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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笙姐照拂。”待遇优渥至极,俩人感激涕零,白若初哆嗦嘴唇询问孕妇注意事项,秦笙边说她边记,那叫一个认真,“目前无甚反应,莫要激烈运动,少食生冷刺激的还有腌制品,其余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不过量即可,保持心情舒畅。”

白若初连声应下,欢欢喜喜扶起自家夫人,这副殷勤模样惹得张娴又羞又臊,蹭饭计划失败,却收获了女儿的喜讯……“还看不出来呢你护什么,回去了。”

“这就回,笙姐我俩先回了,明日再来拜访。”白若初赔笑跟在自家夫人身侧,二人开心又别扭地回了她们的小窝。

想必这个女孩子应该也会想她的芷儿一样,在双亲的爱护下平安健康,秦笙心想着,视线落到寡言的某人身上,“你不开心么?”

以张白二人的年纪,在村里算晚育的,的确喜事一桩。

“你这话问的奇怪。”人家有孩子她开不开心要紧么?凌宴嘀嘀咕咕,“搞的好像与我有关系似得。”

她心虚,恨不得把话题岔到天边去,秦笙一眼识破,她就是故意的,才不管凌宴打岔,“忠心能干的大管事怀有身孕,怎么与我们无关了,每每与生育相关,我总瞧你忧心多过欣喜,我不信你没心事,说说呗。”

家中牲畜延迟孕育以保护母体,若非要猫猫狗狗繁衍看家护院,它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绝育,更别说她们的避孕针补的有多勤了,简直滴水不漏,秦笙真怕解决完黑羽令还这样一点机会不给,搞的女儿投胎无门。

太明显了,先前不提是时机不对,现在总要有所准备,不能再让她躲下去。

“我能有什么心事。”凌宴还想糊弄,秦笙贴到跟前捏着她下巴,神情认真,“你不乖?”

凌宴默了默,眼看瞒不下去,“我……我就是承受不起。”

世人常视多子为福,凌宴大概是那个异类,人们欣喜新生命的到来,歌颂生产母爱的伟大,可真正的苦楚比抹布还见不得光,抹布还能晒太阳杀菌呢,有些事愣是瞒得死死的,讳莫如深。

但凌宴见过妈妈孕育三个子女的后遗症,也亲眼见证了嫂子孕育小侄女的辛苦,她们真心喜欢孩子,乐得付出。

可她是个很自私的人,唯一的心愿是自己健康平安,凌宴也自认承担不起生育的重担,哪怕现代都有人因此丧病,更何况如今她无法接受秦笙步入险境,生育既是险境。

她打心眼里不乐意,可惜人生不会事事如意,这是她作为秦笙伴侣的责任和义务,逃不开。

嘴上答应以后要崽,从她全无准备这点就能看出来,实际完全抱着能拖就拖的心态,压根不思考这个问题。

秦笙哪能不知,“哦~你是怕我一命……”

话说一半,凌宴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半句都不行!”

急红了眼,甚是霸道。

秦笙亲了亲她温热的手心,“我不会为了后代不顾性命,别忘了我是坤泽,恢复能力很强,即便不是坤泽,有我的医术和世澄,你所忧心的都不会发生。”

指尖轻轻扶上那双怜爱又恼怒的眉眼,秦笙嗓音柔的仿佛能掐出水来,“剩下的代价,我想我可以承受。”

你能承受不代表我舍得!凌宴破天荒的烦躁起来,“已经答应你了啊,我又没说不生!”

“是答应了,可你并不情愿,我不想勉强你。”秦笙拍背顺毛,眼底情真意切,“我更希望你真心实意迎接我们的孩子,你明白么。”

我们的孩子……温软的话语登时戳破凌宴心底那点恼火,“哎……”

她当然明白,她们不生,压力全在小崽身上,家大业大,小崽和明晃晃的靶子似得,可孩子多了又要好好教养,万万不能姐妹反目,种种后果她们无法承受。

光想想就头疼,凌宴捂脸,“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好啊,我都等你~”哭着喊着跟我要崽子?秦笙狡黠一笑,“晚些时候跟我挑些补品给张娴送去可行。”

凌宴哪能说不行,鼻孔哼气。

秦笙吧唧亲了她一口,日子长着点到为止,给人说烦更抗拒就不好了,“我去取冰来。”

凌宴继续搓自个冰粉,动作委实称不上轻柔,暗戳戳发泄幽怨,长长吐气嘴巴咕噜,像个不开心的顽童。

不得不承认秦笙说得对,心甘情愿很必要,不然她端水大师的英明定要毁于一旦,对她们都不好。

其实仔细想想,在这样一个abo的世界能拥有属于她们的孩子已经非常非常幸运了,加上水世澄那么逆天的能力,能避免许多意外,既然老婆想要,那她也可以……想她所想?

她和野山参的二崽,会和小崽一样嘛?凌宴不知道。

可惜不能自己来生,罢了罢了慢慢来吧,大致盘算一番,凌宴心里有了数,眼下总要助张娴平安生产,过阵子得上山打铁去咯。

接下来,估摸阿淼要上门。

然而当晚饭前夕,公孙照出现在门口前来汇报化学站近况的时候,明明她兴高采烈,凌宴却有种自己即将输掉赌注的不妙预感。

“你说的尼龙我弄出来了,非常耐磨,对纺织大有裨益,要再过一段时间才好大规模生产。”公孙照精于此道又乐得钻研,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小阿云回来了吧,橡胶的加工车间有消息没?”

凌宴一一作答,公孙照侃侃而谈,顺便在家蹭了饭,捧着冰粉赞不绝口,“不是食堂不好吃,总觉还是你这的饭菜更为可口。”

“喜欢就常来咯。”秦笙笑意温婉,小凌芷不住点头,“是呀。”

公孙照笑而不语。

要知道这并非重口腹之欲的人,她不对劲。秦笙对凌宴使了个眼色,带女儿出去遛弯消食。

凌宴头皮发麻,先是说及黑水洋的航线,又道明赵江河的古怪,一通东拉西扯,直到天黑阿淼还没有动静。

“按例,今日你要见管事,明日才会见客,她不会来的。”公孙照唇角微扬,“苏小姐应该找上你了,你知道了对么。”

凌宴沉默半晌,“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公孙照抿了口清茶,幽幽开口,“我这一派可婚配,成婚上表九天、下鸣地府,违背婚誓三界除名,这并非危言耸听,她的身份注定了我们不合适……”

各方各面都不合适,公孙照停顿一瞬,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我想让她知难而退,莫要因小失大。”

凌宴眉头紧蹙,似是对不合适三字有些异议,“这话你该跟她说才是。”

她向来不喜欢掺合感情的事,更何况这种拒绝人的,她才不要当传话筒。

“我说了,可她执意坚持。”不知怎的忽然跟着了魔似得,公孙照也很无奈,“她和苏小姐闹得非常不愉快,如今也只有你的话她能听进去了,有劳阿宴姐费心叮咛,大卫万万不可错失明君。”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雷云翻涌。

作者有话说:

凌宴:我真的很好奇你打算怎么让我哭着闹着跟你要崽子?

秦笙:凭你爱我把持不住自己?

凌宴:亏你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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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她的信仰[VIP]

凌宴一把抓住公孙照嗖的躲到屋里, 生怕遭遇雷击,这家伙有多倒霉她是知道的。

公孙照:……

不对,这不是泄露天机, 是要下雨了,秦笙还没回家, 凌宴急急忙忙找伞,“我先去接她娘俩,咱俩待会再说?”

“不必, 我说的很明白,就不叨扰了。”这才是她所期盼的婚后生活, 公孙照无奈中透漏着一丝艳羡, 光靠喜欢如何相伴余生?这件事, 是萧王任性了。

言罢,公孙照负手离去,山风呼呼,吹得她身上石青短袍飘逸洒脱,至于人有没有那么洒脱就不得而知了。

“啧。”这倒霉孩子说完就跑,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凌宴撇了撇嘴,去接老婆孩子回家。

这场赌注是她输了, 输的心不甘情不愿,乃至莫名其妙,隔日等始作俑者找上门来, 看她憔悴神伤,心软如凌宴也不好指责, “你这又是何苦。”

好不容易跟苏南风关系缓和,眨眼功夫大吵一架……

其中纵有百般不合适, 可说一千道一万,喜欢一个人本身没有错。

只是公孙照的情况太特殊了,特殊到连苏南风愿意退让的那步都无法达成,公孙照不可能做妾室,表面做样子那种都不行,一上来就是最高难度,且只有一种通关方式,苏南风能答应才出了鬼。

“我与她的缘分出其不意,又有救命之恩,我倾心与她想与她长相厮守,怎会是苦。”萧王苦笑,“阿宴姐,你知道的,我并非感情用事,希望你能成全。”

按部就班隐忍蛰伏,这一路她认识的每一个人无一不围绕权势,而偶遇的小道士是唯一的例外。

萧王无法诉说,当被敌人包围命悬一线的万难之际,看到熟悉的面孔打马而来却同样被难民堵住,对方一脸惊愕糟糕又呆愣的表情是怎样的心情。

那个瞬间她甚至想笑,是的,她当时就笑出声来了,她朝她奔去,紧接着她们一起坠马,各种意外层出不穷,对方愣是把自己带出险境,护她平安,坚韧无畏。

听她骂人都是那么的有趣。

没有权贵的表面恭敬背地鄙夷,也没有平民的战战兢兢,她从不畏惧自己,她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对待,插科打诨嬉笑怒骂全凭心情,如此鲜活动人,让人如何不贪恋?

她无法不贪恋,萧王非常清楚选择公孙照意味着什么,子嗣单薄、少了妻族、妾室家族的支持,乃至朝堂,独自踏上这条坎坷大路的艰难她更是一清二楚,靠世家大族上位日后掣肘重重必遭反噬,权衡利弊以及心之所向,她不愿选择小姨铺设的路。

萧王定定望着眼前人,满眼哀求,就是这人让她看到可以不依附世家的希望,不然她早死了这条心。

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她想争取,不想放弃。

凌宴无语住了,这就像是还没确定关系就把孩子名字都想好了一样,简直比恋爱脑还离谱,“我不否认你的心意和决心,可她愿意接受你么?”

“不解决这些问题她又如何接受我。”萧王试图据理力争,却难掩丧气,“我不想联姻,不想被世族裹挟,只想选个喜欢的人相伴到老,希望阿宴姐帮我说和说和,你的话她总会听的。”

一夜雷雨,花草湿漉漉的,清晨的空气甚是清爽,可听她声声哀求,凌宴感觉上不来气,心里闹得慌。

这架势分明就是打定主意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头破血流还要翻墙过去继续走,各个给她戴高帽,没看出她们哪里听得进去自己说话了。

话说回来,不愿被世族裹挟这点足以说明她的选择,而苏南风是典型的权贵思维,利益高于真情,以联姻稳固权势,这是她们之间矛盾的核心。

阿淼脑子不傻,她必定考虑了一切因素进去,也就是说,自己也是她谋算中一环。

舍弃眼前之利,谋得长远,还能成全她的一段情。

作为她的小半个老师,阿淼会这样选择,凌宴有一定的责任,显然她的学生非常优秀,若非阿淼和苏南风当真吵了起来,她都要以为自己被这俩人合伙诓了。

凌宴不再委婉,“你能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可她呢,她有她的信仰,你想让一个道士母仪天下,且不说天下人如何指摘,她愿意后半生承受非议与你深居宫廷么?你又能始终如一信守承诺吗?你火急火燎强行排除万难可是打算让她心软妥协?你明知这不是说和能解决的问题。”

萧王脸色难看,却仍不愿放弃,“纵观古今,歌伎尚可为后,道士也并非没有,天下人指摘如何?我会让他们闭嘴,而再不会有人同她一般,我无比确信。”

这时候还能引经据典,读史书的好处体现出来了,道理这家伙都懂,凌宴懒得跟她苦口婆心,“前提是你先坐到那个位置,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再来说别的!”

说着,她指向山间化学站的方向,“留给你的时间不多,结果究竟如何只看你自己,我不是苏小姐的说客,也不会是你的。”

至于公孙照那个倒霉孩子,呵……有些事她们心照不宣。

凌宴一脚把皮球踢开,萧王期望落空失望难掩,可转念一想,没帮小姨就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她离经叛道的先生还是心软了……

视线移至山间,萧王压了压唇角,千恩万谢告辞离去。

扫把抹去夜雨在院子留下的痕迹,声响唰唰,不多时,秦笙翩然而至,“叹一早上气了,不开心?”

