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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些事一旦开了口子就再也回不到过去,她微微低头, 瞄了眼那对自己丝毫不设防的腺体,胸腔鼓胀,轻轻吻了吻那快要滴血的耳朵, “我们去接芷儿?”

脸颊温热的呼吸这次落在耳边,凌宴哪受得住这个, 她结巴许久,才哆嗦说出几个完整的, “好,好……”字。

从她身上下去,秦笙看着自己搓弄出的“杰作”,笑意盈盈,火热的视线凌宴令口干舌燥,杯子掉在地上,给自己倒了些绿豆汤润喉,可那慌乱中放好却来不及盖上的竹筒再无凉爽之意,降不去她心底的燥热。

待她喝够,秦笙接过抿了一口,笑盈盈地道,“好甜。”

也不知是在说绿豆汤,还是在说人。

这下凌宴更是手足无措,连结巴的话都说不出口,吱吱唔唔哼哼唧唧。

逗弄得太过火了?是不可操之过急,秦笙见好就收让对方缓上一缓,收好物件和包袱牵起凌宴的手,“我们走吧?”

凌宴乖乖任她牵手,只是余光中的淡黄消失不见,原来不知何时稻花闭合,不由生出几分遗憾。

秦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捏了捏凌宴的手,“稻花很美,确实惊喜,却不及你分毫,我们得空再来。”

满目深情,那点小遗憾很快哄好了去,也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凌宴回握掌中玉手,主动与其十指相扣,“嗯。”

幽幽漫步小路,静谧的悠闲分外美妙,好一会凌宴脸上的热意将将退去,二人顺利接到孩子回家,为晚饭忙碌。

你洗菜我和面,你煮面我炒菜,她们相互帮扶,还有跑到厨房偷吃的小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在凉亭下捧着晚饭大快朵颐。

平平无奇的炸酱面,黄瓜丝香菜末,为这炎热的夏日来带几丝清爽,胃口大开。

秦笙看看凌宴手中专门买来的干饭大碗,感叹其明智,“我也要换个大碗。”

凌宴咽下口中食物,“好,这次换成瓷的,不刮嘴。”

小凌芷抹抹嘴巴,“我也要!”

“我们都用一样的。”秦笙笑嘻嘻回道。

等一家人吃饱喝足,打扫卫生消食各司其职,就连小凌芷也会哒哒跑去帮大人干活,铲去禽舍粪便,给畜棚添置草料,口中嘀咕,“要平安长大~”

惹人发笑。

做完这些天光还是大亮着的,凌宴唤秦笙带上那些紧身衣,抱起孩子朝山上走去。

“这么晚了去山上做什么。”秦笙满是好奇,总不能在山上更衣,难道阿宴愿意自己去她的小屋了?

凌宴继续卖关子,但笑不语。

秦笙只好按下疑惑,跟随她的脚步行进,不多时,她们来到小屋溪涧边,秦笙立刻发觉贴紧崖壁的位置多出一个巨大的水池,约莫两丈长、一丈宽,池子用那所谓的水泥砌成,小半裸露在外,一边高一边低配有台阶,模样怪异不像虾塘,她一时间没能看出其作用。

凌宴将孩子放到地上,爬上台阶撩撩池水,内里清澈,暴晒整天水温十分暖和,上午消过毒可以用来,她对二人道,“我们先去换衣服。”

说着,爬下台阶将二人引入屋内。

比起疑惑,秦笙更加激动于“入侵”对方的私人“领地”,她四处打量,和预想的差不多,屋内一尘不染十分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各种大小木箱摆放整齐,比家中的物件多些,好像没什么稀奇的。

她一双眼十分忙碌,也就没注意凌宴略微紧张的目光。

来到带有床榻的卧房,凌宴给二人演示穿法,“侧襟的系带穿过孔洞即可调节大小,莫要勒太紧了,我去换衣服等你们。”

秦笙看了一眼便懂,应下放人离开。

衣服很容易穿,秦笙一边对那小床心猿意马,一边给自己同女儿换好衣裳,大半肩膀和大腿露在外面,线条十分明显,她稍微有些不自在,不过想到外面的人……

只要是给阿宴看的话,那就没关系了。

小崽不到人大腿高,两个大人具是肤白貌美身形曼妙,只不过凌宴抱了一堆东西,似是遮挡,她余光忍不住打量,秦笙就放肆得多,大大方方地端详那片花白,遗憾布料太多了些!

眼前的曲线曾与她那般贴近,凌宴莫名慌乱,不敢往下瞧,视线牢牢锁定在秦笙的脸上,赶紧步入正题,“走,我教你们泅水去。”

“泅水……”提及此,秦笙那些旖旎心思忘却大半,她们是说好要教芷儿泅水以免落得前世的悲惨命运,许久未提她差点以为阿宴忘了,可自己……她略微瞪大了眼睛,指指自己鼻子,“我也要学?”

“泅水可是保命的生存技能。”凌宴将东西赛给秦笙,一副理所应当地表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旱鸭子也要多扑腾两下免得掉水里就沉底,你当然也要学了。”

秦笙心里一暖,暖得心口酸酸痛痛,“那池子是用来泅水的啊?”

“嗯,河水有虫卵啊泥沙啊脏得很,眼睛还有下/身容易染病,做个池子方便消毒杀菌,你们玩起来也安心。”凌宴弯腰给满脸疑惑不知要干啥的小孩包好头发,一把抱起,语调轻快,“我们去玩水咯。”

小凌芷双眼放光,“嘻嘻,真的呀?”

凌宴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再次严肃告诫,“只有我在身边你才能下水,不然你就没有肉吃了,记住了没?”

“记住啦~”小凌芷欢欢喜喜拱到她怀里,“母亲真好。”

手中是兽皮缝制的气囊,她也不知有何用处,秦笙呆愣愣地看着一大一小的亲昵举动,心被塞得满满的,不由眼眶发酸,端水大师凌宴自不会冷落了女朋友,另只手臂挎上秦笙,“走啦。”

母女俩满心欢喜,随她伸腿伸脚做好热身活动,爬上台阶坐到池边,秦笙闻到一股略微刺鼻的奇怪味道,得到的解释是用来给池水消毒的药物,她便没再多问,随二人下了水。

池边十分圆润,水刚开始不过小腿高,越往里越深,两个大人提溜着崽往里走,直到没过小孩胸口,停下学习,秦笙这才知晓那兽皮气囊的用处,用来让她们抓着浮在水面上。

这般心血……秦笙吸了吸鼻子,身侧心思细腻的爱侣正一脸认真地教导着她们母女,温柔如旧……一时间,幸福的滋味让那颗满目疮痍的心开始迹象。

凌宴教的仔细,大小山参也十分努力,连学带玩,约莫过了不到两个小时,天色暗了下来,正好三人累了,就近回屋冲洗干净,浴室和家中不大一样,秦笙无意中蹭到木柄,为渐热的水温感到新奇,嗔怪阿宴那憨货烧了热水竟不告诉自己,这般想着,却是甜丝丝的,不住想笑。

一家人换好衣衫整整齐齐坐在门口擦头休息,忽而秦笙表情古怪一瞬,凌宴偏头问道,“怎了?”

秦笙捂住腿上女儿的小耳朵,轻声回道,“王婶死了。”

她顿了顿,赶忙叮嘱,“死得挺惨你别去看啊,对了,让家里那些人也别跟去凑热闹。”

半面身子烂成黑的,听着就吓人,阿宴那胆子见到非吓坏了不可。

“嗯,我不去。”凌宴眨了眨眼,乖巧应下,烧伤后续又没有妥善处理能想象那种惨状,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就是了,不过那么个势利怪死于自家人势利,“那对父子也不管她,挺讽刺的。”

秦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语气讥讽,“她乐意!”

说完便放开了手。

小凌芷昂头看身后的娘亲,你看母亲干嘛不让我听?简直一头小问号,在孩子追问前,凌宴给小崽揉了揉腿,打断施法,“累不累啊?”

没能敌过大人的诡计,小孩被转移了注意力,“还好,就是感觉还在水里,腿忽忽悠悠的,没劲。”

看她迷糊又认真的小模样,二人具是笑出声来,凌宴rua了把潮乎乎的小脑瓜,“没关系,一会就好了。”

凉爽的山风将欢声笑语的一家三口送下山去。

游泳消耗体力,小凌芷没一会就困了,秦笙抱她回房睡觉,凌宴则拿出炭炉生火,木桶架起天锅堵住缝隙,开始土法蒸馏提取酒精,做完这些,她悠哉地坐在秋千上,准备等会给天锅换凉水降温。

冷凝原理,实现起来不算麻烦。

别样的酒香很快引出屋内的人,秦笙轻手轻脚出来,看她的心上人正在秋千上玩耍,弧度悠悠,和她人一样乖巧,对方长发垂落发丝轻轻晃动,朦胧的月光让那温柔又多了些妩媚,别样的风情挠得人心尖发痒。

秦笙咽了咽口水,再次坐到对方腿上,不出所料,她软趴趴的爱侣没有拒绝,只是搂住自己柔声叮嘱,“抓紧些,别摔了。”

忽而,欲从心中起,秦笙故技重施再次吻了过去,但她不再满足于稻花间的浅尝辄止,舌尖勾勒的软糯触感亦令她无法自持,无师自通地长驱直入,而她的心上人怔愣片刻,似是耐不住诱惑,大开门户,顺从地接纳她攻城略地。

伴随着一声不知是谁的轻哼,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作者有话说:

秦笙: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凌宴:你也不能吃人啊!(连夜扛崽跑路)

稻田、泳池、秋千play,一个比一个刺激,有人要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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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真好听啊[VIP]

竹筒嘀嗒流出清澈的酒液, 那边的缠绵悱恻愈演愈烈,就在秦笙冒出一步到位的念头之时,一股浓郁的血气打断二人。

秦笙被迫抽离, 只见跟前的爱侣呆愣愣的,脸颊绯红显然, 咕咕鼻血在人中晕开糊成一片,流鼻血了?她下意识摸向鼻间,不是自己的……

凌宴大脑空空如也, 只觉得自己像个开水壶,热气噗噗往上喷, 她木木看着秦笙, 借着月光,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还在纳闷野山参的鼻涕怎么是黑色的。

直到对方从她身上下来掏出帕子给自己擦拭,凌宴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第一个吻会变成这样,好尴尬!她偏晕血不敢多看,凌宴堵住鼻孔一个箭步冲出去,可被吻得腿软, 刚迈出两步趔趄差点摔倒。

啊啊啊,更丢脸了!为什么在女朋友面前会这么丢脸啊!凌宴呜呼哀哉赶忙开溜, 打来凉水埋头洗脸降温。

秦笙呆呆望着对方跌跌撞撞的背影,耳边水声溅起,哭笑不得。

亲上一亲就燥得流鼻血, 阿宴血气方刚是没错,秦笙咬牙暗恨那鼻血来的不是时候, 难得反省是不是自己撩得太过火。

洗到脑门冰凉才止住鼻血,清理干净自己, 凌宴整个人都蔫儿了,耷拉着肩膀坐在蒸锅旁,手中小石臼捣得狠叨叨。

看出她懊恼得不行,秦笙失笑来到跟前,正要安慰,凌宴连忙摆手,捂住口鼻吱吱唔唔。

拒绝来的不算委婉——你不能再亲我了。

“嗯,我不动你,给你瞧瞧身子。”秦笙努力压住唇角,搬来小板凳坐在一旁,不远不近,凌宴的退避这才消去了些,伸出手腕。

指尖搭上探探脉象,腺体也恢复的七七八八,除了燥热没别的毛病,就是自己撩拨的……秦笙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无甚大碍,在弄什么,蒸酒做吃食?”

她太懂那种窘迫了,想到之前自己原地摔倒,秦笙连忙转移话题让人放松下来。

凌宴脑袋抵在膝盖上,垂头丧气,摇了摇脑袋,“不是,弄个好玩的。”

说着,她给秦笙展示小石臼里的捣碎的花瓣,“酒精能把颜色都提取出来,比水来得鲜艳。”

秦笙笑了笑,试图猜测,“难不成要染色。”再搞个奇怪的帕子出来?

凌宴摇头,嘴巴咕哝,“等会你就知道了。”

看她忙着,秦笙无所事事,拿来药碾子碾药。

两颗火热的心随着意外渐渐沉寂下来,却仍旧贴在一起。

直到花汁落入她们一起烧制的小玻璃杯内,透过略微浑浊的杯壁,秦笙被那鲜艳的玫红晃了眼,“真好看啊。”

凌宴收好东西,闷头道,“先这样,明早才能好。”

怪会卖关子的,秦笙幽幽打了个哈欠,牵起对方的手,“我困了,回去睡吧。”

凌宴犹豫两秒,还是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进了屋,好在游泳累了让她迅速睡去,没有经历更多内心上的折磨。

可睡醒之后还是要面对自己的社死,凌宴一脸生无可恋地开始了一天的日常。

她那闪躲的小眼神,生怕自己扑上来似得,刚起床就让秦笙察觉到不对,好不容易深入交流了下,可不能跑了啊,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底,又不知该如何哄她。

在送孩子上学前,凌宴叫来秦笙一起观察,经过一夜,玫红变成橘红,秦笙眼睛睁大,“变色了?”

