴的嘴炮迎来再次交易的机会。
自省是不会自省的,系统只是个打工统,而凌宴的新交易点到上面人的心坎里,任务有着落,又可以拨乱反正一步到位,何乐而不为,有些小事不必在意。
嘴上说不在意,然而商城还是锁了一大片武器战舰之类的存在,完成初步工业基础后,该备的图纸凌宴老早买好,她想要的全都可以自己发展,家中产出丰富,远处海外寻找作物都不在话下,她对系统的依赖早就不像当初那样了。
凌宴热衷苟命,唯一割舍不掉的只有应急药品,不单是她自己的那份,而秦笙超级给力,研发速度非常快,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们就可以完全摆脱系统。
【今夜大战黑羽令,结算收益稍后送达,令,永久开放人物志,解除触发限制,不需秘密解锁奖励,请注意及时查收。】这个时候系统反倒大方上了,俗称贱皮子,统还有那么点羞耻心,在溜之前它补了句,【季鸣弦没你想的那么坏。】
凌宴选择性耳聋,只顾着前半句——永久放开人物志?平常都是遇见某个人才有解锁的探查提示。
系统行事猥琐,忽然大方总她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感觉,凌宴赶紧去瞧,一打开奖励噼里啪啦往外冒,如今人物志扩大好多,关系网密密麻麻,好一阵扒拉,她发现曾经秦笙盘踞的中心位置让了出来,偏居南方。
东边的沙漠塔卡全黑了,只剩个轮廓,西边黑水洋剩水世澄那颗独苗还亮着,而北边雪玉人数竟是最多的,为首的名字映入眼帘——姜淮。
姜淮,看来这就是那只丧尽天良的臭老鼠了,雪玉果然还有其他人活着,境地是不用想了,除了惨还是惨。
她没想到的是通天塔三个大字位居最中央,地名不算人物,这是诱惑她探寻无数血泪揭示的谜团?
所有的秘密尽数摊开,凌宴皱眉凝思……她不在乎什么上界不上界,她只想要姜淮的命!
此时遥远的乌濛涧,肆虐呼啸的山风卷起漫天飞雪,小阿云举着望远镜眯眼打量,驱动海上大船小心靠近岸边。
小阿云看着众人,紧绷的小脸严正叮嘱,“三两成行,身边必须有个帮手,遇事打旗语,万不可大声嚎叫,引来雪崩谁都回不了家。”
众人小心点头,喘气都不敢大声,她们想回家,怕自己叫唤都把嘴堵上了。
几艘救生船放下,人们全副武装朝港口废墟划去,一行人小心翼翼上岸搜寻,及腰的大雪寸步难行,地面还可能有炮弹留下的深坑,走不好就陷到雪里,进展十分缓慢。
小阿云负手而立,远眺前方为大家护航,直到出现旗语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