“没不开心,就是心情有点复杂,一会就好了。”凌宴如实回道,这趟回来面临的问题非常现实,婚姻生育、权势情感都让人很是头大,人生在世烦恼在所难免,一时消化不良罢了,还不至于让她伤神。

秦笙嗯了声,“我还以为你在烦她们两个的事,都说好了?”

凌宴摇头,“说不好,根源压根不在我这。”

“但你能决定她们谁输谁赢,不是么。”姨侄俩人都很鸡贼,这才是她们找来的根本原因,秦笙出来跟她一起扫院子,凌宴不置可否,手腕搭在扫把上消极怠工,“可我不知该让谁赢啊……”

谁赢都很糟糕,事情要如何收场?

秦笙笑得意味深长,那不是别人,是公孙照,奠定化学工业的存在,“阿淼想跟你抢人,你都没站在苏南风那边,不是已经说明答案了嘛。”

凌宴再次叹气,这下直接撂了挑子,“让她们自己解决吧,我不管。”

秦笙早已看穿一切,扫净院子,跑到水井旁,压下手柄看管子噗噗喷水,陈采搞了一冬天,如今大半水井替换成按压式,安全便捷还好玩。

玩了一会,接上水管填满水缸,又把屋顶大水囊灌满暴晒,秦笙反手将人拐回小楼,“来教我怎么弄那个设备。”

得给她家阿宴找点事做。

小楼旁边新盖的楼房窗明几净,幽静空旷透着些许凉意,这是秦笙研究药物的地方,配套设施还在补充,隐隐有了科研院所的样子。

原料投入机器,凌宴手把手教她作用原理,之后秦笙全副武装,去隔壁鼓捣她的牛痘疫苗,实验进行到最后阶段,就要准备大规模接种了,商队四处奔走,极易把传染病带回家,而天花这种烈性病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必须防患于未然。

不能变成麻子村。

意义重大,只是工作并不繁重,凌宴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摸出纸笔画图,随着橡胶产出增长,手搓搓不动,橡胶处理工厂得提到日程上来,优先满足胶鞋、轮胎这两样。

铁匠又得受苦了,凌宴幽幽想到,也不知假期他过的怎么样,等原料制成成品给老婆完成任务,拾掇一圈大棚,拐上山寻铁匠。

天热炉子没开火,炼铁工坊一片寂寥,一个人影没有,字条一言难尽,凌宴咕咕两声,一身戴着棕色围脖的燕尾服翩然而至,飞在前头带路。

正是某赖着不走的肥啾,白吃是不可能白吃的,必须打工!

镜湖边,铁匠搭了个帘子,坐在下面睡的那叫一个香,离老远凌宴就听到他打呼噜,待她走近,铁匠自个激灵醒来,登时眼冒精光,“东家找我有事?是不是能开炉了?”县祝福

“太热了,等立秋再开。”凌宴递给他几张图纸,“你得空先把模具做出来。”

“有空,哎呦我闲的快发霉了。”从海边回来两个月大假,他是一天不想再休了,铁匠愁眉苦脸,扯起旁边的钓竿,鱼钩上的饵料早已不翼而飞,“您瞧,天天搁着喂鱼来了。”

凌宴不禁发笑,“你闺女咋没来。”

“采儿不爱钓鱼,去香坊跟姑娘们商量设计物件了。”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闺女过的很好,活泼多了,铁匠开心的不得了,“多谢东家照拂。”

“你居功至伟,又何必客气。”凌宴摆了摆手,要来钓竿挂上鱼饵随手往湖里一抛,随手过把瘾。

这份恩情无以为报,铁匠选择回之以行动,有一张图纸越看越不懂,“嘶,东家,这像风扇的是什么玩意?”

凌宴搭眼一扫,也没瞒他,“发电用的。”

铁匠挠头,更迷惑了,“发癫?是给您夫人练习治病的教具吗?”

凌宴噎了噎,这三言两语还真没法解释,“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涡轮发电机,在岸边修出一条水道,引水而动靠就有电用,非常简单,稍微注意下也不会影响生态环境。

这种微小型水电站满足全家的照明需求绰绰有余,这个全家包括工坊、镖局以及所有宿舍,在水渠边放一座,供给路灯的电也就有了。

设想非常完美,唯一的缺点是受季节影响,凌宴还在琢磨如何高效且环保的解决问题,毕竟没人会把火力发电厂弄在自己隔壁,整天闻那股煤烟味。

果然,考虑种田、基建再麻烦都比给旁人擦屁股来得轻松,凌宴心里暗戳戳扎小人。

作者有话说:

凌宴:烦到揪头。

秦笙:看我把她们剃成光头陪你~

真实的历史的确有歌伎做了皇后,卫子夫,著名贵妃有过道士名头,杨玉环,萧王不算恋爱脑,苏南风也不是,上官宁算半个(另一半是厌恶太尉和皇权道貌岸然)

我好像一直忘了说,她们两个非双节嗷,正文不会细写她们的感情路线了,大概秦笙八卦的时候会提一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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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闲话日常[VIP]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公孙照那倒霉孩子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凌宴冷冷勾起唇角,忽而鱼线窜动, 大鱼上钩!

铁匠连忙把图纸揣回怀里,提网帮忙。

吃了两个月海鲜, 凌宴一时半刻不太想吃鱼,让铁匠带到食堂小灶加工跟陈采享用。

正想着,刚解下鱼钩的大鱼疯狂打挺, 噼里啪啦甩了凌宴一脸水。

铁匠没绷住,噗呲笑出声来, 五大三粗的黝黑汉子各种瞎忙掩饰, 也弄了一脸。

笑死, 她又能说谁倒霉呢,凌宴幽怨想道,洗了手脸告别铁匠,棕围脖盘旋而至落在肩头,明显想搭顺风车。

凌宴戳了戳它胸前羽绒,这家伙嗉囊鼓鼓的, 和虚胖是扯不上半点关系,“飞都不飞, 你真够懒的!”

肥啾歪头,一双豆眼左右打量,突出一个听不懂她的谴责。

凌宴拍了拍小脑袋瓜也就不再管它。

前方工人们正运送铁矿, 重重的车子压驶过吊桥,桥面纹丝不动, 很是稳当。

效率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骄傲,还有点小得意, 凌宴哼起曲儿,说来去年她和秦笙做了好些布置,年后走的匆忙来不及检查越冬情况,既然到这顺便过去看看,全当散心了。

远远就见大棚附近树影攒动,凌宴心里咯噔一声,别是大猫和熊瞎子也来躲懒吧?虽说老婆给开小灶动物不会伤害她,可单独遇上多少还是有点害怕。

定睛细看,棕色皮毛白色斑点,竟是小鹿来访,她走过去它们也不跑,伸着脖子往大棚里面看,似是被灵芝的香气引来的,见她开门还想偷溜进去。

人工种植成活率非常高,里面一朵朵灵芝仿佛小鹿头上将将萌出的角,边沿还是白色的,娇嫩柔软甚是可爱,却见一排萌出的伞盖黑黢黢的,好似烤糊了的蘑菇,黑灵芝也长出来了!

秦笙一直惦记这黑灵芝来着,说是功效喜人。

忽然想打扰老婆工作了,凌宴蠢蠢欲动,不行,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能整天粘老婆,改日再约她吧。

说来是该采收了,真菌成熟期就一年左右,此时的药用、营养价值最高,时间久了木质化反而不美,但幽亮的棕红色神秘瑰丽,很有天材地宝的气质,有年份越高越珍贵的误解也很正常就是了。

这灵芝不光本体是好东西,连带伞盖下的孢子粉都有提高免疫力的功效,非常适合老弱病残,家里的姑娘们需要,病歪歪的水世澄试试也好。

这是有围栏阻挡,不然早被山风吹没了,赶紧收起来,凌宴屏住呼吸扫到纸上,颜色很像巧克力粉。

撅着屁股忙半天弄一身汗,成果感天动地,一个喷嚏下去什么都不剩的那种。

“这不够用啊。”凌宴嘀咕,是时候总结经验扩大规模了,掏出小本本都记好,顺手把发育不良的灵芝揪下来,给翘首以盼的小鹿们分了,它们耳朵呼扇,毛绒绒的,又肉眼可见的灵动。

凌宴还没撸过鹿呢,趁机上下其手,和小驴手感不太一样,但一样的可爱!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好玩吗。”

来人竟是秦笙,成熟的大人十分惊喜,“你怎么来啦?”

“忙完休息看你半天没回来,过来凑个热闹。”秦笙笑了笑,从包里翻出个水壶,“来喝水。”

正好渴了,简直瞌睡了就有枕头,凌宴呲牙傻乐,抿水一如既往的小口优雅,“咦,你泡陈皮了?”

“是啊,我订的货到了,品质还不错。”理气养胃清凉消暑,温和不伤身,最适合夏天喝了,秦笙给她抹了抹汗,“景之在一游记上瞧见陈皮酒的做法,我打算试试,你来帮我?”

“好哇。”凌宴乖乖点头,秦笙带上手套,“春天没顾上它,今天都收了吧。”

准备过于齐全,凌宴笑而不语。

一朵朵小灵芝仔细放入筐中,秦笙宝贝着她的黑灵芝爱不释手。

隔壁大棚的雪蛤窝在草席下,掀开一看,密密麻麻和小螃蟹似得,有点密恐,秦笙放生了一部分幼苗回馈山林,把大个的挑出来,等秋天临近冬眠再来收获。

瞧着有半个手掌大小,发财咯!

不远处药园郁郁葱葱,两年时间各种珍贵药材能出货了,财富肉眼可见,她们挖了好多,肚子空空如也,剩下的有空再来。

秦笙小心挖出参须用苔藓包好,掐指一算,“出了这批药材钱够用好久,这两年你好生歇歇,全当陪我吧。”

凌宴指指嘴巴,“富婆,饿饿,饭饭。”

逗得秦笙花枝乱颤,搂着她亲了一口,“这样可以么?”

“当然。”她要的就是这口饭,凌宴随手摘了朵盛开的花,香花赠夫人。

林中人影亲密无间。

半山腰处樱桃林连成了片,秦笙喜出望外,她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去年嫁接的各种果树在奴仆们的精心照料下过大半挺过寒冬,现下正好是挂果的时候,一串串樱桃煞是喜人,凌宴揪两个看似成熟的一人一颗,尝尝味道。

秦笙感觉很不错,“嗯,棚里的味道差不多唉!这下都有的吃了。”

水果要卖,也不能少了家人的份,凌宴对待自己人一向大方,更何况孩子们积极向上,上进就该有奖励,这是计划的一环,樱桃、西瓜,不论东西在外卖多少钱,作为家族的一员,她们有资格享用家族的产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意识到位了,小插曲可从未少过,吃甜杆割破嘴的、吃东西噎住的,让人哭笑不得。

“那帮小馋丫头怕是要抓心挠肝了。”

“可不是,听张娴说黄桃罐头给她们迷得不像话,差点累病几个……”

“往后限时限量吧。”

闲话日常一路下山,她们的产业随处可见,框架打好,扩张只是时间问题,现下饶是她们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富贵余生,而比富足更令人舒适的是在这基础上有爱人陪伴。

日头升起愈发晒人,回家吃饱饱睡午觉,迷糊间一坨毛绒绒亲昵趴在凌宴手心,她的小三猫缩成一团。

不光派猫猫队哄她,秦笙还备了冰果,一套大保健放松筋骨,凌宴窝在心底的那口郁气总算散了个干净,爬起来帮老婆刷洗山参。

在她不小心刷断两根参须后,终于在秦笙抽搐眼皮的注视下停止辣手摧花。

凌宴试图辩解,“好脆啊,怎么一碰就断了。”

秦笙轻描淡写地道,“刚睡醒手脚不听使唤,你歇着去吧。”

礼貌撵人,还给我挽尊,她真的,我哭死!