“是啊。”凌宴夹了些碱倒进去搅拌,“注意看。”

不多时,橘红的花汁一部分变回玫红,又有一部分变成蓝绿,渐变发生在小小的杯中,十分漂亮,秦笙端详内里的变化惊奇非常,连声追问,“怎么会呢?”

“这里面有石蕊,还记得吗,石蕊遇碱变蓝。”

“哇……”原来是这样!好生神奇,秦笙十分兴奋,想想对方的情况,只好改成捏捏小手,“好看,还很好玩。”

凌宴嘿嘿一乐,拿出一个小瓶递了过去,“酒精用处好多的,还能消毒,往后你的刀具都用这个擦一遍,比烤火方便。”

闻言,秦笙忽然就不着急了,她莞尔一笑,阿宴一点经验都没有,羞涩了些也很正常,那就依她,慢些就慢些。

阿宴回应那般起劲,明明也很喜欢,她倒要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将那小瓶酒精塞进药匣,秦笙看看院里踢球的女儿,外头武峙那草屋也没人守着,便对凌宴道,“我们去送芷儿上学,今天无事,我跟你去河边瞧瞧。”

凌宴点头应下,一家人带好草帽出门,小孩搭上双亲牌长臂秋千,悠悠荡荡去上学,之后两个大人顺着洈水下游朝小河村行进。

路上隐约能听到丧乐的唢呐声,秦笙说是李王两家在给王婶办丧事,李文生老泪纵横,那李亮也哭得挺惨,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无非装给外人看。

人活着的时候不管,死了跑来演戏,凌宴也不是可怜王婶,就是看不惯这种人,“假惺惺的,真令人作呕。”

秦笙冷眼嗤笑,“再假也成不了真的,满院子臭气,谁都知道怎么回事,吊唁都没人去。”

当时借吃席为名敛财,现在死了冷冷清清,满身骂名,凌宴心想,嗯,还是活该。

糟心事说完,正好在河边遇见几个孩子用网兜捞蚂蚱,凌宴扬声叮嘱,“小心着些,别掉到河里。”

因着没下雨,河边还是有新的蝗蝻孵化出来,好在刚孵化出来的没毒,工坊仍旧收购,故而孩子们时常出来贴补家用,每次见到她们凌宴都会想起小凌芷,以及那失足落水的沈红樱,每每遇见必要提醒一番。

她几乎每天都来,面善讲话又温柔,胆子最小的孩子都跟她混熟了,嘻嘻哈哈,“知道了阿宴姐,你也小心。”

也有人叫她官姐姐,一个称呼而已凌宴也不在意,那些小家伙不敢跟秦笙搭话,秦笙挑眉未语。

只要野山参不用那种眼神看她,凌宴心里就没那么不自在,二人边走边聊,顺便打点芦苇艾草什么的回去,社死影响亲近,但不会影响关系。

日头渐渐升起,走了约莫不到一个时辰,终于来到小河村的地界,见四下无人,俩人迅速交流圈定可疑地点,卷起裤脚一起下水排查,凌宴在淤泥里摸到一个硬硬的贝壳,她心头一喜,呼唤秦笙,“你看。”

跟阿宴手掌差不多,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河蚌,这东西滋阴润燥、清热解毒,正适合阿宴食补,秦笙咽了咽口水,“我们弄点回去吃?”

河蚌太考验手艺了,做不好很腥,关键里头还有寄生虫,若非必要凌宴实在不想挑虫子,之前摸到的都拿去喂鸡了,可野山参兴致勃勃……她接吻已经很拉胯了,女朋友想吃东西就不能再拉胯了啊!

凌宴咬牙,“能是能,等会打开看里头有没有虫?”

有虫瞒不过秦笙,她立刻低声回道,“你手里这个没有,我们先摸,等会我来挑。”

“好。”

俩人一起摸鱼,眼看秦笙一个个河蚌嗖嗖抛向岸边直接开挂,凌宴沉默片刻,摇头失效,继续按部就班,不与她比,反正也比不过。

输给女朋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摸来摸去,忽然,她摸到一个外表滑腻的物件,扁长,不像河蚌,凌宴一愣,赶忙将东西挖出来,小心洗去表面的淤泥,破破烂烂的纤维映入眼帘,那是一块被淤泥常年浸染成土色的布,褐色污渍勾勒出内里器物的形状。

这是把刀!

功夫不负有心人呐,凌宴心头大喜,赶忙召唤秦笙,淌到河边小心翼翼揭开布料,露出内里一把锈迹斑驳,断了尖的刀。

布料和木柄都烂得不像样子,唯铁器埋在淤泥中隔绝空气,刀身相对完好。

“这是块头巾?”依稀能看出布料形状,是头巾没错,秦笙眼尖,一眼瞧出刀根上方还有个小字,扁扁的,“这是个‘木’,下面锈得看不清,应该是李没错,这绝对是那行凶所用!那个时候村里的铁匠可是姓周的?”

朝廷铁器管制严格,正规铁匠都会打上标识方便官府勘察,以免惹祸上身。

凶器、铁匠、再加上自己这个人证……终于,凌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盼了太久,“是啊。”

“走,要了那老杂毛的命去!”这时候也顾不得河蚌了,通通拨回水里,秦笙雷厉风行,拉上茫然愣神的凌宴立刻前往顾家,让顾景之出主意。

对方同样万分惊喜,立刻研墨,“我这就写状子。”

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总觉得眼前一切不大真实,凌宴坐立难安,“我去找周大爷拿记录。”

顾景之出言拦下,“别去,官差下来自己会查,比你拿出来更令人信服,免得李文生反咬你们串供,耐心等着就是了。”

“哦哦。”凌宴搓手嘀咕,提醒秀才那些细节,“他还散布谣言说我不是亲生,挑拨我,我爹娘关系,害得我娘被逼死了。”

一笔笔血账,是时候算清楚了。

这些事顾景之清楚得很,知晓她紧张也不阻拦,让凌宴尽情的说。

秦笙在一旁听着那些颤音心疼极了,阿宴本来就胆子小,可想而知在她知晓李文生不仅坑钱,还是灭门的凶手,而她自己又是人证之时有多害怕,她默默陪在她身边,抚摸那双冰凉的大手,帮她舒缓情绪。

过了好一会,凌宴镇定不少。

有顾景之把关,程序上的问题不用担心,万事俱备,秦笙唤来武峙去衙门传信,当天下午捕快就来到村里,敲响凌家大门,三名捕快加上五个衙役恭恭敬敬地同凌宴行礼。

为首的那人躬身道,“凌大人,在下县衙捕头黄钟,荀大人特命在下前来复命,刘家灭门惨案将于明早巳时开堂审理,还望大人及时赶到。”

“如此甚好。”凌宴还不适应这般姿态,干巴巴地回答,“辛苦诸位跑一趟。”

黄捕头身子拱得更低,“不敢当,在下这就去逮那贼人。”

说着就要离去,秦笙抛出两块碎银打点,“天热,诸位拿去吃茶。”

黄捕头及其身后的手下连声道谢,“多谢凌夫人。”

待人躬身退去,表情木讷的凌宴忽而一笑,秦笙偏头看她,“怎么了?”

那一声声凌夫人真好听啊……我夫人,凌宴挠挠头,“无事。”

秦笙看了她一眼,哪里不知,她唇角翘的老高,继续择菜。

很快,黄捕头带人冲到李家,当场绑了还在惺惺作态的李文生,以及王家年龄相仿者,一个不落,全部戴枷上囚车,又传唤人证前往县衙,“明早开堂受审,而等速速打点行囊随我离去,不容有误!”

旧事重提,周大爷翻出多少年前的铁器贩卖记录,还有三两老友,一脸懵逼地坐在囚车边上,跟随官差一道前往县城。

戴枷就是有确凿的证据,罪大恶极之人才有的待遇,搞出这么大阵仗,整个村子又一次炸锅了。

官府动作极快,也不知有没有她官身状告的加持,凌宴不必跟官差一起走,但总归要在夜里赶路,抓紧时间弄好晚饭填饱肚子,备些干粮,“这趟有些遭罪,你跟孩子在家等我吧,我尽快回来。”

“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得跟你一起!”秦笙嗔她一句,态度不容拒绝,她又立刻道,“案发时那李亮年岁小,又念在他得守灵官差放了他一马,我总觉他不对劲,要不把芷儿送到沈青岚那去?”

莽夫那么个高手帮忙看顾,是很令人放心,秀才那边守着的人也一直没撤,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她们可以放心大胆的离家。

凌宴认真想想应了下来,她自己一个人……是有点慌神,还是野山参在身边能安心些。

这次庭审不得有失,她必治李文生与死地!让刘家灭门惨案天下大白。

作者有话说:

秦笙:秦夫人?

凌宴:怎么了。

秦笙:好听吗。

凌宴:当然好听了。

青岚:看你俩谈情说爱还帮你俩带孩子?我真的够够了的!绝交,必须绝交!

秦笙:撩拨太猛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流出悔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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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结束梦魇[VIP]

接回孩子提前吃了晚饭, 饭桌上凌宴对小崽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她好不容易能玩水了,双亲竟然要出门?小凌芷眉头紧皱嘴巴扁扁,不大高兴。

凌宴抚平蹙起的小小眉头, “还记得那次来家里搜东西坏人吗,我和你娘要去官府揭发他做的坏事, 往后他再也不会来了。”

秦笙揉了揉女儿小脸,一起跟着劝说,“那个坏老头骗了好多人的钱, 害得你母亲好惨,我们不能让你母亲白白挨欺负, 得给她讨个公道是不是?”

母亲挨欺负了?闻言, 方才还委屈巴巴的小凌芷顿时眉头一挑, 气鼓鼓地道,“对,必须给母亲讨公道!欺负回来!”

那挑眉的弧度与秦笙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凌宴心底一暖,rua了吧日渐浓密的小脑袋,“县城太远了, 你还小禁不起颠簸,去你青岚姨姨家玩两天, 我们尽快回来,到时你想玩什么都陪你。”

小凌芷用力点点头,“好!打跑坏老头!回来陪我泅水。”

玩水玩上瘾了, 两个大人自是应下。

于是收到消息,也打算去县城揭发李文生克扣军户口粮的沈青岚来到凌家, 收获的就是小小年纪嫉恶如仇的崽子一枚。

沈青岚:……

抱着手里的崽子目送马车匆匆离去,大眼瞪小眼。

小凌芷拍拍自个包袱, “青岚姨姨,我去跟红樱姐姐玩,嘿嘿,借住几天。”

小大人似得,也不露怯。

“住住住,想住多久住多久。”小祖宗唉!她自个还没孩子,倒帮阿宴那家伙看上了,沈青岚心底憋闷,懒得纠正那差了辈的称呼,一把将崽放在肩头坐好,对一同前来送行的众人道,“行了,最近注意着些,都回吧。”先朱付

白家姑嫂与她们方向不同,先走一步,赵婶泪眼婆娑,在儿子方金的搀扶下由衷感叹凌宴及时醒悟,长工们则是欢天地喜,不住感谢凌宴挺身而出将李文生绳之于法,他们总算出了这口恶气,纷纷相约到时一起去菜市口围观。

顾景之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同沈青岚和小崽结伴朝河边走去,过了一会,窸窸窣窣说话的人群渐渐散开听不见了,顾景之看了沈青岚一眼,似是感叹,“居然还能寻到凶器,阿宴当真运气极好。”

极好二字略微的重音有些意味深长,沈青岚沉默一瞬,嘻嘻哈哈地答道,“是呀,阿宴那家伙这么热的天每天去河边找,该她好运,你说是不是啊小芷儿。”

说着,她颠了颠肩膀上的小孩。

有大马骑了,小凌芷眉开眼笑,“是呀,母亲好厉害,运气好的。”

“你明天想吃什么,姨姨去买。”

小孩适时转移了话题,顾景之眉头微挑,太巧了,她直觉这里头有些古怪,然而能处理掉李文生往后不必担惊受怕是最好的结果,她没再追问,就当忘了。

沈青岚幽幽捏了把汗,认真叮嘱,“需得提防李亮,她俩都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最近,你,你小心着些。”

“嗯。”顾景之颔首应下。

伴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她们各自归家。

而那头的马车正在急忙赶路,很快,小枣糕带领二人通过镇子,朝县城驶去,不同于上次回来夜路无人,如今天色未晚,路上行人些许,无法使用小枣糕的全自动无人驾驶。

凌宴驾车坐在外头,见许多衣衫褴褛拖家带口地赶路,一副难民模样,估摸郡城东边的难民听说武宁镇赈灾略有成效逃荒来了,难民涌入向来是个麻烦事,到处遭殃。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下场凄惨的公孙照,也不知那家伙做完天黄尺有没有平安返回老家,还有那弃婴塔的僧人和孩子们……