凌宴眼巴巴看了一会,把刚弄回来的灵芝孢子粉送入破壁机,据说这样更容易吸收。

现如今秦笙只负责处理珍贵药材,其余炮制、储存都由学徒完成,一套验收入库的标准流程下来,偶尔还需要应付飞雪和小崽抽检,压根不需要她们费心。

毕竟工坊不再是单纯的两个单位,随着部门越来越多,它注定发展成巨大的集团,乃至国家的缩影,管理方式也要与时俱进,适当的下放权利交由旁人才能长久。

秦笙随意聊道,“家里多了好些人,都来夜课学一技之长,学校好热闹。”

只思想教育课会在前院的大教室,读书识字挪到建成的学校,一大块空地,为保证取暖教室都是大平房,白天孩子们在这上课,夜课教授职业技能,各行业均有涉猎,吃回头草的工匠们也在那当老师,一开始很不情愿,可学生各个认真,好苗子也不少,他们的手艺编撰成书源远流长,渐渐也就释怀了,甚至起了桃李满天下、当祖师的念头,纷纷卷起来了。

夜课规模扩大很多,对内不收学费,孩子们想学就学,但对旁人就有一定的门槛了,不白学,学成后会被安排到各个据点满足内需,终生给她们打工。

工作包分配,待遇好又稳定,这在知识封闭的古代堪称天上掉馅饼,很多人慕名前来,难民、救助过的病患、还有闻讯而来谋求生路的女子,都把这里当成救命稻草,奋力力争上游,这是可以预见到的局面。

凌宴打了个哈欠,“等凉快了组织个运动会吧。”

天天除了学习就是干活买零嘴,怪无聊的,放到当世文艺汇演可能朝前了点,做做小手工也不错。

听凌宴说着千年后的学习生活,秦笙不禁莞尔,“这样蛮好,省着整天惦记黄桃罐头了。”

俩人偷乐。

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凌宴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好一阵才舍得爬起来,“嘶,我得去配药水了,小崽子催我洗胶卷,啧,她絮叨的很,真不知道像谁。”

“当然是像你了。”秦笙笑出声,念经似得,芷儿深得她真传,在这贼喊捉贼拼命甩锅,“我弄完就去,等我一会。”

她还没看过这个热闹的,得凑!

凌宴悻悻溜走。

回到工作间,秦笙的研究设备搬走后屋子登时空了大半,被帘子围住的角落就是她的超简陋暗房。

这些天72张的胶卷愣是让小崽用完了,也不知都拍了什么,算上她们蜜月拍的……工程量和消耗具是肉眼可见。

凌宴估算着药水用量,裁好相纸准备工作完毕,秦笙也上来凑热闹了,两人钻到帘子后面,小灯灯头朝上,微弱的亮光只够看清眼前轮廓,这是凌宴照明用的,秦笙压根用不上,堪称能力碾压。

胶卷缠到工具上,两个圆盘扭一扭,深棕胶片一点点抽了出来,剪短泡到托盘药水中,秦笙手里的小夹子捏着胶片抖啊抖,“好神奇啊!”

委实难以想象,纸似得照片真是水洗出来的。

凌宴笑了笑,当时坐海豚、被鲸鱼喷到天上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药水有毒,小心别弄到身上。”

“嗯!”二十多条挨个托盘洗下来,秦笙仍旧兴奋异常,“你看!有影子了!”

胶片隐隐映出按下快门那一刻的瞬间,依稀的,好似依偎在一起的两张笑脸。

与此时此刻她们的模样别无二致。

作者有话说:

秦笙:教我洗胶卷!

凌宴:又憋什么坏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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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姨姨亲亲[VIP]

光源透过胶卷, 放大的画面停留在相纸上,对焦、曝光、再洗。

一张张操作下来,诸多画面将思绪带回过去。

她们蜜月如何难忘不需多言, 其中还有小凌芷小心翼翼戳海胆试探、被渔网勾住脚脚急得红脸、在沙滩上跑跳、堆沙堡。

沈青岚对翱翔海鸟指指点点的歪嘴破防瞬间,顾景之眺望海上日出的温柔恍然, 海钓时小船波动,她们紧紧抓住彼此,紧张时分的情深意切。

操控室内, 小阿云举着六分仪,认真记录, 转而捧着大鱼欢笑, 脱落的门牙黑漆漆。

或精彩、或温情、或滑稽, 凌宴和秦笙的镜头语言如出一辙,构图比例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你拍的真好看!”

“嘿,你也是,说明我们审美在线!”

相互夸夸的话音刚落,凌宴笑容僵硬,她瞧见一张并不熟悉的少儿不宜, 海景夕阳美人侧卧长发垂散,暖光勾勒着腰身曲线, 光洁后背红梅点点红纹若隐若现。

有那么一个瞬间凌宴以为自己失忆了,她没给秦笙拍过这种图啊,定睛细瞧, 好家伙,主角竟是她自己!

秦笙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 那时一睁眼就瞧见那样的画面,简直心动的无以复加, 抱住时而保守、时而奔放的现代人,小心询问,“是不是很好看?”

不得不承认,画面唯美,魅惑而圣洁,拍得很有艺术感,所以这就是野山参要学洗照片的原因嘛?

从潘霄送的小黄书就能看出来,古人玩的也蛮花,无伤大雅即可,她们是合法伴侣,有点小情趣再正常不过。

凌宴就这样实现了自我说服,脸红叮嘱,“嗯,你仔细收好,别、别让孩子瞧见,影响太不好了。”

秦笙得意一笑,将照片夹在夹子上晾干,“你可是我的,谁也别想瞧了去。”

这张她得珍藏。

凌宴臊得慌,还是看看小崽拍了什么吧。

审美是种能力,小孩继承了她们的好眼光,技术也不错,风景秀丽、人物恰到好处。

从她的视角看世界、她们谈恋爱,有种不一样的体验。

一张张照片挂满暗房,直至晾干,俩人写下日期和赠语,归入凌宴手搓的简陋相册,几张有纪念意义的再度放大,放入玻璃相框,一如她们的全家福。

秦笙挑眉勾唇,“正好接芷儿回来,一道送去。”

笑得坏坏的,且看照片也没问题,凌宴一头雾水,“你又憋什么坏水了?”

秦笙转了转眼珠,悄声耳语。

凌宴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就逗她俩吧!”

“这话可是你说的不对了,要是我不逗她们,现在俩人还当室友呢!”秦笙摇头晃脑,一通歪理输出,凌宴不想被她荼毒,带上送顾沈二人的礼物,“走啦。”

秦笙摸出自己那份,并肩而行。

她们不缺银子,礼物只是一方面,心意更要紧。

精致银镜映照出的景象无比清晰,和船上盥洗室的镜子一样,沈青岚眼巴巴送到顾景之跟前,“你看啊!”

镜中映着她们亲密的人影,顾景之唇角翘的老高,打开册子,瞬间惊掉下巴,“这,这是何物?”

彩色的、她们相处的画面。

沈青岚脑子也是一空,伸手摸了摸,惊得说不出话。

凌宴笑眯眯大概解释了下,薄薄的册子惊喜一幕幕,顾景之登时联想到出处,“那小匣子就是这般用途?”

不愧是她们的军师,脑子就是好用,秦笙拐来女儿,昂了昂下巴,“还有呢。”

娘和母亲真的好懂自己!小凌芷嬉笑上前,送上她的那份。

相框内正是她拉来红樱,央着大家一起坐好的全家福,这份礼可以说万分贵重,顾景之眼眶一酸抱住小人,“多谢芷儿。”

大婚送画像、现在送照片,这孩子着实没白疼啊!沈青岚瞬间化身怪阿姨,“给姨姨亲亲~”

mua的超响。

小凌芷嬉笑扭动,从她们怀里溜走,“我去给婆婆看啦~”

“仔细吓到老人家。”秦笙追上去看顾。

努力平复心绪,顾景之想的更深一层,从海边回来的路上,时常听说有关玻璃的传闻,那位苏小姐已经成功将玻璃推向市场,深受学子追捧。

而银镜在长安更是名声大噪,伴随一句——宝镜分明映人影,日月普照事事明,引无数路人围观,一跃位居宝器位置,将铜镜硬生生压了下去,成为妆奁嫁妆的首选器物,世家大族争先抢购,竟一镜难求。

其余商家模仿无门,唯银镜一枝独秀,暂且不提其中何等暴利,阿宴做事稳妥,送来这般神奇物件……

顾景之猜测,“可是相片准备问世了?”

凌宴点点头,“差不多吧,先给你们留个纪念。”

手搓产量不高,但物以稀为贵,总归要优先供给皇室、权贵,薅他们的银子。

顾景之了然一笑,到时她们的全家福就能大大方方拿出来了,“甚好,负责人定要选个嘴巴严的。”

总觉秀才这话意有所指,凌宴苦笑,“你可是暗示我莫要选公孙照,免得半路换人?”

顾景之愣了愣,“我并无此意,只是人来人往,几次有人妄图探查糖厂被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巨大的利益面前,当然要找信得过的。

凌宴叹了口气,认真反省,她这是典型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以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景之眉头微蹙,结合萧王和公孙照的经历,她相信她们有情,但若说与利益无关这绝不可能,萧王懂得权衡利弊,更懂得明哲保身,那位苏小姐清楚公孙照的价值,不过不愿放弃世家支持罢了,脉络异常清晰。

此事不论成全与否,事后具是两难之地,不然凌宴也不会这般,顾景之不好替她抉择,只道:“假若萧王是天命所归,那公孙照愿不愿意接受她也交由天意裁决吧。”

量权相害取其轻。

万万没想到她的摆烂打算得到认可,凌宴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砖头将让人糟心的好学生抛之脑后。

沈青岚忽然谴责,“啧,哎呀,你怎么什么都拍啊!”

她被海浪冲成落汤鸡打激灵,好似一只炸毛大公鸡,这有什么好纪念的?!差点信了阿宴的鬼话!

若非相片珍贵,沈青岚真想当场给撕成烂泥。

顾景之忍俊不禁,始作俑者趴在桌上哈哈大笑。

她就说一被窝睡不出两种人,阿宴和秦笙一样,肚里存的都是坏水!沈青岚愤愤拍她,起身离席,“我烧饭去了,你们留不留下吃。”

“不了,我们回家吃饭啦。”秦笙召唤凌宴,一家三口告辞离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顾景之一时恍惚,总觉盛夏好似也没那般炎热了,而过去的夏日记忆竟越来越模糊。

全然被如今的美好取代。

收好石桌上的相册和银镜,顾景之这才有空看秦笙送来的药匣,打开一瞧,清楚写着三字的药瓶登时给她闹了个大红脸。

“嗯?”沈青岚好奇伸头,顾景之一把捂住她眼睛,从来没动作这般快过,“没什么。”

沈青岚轻车熟路蹭她掌心,“什么呀?给我看看嘛……”

媚声媚气的撒娇蹭得顾景之防守大开,让沈青岚瞧见一个“避”字。

婆婆出来正好瞧见她们双脸齐红依偎在一起,笑得那叫一个欣慰,脸上的褶皱都无比慈祥。

夕阳下,某人早已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远处仅存的乡间土路具是大坑,下水道工程如火如荼的进行,工人们热火朝天挖沟,依稀听得好似在讨论食堂晚餐。

大坑垫了木板供人出行,只是苦了驾车的,各个贴着墙边小心翼翼。

掐指一算,秋后应当能完工。

秋后是个好日子啊,秦笙盘算时间,静待佳音。

不出她所料,临近立秋时分,一匹快马自村口奔来,来人一身衙差制服,牵马避开大坑朝凌家走去。

看门的武峙认出来人,这是驿站的衙差,他们打过很多次交道了。

给对方倒了碗水,书信武峙手中。

衙差抹了把嘴严正叮嘱,“大人有令,此信由秦大夫亲启,切记切记!”

鼓鼓囊囊,与其说是信,这更像个小册子。

武峙心里明镜似得,估摸又有事瞒东家了,“我知道。”

“你们村咋都是大坑啊?这也不好走啊。”

“走水用的,你从外面绕吧。”

俩人闲聊几句,衙差再次踏上送信的路。

凌宴下山回家取东西,瞧见驿站的人离开,正好撞见上山的武峙,“谁送信来了?”

武峙心里咯噔一声,真怕什么来什么,硬着头皮回道,“荀大人……”

凌宴心里也咯噔一声,不会是荀大人有所察觉,不愿与萧王结亲,求助来了吧?

这她可真帮不了啊!凌宴正头疼着,武峙满脸焦急,赶紧往下编,“荀大人找夫人求药,让我加急送去!”

啊……不是帮忙就好,凌宴如释重负,“那你快去吧。”

武峙长长松了一口气,“好嘞。”

好险,武峙拔腿就往小楼跑,跟秦笙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经过,不能露馅了。

“你倒机灵。”秦笙轻笑,反手抛出两块碎银,“下去吧。”

得了赏,武峙抓着银子惊魂未定,定定站在那并未离去。

他难免内疚……

地窖里那人罪有应得,场面不好看,瞒着东家理所应当,可夫人跟旁人书信竟还瞒着东家……武峙心里过不去那道坎了。

“呵。”秦笙轻轻一笑,慢条斯理拆开信封,信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呈现在武峙跟前。

死囚张三,一日注射处微痛红肿、三日症状全无……三月余无不良反应,五月仍如常人。

死囚李四……

武峙难以置信,一抬头,正好对上秦笙冷冷的眸子,脑子嗡的一声,“您……”

“下不为例!”秦笙眉头一高一低,明明勾着唇角,却是狠厉警告之色。

武峙当场白了脸,腿一软跪在她跟前,“小的知错。”

作者有话说:

凌宴:估计婆婆知道你送的药就笑不出来了。

秦笙:哈哈哈,她俩不好意思要,我得给备不是?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揪胡子.jpg)

第495章接种疫苗[VIP]

秦笙冷哼一声, 可以质疑她的人品,毕竟她的确不是个好人,但不能质疑她对阿宴的情意!

人体质各不相同, 疫苗要大规模注射,单地窖里的一个李亮如何够用, 不想法子试验难道让自家人当小白鼠?

那些死囚各个罪大恶极,荀大人、方钰拿的人,证据确凿, 绝不会冤枉了去,刑部核准秋后问斩, 趁这个时间做些贡献, 换来死前半年多的安逸日子, 死牢里的囚犯没有不答应的。

这都算便宜他们了,放到从前,她根本不会提出利益交换,强权压人、一个死囚又能闹出什么水花?

不过是为了减轻阿宴的心理负担,她足够仁至义尽了。

秦笙很确定,对方会同意她的做法, 心里却未必好受,何必明晃晃摆在眼前让她知道个一清二楚, 话说回来,这武峙终究是心向阿宴,她想想便算了, 没要追究。

刚在雷区蹦了一圈大迪的武峙满头大汗,连连告罪, 赶紧攥银子溜了。

秦笙目光重新放到信纸上,每人一页、隔日检验, 记录十分详尽,秦笙一目十行快速翻阅,不良反应后遗症通通没有、也无至死案例,只手臂留了个疤痕。

血样要低温运输避免颠簸,秦笙按着性子等待,直到检测出抗体成分,毫无疑问,疫苗成功了!

她们的家族将不再畏惧天花,这份底气……秦笙激动难掩,拾掇好器械,提笔与荀大人回信。

又瞒两天,秦笙公布了这个好消息,凌宴压根没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兴致勃勃挽起袖子讨针,“先让我试试效果?”

秦笙心底一酸,“你就不怕我翻车,害你一命呜呼了?”

“哪会那么严重,那牛痘液直接抹在伤口上都能接种,灭活疫苗顶多不起效罢了,搁着吓唬我!”她们是小作坊,可不是黑心作坊!这种大事仔细的很呢!凌宴唠唠叨叨谴责,“‘有专家’指导、工序严格!我们一步步做出来的嗷!我的好夫人,你就不能对自己多点自信嘛?!”

不熟悉的领域总归担心罢了,难得听她夸大其词,秦笙哼笑,“过阵子集体接种的时候当众给你打吧。”

人们对打针一知半解定是畏惧,有她们起带头作用,接种工作才容易顺利推进。

“对哈,就这么决定了。”凌宴略一盘算,“那我去检查一遍器材。”

针头、注射器都又备了不少,碘伏酒精都有,给家里人分三批打完,这样压力小、有问题也能及时处理。

能解决天花,凌宴非常开心,特邀秦笙去牧场给牛牛加把草。

所谓牛痘,正是从牛天花中提取出来的,她想犒劳下做出奉献的大功臣。

秦笙无奈失笑,遂了她的幼稚小心愿,一道前往。

县衙,荀大人在书房踱步甩袖,焦躁中带着些许亢奋,一石青素锻女子款款前来,挥退仆从,“都下去吧。”

“是。”仆从褪去,女子敲开书房的门,荀大人看她托盘里的绿豆汤,大步上前接过,“怎好劳夫人亲自端来。”

“过来看你。”妻子袁慧将她拉到一旁说悄悄话,“可是有用?”

荀大人神秘笑笑,“是。”

袁慧轻拍胸脯,长长松了口气,再看妇君的奇怪模样,一双圆眼分外疑惑,“天大的喜事,你焦躁什么。”

荀大人一时哽住,“我是在想,假若大卫百姓人人能得此良方,再不会有天花肆虐该多好啊!”

遥想当年,她们出游曾在一村庄落脚,那里爆发过天花,村民满脸疤痕坑坑洼洼,甚是可怕,好端端的村子成了麻子村,旁人避之不及,后来那村子人越来越少,名存实亡。

听闻发病时浑身疙瘩一个接一个,更是骇人,想起就浑身难受。不光容貌受损,这病传播极快,会死人,各地时不时就会爆发一次,人心惶惶,能一劳永逸以绝天花后患,真的很难不激动!

“那是秦凌氏族,秦大夫肯花钱保自家周全,疫苗定是耗资不菲,即使朝廷牵头,普通百姓又如何负担得起?”袁慧不想泼她冷水,然而终是得说,“我知你为民生考量,可莫要说漏了嘴、给秦大夫惹麻烦就不好了。”

别说朝廷,便是仁政如萧王也做不到人人不落,这是银子的问题,秦大夫想昭告天下会自己开口,她们不能惹这个嫌。

荀大人苦笑,“我晓得,只想想便罢,不敢多求。”

袁慧心疼她费心,揉肩安抚,“带寻儿去求秦大夫将针打了吧,你俩整日接触外人,莫染上那劳什子怪病。”

荀大人牵起妻子的手,神色温柔,“嗯,我们全家一起。”

袁慧犹豫,“我蜗居后宅,要不……”

早前日子难过,她这夫人节俭惯了总怕花钱,荀大人心痛打断,“秦大夫答应我咱家都有份,不必推脱,到时夫人莫要畏惧扎针才是。”

“秦大夫做事敞亮。”这忙真不白帮,袁慧轻笑,“你何曾看我畏惧扎针?”

“夫人不曾瞧见,那东西和针灸所用银针不同。”她在大牢里看得真真的,荀大人掸了掸手臂,仿佛扫去一身凉意,然而她的妻子并未放在心上,转身打点行装。

于是沐休时分,荀大人与妻女乔庄低调下乡,还带了个坐顺风车回家的方钰。

路很平坦,车子也没那么颠簸了,常年足不出户的袁慧不禁感叹,“修桥修路,凌大人真是个大善人。”

“是啊。”荀大人撩开车帘眺望,赞许又艳羡——天下四通八达大抵是每个官员的志向。

而看到前方女儿策马徐行的背影,方才豪情万丈的荀大人眼角细纹都透着股骄傲。

荀小姐不知此行来意,跟方钰复盘近来盗窃案的案情,方钰少有回应,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觉太明显了,荀小姐不禁纳闷,“身子不舒坦?”

“没、没有。”方钰挠了挠后背,“蚊子咬的包好痒。”

荀小姐颇有两份幸灾乐祸,“让你点蚊香你不用,被咬了吧!”

方钰一时噎住,硬着头皮道,“草里都是蚊子,谁道何时咬的。”

荀小姐眉头一挑,仔细打量,“小方钰,有事瞒着我啊?”

方钰脑子一空,质疑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这不就炸出来了。”她不会说她只要撒谎就会抓来抓去的,荀小姐意气风发的得意笑容晃了方钰满眼。

只要撒一个谎,后面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小捕快表示斗不过县令家的大小姐,讪笑道,“有点私事。”

痛快承认“罪行”,缘由却是不提。

荀小姐无意窥探她的心事,只道,“小心着些,哼,莫要摔下马去。”

大小姐敛了笑意,说话也不好听,好似不高兴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方钰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偏嘴巴如有千斤不敢询问,弄得方钰更加心不在焉了,陪在大小姐身侧学会了骑马,如今她也是个骑马的一把好手,好在腿是抱住了。

可……方钰抓心挠肝的难受。

队伍徐徐行进,在村口遇见秦笙派来迎接她们的人,丰香村荒凉的村口不复往常,越往里走变化越明显,屋舍俨然日新月异,时常回村的方钰都觉陌生,导游当得并不称职。

尤其村民衣着干净体面,哪有乡下泥腿子的模样。

说是村落,其实更像小镇,官府卖荒地的地契如雪花般,如此变化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丰香村就是凌宴和秦笙的一言堂!

荀大人一家十分震惊,“凌大人治理有方,在下佩服啊!”

让她们佩服的还在后面,这里竟然有个大医馆?!

前方几张草帘高挂,空地站满了人大人、小孩分成几队井然有序,听前方高声提醒,竟都是来打针的。

得花多少银子啊……向来俭朴的官员家庭被这豪气惊得目瞪口呆。

“笙姐!”方钰引荀家人上前,秦笙瞧见她一愣,“你回来的倒是巧了,正好这针强身健体,一起打了吧。”

方钰:?

什么强身健体,你是不让人骗了?

简直摸不着头脑,方钰还想再说,迷迷糊糊被归入队伍,凌宴抱着孩子站在最前方,顾沈两家人老老少少,都是她笙姐的熟人,还有她娘。

赵婶拍了她一巴掌,“叫你几遍听不见,迷糊啥呢,耳朵里塞鸡毛了?”

方钰挤眉弄眼,顶头上司就在跟前但不好说,“走神了,娘给我留点面子。”

赵婶白了她一眼,“知道要面子就赶紧去相看相看别打光棍了!”

方钰气若游丝,快昏过去了,“等我哥成婚再说吧。”

荀小姐掩唇,遮住偷笑的嘴角。

正说着,前方提醒接种即将开始,母女俩瞬间收声,全场肃静,目光纷纷落在前方。

几条注意事项公布完毕,凌宴放下孩子,身先士卒露出手臂,“我先给大家打个样。”

只见秦笙给她用棉花擦了擦,一罐淡黄液体被她抽到透明筒子中,转而,银针刺入皮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声响甚是整齐,各个牙酸不已。

秦笙手极稳,像个没有感情的打针机器,只有她自己知晓维持这份稳定有多艰难,药液缓缓注入凌宴手臂,针一拔,注射器放到空托盘内,棉花堵住伤口,完事了。

凌宴笑了笑,开始忽悠小孩,“看吧,又快又简单,放松就不痛了。”

另一只手臂轻描淡写的抱起小崽,小家伙呲牙咧嘴的,连她的豁牙都顾不得遮住,有点好笑。

凌宴和秦笙表情都很轻松,尊贵如她们都试验过,人们觉得也没啥好担心的了,纷纷露出手臂。

这份无畏持续到她们近距离看见针头……

作者有话说:

凌宴:小崽豁牙露齿的,笑死我了。

秦笙:适可而止!

第496章跑不了了[VIP]

秦笙陆陆续续收了不少学徒, 专业各异,如今在场的具是通过注射培训的小护士,一排半大的少女戴着统一的手套与口罩, 各个端坐,严肃且专业, 与队伍保持着距离,不会让人看轻了去。

其中她的亲传弟子胡飞雪尤甚,她时常坐堂看诊, 年纪轻轻已是经验丰富,只是她面无表情盯着, 谁也遭不住。

现下她视线落在手臂, 竟似要叨块肉下来, 真的很难说她和那般粗的针头哪个更恐怖,吓得人家哆哆嗦嗦,短袖几次卷不上去。

队伍气氛凝滞,暗地呜呼哀哉,怎么就排到飞雪的队了!

拖下去恐惧蔓延就不好了,红樱自告奋勇, 与前头那人道,“要不咱俩换换?”

可惜刚跟姐姐去见笙姐, 晚了一小步,不能第一个排她的队伍,真的很想未婚妻给她打针!

无甚表情的胡飞雪唇角微动一瞬, 尚未应答,那哆嗦的人儿立马调换, “你先来,我、我缓缓。”

针比他剔牙的签子还粗, 这不得扎个血窟窿啊?!

害怕尖针、利器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很是正常,但人类可以克服恐惧,她有这个勇气!

红樱挽起衣袖,大义凛然地将手臂送到未婚妻跟前,“来吧!不必手下留情!”