天色暗了下来,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凌宴手握马鞭一脸凶相地提防周遭,秦笙在车厢里都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心疼又好笑,来到车外盘对而坐,与她并肩,“官差和囚车队伍刚过,宵小之徒早吓跑了,你放松些,我们一会就到了。”

凌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心里慌得很。”

她讲话嗓子发紧状态明显不对,秦笙眉头紧皱,探了探脉,牵着她的手柔声安抚,“先前县令查过这旧案,哪里不知县衙有人贪赃枉法,她动作这般快无非早有成算,要借李文生把手下蛀虫都抖落出来,那老匹夫必死,莫要担心了。”

“不是因为这个。”许是灾民流入,灾情放大了心底焦虑,凌宴自己也说不清楚,囫囵道,“我总觉得要出事。”

还能出什么事?秦笙挑眉,耐着性子继续哄道,“可是我说李亮惹你担心了?他又打不过沈青岚,我们办完事立马回家找芷儿,别担心,有我在呢。”

凌宴努力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这么厉害的野山参在身边,没什么好担心的,“是我多想。”

她回握那双温热的手,“还要好久呢,去里头歇会。”

秦笙摇头,“车不颠了在哪都一样,我出来透透气,免得你自个无趣又想东想西。”

语气娇嗔。

凌宴紧蹙的眉头顿时舒展,唇角扬起,“那就劳烦你陪我聊聊天了。”

火光下,或梳理案子细节,或惦念县城的冰酪酥,二人谈天说地,什么都能聊到一起。

时间匆匆过去,一晃眼就到了县城,城门口有衙役接应顺利入城,她们选了上次租住的客栈,抓紧时间歇息,翌日一早梳洗着装。

萧王送来的夏装派上了用场,二人衣料轻薄具是浅蓝外搭,亮银纹路,凌宴着衫,秦笙着裙,相得益彰,衬得她们金贵身份不凡,相当好看。

秦笙分外欢喜,帮凌宴带上头冠,给漆黑小蛇寻了个新位置,凌宴理了理秦笙盘好的发丝,二人整装待发直奔县衙。

认出她们的客栈掌柜心里直犯嘀咕,那衣料愈发金贵,也不知是什么人物……

二人来得早,这次身份不同以往,再访县衙,被请入内堂歇息,竟见到了县令荀大人,对方一眼认出凌宴就是当时村长克扣案的人证,寒暄过后谈论起了案情。

荀县令低声道,“当日他可花钱免灾,今日命案证据确凿,本官定会为刘家六口,喊冤而去的令堂等数条人命,乃至受难的丰乡村村民讨个公道!李文生那厮休想再逃!”

“大人殚精竭虑一心为民,下官可安心把心放回肚子里。”凌宴拍马道,县令九品,比她级别高些,自称下官并无问题。

说到这,荀县令有些欲言又止,笑着感叹道,“幸卿年少有为,捉住老狐狸尾巴了。”

一番夸奖,荀县令又就蝗灾一事大夸特夸,认真询问今后耕作要务,凌宴只得认真答复,眼神不时往外头瞟,只因秦笙由对方夫人和女儿负责招待,没与她在一处。

县令夫人很热情,刚出炉的茶点一样样摆出来,但话不多,荀小姐脑子活络十分健谈,听说秦笙不在此地生活,道明各处食肆引导秦笙熟络县城,期间还聊到了风靡县城的奇书《清风探案集》,十分好奇作者寒月居士的身份。

亲眼见证那书诞生的秦笙但笑不语,吃着茶点安静听着,这趟做客十分愉快,而更令人愉快的还在后面,案件开堂,她与荀小姐一道坐在屏风后旁听。

凌宴有县令赐座,大大方方坐在堂前,看李文生一身血迹斑驳的囚衣,血红双眼紧盯凌宴,才要发难,却被衙役推了个趔趄,蓬头垢面地扑跪自己跟前。

这个作恶多端的老匹夫终于沦为阶下囚,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而王家人痛哭流涕地跟在后面,身上鞭伤血痕显然,“大人冤枉,与我无关呐。”

“啪”地一声惊堂木响,所有人噤声。

就刘家灭门惨案,凌宴最先供述案发当天经过,又有铁匠周大爷指认凶器,一道前来的曲婆婆看到那包裹凶器的头巾,眼睛一下就红了,“这是刘大刘高远的物件,他属虎,他儿子也属虎,他媳妇给孩子做虎头帽,他羡慕得很,就央媳妇在衬里缝了个小虎头,刘大喜欢的很,跟很多人显摆他媳妇疼他,不会错的!”

那虎头针脚细密,泡了多年褪了色,却不曾烂掉,与凶器结合,傻子都知道凶手是谁,围观百姓时而呲牙咧嘴吓得不行,时而群情激愤,大骂凶手没人性。

一声声证词格外刺耳,李文生眼底冒火,他想不明白,那凶器早烂成渣了,如何会到这堂前!可他这般问无疑不打自招……

李文生叩头,镇定道,“大人,铁器在水中如何十余年不腐,当年凌大人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变卖家常,草民见她走投无路与她银钱,没成想几次三番针对,如今竟落到串通旁人诬告的地步!还望大人明鉴!”

一个赌钱的官员,私德有亏,极其敏感,围观百姓疑窦丛生,“是啊,铁疙瘩埋土里不到两年就烂光了,藏河底十几年还能保存下来?”

凌宴还在思考怎么解释,只听上方威严嗓音传来。

“诸位可曾听闻铁牛入江镇水?”荀县令不紧不慢道,“那铁疙瘩在江中泡了几百年,如今水位低时还能看到模样,并未锈烂,尖刀有何不可?”

百姓中不乏有走南闯北者,确实知晓此事,应和道,“大人博览……”

荀县令摆手,厉声质问,“李文生,你还有何辩驳?速速说来!”

一计不成,李文生额头浸汗,不足片刻,豆大的汗簌簌下落,“草民确实有罪,却是隐瞒不报之罪,草民的亡妻觊觎这村长之位,与其姻兄谋划……”

“呸!”都不用凌宴出言辩驳,火烧到身上王家人最先急了,王婶亲哥,李文生曾经的左膀右臂赶忙打断,“大人,休听他信口雌黄,草民与他姻亲,当年案发后亡父几次去凌家看守那对母女免其告状,我全家都可为证!”

“是啊大人!”王家集体倒戈齐声应和,荀县令冷笑,啪地一声惊堂木打断闹哄哄的吵嚷声,“他还犯何事,继续说,戴罪立功者可免死罪!”

此言一出,数道目光紧盯王家主事,眼神警告显然。

凌宴似有所感,一回头,四五双眼……不禁生出一股冷汗。

王家都是帮凶,惊堂木和死罪二字吓得王家几人哭爹喊娘,拼命磕头,地都在震。

生死一线王家主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能说的不能说的,为求自保一股脑全说了,“亡父曾为此事贿赂仵作及、及……草民有账本为证!还望大人言出必行,法外开恩,放草民全家一条生路!”

举座哗然。

荀县令心底大喜,思忖片刻当即回道,“在座凌大人,又有百姓为证,倘若你交出账本指认罪人即可戴罪立功,本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定不要你全家老小性命。”

“谢大人开恩!”

如此一来,再无可辨。

该死的王家,和那蠢妇一样愚笨至极,偏要留人把柄,反倒成了自个催命符!

李文生脸色苍白,跪趴在地上,狠狠闭了闭眼。

再无回旋的余地,完了。

自知大势已去,一双眼死死瞪着凌宴绣着银线的鞋面,眼珠血丝遍布……

直到听到秋后问斩的字眼,他猛地抬起头,李文生似是回过神来,恶狠狠地朝凌宴啐了一口,“当年我就该杀了你这蠢货!我死你也别想好过!黄泉路上……”

凌宴默默看着衙役将李文生的嘴堵得严严实实,那作恶多端的老匹夫奋力挣扎却免不了被人拖下去的命运,极尽疯癫,渐渐的,再瞧不见。

她脱力般靠在椅背上,凌宴长长松了口气,那月下红猴的梦魇……终于可以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凌宴:你们背着我做什么事了?

秦笙(无辜):谁啊?

青岚(看天):说啥呢?

凌宴:再这样我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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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铁证如山[VIP]

当年的仵作验尸报告含糊其辞什么都没写清楚, 为断案公正,荀县令命人找到刘家六口尸骸,开棺验尸比对刀伤。

空口白牙总会落人口舌, 凶器才是最重要的,该有的流程必须要走, 凌宴对此并无异议,倒是那老匹夫不知发什么疯,忽然当场自爆, 让人颇为意外。

后悔没杀了人证,围观百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是不理解为何仍旧坚持开棺验尸, 县令回道, “人命关天,本官即为武宁县的父母官,定要彻查清楚才不辱使命。”

“这才是好官呐!”围观百姓纷纷为其拍手叫好。

凌宴看懂了县令的心思,宁愿费功夫也必须将此事盖棺定论,只要这件事钉死,那么县衙的蛀虫也就再无可辩, 谁也别想给他们犯案!

肃查之决心溢于言表。

主簿、县丞这些关键人物还在县衙当差,李文生和王家都没被灭口, 竟能从大牢里活着走到堂前,应当是荀县令派了自个心腹把守,此人为官清明亦心系百姓, 在其治下生活,不用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事发当年刘家六口尸身被抬到县衙, 无人敛尸安葬,便埋在了县城郊外的乱葬岗, 十几年过去,坟头草大片,多日未雨已然枯黄,苍凉又令人胆寒。

不少尸骨暴露在外,有被野狗拖食的痕迹,柳良等人就埋在此处,秦笙一眼瞄到自己的“杰作”,在所有人都没瞧见的地方,倏然,唇角冷笑一闪而过。

她家阿宴胆小,秦笙担心她吓到,紧紧搀扶对方,柔声安抚,“为他们一家伸张正义捉拿凶手,你做了好事,莫怕。”

“嗯,我不怕,刘叔叔会保佑我的。”若非刘家,原身和她娘早已走投无路,能为良善之人讨个公道,凌宴欣慰、也很骄傲,少有的,她没害怕,跟秦笙一起上前倒了碗白酒略作祭拜,淡定地看杂役们掘开坟包露出里面的草席,经众人之手小心翼翼抬到地面。

满地白骨,那小小的、大腿不足人手掌长的婴儿尸骸令人五味杂陈,眼眶泛酸。

亲眼所见更受触动,跟上来见证的围观百姓已是有人抹起眼泪,“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那杀千刀的真该死啊!”

人们心里都不是滋味,纷纷附和,“砍头都便宜他了!”

群情激愤中,县衙仵作一瘸一拐上前,这人是名女子,新招来的与受贿无关,她蹲下仔细勘察,在最高大的那具成年男子的尸骸上,很快有所发现。

仵作小心指着尸骸上的几处豁口,一一道明,“大人请看,此伤深刻入骨,多达数余,桡骨刀伤证明案发时其有所反抗,而死者刘高远年轻力壮,能快速制服死者,说明凶犯力道极大,必为成年中庸男子,乃至男女天乾。”

眼见为实,荀县令点了点头,身旁的师爷奋笔疾书快速记录。

仵作清理伤处污渍,与凶器进行对比,“此刃锈蚀多年,不过弧度大体吻合。”

紧接着,她在一具老年女性尸骸的脊椎处有了重大发现,竟是刀尖断掉嵌在了骨缝!仵作夹出刀尖,与断成三节的刀身拼凑出一把完整的尖刀,“形状无误,此刃定是凶器无疑。”

能和受害人体内的刀尖对上,又有刘高远的头巾,凶器怎么都不可能是假的,铁证如山!所有人都为之振奋。

秦笙悄悄松了口气,绷紧的牙关放松下来,正好被想与她庆贺的凌宴瞧个正着,凌宴眨了眨眼,野山参咋这么紧张?

荀县令眼中精光大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好你个李文生!畜生不如的东西,这就回县衙,本官定要治他死罪!”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城内。望着那尸骸,凌宴吐出一口浊气,托杂役收敛尸骨运回村子,让刘家六口落叶归根。

心底大石落下凌宴轻松不少,可直觉告诉她秦笙有点不对劲,不时打量偷瞄,察觉到她的目光,秦笙挑眉问道,“嗯?”

人多耳杂,凌宴按下心中顾虑,随口道,“想问你等会吃什么。”

秦笙瞥了她一眼,神情古怪,“不是好说去吃烧鸡和冰酪酥吗,你怎的了?”

凌宴想起这事,尴尬挠头,“我给忘了。”

“昨夜折腾累了吧,等会好生歇歇,我们明早回去?”秦笙一脸怜爱,悄声道,“我听说景之在书里搞了不少噱头,不光那荀小姐抓心挠肝,现在那书肆门槛快被人踏破了,好多催续作的,吃完饭我们过去瞧瞧?”

夜路虽有方便的无人驾驶,可世道不太平,还是明早回去安全些,正好野山参爱看热闹,凌宴点头应下。

待回到县衙已是午后,荀县令宣读判决:“前丰乡村村长李文生,为谋村长之位,灭另村长候选刘高远一家六口满门,后买通官员禁足人证,又造谣挑拨将其逼死,在位期间克扣军户口粮鱼肉乡里,又以职务之便为己谋利,罪大恶极证据确凿,数罪并罚当处极刑,待上表萧王殿下核准,择日五马分尸!”