“不怕疼吗?”飞雪熟练地用棉花球擦拭皮肤消毒,药水凉凉的,可那指尖却似岩浆,红樱别过头去,“不怕!”

“嗯,我知道,你很勇敢。”飞雪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曾几何时,她的未婚妻为生计搓绳搓到大腿磨烂了皮,手掌更是没一块好地,现在还能看到浅浅的疤,跟她姐姐一样,姐妹俩太能吃苦了,飞雪自叹不如。

碘伏棉球慢条斯理的画着圈,飞雪轻声道,“勇敢也要仔细身体,再伤到让我心痛,到时我可是要同你算账的!”

未婚妻心疼她唉!红樱美滋滋的看向飞雪,手臂忽而一刺,笑意僵在脸上,等她反应过来,那注射器已是推到底了,不等看清伤口就被一块纱布堵住。

“好了,自己按住,近来万万不可沾水。”飞雪的笑意温柔又狡黠,某人已是神魂颠倒,嘿嘿,她未婚妻笑得真漂亮!然而队伍中急切的人们一个个伸头戳破了她的粉红泡泡,“咋样,疼不疼啊?”

红樱默了默,“刺一下就完事了,没觉出痛来啊,这有什么可怕的。”

看她神情并非假话,众人却是将信将疑,只因她姐沈青岚反复横跳,跟秦笙玩起了拉扯。

她这般高手只要想躲,再稳准的针也戳不进去,秦笙挑眉揶揄,“你不是害怕吧?”

沈青岚:……

“谁说我怕了!”沈青岚当场跳脚,自证清白刻不容缓!

明摆着又要被拿捏,激将法老套,但架不住好用。

顾景之一阵好笑,立刻出手相助将人掰向自个,“嗯,等下打完我们去钓鱼捉虾、还是去摸蟹捡藕?”

一年辛苦迎来收获的时节,当作约会也是不错的选择。

沈青岚瞬间来了精神,“好哇好哇!有胶靴你能下水,那我们去摸蟹吧!”

已经被钓成翘嘴了。

“嘶……”趁她注意力不在,针尖扎了进去,顾景之愣是将人按了下来,沈青岚抬头,泛红的眼尾和晶莹泪花诉说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顾景之心软成一团,“好了,把手给我。”弦祝腐

哄孩子似得,帮她处理伤口。

顾景之克制守礼,在外很少这般亲昵,只因害怕事小,习武之人出于自保本能还手反击都是有可能的,当然要好生哄一哄了。

至于她自己……老实说顾景之无甚感觉,她对秦凌二人抱有十二分的信任,既然针孔骇人,那不看便是,既来之则安之,何必庸人自扰。

和其他队伍比起来,她们简直称得上云淡风轻,可惜对大家帮助作用不大,毕竟有人鬼哭狼嚎、有人躲来躲去,学沈青岚触电抽手,打完的也是小脸煞白嘴唇哆嗦、胳膊隐隐渗着血滴,嘴上说不是很疼,可这样谁信呐?

混乱在意料之中,工坊的巡视队就守在护士身旁,嘻哈调笑,“人人都打,能躲到何时去?再不配合我们可要动手了啊。”

小凌芷举着小相机记录盛况时正好看到,小脸皱巴煞是不悦。

常闻疫病可怖,娘与母亲夙兴夜寐忙忙碌碌,才研究出这不让人长麻子的疫苗,她的姐妹们年岁小,害怕也就罢了,大人们推三阻四真真说不过去!

气性上来,小脑袋一昂,“娘!我先来打!”

众人面面相觑,秦笙登时乐开了花,真不愧是她们的女儿,“我们芷儿好生勇敢!”

脾气也不小哦。

孩子们心底畏惧,潜意识看向族长,正好瞧见这一幕,却见小族长很是随意的撩开衣袖,须臾间完成注射,只眉头皱了皱,“哼,这有何惧!”

气势十足,反正看起来是一点没在怕的。

凌宴老母亲心泛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帮她按住伤口,“好棒啊你~”

小凌芷神气叉腰,骄傲的不得了,“我当然棒啦!”

谦虚不了一点。

端是一个母慈女孝,惹人艳羡。

结果就是孩子们深受激励,咬牙打完针凑上前来,可怜巴巴的请求也想摸头。

凌宴:……

不光她要端水,秦笙也得下场。

自己收养的闺女,那当然是答应她们啦!

摸瓜皮似得,总算让沈青岚捡了个笑话,在心里给自己扳回一城。

张娴怀了身孕,不好接种疫苗,和小白站在外围东瞧西看,不时发笑,纯属看热闹来了。

输给凌宴凌大人情有可原,连小东家一个孩子也比不过就太说不过去了,众人只得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了。

事到临头,坐在秦笙跟前看清一切,荀大人的妻子袁慧终于晓得让她别怕扎针是什么意思了,眼底写满纠结……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嘛?

荀大人委实有两份幸灾乐祸,笑着安慰说,“夫人,来都来了,咱跑不了了……”

这话堪称白说,但不得不承认真的好用,秦笙勾唇一笑,“你家这位托我为你调养身子,且说说看哪有不适?”

袁慧愣了愣,下意识回道,“夜里盗汗厉害,手脚发汗,每每睡下一两个时辰寝衣便湿透了。”

荀大人从袖口摸出一沓药方,补充道,“都是这些年她吃过的药,调养许久时好时坏,劳烦秦大夫给看看。”

秦笙大致瞧了瞧,日期、症状、药方,连脉案都记得清清楚楚,看来的确如传闻般感情甚笃,“早年劳损,生产时阴寒入体没养好身子,不好下猛药罢了。”

看病归看病,待袁慧放松下来,该扎的针一点不含糊。

本来荀小姐挺开心的,可打完针就开心不起来了,她真的很不理解,民间常有放毒血治病一说,可往体内注水的却是头一遭,越看越感觉双亲让江湖把戏骗了。

可那是凌宴和秦笙,她们那么疼爱自己的孩子都用了,东西还会有错么?

包括那些草帘,这里的人习惯短袖行走,并无纲常束缚,显然是给她们准备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疑惑的目光看向母亲。

荀大人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女儿莫要此时刨根问题,“还不是时候。”

打完再说黄花菜都凉了,荀小姐的疑惑达到顶峰,刚还在眼皮子底下的方钰转眼间不见踪影,顾举人同夫人说话不好打扰,询问无门又拗不过双亲,最终手臂留下一个红点,伤口很小,和她抓贼受伤比起来微不足道。

不清楚缘由荀寻实在难受,钻牛角尖般陷入深思。

其实体验过就知道,打针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纯粹自己吓唬自己,就算疼、也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来!众人莫名多了些形象包袱,各自在阴凉下静坐闲聊,侃侃而谈试图给自己挽回掩面。

打针不可做重活,休息两天食堂吃喝照常供应,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多时,几条队伍的三四百号人全部接种好疫苗,原地等待观察不良反应。

场面有点壮观,亲手促成这一切的人已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基本确定下一项研制疫苗的目标了。

甲肝会通过食物传播,这是吃大锅饭一定要注意的问题,还有乙肝、狂犬病,这些危害性较大的传染病都得安排上!

接下来就是小孩子的,或许麻痹糖丸同样会成为新一代的记忆,只可惜小崽是赶不上了,不过……

凌宴顺势看向秦笙,要这颗野山参辛苦些了。

望着秦笙,她满眼秋水,可余光中好似总有东西在跳,方钰挤眉弄眼的召唤自己……

凌宴心底一沉。

这次小捕快回来心不在焉,几次欲言又止,老实说回家正好挨一针,迫于娘亲淫威不敢吱声,这般表现也很正常。

但她来找自己……希望是来讨豆沙馅月饼的吧,凌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崽托付给秦笙,随即跟上。

俩人鬼鬼祟祟绕到墙根无人处。

凌宴按下忐忑,“怎了?”

然而小捕快一开口,让她的好心情顿时分崩离析……

“有人来县衙寻走失的坤泽。”方钰神情凝重,“根据年龄和时间来看,找的应该就是笙姐。”

她听说这事就窜休回来报信了。

早晚有这么一天的,倒霉蛋早有觉悟,因此凌宴表情还算镇定,只是急切的语气出卖了她的心情,“来人是男是女,模样如何,我交给你香水用上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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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别急。”看她着急,方钰也跟着焦急起来,抹去头上的汗,“那时不是我当值,香水没用上,听手下说来人是个女的,天乾,身型高挑模样俊秀,一身劲装英姿飒爽,谦逊有礼让人如沐春风啊……”

那几个嘴巴剧毒的手下愣是没挑出一点错来。

凌宴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要是个歪瓜裂枣她可能还不会多想,然而女天乾、身材好、长相好、懂礼貌,种种美好品质加起来就很适合做主角。

有那么一个瞬间,凌宴从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那就是她。

季鸣弦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说:

凌宴:我感觉到了窒息!

秦笙:慌了……

好像格式不太对劲,晚些时候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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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那坨狗屎[VIP]

那个刽子手以傻子的姿态埋伏在秦笙身边, 日积月累的陪伴一点点获取她的信任,分明是患难与共的同伴却在最后给了秦笙致命一击。

让人如何不恨?!

现如今这个家伙竟找上门来,她摔傻的脑子是怎么治好的, 又如何顺利活到现在的?凭什么啊?凭什么好人不长命,让这些作恶多端的祸害遗千年!

不能细想, 越想越觉苍天不公!

恍惚间,她有种季鸣弦注定遇见秦笙的既视感,而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她心底滋生出的浓浓怨恨、憎恶,还有嫉妒, 尽数涌现。

凌宴屏住呼吸, 试图压住蓬勃的邪火, 双拳攥的梆硬,方钰敏锐察觉到气氛非常微妙,再不敢夸那女天乾好话,讲话也是轻声细语,主动消音。

“你认识她么?”方钰试探性的问道。

认识这个词不太能诠释她们的关系,该是仇敌才对。

“不算认识吧。”凌宴深深吸了口气, 不想小捕快卷入这场纷争,便没告知全貌, “她人在哪?”

同是天乾,又是来找她笙姐的,凌宴如临大敌, 方钰自行脑补了一场青梅不敌天降,笙姐逃婚遇见新欢, 旧爱寻来抢妻,二人大打出手的爱恨情仇大戏。

竟该死的合理, 怪不得凌宴拜托她先考察一二再告知对方真相。

“手下推脱寻人繁琐耗时,暂且给她打发走了,她说她在县衙附近的客栈落脚,托我们一有消息就通知她。”给了五两银子赏钱呢!那人出手大方极了,哄得手下乐得办事,若非她早前打点过,这事就砸了。

可话说回来,既然手头阔绰怎会拖到现在才来寻人?方钰都知晓寻人要广撒网,各处派遣仆从更快,亲自前来搞得好似多在意似得,实际也没那么在乎她笙姐。

现在的凌宴才是良人。

方钰自个心里有杆秤,“接下来我打算去会一会那人,打探下她为何耗时许久才来寻人,嗯,那还用不用香水实验她了?”

“不必了。”可以确定来人是季鸣弦,弄得太刻意会把小捕快也卷进去。

事实上大打出手没错,其余半点搭不上边,凌宴现在满心都是先下手为强,“你们先搪塞她便是,剩下的我自行处理。”

下颌棱角分明,冷情强硬。

方钰职业本能警铃大作,“你做什么我不管,但不可在县城闹出事端啊!”

自从挖心案销声匿迹后,县城好久没出命案太平的不得了,她可是缉拿贼人捕快!这其中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而凌宴是王府内臣,在眼皮子底下大打出手她委实没法交差,方钰为人也见不得这些。

“放心吧。”凌宴目光深邃,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为人温和、行事妥帖,方钰自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这事来得突然,弄得她也怪紧张的。

如今顺利报告给凌宴,方钰终于松了口气,揉弄刚扎针过的地方,咕哝道,“莫名其妙挨了一针,对了,刚才打的淡黄色的东西是鸡蛋清么?我没仔细听。”

要不怎会有强身健体的效果,方钰感觉只能是鸡蛋清。

甘油和鸡蛋清很像么?

凌宴愣了愣,堪称惊世骇俗的打岔把她脑子里的复仇计划搅成一团乱麻,攥紧的斗大拳头无力的松懈下来,“若是鸡蛋清你的胳膊就烂了,那针剂是预防天花的疫苗,你常年走街串巷,有疫苗就不会被感染了。”

以荀小姐那刨根问底的性子,她和小捕快定要知晓,提前告知、让她们心里都有个数。

“天花?”方钰惊叫出声,“你是说,打了那个针就不会得病了?”

连方钰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没有一丝的质疑,立即信服了去。

“嗯。”凌宴满腹心事,没心情给她解释原理,“你只要知道这是好东西就够了,旁的暂且莫要与人提及,小心被抓去做实验。”

方钰脸色一白,忙不迭点头,“我晓得!”

这并非危言耸听,荀小姐见识广博,给她讲了许多见闻,其中天花肆虐人人谈“花”色变,早前朝廷为应对此疫大力研制免疫的法子,初时用天花患者的痘液抹入死囚伤口,主动感染,痊愈后的人的确再没得过这种病,但死了的也不在少数,这场试验以失败告终,然而接下来痘液换成了痊愈者的血液,从平民到权贵,全部成为上一阶层治天花的“药罐子”。

死了很多人,弄得怨声载道,最后不得不终止了去,实际背地里的……谁又能说得清呢。

如今不用放血,只是打个针就不会得病,方钰可不敢大剌剌的说出去,毫不夸张,消息传出去她血得被放光,谁也保不住她的命。

她娘打过针了,等她哥办完事回来也能补上,简直是天大的好事!方钰呲着牙傻乐,满心感激。

然而凌宴心不在焉,方钰很识趣的告辞离去。

凌宴头疼的掐了掐眉心,回到医院院内,一眼看到人群中的秦笙,温和可亲,秦笙正带学徒挨个询问接种者感受,仔细记录,有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大夫在,大家非常安心。

这么有责任心的一个人……是她老婆,凌宴狠狠咬唇,她不会让季鸣弦再伤到秦笙一根毫毛,来到她跟前都不行!

什么遵纪守法,有些事根本不需要下定决心!

只可惜凌宴的演技毫无长进,她们一个被窝睡了那么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秦笙一眼看出端倪,“我的好阿宴何故强颜欢笑,哪里不开心了?”

第一批疫苗顺利接种完毕,大家情况稳定并无不良反应,除了枕头太粗伤口大了些以外堪称完美。

秦笙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凌宴如坐针毡,但她不想说,“没事,我有点困,可能是疫苗闹得吧。”

笑死,还敢撒谎了,没事才出了鬼,秦笙对付她这执拗的性子简直不要更熟练,几口“咬”下来,某人愣是忍住没招供,仍旧坚持,“我真困了。”

好生浮夸的哈欠,秦笙脸色微冷,上次她家高门贵女这般执拗……还是上一次,“让我猜猜,方钰跟你说什么了?”

在老婆玩味的目光下,凌宴笑了笑,顶住压力自然接道,“她问我是不是给她打的鸡蛋清。”

秦笙:?

“呵,何必掩饰。”既然和方钰有关,那便是县城,和近来的消息略微一对,不是县城的黑羽令、不是苏南风、不是据点,除此之外,那只剩下衙门了,转瞬间,秦笙明悟一切,语气微沉,“有人来找我了,对么?”

在她极其聪明的伴侣面前,第一个谎言一旦被戳破,后面圆多少个都毫无意义,凌宴回以沉默。

秦笙指尖扶上她布满愁云与不忍的眉宇,继续逼近,“是她?”

笃定的语气,秦笙无比确信,只有那个人会让阿宴“犯病”,这般表现,怕是要瞒着自己,早先动手结果了她。

季鸣弦作恶多端,成了傻子还福大命大能寻到她们……估摸阿宴破防了吧?

毫不夸张的说,不论事大事小,秦笙对凌宴都了解的过于仔细。

凌宴放弃挣扎,暗自绷着的脸颊骤然松懈,“是,那坨狗屎来了,我会解决她!”

秦笙坐在她腿上,娇声调笑,“报仇的事怎么大包大揽不带我呀,呵,你敢这般过分,那我去报仇也不带你了。”

眼底的阴狠仿佛能淬出毒来,一眨眼的功夫,从娇俏可爱的野山参变成心狠手辣的小蛇蝎。

凌宴张了张嘴,她无言以对。

这段时间,她一点点看秦笙的黑化值降下来,尤其在出海救回水世澄、晓得黑羽令的海上航线后,黑化值持续走低,竟维持在2%这一历史新低,秦笙看到了报仇的希望,愿意把重心放在生活上,不让仇恨吞噬、不走极端,家破人亡的恨,双亲、族人惨死的自责,能控制这两种情绪绝非易事。

这个时候让她面对背刺自己的剥皮凶手?秦笙绝对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凌宴很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会故态复萌。

当然,也有一部分她的小小私心。

“我不想她见到你,她不配!”一个衣角角都不能见,凌宴当场暴怒,再无法忍受,怨念和恨意像井喷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她恨恨指责起命运的不公,“凭什么啊?!”

凭什么坏人有这样好的运气?!她像个倒霉鬼一样历经磨难谨小慎微?

她不要再忍了,就让季鸣弦的死成为导火索,凌宴要直接向雪玉宫宣战。

曾经十分抗拒所谓的救世主,但此时此刻,凌宴只想拨乱反正,剔除毒瘤,肃清这污浊的世界,主宰一切!

那张温和的面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偏执、狰狞和疯狂,变得如此的陌生,跟曾几何时的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她心口剧烈起伏,秦笙一阵心惊,连忙给凌宴顺气细细安抚,“不生气了,不生气。”

但凡季鸣弦惨了那么一定点,凌宴都不会破防成这样,人比人气死人呐,而情绪向来稳定的人发起火来颇为恐怖,饶是秦笙也有点遭不住,哪里还敢跟她算账,赶紧哄人。

可在这刚刚注射过疫苗的当口怒急攻心,凌宴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栽倒在地,吓得秦笙魂飞魄散。

一阵兵荒马乱,凌宴又被扎成刺猬,双目紧闭,眼皮动来动去,也不知是不是在梦里大杀四方着。

秦笙守在她床前,狠狠戳她,“你啊你啊……先把自己气倒算怎么回事!”

气不打一处来,可终是心疼更多,细细抚摸她的脸,果然还是这般更顺眼。

作者有话说:

秦笙:能把自己气昏过去?你可真能耐了

凌宴:……给俺留点面子吧。

阿宴——一个有些奇怪仪式感的女人,把开战的导火索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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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人各有命[VIP]

秋高气爽天空蔚蓝, 河水两岸水草繁盛,泛黄的落叶打着转飘入水中,随波逐流。

叽叽喳喳, 沐休的孩子们有说有笑前来,有的扛抄网扫过草叶, 不一会就攒了一小撮蚂蚱;有的脖挎布袋,搜集沿途芦苇,芦苇能做火折子, 根可入药。

都是增收的好法子,孩子们兴致勃勃, 狗子仿佛最忠诚的侍卫守在各自小主人身侧, 听她们聊待会一起上山去捡山货, 刚下过雨,正是捡榛蘑的好时候。

“小鸡炖蘑菇好香的!”“对!加些粉条,泡饭好好吃。”

“山上的板栗也熟了吧,烤火就能吃,我们也弄一些吧。”

“顺路捡些山楂吧!对了,能不能捡松塔了呀?松仁玉米也好香啊。”

“剥松子好麻烦。”

“但是好吃呀!麻烦也值得。”

各个把自己馋的咽口水, 端是一个馋,所以热衷打工。

不远处, 雨晴和月明看着她们,雨晴打了个哈欠,“这帮小馋丫头, 练功有这么勤快就好了。”

月明勾唇,认真为学生正名, “她们很努力了。”

现下年岁小、主要练习技巧、耐力、反应力,只为自保, 反正不用做那刀尖舔血的杀手,不必死命练习。

和曾经无依无靠,不死就只能往死里练才能脱颖而出的她们不一样。

“真让人羡慕啊。”雨晴眼巴巴望着,不敢想象如何她有这样的童年会有多幸福,作为一个淋过瓢泼大雨的杀手,对比伤害巨大,心里那点小阴暗作祟,时不时就想给崽子们的小伞撕烂……可有这样想法的下一瞬就烟消云散了,她无法对自家人下手,毕竟这都是她的下一辈,在一本族谱上的那种!

羡慕归羡慕,可话说回来,她的杀手上岗培训之路苦虽苦了些,却没有因为不合格就丢了性命,苏小姐算很不错的主子了,人不能忘本、更不能贪心。

现在同样是最好的相遇。

这里的生活开心且幸福,想必她的晚年只会更好,雨晴不禁咧起嘴角。

有几处浅滩专门修葺成浅坡,专供孩子们嬉戏,只需堤防孩子们失足落水既可,反正还有狗子守护,不需要太担心,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光明正大摸鱼。

河岸旁大鹅成群结队在水中嬉戏,扁扁的嘴巴时上时下梳理羽毛,羽翼丰满的鸭子扎到水中,吧唧吞食小鱼小虾,俨然一副乡村秋日景象。

“鱼!好多鱼!”水下小鱼窜动,一窝蜂钻入抄网,前赴后继掉进人类的陷阱,这可乐坏了小财迷,不一会功夫,小筐里的鱼儿已是数不清,小凌芷捞的不亦乐乎,手上忙得很,嘴巴也不闲着叭叭念叨,“好吃,都好吃,母亲给我做小鱼酱!嘻嘻嘻。”

人类对渔猎、又或者说食物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渐渐演化成野趣,成为爱好自是理所应当。

趣味是一回事、果腹是另外一回事,不过此时全是馒头饵料的功劳,能力是她们的根本,却不能过于依赖妄自尊大,应该好生体会作为“人”的普通和智慧。

带孩子出来玩的秦笙满眼宠溺地看着小财迷“敛财”,心说阿宴的确会给她做鱼酱,而那个家伙并未来此,一个年轻力壮的天乾能把自个气昏过去,实在太能耐了,夜里又发了低烧,平白病了几日。

秦笙咬牙切齿。

正好在注射疫苗的当口,秦笙生怕马有失蹄害自己守寡,简直吓个半死,还要善后封锁消息,不能提及她病倒了去,免得引起恐慌失信于疫苗,想起秦笙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好像理解为何她总说自己是个倒霉蛋了,这般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可她那般在意自己,秦笙还能拿她怎么办呢?

呵,让她在家好生养病,无事不得外出,消消火气冷静几日也好。

至于始作俑者,秦笙勾了勾唇角,直接杀掉多无趣啊。

单侧眉头高挑,眸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毒辣精光。

老婆孩子出门游玩,凌宴备受冷落,在家呆到长毛。

刚醒来那时,凌宴饶是心口、脑袋都痛也不觉自己有错,错的是天理有失公允!还在跟秦笙据理力争,然后成功把老婆惹毛……“人各有命,钻这个牛角尖没有意义啊。”

凌宴承认,她就是在钻牛角尖,她不服气,一副怎样都说不通的样子死犟,给秦笙气到不想说话。

破天荒的,她们冷战了。

然而秦笙恼怒而不失担忧的白眼、小崽小心翼翼的问候,还帮她去哄秦笙,堪称“坐牢”的养病日子让她不可避免的回忆起过去,躺在病床上无望、无助、无力的等死时光。

高涨膨胀的怒火好似漏气了的气球,嗖嗖嗖,泄了个一干二净。

有恃无恐是这样的,凌宴试图自我反思,她还在那叭叭劝秦笙放过自己、复仇不是生活的全部,结果事情出在自己身上,才觉说起容易做来难。

心性上,她不如秦笙。

不该不爱惜身体、更不该累她忧心,凌宴试图服软,然而秦笙说气大伤身,对身体极其不好,必须平心静气好生静养,家务不给她做,这些天都是食堂送饭解决的,秦笙的瓜田趣闻也没得听了。

现在凌宴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闭门思过”,无所事事的古代非常无聊,凌宴想念她的灶台和锅铲了,更想念本该在睡榻旁的另一个人!