“咱的县太奶英明啊!”百姓无不欢喜,奔走相告。

几个衙役压着李文生跪在地上,他嘴巴堵死额头青筋暴起,狰狞地瞪着凌宴,却一反常态的平静。

凌宴的内心同样毫无波动,不甘示弱与之对望,她从那双从未睁得那般大的三角眼中,竟莫名读出一丝快意,令人摸不清头脑。

审完李文生,荀县令惊堂木一拍,“退堂!”

囚犯押解回大牢,人群满意散去。

荀县令来到堂下,其女也从屏风后走出,秦笙看到怔愣的爱侣,清了清嗓子,对方立刻起身,“荀大人。”

“本官得去审那王家几人,整理罪证,今日不便招待,凌卿可要在县衙多待些时日,亲眼看他们伏法?”荀县令发出邀请。

寻账本、整理、拿人都要时间,凌宴对王家没那么在意,摇头拒绝了,“不了,小女年幼,下官属实心里惦念,明早便回。”

“年纪轻轻这般顾家,想必家中和睦,令堂在天之灵也有所慰藉了。”荀县令呵呵一笑,“本官这便去牢里审问,先行一步。”

言罢,匆匆离去。

“多谢大人,大人慢走。”凌宴躬身行礼,二人与热情的荀小姐话别,离开县衙去往天香楼。

习惯一日三餐,少了中午那顿,绕是吃了不少茶点,秦笙也饿得肚子咕咕叫,“我要吃两碗饭。”

早上那点自带的干粮消化一干二净,凌宴也饿了,憋不住乐,“正好顺路买几个大瓷碗。”县城的货比镇上好些。

秦笙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午后正是热闹的时候,县城仍旧人声鼎沸十分繁华,只是街边多出许多乞丐的身影,偶有混乱都被杂役喝止,无伤大雅。

俩人小心看护荷包再来天香楼,除了菜品全涨价以外与上次无甚区别,左右不过一两银子,填饱肚子要紧,她们也不在意,这次特意去了楼上雅座,点了不少吃食。

凌宴喝水向来斯文,只是秦笙倒一杯她喝一杯,幽幽喝了半壶。

秦笙也憋不住笑,“不是给你看茶了,怎渴成这样?”

凌宴羞涩吐了吐舌头,“那么多人瞧着,我也不好意思在那大庭广众之下当大水牛啊。”百姓看见算怎么回事,影响不好。

被她逗笑,秦笙花枝乱颤,笑声不断,嗔怪道,“瞧你,脸皮怪薄,还不是自己受罪。”

凌宴虚心拱手,“夫人教训的是。”

插科打诨,气氛欢快许多,秦笙按捺不住本性,“这声夫人叫得真好听,再叫一遍让我听听看?”

凌宴小脸一红,声若蚊蝇,“夫人……”

“好乖~”都怪那鼻血,看得见摸得着亲不着,又忙着赶路都没怎么亲近,秦笙只好捏捏她的手过瘾。

凌宴任她把玩,忽而抿了抿唇,“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嗯,你说。”

担心隔墙有耳,凌宴便在那作乱的手心写道,“我感觉那把刀好像有点不对劲。”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的话,那秦笙的怔愣就坐实了她的猜想,凌宴抿了抿唇。

这个人怎么总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啊?秦笙懊恼非常,她眉头紧皱挣扎再三,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又在她手心补充写道,“但那确实是凶器!”

刀尖那处的一小截埋得深才保留下来,别的都烂光了,可剩的部分太少,铁匠这环就没了用处,不如按李家尖刀的形状补上后半段,送那老杂毛快些去死。

阿宴一根筋似得,不让她杀人非要靠官府解决,秦笙只能出此下策,那高门贵女是不是看不惯自己这手段?

秦笙越想越心烦,也是有点急了,甚至打算破罐子破摔,好在,十指相扣的亲密抚平了那些躁动。

“还好你聪明,不然我还不知要耽搁多久。”大致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凌宴眨巴眼睛,自我反省,李文生的的确确杀了人,她们并不是陷害,只是让证据更可信一些,她很快说服了自己。

秦笙正要感动,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紧张道,“你怎么瞧出来的?”

她能瞧出来岂非漏了陷?

“我没瞧出来啊。”凌宴幽幽摇头,“我是看你太紧张了,觉得有点奇怪。”

“好哇,你竟然诈我?”坏心眼的阿宴!秦笙瞪大眼睛震声质问。

呷,野山参做贼心虚,凌宴笑了笑,摇摇手手试图安抚,“没有,我是想夸你聪慧机敏。”

秦笙挑眉故作不悦,指尖轻点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只夸没用,你得奖励我些实在的才行!”

明示的不能再明显,凌宴哪里不懂,她看看门帘外,忍着羞涩在对方唇角快速轻啄一口,秦笙勉强满意些许。

这还差不多。

正巧,帘外响起脚步声,二人连忙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仿佛方才偷亲的不是自己,小二十分有礼,扬声通报得人应声才走进端上两碗冰酪酥,就在她们安心感受凉爽乳香之时,一阵刺耳的鸟叫声传来,前一刻还在舒爽惬意,下一瞬秦笙脸色大变,当即抓起凌宴,“灶上火没熄,赶紧回去!”

小二一脸懵逼,“客官您这……”菜还没上。

“不吃了。”秦笙急忙掏出五两银子堵住他的嘴,凌宴嘴里还咬着人家酒楼的勺子,配合女朋友野山参跑出来,“怎了这是。”

火急火燎的。

秦笙急出一脑门的汗,急忙耳语告知,立刻朝马市跑去。

霎时间凌宴面如土色,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拔腿就跑赶紧追上秦笙,二人动作极快,不多时,两匹快马在路上疾驰,朝家的方向狂奔。

凌宴夹住马腹牢牢抓紧缰绳,努力不拖后腿,整个人已是心急如焚。

她只知李亮不是好人,让人提防,可谁能想到那天杀的竟欲勾结马匪突袭自家村子啊!

女儿还在家,也不知……二人具是恨得牙呲欲裂,唯有尽快回家,快些,再快些!

作者有话说:

秦笙:那你就好意思在我面前当大水牛了?

凌宴(微笑):嫁妻随妻。

伪造了一点(半截)算是秦笙妥协,愿意和阿宴一起维护正义。只不过她的正义剑走偏锋了点。

马匪袭击村落烧杀抢掠,算是浩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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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死命赶路[VIP]

年轻侍从行礼禀告, “主子,那两位……突然回家说是忘了熄灶,小的扑了个空, 还望主子赎罪。”

忘了熄灶?苏南风正把玩手中白玉,闻言细眉轻挑, 有些遗憾地笑了笑,“无妨,下去吧。”

侍从欢喜点头, 躬身退去。

香炉青烟袅袅,苏南风拿起桌上那本《清风探案集》, 从头翻看, 看到一半她忽而眨眨眼, 一阵失笑,唤了声,“无恨,将汪掌柜今日书信送来。”

“是。”

不多时,一沓书信入手,一张张蝇头小楷铺在桌上, 白玉在指肚搓揉下光亮温润,苏南风半靠在胡椅上端详那些事无巨细的细碎情报, 渐渐的,眸中笑意转为凝重。

摆脱负债到小富,摆脱军户到官身, 从家破人亡到阖家欢乐,那个女天乾一点点转亏为盈, 每一步都极其谨慎,仅仅半年时间……偏一切又极为合理, 挑不出任何错处,其中必有高人指点。

而这个“高人”主动示好,搅乱混水,让她们跟钱家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在北地站稳了脚跟。

对方这般部署究竟为了什么?苏南风闭了闭眼,沉思半晌,最终复杂的眸光归于往常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派人接触伍家菜店,将真正的东家约来。”

名为无恨的侍从点头应下,“主子可要约在县城?”

“不。”苏南风默了默,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收回县城城东那几家铺子,我亲自前往抚松镇应约,此事莫要声张。”

侍奉多年,无恨对她的心思再清楚不过,“属下这就去办。”

窸窸窣窣,轻声离去。

苏南风闭目养神,不再多言,她要好好想一想,怎么下这盘棋。

这厢香气悠然,那头快马狂奔,二人具是又气又急,憋了一口恶气,这不到五十公里、百里的路程,硬生生把两个“身怀绝技”之人逼得唯有死命赶路。

萧王的战略部署足够抚平百姓,事情还没恶化到那个地步,理论上还发展到马匪出场的时候……可这自古以来就逃不开的人祸,意外来的太突然,她俩谁也没预料到李亮早已落草为寇,乃至对养育他的一方水土痛下杀手。

人性之恶,在李文生一家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天香楼的鸟儿只是第一批,一路秦笙都在接收络绎传来的消息,急急忙忙与凌宴分享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日天还没亮李亮就偷了村民的毛驴,溜出村子,直奔西北朝大山深处走去,那边不归武宁县管辖,而他的目的地是个山寨,看占地年头不短,不是最近兴建起来的,据说这窝马匪平时务农,一有商队借道去往西域便行那杀人越货之事,隐藏极深,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那山寨平日十余人驻守,其他都在山下扮做良民,约莫大体有五六十人左右,这趟倾巢而动,竟一反常态自西向东打劫村落,无非因着旱情加蝗灾颗粒无收坐不住了,现下什么都不如粮食值钱,他们看中村里保下的米粮!

李亮当年离家,估计就是和这伙人扯上了,他四处转悠估摸也是打探谁家有钱粮。

可恶的家伙,她必定让李亮这个糟心玩意比他老爹死得还惨!

现在不是思考清算的时候,凌宴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整合现有信息,自己如何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以毛驴的脚力,李亮光穿山就花费不少时间,再到集结马匪人手出发,算上鸟儿报信的功夫,保守估计,她们最少慢了三个小时,然而以强盗的脾性,来都来了,多抢一份是一份,定要搜刮路上其他村落。

虽然这样想很不好,但毫无疑问,这能帮她们拖延很多时间,古代车马慢,她们虽然距离远,对方离得近却事多,也不见得能比她们快到哪去。

持续颠簸,凌宴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满身是汗,缰绳缠得两手麻木失去知觉,见路上没人,她赶忙对秦笙喊道,“别急,再等等,先别出手,我们能赶上!”

马匪,骑马的土匪,涉及动物可是秦笙的专长,她一直想将此事扼杀与萌芽,可有时间差,一来一回已经来不及,小蛇蝎大开杀戒无异于自报家门,纸就包不住火了,凌宴一直在劝她,不论如何绝对不能暴露。

“万一赶不上呢?!”芷儿啊,别的她都可以不在意,可她不能再失去那小人,关心则乱,她做不到平心静气,秦笙脑子快炸了,她额头青筋突起目露凶光,拼尽全力忍耐的情绪濒临爆发,几乎是牙缝挤出来的声音,再次厉声回问,“万一赶不上呢!芷儿要怎么办!”

“以青岚姐的身手,纵使马匪杀到村子她也有能力,乃至带顾家一起突出重围,她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凌宴竭力咽下呼之欲来的呕吐感为秦笙道明局势,马匪比土匪更可怕的一点是他们有马,马匹速度的绝对碾压,能最大限度的封锁消息,阻断救援孤岛一片,如此一来村子只能任他们宰割。

在失去先机的前提下,暗中撕开一道口子放出消息让村民抵抗马匪突袭才是最优解,不光孩子,她在乎的人,还有赖以生存的粮食她都要保下,而这只有秦笙能做到。

“我知道你捏死他们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可暴露之后我们又该如何立足,整日东躲西藏吗?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啊!现在做两手准备,先让大猫保护孩子,另一边声东击西,暗中帮人逃出去,只要消息能送到外面孩子就不会有事,秦笙,我不是不担心她,而是你们两个我谁都不能失去!”

这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她拒绝取舍,大小她都要!

凌宴斩钉截铁,又近乎哀求,奔腾的马背将那温和的语调打得支离破碎。

这番情真意切让秦笙通红的眼眶登时泛起泪光,心里不是滋味极了,只得狠狠偏头不去看她,她不是不信,她只是太怕再见冰冷的小小尸体,太怕重蹈覆辙……

思前想后,秦笙牙齿咯咯作响,做下这个令她煎熬的艰难决定,“我,我依你!”