变相分床,凌宴清楚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而她犯错的结果就是……在处置季鸣弦这件事上她失去了话语权,一切都是秦笙说的算,光这样还不够,继续平心静气,不能打铁泄愤,连周边的鸟儿都不能打扰她休息,俗称清心寡欲,看这架势即将到来的信期也要泡汤了。

小蛇蝎生气有点难哄,可她真的好全了,很难不怀疑秦笙在搞变相球禁,凌宴在白玉床榻上阴暗爬行,整天喵喵叫,希望小三还记得回家助她一臂之力。

千呼万唤,小三猫来挠门了!凌宴心念一动,鱼跃爬起抱猫溜走,上小楼棕色围脖的燕尾服尽职带路。

在她端正态度痛心疾首的忏悔以及狗腿讨好的认错中,冷眼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秦笙哼了哼,暗戳戳咬了她一口。

没说原谅她,总归有了些许好的苗头。

小凌芷满心惦念她们何时和好,哪还记得捞鱼,一个没注意一双爪子嗖地把她的小鱼勾走,险些全进猫猫肚里,她一把揪住小三猫命运的后脖颈,“臭猫,你吃我鱼,我要给你洗澡!”

小三猫耷拉着爪子认怂。

小凌芷板脸训猫,实则余光不时瞟向双亲。继娘亲激烈的杀妻计划后,她们还是头一次吵得这般厉害,真把她愁坏了。

如今小凌芷总算松了口气,“娘,我想吃葡萄啦!”

“那就去吃。”

“腿麻了,要骑大马!”

聪慧的小人再度送上助攻。

凌宴送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真是妈妈的好崽!没白疼你嗷!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秦笙假装没看见她们的小动作,“走吧,去果园。”

凌宴逮住台阶连滚带爬,立刻顶崽往南面果园走,当初的葡萄园扩大了好大一片,藤蔓上挂满一串串成熟的果子,煞是喜人,新品种味道各有千秋,十分惊艳。

甜甜的水润征服味蕾,秦笙心情大好,也就没再计较,不过床还是要分的,实情如此,并非她蓄意报复。

到时加倍讨回来一样。

顺风顺水的一年,无灾无患,全线大丰收,各处都是忙碌的人们,繁荣的不似乡下。

刚刚摘下来的葡萄打包装箱,随商队送到各处售卖,新鲜水果很得富人钟意,已然成为她们收割财富的工具。

而这种工具很多很多,有些效仿无门,有些取种栽种又要花费大量时间,堪称碾压式的霸占市场让她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秦笙若有所思,随手唤来果园的管事,“三日后纠集商队,要手脚麻利脑子好使的,家里水果、水产野味、布料羊毛每样两箱,随我去往县城。”

管事恭敬应声,立刻通知下去准备。

凌宴眨巴眼睛,这么多东西好长一条队伍,马上就是中秋,这么高的规格,“是要去给苏南风送节礼么?”

秦笙眼珠一转,“你猜呢?”

给苏南风送礼不用亲自去的吧!

凌宴捂心口,故作柔弱,“我猜不到。”

秦笙瞥了她一眼,本不想买账,还是忍不住担心搭她手腕瞧了瞧,“那到时你跟我去就知道了,正好芷儿也去逛逛。”

顺带附送一巴掌。

神神秘秘、忽然出差?凌宴看向葡萄架下悠哉享受的小崽,“别的孩子要去么。”

秦笙很快回道,“可以中秋游学,但不用跟我们一起。”

明显有成算的样子,凌宴五官局促,一个非常离谱的念头在脑中回荡,秦笙不会打算用这么多东西对付季鸣弦吧?还能给她活活撑死不成?

凌宴表示不理解,刚犯过错的人普遍心虚又殷勤,她也一样。

反正没敢说,也不敢问,等着就是了。

时间一到,车队径直来到县城的宅子,一路惹人注目,货物一件件送进屋内,险些给民安坊造成拥堵,闹出动静不小。

忽而一人急匆匆赶来,对方身着衙门制服,额头一层薄汗,凌宴正以为是来疏散交通的,还想衙门甚是负责,正要解释,只听对方道,“二位,钰姐走不开托我带话,都按你吩咐的办好了。”

御姐、钰姐?凌宴顿时侧目,秦笙托她办什么事了?

秦笙笑着抛去一块碎银,看对方千恩万谢离开,眉头一挑,“走咯。”

带孩子进屋。

凌宴一头雾水跟上。

作者有话说:

秦笙:清心寡欲去吧你!

凌宴:说好的富婆饿饿饭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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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没茬硬找[VIP]

后方仆从张罗搬运行李, 除去既定的礼单,都是秦笙吩咐的物件,一时间冷清的宅子登时热闹起来。

回到县城小家, 小凌芷牵着她的小狗蹦蹦跶跶将热闹摔在身后,似是巡视领地, 很快兔兔公主被修葺精致的园林清潭引去注意力,撅着小屁股打量水中,“有鱼咩有鱼咩?”

里面有些锦鲤, 红红黄黄的观赏鱼,吃不得, 养鸭大计落空, 小孩惋惜叹气, 嘀咕:有水池不养些鹅鸭,真可惜。

牵狗走了。

可爱的不像话,秦笙心软成一团,柔声唤她,“仔细脚下。”

回身,“刑满释放”的某人正农民揣手老神在在, 视线都在女儿身上。

秦笙“啧”了声,不大满意, “你怎不问我让阿钰安排什么了。”

“你这人,问你不成,不问还不成, 怪难伺候。”凌宴斜眼嗔她。

“你不想伺候我了?”秦笙眉头挑的老高,哼哼质问。

堪称没茬硬找。

“哪有。”凌宴立刻在虎狼之词的淫威下服软, “我在等你告诉我啊。”

表面老实巴交,实际倒打一耙——跟秦笙学的。

携厚礼来县城, 这么高调,其实并不难猜。

秦笙揉了揉她的脸,俏皮眨眼,“那你还是等着吧。”

“还逗我!”凌宴被迫吃瘪,秦笙嬉笑贴了上去,凌宴哪会跟她一般见识,冷脸不足片刻,笑吟吟说起方钰,“她都成钰姐,还有手下了……”

怪怪的御姐。

将将上大学的年纪,从万事需要师傅提点的小捕快,转眼间独当一面、有了手下被人敬仰,跨度之大,总觉恍然隔世。

“呵,小七都开始嚷嚷做工买零嘴了,阿钰自然大有长进。”捡的孩子都长大了,方钰亦然,她们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很有成就感,也很难不骄傲,秦笙昂了昂下巴,“有师傅、还有荀小姐带她,听说荀大人还举荐她去大理寺学习,时常监督律法功课。”

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能留下在京都长安、天子脚下当差……这层金镀下来,不论结不结亲,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小捕快了。

凌宴十分惊讶,“荀家待她不错啊。”

“荀大人是个爱才的。”说着,秦笙表情忽然玩味,“起了招婿的心思也说不定。”

凌宴:?

“那荀小姐可是……”萧王妃的人选啊!

“苏南风又没明说,哪管得了人家说亲。”总归要心甘情愿才行,秦笙摇头,“再说了,那亲哪那么好结,与其攀龙附凤,莫不如选个好拿捏的。”

与萧王结亲危险重重,绝非优选,而如今荀大人很得萧王赏识,事成之后必身居高位,到时荀小姐的配偶家世只会更加显赫,那等人家规矩颇多,会容她奔波查案吗?!蹉跎后宅白白埋没人才!

到时后悔不如现下谋算,明哲保身才是王道,荀大人精着呢。

若是秦笙她也会为女儿这般选择,无关强权富贵、只求安稳自在。

方钰为人正直,是个不错的,却也是荀大人名单上最“差”的选择,她不够好。

“看她造化了。”凌宴表示挺看好小捕快的,转而一想,不禁感慨,“一晃眼,大家都快成家立业了。”

身边年轻一辈真没几个单身狗了。

“是啊,这两年收成好,都在张罗说亲。”前几日王易的女儿平安出生,王平都当爷爷了,秦笙看了凌宴一眼,感觉她在含沙射影,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在阴阳萧王。

事实的确如此,凌宴想起就烦,萧王妃这破天的富贵……堪称——对三,要不起,若非朝廷上下发癫,根本不会给她和苏南风僵持的机会。

如此一来竟显萧王运气不错,倒霉蛋表示生理不适了,凌宴眉心隆起一个川字,默默跟在秦笙身侧。

秦笙不好触她霉头,迅速转移话题,“这宅子弄得不错啊。”

凌宴笑了笑,秦笙说不在意环境雅不雅致,但自己不能没准备啊。

宅子内里焕然一新,工匠精装修葺过,更符合古代大户审美,待客往来不会寒碜了去,和乡村大本营的风格区分开,视觉上颇为新鲜,气息更甚。

嫩白清绿的花蕊在清风的抚慰下幽香动人,茉莉香气衬得小花园素净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曾经顾家送给凌宴的茉莉花,如今已是枝繁叶茂,扦插的枝条遍地开花,若非娘俩天赋异禀嗅觉敏感,她打算种满来着。

凌宴十分满意,却见秦笙表情微妙,关心询问,“太香熏到你了么?”

“没啊。”忽而想到什么,秦笙噗嗤一笑,“你可还记得头一次弄枫糖时弄得华夫饼?”

凌宴眼珠转了转,俩东西八竿子打不着,“记得。”

曾经因着这华夫饼的奶味,秦笙趁她不在翻箱倒柜地找,最终茉莉进了她的口。

秦笙吐了吐舌头,仿佛重温当时口中酸苦,满脸嫌弃。

凌宴哈哈大笑,轻点秦笙唇瓣,“你这馋嘴的家伙。”

秦笙一口叼住,勾着凌宴的衣裳捉去屋内。

这么一闹,又有个可爱巴巴的小崽子,凌宴心情好上不少,一家三口休整片刻,一起拾掇包袱。

不多时,门房来报,拜帖如雪花簌簌进门,秦笙在前,后头的凌宴仿佛只是顾及礼仪顺带一提,反倒显得她这凌大人无足轻重。

凌宴压根不在意这些,拜访秦笙的理由再明显不过,她欣喜于秦笙的强大被世人见得,“都是来求你瞧病的吧?”

刚接生了几波,又要给人看病,让礼品派上用场,还顺手对付季鸣弦,精力甚是充沛——有成为时间管理大师的潜质。

秦笙并不觉得苦,反而兴致勃勃乐得其中,“你弄那产钳委实好用,也不知有没有人分娩,也好再让我试上一试。”

多些案例才好编册成书,规范生产流程,便于培养专业产科医生,这不仅仅是为了家族孕育子嗣,也是为了让九死一生的产妇少些痛苦、多些存活的希望,更是为了秦笙自己。

“我看你似是接生接上瘾了。”凌宴笑她,自打知晓张娴有崽,她认真打铁,备了产钳,秦笙弄明白用法急于试验,愣是带上飞雪和学徒浩浩荡荡去给王易媳妇接生,那阵仗……王家差点以为她是去抢孩子的,吓得够呛,“那帮大户人家哪敢找你啊。”

秦笙遗憾咂嘴,“只看病的话,让飞雪多些见识也是好的。”

小徒儿也跟着出差积累经验来了,反正不会亏了,只是可怜红樱又要一边管理工厂、一边当望妻石。

凌宴想了想,真人分娩难得一遇,遇见也是万分危急才会来请,哪有功夫熟练手法,“得空给你弄个树脂倒模吧,你那些学生试验用这个也容易上手。”

“这法子好啊。”秦笙眼前一亮,手腕挽花,浮夸地比了个请的手势,“我把你炉子和原料都搬来了,夫人现下可有空?”

迫不及待熟练技巧,至于真实原因……

搬她的工具,宛若司马昭之心——秦笙会很忙,怕自己生闷气、又怕自己无聊,凌宴还能说什么,那当然是答应她。

弄倒模,顺手扛走小崽,小凌芷的数学非常不错,可以开启基础物理化学知识了。

小凌芷对双亲的各种器具好奇的不得了,有机会学习她比秦笙还积极,赖在凌宴腿上就不走了。

娘俩十分和谐,秦笙淡笑离去。

隔壁给顾景之制备的小院种满耐寒的竹林,兰花几许,清幽随性淡雅怡人,身处其中,院落的主人却在出神。

遭不住婆婆催生的揶揄眼神,顾景之整日如坐针毡,又不好呛声老人家,迫不得已借机携妻外逃。

十分好笑。

秦笙笑着问她,“喜欢么?”

以她们如今的财力自不必窝在一起,但还是住一起方便,方便议事,更方便蹭饭。

“喜欢。”顾景之眸光透着些许怀念,却不似早前热爱,显得有些平淡。

秦笙对自个审美极为自信,自是追问哪有不妥。

顾景之笑得自嘲,“想明白一些事罢了。”

秦笙瞄了眼屋内,眸光闪烁着吃瓜的欣喜,“嗯?”