万幸,后来的鸟儿验证了凌宴心中所想,这也让深受折磨的秦笙勉强稳住心神,“有李亮带路马匪行动极快,两个时辰前先头部队刚洗劫完一个小村子,没人逃出去,下个就是北饶村,那村子也不大,估摸坚持不了多久。”

短短几句话,残酷血腥扑面而来。

马匪距离她们的家还有两站,若是北饶村挺不住,那就只剩河上游的富家村,而她们大概也要两个时辰。

鸟儿传信滞后,又不在战场实时指挥,变数太多了,秦笙对结果不抱幻想,她已经召猛兽下山守在女儿附近,做好充足准备。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而随着北饶村的彻底沦陷,二人也凭官印在驿站换得快马,继续狂奔与时间赛跑。

而北饶村不断的狗吠声让一樵夫发觉异常,这人脑子好使,瞧见马匪,二话不说立刻赶去报官,将消息传到富家村,虽说脚力差了太多,富家村抵抗仓促,但也为她们争取了宝贵时间。

有那报官的村民,她们不用发愁如何动员大家。

终于,在夕阳的映照下,二人赶在马匪前重回村落。

一下马凌宴就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后半段路她一直在吐,强效晕车药勉强压住,吐无可吐,大马鬃毛上都是她黄黄绿绿的胆汁,不忍直视。

这些秦笙看在眼里痛在心底,可没办法,她抬腿下马赶忙将人捞住,带回家门端茶倒水,擦去那苍白小脸上的冷汗。

女儿性命无忧,此时的秦笙冷静下来,马匪的目标就是她们的存粮,而以现有资源,家中墙够高、粮食充裕,乃至人数都在上风,马匪无法轻易突破。

可唯独差在武器装备上,那一把把大刀猎刃,不是农具能干得过的。

这第二步,马匪来势汹汹该如何应对……她们一直以来谋划的心血,不能让任何人糟蹋了,秦笙只有一个想法:分而破之,统统杀光!

可太血腥了,她拿不准凌宴的心思,但立场必须表明,“这批马匪我杀定了!你芷儿接回来,再准备绊马索堵口,只要逼退他们,我绕后半路截杀,他们插翅难逃!”

食肉动物可以处理尸体,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凌宴丝毫不怀疑秦笙的能力,计划也很好了,但还不够完美,“这些人死得无声无息早晚惹人起疑,我们一点风险都不能冒。”

秦笙挑了挑眉,“那你说如何。”

看白家姑嫂还没回来,凌宴吐掉口中酸苦的水,立刻道,“你去西边工坊统领大局,告诉张娴马匪来了,让她派人通知村长组织人手抵抗,将孩子和那几家人都接去,还有,检查云桶存水,我上山取点东西,马上过去与你回合。”

阿宴竟然没劝她放下“屠刀”?再合秦笙心意不过,只不过……“究竟如何打算,你大致说上一说,我心里也好有底。”

似是还要斟酌。

人总是更倾向于信任自己的能力,这无可厚非。

然而话音刚落,她落入一个潮湿而温软的怀抱,触之即离,秦笙对上跟前憔悴而严肃的面孔,“绊马索是其一,其二用火攻,如果我们之间必定有一人要暴露,那个人也只会是我,不能是你,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你绝对不能动手!”

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百般珍视,专注而深情的叮嘱令人心头火热,久违的温暖呵护让秦笙一时怔愣。

凌宴颔首,与她额头相抵,满心怜惜,再次将人拥入怀中,“放心,我必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定会保护好你!

骤然间,秦笙在她迸发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紧紧回抱,虽然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但她真的很想尖叫,自己绝对没看错人,“好,我答应你!”

拥抱只维持了一息,她们立刻分开,快马加鞭奔赴各自的战场。

马蹄匆匆而去,凌宴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给马套车来到她的小基地,小仓库内,事先为酿酒准备的酒坛码放整齐,没等派上用场先便宜了马匪。

没关系,这点小钱她花得起,凌宴眼也不眨,点开冷落好些时候的商城,稍微花了些积分,如今她算是彻底明白系统为什么让她酿酒了,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不过只酒精可不够,她要多加些小料,给那些马匪一个终身难忘的“惊喜”!

作者有话说:

秦笙伸头:小料里有葡萄干吗?

凌宴摇头:有白糖。

秦笙挑眉:嘶,你没听出来我想吃葡萄干吗?

凌宴微笑:听出来了呀。

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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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马匪入村[VIP]

那头秦笙也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消息都散出去了,陆陆续续的,长工的家人们收拾细软过来投奔, 纵使天热也要缩在一处,人人自危满心惊骇。

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人们没有高墙保护, 又没法逃离村子,说不准会不会死于马匪倒下,秦笙就让他们拖家带口来墙内避险, 也有其他村民过来投奔,她来之不拒。

倒不是因为秦笙有多好心, 只因她那心软的爱侣特意交代过, 她想想也是, 亲眷就在身边,不怕这些人不跟马匪拼命,不过她的条件也很明确,“不听话的都丢出去。”

没人不停。

对秦笙来说,此时最重要的是等沈青岚带女儿过来,还有她的心上人。

渐渐的, 夕阳即将落去,在依稀的光亮中马蹄声渐起, 霎时间,高墙内的人们表情甚是糟糕,战战兢兢抖若筛糠, 死死攥紧农具准备与马匪殊死一搏。

曾经的阿宴也是这般,胆小、却有勇气面对任何困难, 秦笙心底一暖,扬声镇场, “上头不是有人瞧着,你们慌甚!”

紧接着,云桶上方瞭望的人看清来人,欢欢喜喜地招呼道,“是阿宴姐,不是马匪,赶紧开门!”

人们紧绷的表情放松一瞬,手中武器泄了些力道。

守在门口的人们很快拉开大门,一匹大马拖着车子缓缓向入。

早知她来,秦笙会心一笑,上前迎人进来牵马往里走,“村长带人去守村口,都按你说的安排好了。”

“这就好。”凌宴安了心,时间紧迫无空亲昵,只捏了捏女朋友的手,扬声招呼众人,“过来几个手脚麻利的。”

三五人上前,凌宴掀开苫布,露出板车里的物件,几块破布,一袋白糖,两个大酒坛,小酒坛均匀落在木箱的稻草之间,一个没碎,另一个中号坛子里装了些许白色粉末,似是要做粉。

酒糖,还有吃的,这……还要招待马匪不成?几人十分莫名。

一少女按捺不住,用勺子捞那水中白粉打量,凌宴也不制止,“别沾到手上,不然烧出个大洞来。”

几人心底一惊,少女悻悻缩手,陪笑问道,“阿宴姐这是啥啊。”

“送马匪归西的东西,都仔细瞧好。”凌宴大手一抓,将破布撕成细碎长条,团紧打结堵住小酒坛口,“上下的布条要留出来一截,就像这样。”

几人忙不迭点头,“明白。”

紧接着,凌宴揭开酒坛封泥,打酒装入小坛,两勺白糖,再加那泡在水中的白色粉末,最后用弄好的布条塞住瓶口,将瓶子倒立过来,“这样酒不会洒出来就合格了,布条一定要塞紧,学会了没?”

一个平平无奇的燃/烧/瓶就这样做好了。

“会了会了。”唯一的难点就是酒坛口子大了点,多打几个结就是了,明白其中诀窍,几人立马应下。

工具不多,凌宴为他们分配了流水线,分开作业提高效率,认真叮嘱,“一定不能弄到手上!”

几人连声称是。

秦笙好奇极了,东西泡在水里没晕开,她很清楚那不是碱,见这些人做的有模有样阿宴很是放心,便将人拉到一旁,凑到她耳边问道,“那白的是何物?”

“白磷。”对野山参这个化学小白,纵使凌宴有心解释,一时间还无从下口,“你知道鬼火吗,那就是白磷燃烧。”

秦笙眼珠一转,顿时恍然,“当时你和沈青岚就是用这个吓唬王婶的?”

那个时候她就不傻了?真好能装一野山参啊!

凌宴懵了懵,没空跟她翻旧账,“对,这东西燃点低,现在天热,不泡凉水自己就烧起来了。”

那火攻和这白磷甚是相配,秦笙自认听懂了去,“加糖是为何?”

白糖好贵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秦笙一阵肉疼。

“糖水增稠更容易粘到身上,和油一样的道理,可咱家没那么多灯油,只好用这法子。”伤害最大化……凌宴抠弄眉心,按下内心不适咬牙解释清楚,“等会吓人得很,你千万别看嗷。”

“呵,我才不怕。”她什么没见过啊,秦笙不以为意。

此时的她还不知接下来即将见证怎样的惨状。

正说着,云桶上方传出声响,刚说一个字,沈青岚一手扛崽一手扛自个妹妹,火急火燎赶到,见到二人,她怒目圆睁恶狠狠地问,“马匪在哪呢?嘶,景之和婆婆来没来啊。”

“去找景之了,她们等会就到。”秦笙接过她肩头的小孩,搂在怀里,“芷儿,娘回来了,不怕的。”

小凌芷还不理解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地为双亲归来开心,“你们这次好快呀。”

“我和你母亲看县城没有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回来啦,乖,跟你阿樱姐姐去屋,那有好多哥哥姐姐陪你。”秦笙悠悠哄崽,正要叮嘱沈红樱等会堵住女儿耳朵,却被怀里清脆的童声打断,“娘,你身上湿乎乎的,酸啦……”

秦笙:……不能生气,女儿是亲生的。

还不是急着回来见你!奔波了一下午的年轻母亲磨牙不语,憋得阵阵内伤,秦笙嘱咐沈红樱领小人去屋里,与二人回合。

母女俩的亲昵互动冲淡些许紧张,凌宴笑了笑,叫来张娴和武峙一道说明安排。

张武二人凝重应下,“明白!”

“这是大事,你放心。”一边说着,沈青岚装了许多石子草叶补充暗器,有些遗憾地道,“要有飞刀就好了,直接杀光。”

凌宴默了默,“往眼睛上打也一样。”

沈青岚冷笑,眸中杀意毕露,“那是,来了就别想走!”

很快,顾家、胡大夫和赵婶都来了,大家聚在一起有了底气,也就没那么惊慌。

顾景之脸色微白,安顿好婆婆和母亲,出来与众人一道,她视线巡视高墙,只见两个巨大的木桶高高吊起,安稳落在架子上,那是防蝗放火时准备灭火的物件,没想到不光派上用场,还能供人上去瞭望,当真妙极,她回身询问,“云桶装满水了吗?”

后勤保障当然要做好,张娴立刻回道,“都是满的。”

知晓凌宴的策略,顾景之也就不再多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务必小心!”

得力的助手到位,亲朋的安全也有了保障,同样也让凌宴底气足了许多,作为主心骨,大敌当前,她必须稳定军心,这是她的责任。

一声清脆锣声引来众人视线,面对一张张惊惧到快要扭曲的脸,凌宴高声道,“事关每个人的生死存亡,我知道你们害怕,想想蝗灾,那天灾我们都挺过来了,现在我们有这么高的墙,只要我们内部不乱,服从命令听指挥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区区马匪有什么好怕的?!谁都别想抢走我们辛苦种下的粮食!”

秦笙目光灼灼,勾起的唇角轻声喃喃,“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沈青岚扬声应和,“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把马匪打跑就完事了,这么多人呢怕个屁!”

话糙理不糙,惊慌的人群定下心来,谁都明白他们跑不掉,而粮食被马匪抢了一样要饿死,不如……“跟马匪拼了!”

恐惧化为勇气,响彻夜空。

月光洒在村口土路,地上满是草叶,背篓散落一旁,仿若村民闻信落荒而逃的狼狈景象。

树下声响窸窣,沈青岚挂树远眺,曾与凌宴有过龃龉的郑潜等人藏于暗处,耳朵贴在地上仔细探听。

“来了!”不知谁人一声提醒,所有人严阵以待。

不多时,大批火光窜动,轰隆隆的马蹄奔腾而至,马匪瞧见地上物件,也不在意,他们哈哈大笑怪声高呼,似是屠夫恐吓无能为力的待宰羔羊。

极尽猖狂。

所有人压抑着愤恨,心底默数。

忽而,隐藏在草叶下的三根绳索骤然绷紧,人仰马翻,笑声戛然而止,又有人栽下马去,后方马匹来不及避让竟直接踩了过去,登时漫起一股浓郁的血气,一片混乱。

“我看不见了!”惊慌的叫喊被惨叫淹没,瞬间,角色互换。

事发突然,马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走!”策略成功,树下小队迅速撤离。

响动引得马匪注意,而就在这时,“嘭”地一声巨响,不知从哪丢来的爆竹在马群中炸裂开来,马匹受惊扬蹄嘶鸣,马匪只得竭力撕扯缰绳稳住。

趁这空档几人迅速跑上马车,凌宴接应到村民,急速朝工坊驶去。

她们大咧咧地点着火把照明,生怕马匪没地方撒气似得。

刚到村口就折了三人,再不知发生什么就是傻子了,马匪头子哪受过这气,他勃然大怒急声骂道,“干她娘的!谁把刺头大卸八块,老子重重有赏!”

刚那富家村就令人火大,马匪具是憋了口恶气,愤愤绕开混乱,高举火把扬鞭策马,“杀光她们!美酒美人都是我们的了!”

他们驱动快马,与前方移动的火光越来越近,却始终保持着距离,没能追上。

云桶旁,秦笙站高远眺,双眼微眯,她静静眺望着眼前的一幕,衣料遮掩下的腰后血红纹路渐起,扬声命令下方,“开门!”

惦念的身影进了大门,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收了能力。

你护我之心不必多言,我也必会保你周全……

就这样,一无所知的马匪跌入二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几人跳下马车,沈青岚率先朝云桶爬去,凌宴紧随其后,自打封墙后从未来过西边的郑潜瞧那如攻城器般的木架,惊得目瞪口呆。

来不及惊讶,马匪很快围在门外叫骂,人们朝大门方向看去。

凌宴顺着梯子爬上云桶,木匣里燃/烧/瓶整整齐齐,都按她的吩咐办好了,这小小的东西有多大的威力,没人比她更清楚,捏起一个牢牢攥在手里,她借云桶上的火把点燃布条,朝外张望。

此时此刻她终于瞧见马匪的模样,一个个精壮汉子,身上痕迹斑驳,他们高举火把,挥动着大刀耀武扬威,而那刀上尽是人血,只一眼,那经过黑白滤镜掩饰的血红晃了凌宴满眼,绷了数个小时的弦,断了。

什么污言秽语她都听不见,凌宴牙呲欲裂一声怒吼,“动手!”

随着她一声令下,数个小酒坛在空中划过一道明黄亮光,马匪闪身避开,正要嘲笑这小伎俩,然而下一瞬,“咔嚓”地上炸裂开来,火焰顺着溅起的酒水四处蔓延,星星火点溅到身上,他们用手去扑,却发现怎么都扑不灭。

只眨眼间,一片火海。

混乱中又是“咔嚓”一声,酒坛精准在头上炸开,那人脑袋立刻被火焰包围,“啊啊啊!”

忽然爆发的凄厉尖叫令马匪惊慌失措。

“离开那块!”马匪头子也算有些见识,立马撤出火海范围,指挥稳住众人,“打滚灭火。”

一个个燃烧着的马匪听他所言远离火海,扑到地上打滚,可纵使如此,他们身上的火还是灭不掉,反而如附骨之疽,越陷越深,很快,不论如何都灭不掉的火焰烧穿皮肉,黑漆漆的皮肤露出白骨,而火焰如旧。马匪眼睁睁看着自己烧成这般,而那头上中了酒坛的人,早已躺在地上没了声息,漆黑的头骨依旧火苗窜动。

惊恐骇人的凄厉惨叫划破夜空。

而小酒坛的攻击还在继续,马匪所到之处皆是火海,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角色彻底互换。

清澈的夜空见证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墙内的人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紧张之下,他们努力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一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而高台之上,凌宴恶狠狠盯着自己亲手缔造的修罗炼狱,一眼不眨。

白磷,惨无人道的化学武器,会对受害者造成巨大的身体、心理创伤,凌宴一清二楚,虽然是无法拿出煤油而被迫出此下策,但事到如今,她再没有负罪感也不觉得自己做错,她有必须坚守的信念。

北饶村、富家村多少个村落,大灾大难那些村民那么努力的生活,积极自救,这些强盗凭什么烧杀抢掠,肆意掠夺生命,侵占人家辛苦的劳动成果!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今日,她就要让这些土匪死无葬身之地!

似是从哪些村民身上看到了努力求生的自己,不知不觉间,凌宴眼底泛红,直到双眼被一双温热的手遮住,她被人拦在怀中,“我们别看了,不若要做噩梦了。”

是秦笙……凌宴鼻子一酸,一直以来强撑的镇定再撑不住,她任由自己埋在对方肩头。

作者有话说:

秦笙:看见了吧,别惹老实人,惹急了比谁下手都黑。

凌宴:?那你还天天咬我?

秦笙:嘻嘻,那你要怎么惩罚我?

凌宴:不要瑟瑟。

真·给阿宴惹急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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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煞费苦心[VIP]

秦笙同样眼眶泛酸, 眼前亲眼所见,绕是自诩狠厉的她也不寒而栗,她终于明白她说, “如果我们之间一定要暴露一个,那也只会是我, 不能是你。”所承载的意义与压力。

白磷这般骇人的物件……用以兵家将无往不利,价值自不必多说,安排在云桶上的皆是她万分信任之人, 阿宴心思足够缜密,短短时间能思考这般周全, 还要稳住自己, 秦笙满心怜爱, 难得反省自身过错,她轻轻吻了吻唇边耳廓,“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你歇息一会。”

“还没完事呢。”她不能休息,凌宴抵在秦笙肩头摇摇脑袋, 短暂依偎的轻蹭让她重新获得力量,支起身子问道, “你怎么在这?”

两架云桶,她安排的分明是张娴和武峙,莽夫加上自己四人刚好, 竟然被野山参钻了空子。

秦笙挑挑眉,好在她上来了, 不然还被蒙在鼓里,失笑回道, “我把武峙支走了。”

让武峙保护野山参安全,完全服从对方调配,他就什么都听,真让人说不出话。

凌宴鼻间“哼”了声,扁起嘴巴,似是有些不悦,秦笙瞧得分明,一阵心虚,捏了捏她的手,赶忙哄道,“嗯,是我想跟你一起,不气了好不好。”

“等……”回去再收拾你,狠话到嘴边,凌宴悻悻咽了回去,后退一步跟野山参拉开距离,十分严肃地道,“事情好多的,我不跟你说了!”

马匪的先头部队没杀光,后续劫掠的还没到,接下来……秦笙瞧见远处那些被她唤去煮盐过滤的村民,幽幽松了口气,勾唇淡笑应下,“嗯。”

就在她们说话的空档,外头被烧懵了的马匪已是回过神来,纷纷背靠墙壁避开上方攻击。

小小酒坛闹得鬼哭狼嚎,沈青岚眼睛都看直了,那火怎么都灭不掉,烧得贼亮吓死个人,她立马意识到这东西得捂住了,捂得死死的,一个活口不留!

这个阿宴身上秘密怪多,真让人操心!沈青岚狠狠咬唇,虽然她们占了先机,可烧死加上动不了的约莫十个,这远远不够,尤其尸首,那烧伤太古怪了,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她得多杀些,帮她掩饰过去!沈青岚心一横,马匪闪躲,见丢不到目标,她立刻让身旁张娴收手,对附近的长工高声喊道,“嘿!都打起精神,瞧准了!”

长工们手持农具和火把,三五成队沿着墙根巡逻,听到指挥立马回应,“是!”

人们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意识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严阵以待,极其团结,和方才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判若两人。

散沙在一次次的历练中凝聚成了一股力量。

沈青岚很是满意,她正纳闷怎么阿宴没吱声法令,偏头一看俩人腻乎在一起,差点把她眼珠子气崩出来,狠狠翻了个白眼,刚要叫骂,几乎就在这时,三角挠钩越过高墙勾住墙沿。

和她们预料的一样。

马匪就是冲着她们来的,李亮那龟孙,沈青岚狠狠啐了一口,顾不得吐槽好友,当即脚尖一点从高台跃下精准落到墙上,目光与下方抓绳往上爬的马匪甫一对视,她裂嘴一笑。

同时扬手,石子飞速射入眼眶,如此近距离的精准打击,眼珠血浆迸溅,伴随着一声跌落的闷响,凄厉凄惨再度划破夜空。

按计划好的那般,沈青岚身轻如燕在墙上飞驰,收割下方马匪性命,十分从容。

不远处,顾景之唇间齿痕泛白,她紧张地望着墙头窜动的身影,胆战心惊,又热血满腔……友人都很厉害,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她立刻开动脑筋,细细思量,惨叫、焦臭,再不能影响她分毫。

马匪在丰乡村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前所未有。

他们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马匪头子知道今天碰上硬茬了,却也来不及细思为何落到如此境地,折损一半人手,他已是杀红了眼,大喊指挥,“别堵在门口,跑远了翻进去,都给我冲杀光他们,后头的兄弟马上就到了!”

说着,抬起手臂对准那墙上身影,忽而,弩箭破空声至,但见上方人形一歪栽了下去,他心头大喜,“这臭娘们死了,都给我上!”

凌宴倒吸一口凉气,“青岚姐!”

墙内的人们看沈青岚好端端的忽然失足跌落,心提到了嗓子眼,纷纷唤她的名字。

慌乱的叫声让原本有些动摇了的马匪大喜过望,立刻听令沿墙体两侧散开,攻入内部,就在马匪离开后,一个低低恼怒的声音从墙内传来,“阿宴,他身上的袖箭归我了!”

恶狠狠的。

“自然,我们大将军想要什么随便挑。”凌宴淡笑恭维,让莽夫同志消消气,她们气定神闲地分起脏来,只是跑远了的马匪头子并未听见。

还好沈青岚功夫高深,虚惊一场,众人纷纷替她捏了把汗。

攻守双方的博弈还在继续。

偏远处,墙外人声窸窣,“这特娘的墙这么长,这家有多少钱啊这么花?”

“李亮不说了嘛,她家几百只鸡鸭,还有牲口,钱多到那银子买虫,几个村子加一块都没她肥!”一人兴奋回道,“刚你瞧见那木架子上头的娘们没?哎呦,那坤泽真特娘的好看……”

开始说话那人不耐打断,“去去去,那也是大当家的,咱赶紧进到里头,拔个头功多分点银子!”

“嘿嘿,你说的是。”

话音刚落,墙沿沙沙,三角挠钩如法炮制,只不过这次没了沈青岚的阻击,绳子绷紧,一个马匪小心探出打量,下方漆黑一片,再瞄了瞄远处灯火通明的高台,他心头狂喜,却没瞧见不远处紧贴墙根的喷火双眸。

两个马匪三两下越过墙头,稳稳落地,窃笑着抽出身后大刀朝中心地带挺近。

忽而,暗处一声爆喝,“杀了他们!”

抡圆了的锄头呈包围之势纷至沓来,可一寸长、一寸强,两个马匪呈掎角之势抽刀抵挡身前,却抵不住身后,皆被锄头打倒在地。

脑袋开瓢,血肉模糊。

马匪不死早晚回来报复,到时候死的就是自己!长工们皆是下了狠力,而同样的场景在数个地方上演,马匪的鲜血染红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人们大呼畅快。

内部绞杀的同时,外部同样。

沈青岚把玩新到手的袖箭,心头那股恶气这才消去大半,仔细擦去血迹,她寻到似是入定了的顾景之,将袖箭塞到她手里,“这东西你使最合适,小心别对着人就行,拿着用吧。”

往后可别用匕首了,吓死个人,想起来她就手臂发疼,咽下关心的话,沈青岚头也不回的走了。

手中袖箭精致小巧,当是商贾用于防身的物件,十分难得,顾景之怔愣半晌,对那离去的身影唤了声,“你小心些!”

沈青岚回身,满面笑容重重点头,与她挥手道别。

这批人里没有李亮,她们还得处理下一波。

月黑风高夜,几具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村口附近,不多时,马匪牛车赶到,瞧见满地惨状,十分惋惜,“剁人家脑袋,刀不卷刃了?”

“干完这票再打就是了,才不心疼那几把刀。”一众马匪不以为意哈哈大笑。

李亮提溜着眼睛,在尸体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沈青岚死了?他似是不信,特意上前探了探鼻息,随即一阵狂喜,对为首的领队道,“二当家的,我们村最厉害的天乾死了,别人肯定挡不住,大当家应是拿下那肥肉了!”

二当家满脸喜色,猴急道,“赶紧,我惦记那美人许久了。”

就这样,车队鱼贯而入,朝灯火通明又喊打喊杀的大门口驶去,不多时,躺在地上的沈青岚没好气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与暗中藏匿的武峙等人一道,猫腰跟了上去。

必要的冒险让人放松警惕,无人注意大门外地上的焦黑,马匪大咧咧地踩入陷阱,步了同伙的后尘,即将于方才被处理掉的尸体回合。

她们请君入瓮围而杀之,将所有马匪一网打尽,只一个长工太过上头撞到刀口受了些轻伤,粮食、银子、房子,财产无一损毁。

他们帮主家打死了马匪,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发生,长工们眼含热泪、欢呼震天。

而事情尚未结束,长工们搬运尸体,欢天喜地收缴战利品——一把把大刀。

堆积的尸体焦臭令人避之不前,秦笙遮掩口鼻轻点人数,“我这边二十八。”

“我这二十六个。”数了两遍应该没啥问题,沈青岚皱眉,“加上搬走的那五个,一共五十九对不?”

秦笙“嗯”了声,提刀挽起袖子,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提刀朝那些挑出的黑漆尸体砍去。

残肢掉落,肉沫横飞。

秦笙那身淡蓝的华贵衣料被黑灰血污沾染,不复靓丽,偏头叮嘱道,“你削的时候注意着些,别太明显了,上次那刀就让阿宴发现了!”

最累最脏的活都是她的,还要被挑三拣四,沈青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下手却是更加仔细。

尽力将烧伤的部分剜掉,伪装成刀伤。

煞费苦心。

与此同时,武峙拎着一五花大绑之人与林间穿梭,他手中之人正是勾结马匪的李亮,鼻青脸肿,口中塞满破布不能言语。

而凌宴将村中所有话事人召集起来商量,马上,县衙前来搜集王家罪证的衙役就到了,马匪之事立刻人尽皆知,她必须提前串供。

几位还心有余悸,不过态度极其鲜明:不论凌宴如何交代,他们都全力配合。

一次蝗灾、一次马匪,所有人都认清了,能把大家团结到一起的凌宴才是最粗的大腿,几人瞧得分明,更何况如今凌宴做事正气,心存善意,与她一道绝不会错的。

“各位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凌宴笑了笑,不光李亮,还有更重要的事,“今日之事,举全村之力才得全歼马匪,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相互看看,曲村长率先道,“如此甚好,大家自己人关起门来心里有数即可,待我敲打一番,就依你说的办。”

胡大夫虽清楚这里面的小九九,却为凌宴不舍,“全是你们几个的功劳啊,这……”

剿匪可是军功,天大的功劳!说不要就不要,他听着都肉疼!