顾景之摆手,当真怕了她,“我只是在想,士大夫抬举四君子,自诩品行高洁、特立独行,又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沽名钓誉、待价而沽?”

或许蹭孩子们的思想教育课,时常听凌宴分析事物本质,顾景之思绪愈发深邃,也开始思考曾经的执念: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

秦笙默了默,“你想听实话么?”

“自然。”

“我觉得是。”秦笙对当世的价值观大多是嗤之以鼻的,她有偏见,觉得非常不可理喻,然而她也乐意尊重朋友的喜好,“虽然它还不如一盘韭菜实用,但兰草幽香花朵淡雅,喜欢花草并无不妥。”

不妥的是借物喻人,抬高一个个空洞的灵魂,跟风成性用以逐利……

但时至今日,四君子的理念早已深入读书人心中,并非都是脑袋空空之辈,起码顾景之不是。

秦笙和凌宴一样是务实派,注定无法成为文人。

顾景之不禁发笑,“我也是这般想的。”

她仍旧喜欢兰草,但她是不是君子,品行如何,不需花草借喻诠释,未来自有世人评判,又或者君子与否并不重要,她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隐隐的,秦笙感觉顾景之周身气度不一样了,若说从前的淡漠是独善其身的麻木,现在更多的是尽在掌控的从容。

小小一口瓜,吃到就是赚到。

闲话完毕,顾景之负手而立,神情严肃起来,“你准备好了么?”

秦笙单眉高挑,表情势在必得,“当然。”

作者有话说:

凌宴:我怀疑你把我整个家当都带来了。

秦笙:哈哈哈,大棚还在家,哪里算整个家当了。

凌宴:……

忽然决定了一场旅行(我姐喊我去海边农家乐),整天忙忙叨叨,沉迷海钓喂猫喂鸭子……猫猫吃到撑,给鸭子撑的边吃边拉,比赶场的还忙,钓鱼也太好玩了,我一个毫无见识的土老帽直接乐不思蜀,甚至忘了接下来该写什么。

说来钓鱼钓累了,去水塘里捞鱼,忽然抄网上了个大家伙,上面灰绿、下地白白,我寻思是个大螃蟹,可乐坏了。

然后,让三轮车夫花容失色的事情出现了,那是个比我手还大的癞哈/蟆!!!我当场尖叫出声,吓得我姐以为有蛇,险些撇下鱼竿跑了。

我真的该换眼镜了。

小鸭子的羽毛好暖和啊,太好摸了……沉迷钓鱼喂鸭,然后我就被晒伤了,双臂通红,耳朵也跟着遭殃,又红又肿、火辣辣的,黑了N个色号,还被蚊子蚂蚁一通猛嘬。

现在……感觉自己像个蜕皮的大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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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季鸣弦啊[VIP]

家门大开, 准备待客。

亲密的合作伙伴丁、潘两家打头阵,两家的实际掌权人亲自上门拜访,门房笑脸相迎。

丁老夫人在众人小心搀扶下下了车, 笑吟吟地打趣大伙,“哎呦, 如今大好了,尔等不需紧张,看老身自行进门!”

言罢, 手撑拐杖,还真在丫鬟的虚扶下走了进去。

腿脚还有些不利索, 但以她的年纪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委实不易。

再不用卧床当那活死人, 老人家开心的很, 走出片刻回身与众人显摆,颇有几分童稚。

众人咧嘴道喜,“恭喜老夫人!”

“嘴甜,赏!”丁老夫人手一挥,丁皓然立刻撒银子,只为祖母开怀。

瞧她讲话、神情与常人无异, 丁家上下无不欣喜,那身居长安的礼部侍郎得知娘亲大好, 特意告假探望,自那之后逢年过节,送回老家的节礼必有丰香村的一份, 且不提寻常的绸缎药材、笔墨纸砚,还有书籍字画拓本, 以及他为母求医多年搜集的各种药方。

其中不乏御赐之物,非常人可得。

如此厚礼, 不过是希望秦笙多多照拂亲娘,可见礼部侍郎丁大人孝顺,他儿子亦是如此,丁家家风清明,没什么腌臜事。

不过和儿子比起来,那位在礼部任职的丁大人就古板太多了,他恪守礼法,对儿子促成秦凌宗祠一事非常不满,回长安后仍旧耿耿于怀,几次家书申斥。

说来他返乡期间又以外男不好与后宅妇人会面,坤乾有别为由,并未与秦笙接触,帖子也是送给凌宴的,古板又谨慎。

父亲的责备,丁皓然全然没放在心上,在这件事上他孝不了一点。

世人常道:能者居之,秦大夫既有能力,就该得这份殊荣,怎能因她是女子、坤泽就视而不见呢?!

更何况祖母说秦大夫并未寻常妇人,在他看来凌大人也一样,二位德才兼备,胸襟气度更是非常人能及,这般人物若他不真心“投诚”,人家哪会仔细待他。

利益交换不假,也有几分真心在。

看吧,如今祖母大好,凌家门庭若市,多少人递拜帖排队求见秦笙,唯他和潘姓两家排在首位,乃至不需通传,这大门永远为他们敞开……这不畏恶疾的底气,可是他不顾“礼法”争到的!

折扇一甩,丁皓然嘴角噙着笑,大踏步跟上祖母。

归家时大包小裹,眉开眼笑的打道回府,“祖母,那山参甚是不错,回去孙儿与您弄个参鸡汤补身。”

丁老夫人笑道,“派人给你爹送去些。”

“是。”丁皓然欣然应下,理念不同,东西还是要送的。

丁家对治好老夫人的大夫闭口不提,可如今老夫人亲自前来拜访,答案再明显不过,明摆着是秦笙出手,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再次被秦笙的医术震撼。

太医束手无策的她都能医好,难道是华佗在世不成?!

这可不仅仅是解决疫病那么简单了,一时间因宗祠一事退缩的各家纷纷悔青半截肠子,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错过时机也总得试试。

厚颜启用曾派去观礼的“弃女”亡羊补牢,试图增进关系,他们又哪里知晓这些“弃女”十之八九被策反,与家族离心,只想追随秦凌氏族,给自己奔个好出路。

反倒如了秦笙的意,与她们再度接洽协调。

消息传得很快,更有人外地远道求医,人,秦笙是见得,来者不拒,至于要不要瞧病救人全看她心情。

反正她又不是正经郎中,严格来说只算赤脚游医,旁人说不了什么,只能继续求,靠诚心打动。

这也使得宅子车马盈门,交好的、看病的,民安坊总是堵车,县衙只得派杂役前来疏导交通。

偶有财大气粗的,径直买房蹲守,井水楼台先得月,竟带的民安坊房价水涨船高,早早将房子卖给凌家的人心情甚是微妙,好在卖房时跟管事相处和谐,能说得上话,请不动秦笙,让她的学徒给瞧瞧还是没问题的。

宅子前院,一排临时搭建的药庐落在空地,各个窗口皆有学徒记录脉案,附以病症分析及药方,挨个走过一遭,方能见得秦笙亲口承认的徒儿。

飞雪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大夫了,经她再次诊断定下药方,一并检查小半个师妹们的作业,药方并非一成不变,要根据患者情况具体分析,众人一起讨论个中用药道理,相互查漏补缺。

遇见飞雪拿不准的再去请教秦笙,以确保无误。

全程下来耗时自然久了些,患者也不介意,反倒觉得秦笙收徒认真负责,很是安心。

一众学徒在这场实操研讨一体的会议中所获良多,辛苦,但值得,胜不骄败不馁,具是铆足了劲,希望把握机会得到秦笙的认可,真正拜入门下。

而她们身后,几个书生模样的女子奋笔疾书,将一切记录归档;有人撒药消毒、有人维持秩序。

秦凌一族的女子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热闹一直持续,暗中风起云涌。

茶余饭后,近来除去中秋赏月祈福,便属秦笙的医术最为百姓津津乐道,风头无两。

到了饭点,鲜香楼食客络绎,方钰听着人们的夸奖,心里美滋滋的,她笙姐真厉害啊!

转头,方钰“嘶”了声,似是才想起般拍了把脑门,“瞧我这记性,说来她好似也是摔坏脑袋让人捡回家去的。”

她身旁之人幽幽抬眸,对方一脸倦色,甚是年轻的眸子疲态尽显,三分沧桑,“哦?”

充斥着好消息听多了的麻木。

“那是我同村的。”方钰掰着手指,面露难色,“不过时间上与季小姐所言晚了许久,她成婚多年孩子都好大了,又是官宦之妻,二人感情甚笃,若想寻家早就寻了,我觉得应该不是她,唉……您若上门去寻,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那般人物我们县令都开罪不起,更别说我了。”

合情合理。

那人张了张嘴似是想应,却说不出话来,只浅浅嗯了声,耷拉着眼皮闷头用饭。

一脸市侩讨好的方钰心底讥笑,赏钱那么多,她总要给人好好办事,男女老少不论性别,有一个算一个,符合条件的都挑出来,十里八村跑个遍。

她花钱越多方钰越觉得她不像好人,呵,敢找我笙姐麻烦,先过我这关再说,看我不累死你丫的!

有趣的事情增加了。

这一幕尽收眼底,秦笙哼笑,她早已锁定季鸣弦的位置,只等对方登门。

时至今日,秦笙控制的了情绪,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好好夫人,单一个季鸣弦就气成那般,真对上雪玉宫可如何是好……

凌宴拍了拍手上的土,支开小崽,慢悠悠收起工具,“这么看我作甚,我最近表现不好么?”

前院的热闹……估摸是为自己准备的,那个人快找上门来了,大敌当前,凌宴十分焦躁,然而她一清二楚,以秦笙的性格绝不会随随便便将人杀掉了事。

归根究底,秦笙才是苦主,怎么出气她说的算,秦笙的安排绝对不止方钰那一点点。

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凌宴自知坚决不能拉胯。

大优的局面,最该思考的问题不是如何泄愤,而是怎样才会葬送这大好事局——失去理智。这对她们来说是最致命的。

综合考量下来,凌宴那股子邪火被强行压了下去,放平心态教导小崽。

她的表现秦笙都看得到,“好的不得了。”

凌宴认真保证,“你放心,若是不成我转身就走,就地装晕也成,不会坏了你的事。”

我一代“神医”,枕边人突发恶疾?真亏你说得出口!

秦笙噗嗤一笑,她躺在凌宴腿上,满眼眷恋星光望着憨憨傻傻的人,“谁家夫人这么乖啊。”

这样的调笑发生数次,凌宴仍旧回以心之所向,“你的。”

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发丝,熟练顺毛,秋日斜阳给她们蒙上一层金色的光,暖洋洋的温情在二人心底筑起一道高墙。

凌宴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她自认心理素质足够好了,直到某个稀松平常的午后,冥冥之中,气氛好似凝滞一瞬,她似有所感,追去前院,一眼看到人群中女人。

来人身形高挑,墨兰圆领袍、腰环佩剑,星眉剑目俊秀飘逸,端是一身少年侠客意气,才一出场就引去所有目光。

这就是季鸣弦啊。

她们从未遇见,但只这一眼凌宴就断定这人绝对是她,单看这张脸就足够称得上女主角。可以想象,这样的人便是痴傻流着口水也不会丑到哪去,不怪曾经秦笙会伸出援手。

甚至她身上有着和秦笙甚是相似的锐利,气势十足,完全符合大众审美的双强CP。

季鸣弦越是耀眼,凌宴越是憎恶,恨不得立即将人大卸八块!负面情绪如野兽瞬间冲破牢笼……

凌宴闭上通红的眼,悄无声息的碎了。

小凌芷手里还捏着铜丝,忽然被扛到前院,一头雾水,“母亲?”

凌宴登时回神,暗叫糟糕,下意识用身形挡住小崽,“没事,带你过来晒晒太阳。”

小凌芷:?

母亲怪怪的,声音也怪怪的,哭了似得,小凌芷伸头看了眼药庐,视线落在待客的前厅,“那正好,我们去看看娘吧。”

娘一定有法子哄母亲!

“嗯。”凌宴深深吸了口气,赶紧抱崽溜走。

绝不是她落荒而逃。

在人群中打量的高挑天乾忽而望向她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那应当就是秦笙的伴侣和她们的孩子吧。

凌宴……她们真如传言般伉俪情深,还是迫于南疆大巫的淫威呢,季鸣弦收回目光。

作者有话说:

凌宴:我酸呐!好气啊!

秦笙:还是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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