凌宴苦笑解释,“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只怕功高惹眼,往后大家都没了安稳日子啊。”

这件事太大了,必定走漏风声,如果功劳全归在自己和沈青岚身上,后果就是很可能上头一高兴,把她们两个调去守城,到时候家里两个野山参怎么办,全乱套了。

如此尽力把自己摘出来,全盘计划也都被打乱,该死的李亮和马匪,想想就生气,凌宴心里憋了股火还没散。

顾景之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蝗灾一事村子本就惹眼,再有阿宴、青岚此等能人集众力保卫村庄,此事让难民知晓,慕名而来……”

整个村子一起完蛋!

众人神情一凛,凝重下来,他们全盘接收了这般说辞,于是方才骁勇善战的长工们纷纷挂彩,假装受伤鬼哭狼嚎。

村民还被秦笙圈在后头煮盐,具体细节他们并不知晓,暂时将来搜证衙役糊弄过去就行,村长连忙叫人处理此事,之后的以后再说。

人们散去,凌宴阵阵头疼狠捏眉心,等会她得跟秦笙一道西去救治其他村落的幸存者,正休息着,秀才找上门来,对方悄声问道,“你可是要去救人?”

凌宴点头,“是啊。”

顾景之眸色渐深,又问,“马匪从何处来,你审过李亮了吗?”

不用审,秦笙知道在哪。

估摸是累蒙了,这话凌宴差点脱口而出,她赶忙话锋一转,“没审呢,怎了?”

“想知山寨在哪,可还有人把守。”顾景之眉头微蹙,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一贯淡定的人恶声恶气得道,“倘若不足为虑,便费些心机将他们老巢端掉,那些金银财宝……也好抵过药钱,总不能让你不要功劳,白白出人出钱又出力。”

没有那样的道理,顾景之决不能让友人吃这般大亏。

凌宴一时怔愣,开始是惦记保护小崽,之后思考如何保护野山参,她还真不知道马匪窝里有没有钱,也没问,这笔不义之财……“全拿不好吧,总得让官府拿去赔偿?”

顾景之看了她一眼,“西北那头不归武宁县管辖,那边的县令是钱家一脉的,钱拿到手,你说他可会拿去分给旁人?”

那必然是狗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与其便宜钱家还不如便宜自己,凌宴点了点头,“我估摸他们没多少钱。”

顾景之冷笑,“有没有钱一审便知,你且忙着,此事交于我了,待你出发前与你传信!”

说完,便朝关押李亮的屋子走去。

作者有话说:

凌宴:你们两个又背着我干坏事?

秦笙:这不是看你太忙了为你分忧嘛,你都不表扬我的?

凌宴:肯定表扬呀~~~

秦笙:奖励我来挑!

秦笙:放心,我必不能看你涉险。

景之:余亦然也。

青岚:俺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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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尘世残酷[VIP]

就在凌宴召集人手赶赴其他村落支援之时, 顾景之慢条斯理擦掉手上血迹,幽幽来到她跟前,“这批马匪年初刚抢了西域的商队, 赃物扎眼尚未脱手,李亮是个小人物知道的不多, 他在武宁县寻觅买家遇见了李文生,李文生企图利用马匪除掉你,再抢一批大的上山落草为寇, 父子俩一拍即合。

马匪老窝在北饶村西北三十余里,翠儿山山顶, 尚有十余人留守, 不过这帮人与官府并无瓜葛, 只是寨子易守难攻,要想进去需多花些心思。”

李亮受不住审,这是招了,可凌宴想的差不多,而手段……秀才脸色惨白,眼神却无比坚定, 宛若酷吏。闲祝福

“这不必担心,我们有易容的法子, 能混进去,秦笙在准备了。”看她手上的血,凌宴张了张嘴, 淡泊名利的君子不惜为“利”亲自动手,她心有触动,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对方带上“歪”路, 抹杀了这份君子之风。

察觉到她震惊的目光,顾景之神情淡淡,不以为意,“你们有法子就好,他还活着。”

她顿了顿,似是解释道,“你说得对,只有自身强大,才不会随波逐流。”

近来种种让她深刻的明白,单是“活着”二字就让人拼尽全力,时间一久日愈麻木,自怨自艾无法改变现状,只有脚踏实地的做事、有了实力才能扭转局面,一如如今脚下工坊对抗马匪,这就是最好的例子,顾景之藏在心底里最后一丝为生计所迫考取功名的不甘,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连番浩劫定会影响心态,听懂秀才的潜台词,凌宴十分担心她的心理状态,她沉默片刻,劝解道,“你大可不必亲自来做,景之姐,循序渐进、莫要极端。”

“不会,我心里有数。”顾景之莞尔一笑,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阿宴,尘世残酷,我等凡夫俗子又有何人可永世冰清玉洁,众生既我、我既众生,旁人可做,我亦不会退缩。”

淡定而坚决。

权力,从来都是靠争斗,而不是旁人让出来的,若想坤泽摆脱现状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秀才能有所觉悟并身先士卒,凌宴欣慰、也觉苦涩,可这就是成长的代价,而沉重过后,“希望终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唇角飞扬,顾景之笑得意气风发,“自然会有那一天。”

平添几分豪情。

“我要出发了,劳烦景之姐坐镇统领大局,待会衙役到场仔细着些。”

“自然,你们放心。”

二人话别,凌宴带人赶赴新的战场。

马匪的牛车和马匹立刻排上用场,从家中及胡大夫那调来药物装车,秦笙、胡大夫和她孙女,三个大夫,外加长工组成二十余人的队伍,在凌宴和沈青岚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前往隔壁富家村。

车子晃晃悠悠,凌宴强撑精神跟秦笙打听几个村子的情况。

不够你操心的了,秦笙皱眉,十分霸道地将人按到自个肩头,“到那就知道,别想了,赶紧睡会。”

前一秒凌宴还在迷迷糊糊地拒绝,下一瞬就睡着了,秦笙吐出一口浊气,靠着对方一道睡去。闲驻夫

沈青岚看了眼相互依偎的身影,有些事旁人不知情,这俩人为何突然回来她可是一清二楚,自己借了小芷儿的光,。

现在想想,她一个人也打不过那么多马匪,不禁阵阵后怕,心底唯有庆幸。

直到一股熟悉的烟味将二人熏醒,抬眼一看,她们尚未进入村庄,而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凌宴长叹一声,“快些赶路。”

一行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进了村口乡间小路,一村民趴在血泊里,几人下车七手八脚将人扶起,才发现对方面目灰白,已死去多时。

从脖子到胸口,长长的刀伤皮肉外翻深可见骨,马匪之凶残几人无不愤恨。

沈青岚跳下车来将尸体搬上去,“带他过去认认,还有人活着呢,走吧。”

沉默,伴随着血腥气的浓郁愈发压抑,一路上富家村屋顶飘着青烟,乌漆嘛黑都烧焦了去,只剩土墙架子,还活着的人们被聚集到一处,马匪持刀看守,沈青岚出手送他们上了西天,救下那些凄惨至极的人们。

马匪砍杀青壮年劳动力,留下一帮没有反抗能力的……容貌清秀靓丽的,不论单女都被绑起来单独看护,安得什么心思众人看得分明。

马匪被她们灭了,粮食和人都没带走,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劫后余生的男女老少抱作一团,他们衣衫带血,满眼惊恐回不过神,不知从谁开始,哭声渐起,爆发出阵阵恸哭,根本分不出心思在意凌宴等人是来救他们还是来黑吃黑的。

经历了巨大的冲击和悲恸,一时很难沟通也是人之常情。

胡大夫压不住火气,吹胡子瞪眼口吐芬芳,“前线将士跟匈奴拼命为的什么,这群马匪竟残害同胞,老夫咒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说着,愤怒的老爷子撑起拐杖下车为伤者诊治,长工们开始搬运物资,大桶的干净盐水搬到院里为伤员清洗伤口。

生理盐水总比酒精温和些,医疗条件就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

按常理和情报来看,后面的村子存活人数自然少得多,凌宴点了一半人手留在第一站,暗中叮嘱,“你们保护胡大夫,注意别让他们伤了自己人,也别让他们寻了短见,出去找人让他们话事人带着,别动人家的财物,也别说咱家究竟是谁,都机灵点,出了岔子我拿你们是问。”

“是!”人们清楚利害,清脆应声。

分配好物资,一行人继续上路,第二站北饶更是惨不忍睹,很多人失血而亡,她们勉强救下些轻伤的,就连胡飞雪也被迫独当一面,跟随武峙留在小村落里为人们缝合。

一路走来伤亡惨重,最后只有秦笙一个大夫了,处处刀伤缝合调配药材,她眉头一直蹙着,“这帮马匪真不是人……”孩子也砍,作为母亲她无法容忍。

到后来,她累得再说不出话,凌宴默默给她打下手。

沉默来得诡异而痛惜。

虽说她心里早有准备,可一具具尸体以及在地上积起的血坑还是让凌宴差点破防,她几次揉搓眉心,妄图吸收眼眶含得热泪。

手上的血腥糊到脸上,她抽抽搭搭竭力忍着,满腔哽咽,太惨了,她绝不后悔对马匪用了白磷,只恨没多用些!

给村民配好药材留下,最后一站只剩她们三个,高强度忙活一整夜,沈青岚都撑不住席地而眠,秦笙更是灰头土脸地靠在凌宴肩头昏睡,日头爬起天亮了,笼罩在凌宴心头的阴霾却驱之不散,她很累了,可怎么都睡不着。

外头响动,几人一瘸一拐过来,原是小村子仅存的人们挨家凑了些米粮给她们送了一锅粥,跪下叩头低声道谢,“恩人,饭菜简陋请别嫌弃。”

见二人睡着,说完,他们放下粥锅碗筷凄凄惨惨的走了。

凌宴无声叹气,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星星点点的眼泪落在秦笙脸上,她一脸茫然,微微抬头转而叹气,将人搂住,两个人相互依偎,舔舐伤口。

沈青岚翻了个身,听到脚步声她就醒了,实在装不下去,清清嗓子爬起,“有粥啊?赶紧喝,喝完赶紧赶路。”

这么一打岔,凌宴赶紧抹去脸上泪痕,三人若无其事快速用了稀粥,上马离开村落。

脱离那个沉重的环境,凌宴心情轻松许多,路上沈青岚按捺不住,憧憬起马匪窝里的宝贝,“咱会不会发财了啊?”

凌宴摇头,“景之姐说他们劫了西域的商队,东西棘手,我估计不是银子。”

那还能是什么,秦笙眼珠一转,起了探查的心思,鸟雀飞过,没过多久,她满眼放光,欣喜异常。

边说边聊,凝重的氛围好上不少,三人来到来到翠儿山地界,凌宴勒紧缰绳,示意二人停下,“换衣裳吧,再往前有哨卡了。”

“好。”

下马打开包袱,里头的是从马匪头子身上扒下来的衣裳,血糊糊的,又脏又臭,凌宴二话不说抓紧换上,还有两张面具,她和沈青岚一人一张,分别是两个当家的易容脸模。

这还要多谢那采花大盗,不对,是秦笙的无私奉献,这才让她们能以最轻松的方式解决问题。

至于秦笙,就是她们抢来的“压寨夫人”。

秦笙皱皱鼻子,对凌宴身上的味道十分嫌弃,掩鼻调笑,“大当家的,你这身味,不洗澡别想上/我的床榻。”

沈青岚噗嗤笑出声来,凌宴瞥了她一眼,土匪真不讲究卫生,她低声讨饶,“你忍上一忍,等会我就洗干净。”

说着,她感觉不太对劲,好像迫切上秦笙的床似得,自己闹了个红脸。

秦笙笑得得意,“好乖,洗干净我就给你做压寨夫人~”

沈青岚笑容逐渐消失:……笑不出来了。

吃了满嘴狗粮,她心底啐了一口,翻身上马扬鞭疾行,还不忘回身催促,“再磨蹭天黑了,赶紧的!”

恶声恶气。

二人笑笑跟上。

不用她们出声吆喝,岗哨发现当家绑了个女子回来欢天地喜回去通报,留下来站岗接应的马匪被沈青岚一招解决,十分轻松地杀上山去。

留守的马匪不多,岗哨的人手处理掉,整个寨子就不剩什么人了,迎上来的三当家看大哥对自家兄弟动手,满脸震惊愕然,还没回过神来,一颗石子没入眼眶当场毙命。

杀了个一干二净,无人生还。

山寨不小,为防意外,三人聚在一起搜寻,她们很快找到了库房,终于知道为何说这批货棘手了,满屋子麻袋堆积如山,浓郁沉积的香气到了刺鼻的地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香料。

胡椒、茴香还有孜然!

就在凌宴满脑子烧烤之时,莽夫欢脱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嘿,你俩快出来!”

二人追出去一瞧,山的另一面有处山坳,草场里一大批的牛,放眼望去,最少也有四五十头,那黑白的花纹和中原的黄牛完全不一样,这是奶牛啊,凌宴大喜过望,不仅如此,马舍中的白马通体暗金十分漂亮,还有几头骆驼,一看就出自西域。

这么多好东西,肯定是个大商队……凌宴和沈青岚惊得目瞪口呆,唯有事先知晓的秦笙面带微笑地道,“是发财了,但都没法脱手。”

全是西域的东西,这时候拿出来无异于自爆,马匪都觉棘手,她们就更是了。

二人:……有点内伤。

作者有话说:

秦笙:好多好东西。

凌宴:咱家能养得起吗……

秦笙:这个问题我不想思考,咱还是吃烧烤吧。

智商+手段+谋略+一小部分武力碾压,不只有这些东西,但阿宴一波肥了。

文和,三国时期著名谋士贾诩的字,因着让天下大乱的文和乱武,所以才给景之取了这个字,她意识到争夺权力的残酷,才会自我褪变,不让理想成为空谈。

青岚知道小心稳重,阿宴对马匪出手狠厉毫不犹豫,秦笙难得跟普通人有了同理心,她们都在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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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匪窝熟人[VIP]

沈青岚耸耸肩, 对二人道,“也不是非卖不可啊,带回去养呗, 你把车打上隔板,分几批带回去, 这样就不会让旁人发现了。”

“主要是太多了。”带是肯定带回去的,惊喜来的太突然,加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安置骆驼, 凌宴有点头大,“这东西又不能养在外头, 要么只能在山里圈块牧场出来, 建围栏就要好久。”

虽然野山参能解决动物乱跑的问题, 可这样一来为了遮掩这么秘密,她们两个就要事必躬亲,整天去挤奶不用做别的了,这些事总归还是要让信得过的长工去做才行。

围栏要建,没什么技术难度,就是工程量肉眼可见的大, 还要准备许多越冬草料……不过收益非常可观,后续诸多麻烦事凌宴渐渐自动忽视了去。

秦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认真思索,“地方还不能太小,得仔细找块合适的, 不能离工坊太远。”

“我知道俩位置,回家了带你们过去看?”沈青岚稍微想想, 嘿嘿一笑,眉飞色舞地指着草场道, “你们看,那黑白的乳牛产乳多、味道还好,到时拿去卖还能赚上一笔,你们看那发黑的,叫褐牛,一点腥臊味没有,肉特香。”

不知阿宴会不会弄,反正沈青岚提前憧憬上了,边说边咽口水。

沈青岚对猫耳山了解不稀奇,可她对西域的动物这般了解就很耐人寻味了,原本俩人还在疑惑,结果话题忽然拐到吃上,一上午过去,忽然也觉腹中空空如也。

白粥不顶饿。

饿肚子太难受了,凌宴提议道,“这帮马匪这么积极,估摸准备了庆功宴,咱去厨房瞧瞧?”

秦笙和沈青岚立刻投来赞许的目光,三人一拍即合,决定先去把肚子填饱再办正事。

山寨很大,总共三栋小楼,占地面积不小都是木质结构,刚去的仓房是其一,三人朝另外两栋摸索。

在一间通铺大屋里,她们遇见两个丫鬟之类的角色,瞧见凌宴和沈青岚的“马匪脸”,战战兢兢跪倒,再看衣裳既知跟马匪不是一伙的,这次她们并未痛下杀手,却也不能平白将人放跑。

秦笙淡淡道,“绑起来吧,等会审了再说。”

那俩丫鬟吓得要命,不住磕头脑门一片血红,凌宴赶忙出言安抚,“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然而她顶着那张脸说话毫无信服力。

大当家的变成女的?是作恶多端让精怪附身了吧?!一个丫鬟当场吓晕过去,另一个抖如糠筛,宛若鹌鹑,“我听话,别杀我。”

沈青岚找来绳子,没费力气就将二人绑好。

“我们不是马匪。”凌宴哭笑不得,放柔嗓音询问那鹌鹑少女,“你可知厨房在哪?”

鹌鹑少女哆哆嗦嗦昂昂下巴,“那,那边。”

有人指点不用自个摸瞎,没再管那少女,三人去往厨房方向,为防土匪残存余孽,沈青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看上一看,极其谨慎。

这是提防那袖箭了,当时真是吓得不轻。

如今这般稳重小心自是好事,就是她时常回头,对上二当家那张凶神恶煞的丑脸弄得凌宴和秦笙心里发毛分外不适,二人无奈也觉好笑,任她打头阵就是了。

“你俩等会,我先进去。”

“吱嘎”一声推开木门,一股肉类特有的香味弥漫开来,三人咽下口水,沈青岚左瞧右看端详一阵,确定没危险了才走进去,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过,只听她十分惊讶地唤了一声,“怎么是你?”

莽夫在土匪窝里还有熟人?凌宴惊讶伸头,瞧见内里之人,也惊得不轻,“你怎么到这来了?”

这人秦笙不认识,蹙眉问道,“谁啊?”

凌宴凑到秦笙耳边,低声解释,“镇上的丰食酒楼你记得吗,她是曾经那里的总厨廖十娘。”

原本合作很愉快,没成想因着接待萧王一事,钱家将酒楼班底辞退,这廖十娘下落不明,她还寻思此人去大城市谋生很难再见到了,没成想沦落到土匪窝里。

曾经风风光光的酒楼总厨,如今脸颊发红,一身油烟味,估摸刚在做饭,身上旧衫晦暗瘦了一大圈,她容貌变化不大,只是不复精明的双眸与干燥的发丝显得分外沧桑。

令人唏嘘。

廖十娘也懵了,这俩马匪头子中邪了?呆若木鸡立在原地,不敢吱声生怕传染。

沈青岚一把摘掉面具,以真面目示人,“是我,你还认得不?”

“十……”她当然认得,廖十娘激动蹦高喜极而泣,冲上前来唤人,“沈”字刚说一半,沈青岚三两步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嘘,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能叫大名。

意识到这点,廖十娘不住点头,她满眼泪花,见到亲人了啊,“呜呜呜呜。”

变调的——我知道了。

等她平复下来,沈青岚松手,问她,“里头还有马匪吗?”

“都出去迎当家的了,我这没有。”廖十娘急声询问道,“怎一回事啊你们,敢装马匪不要命啦?!”

“这事说来话长,现下外头马匪都死光了,你不必忧心。”凌宴带秦笙走到屋内,四处打量,“你做饭了吧,我几个饿了,咱边吃边说?”

“那帮瘪三总算死了,老天有眼呐!”廖十娘瞧见秦笙好端端的在外晃悠就知此事是真,终于出了口恶气她痛快的不得了,人逢喜事,整个人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引三人往里走,边笑边骂,“这帮狗东西惯会享受,杀了好些牛做席,一般人可吃不到,你们随我来。”

桌椅板凳撂在地上,穿过这个类似饭堂的大屋,几人随廖十娘来到厨房,远远就能听到油脂的滋滋声。

一锅红烧牛肉炖得软烂,炭烤牛肋骨,还有酱牛肉,差点给三人香晕过去,另个灶口笼屉高高热气腾腾,吊着的锅里存了奶茶,全是好吃的。

“给马匪头子吃的牛肉包子,还有大白馒头,随便吃。”廖十娘眉飞色舞麻利掌勺,指挥三人带上碗筷,“这块没地方,咱去外堂。”

马匪的卫生习惯……凌宴实在膈应得慌,生怕感染餐具上幽门螺杆菌,开水冲洗盘碗,让莽夫出去掰些细树枝回来当筷子。

“那我去擦板凳。”秦笙按下激动出去帮忙,三人各司其职。

廖十娘再次注意到对方,眨巴眼睛,“刚忘了问你,那人谁啊?也忒漂亮。”

凌宴呲牙一乐,“等会给你正式介绍下。”

相好的?瞧她现下过得挺好,廖十娘也觉嘴里一股酸味,盛菜装盘。

暂褪脏臭外衫,三人洗手洗脸回来,光亮的桌上几个硬菜不要钱似得装得满满当当,还有一大盘凉拌牛肉丝,包子馒头摞成山高,满桌好菜让人走不动路。

“可得庆祝一番。”廖十娘捧了坛酒出来,就见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饭菜,又很守礼等她一起开饭,乖小孩似得,模样着实招人喜欢,她噗嗤一笑,对凌宴揶揄道,“再不介绍,等下嘴巴赛满就没空了。”

凌宴耳根泛红,拉起秦笙认真为彼此介绍,“这是我媳妇,嗯,夫人。”

这话听得秦笙心花怒放,性子也是软得不像话,“见过廖十娘。”

“哎呦,不必见外,唤我十娘便是,早听阿宴挂念家中夫人,如今一见才知阿笙这般极美,你们二位好福气啊。”好听的话张口就来,廖十娘多少恢复了些往日伶俐,三言两语地拉近关系,笑着让二人落座开饭,“都是顶好的食材,快尝尝我的手艺。”

凌宴抓了个大肉包,掰开一瞧纯牛肉馅,没有狗油,就是不知野山参喜不喜欢,暂且分给对方一半,“好香,试试看。”

“好。”秦笙大方接过,二人吹吹热气咬下一口,皆是眼前一亮,这肉当真好吃,秦笙眼睛都眯起来了,夸奖道,“真香,十娘好手艺。”

不过跟阿宴比还是差了些,果腹足矣,她心想道。

俩人凑到一起黏糊糊,沈青岚暗中翻了个白眼,真是……再也不想跟她俩出来了,不看那俩让人遭心的家伙,她大块牛肉塞到嘴里嘶哈咀嚼,熟悉的香气令她万分享受,已是飘飘欲仙不问世事。

看她们吃得香,廖十娘也开心,加入她们一道享用,四人围桌而坐,十分放肆地在马匪的地盘大快朵颐。

风卷残云,只剩了些白面馒头和菜汤,秦笙掩唇幽幽打了个小嗝,凌宴身子一抖,二人交头接耳,异口同声,“吃撑了吗?”

话音刚落,具是抿唇偷笑,继续私语。

“这牛乳茶芷儿定会喜欢。”

“嗯,很快就有的喝了,等到冬天我们还能做冰酪酥,那个她肯定也喜欢……”

吃饱喝足,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这种感觉惬意极了。

那头沈青岚也不想动,心满意足地吃到撑。

还有正事在身,她们都没喝酒,唯廖十娘自饮自酌,见她们吃饱,嘴巴终于倒出空来谈及正事。

“你们是不知,镇上都知道我是钱家的,无人敢用,我寻思去县城碰碰运气,可倒好,半路让人给敲晕过去,醒来就在这了。”廖十娘愤恨不已,语气厌恶大倒苦水,“这帮人不光脏,还难伺候,咸了淡了屁事多得很,好在没瞧上我,不然啊……”

她直抹眼泪,听完廖十娘的经历,众人不由唏嘘,沈青岚追问道,“可是钱家害你?”

这窝土匪跟那家人搭上关系就不好了,二人神情一凛。

“不是。”廖十娘摆手,“钱家自诩名门望族,不屑于跟土匪打交道,再说钱家家大业大,有的是手段,总不至于用马匪对付我一个厨娘。”

按这么说,廖十娘要么得罪了小人,要么就是纯纯的倒霉蛋,凌宴按下心底微妙,告知对方李家父子将匪祸引至村落被村民全歼一事,廖十娘拍手称快,不住夸赞,“干得好!你们村真厉害!”

报了大仇,廖十娘心里痛快极了,她眼眶泛红,又猛地干了一盅酒,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们也刚来吧,那小楼顶是马匪头子的屋,里头关了俩姑娘,平时不让人进,听说藏了不少金元宝,你们想要就去找,不用管我。”

廖十娘相当拎得清,钱帛动人心,她赶紧撇清,免得才出龙潭又入虎口。

“金元宝?”三人还没意识到到自己发财,第一反应具是愤慨,“有金子还出来打劫村民,真真可恶!”

“是啊,这帮马匪之前专抢商队,他们肥得流油!就是不舍得拿金子买粮食,抢不来得更快?这帮玩意一点良心没有,死了活该!”廖十娘面露讥讽,又是痛骂,不过说到这她又想起件事,“唉,你们找见地牢了吗?那关得好像就是商队的人,天南海北,那些人跑都不知道往哪跑。”

就知道会有这种事,三人因美食而舒缓的心情顿时凝重下来,凌宴皱眉,“马匪关这些人做什么?”

廖十娘脸色不大好,压低嗓音道,“当奴隶使唤呗,地牢里男女都有,我听说是让他们挖矿,就远远瞧见过一回,那瘦的都跟骨头架子似得,还不给饱饭吃,死好些人,可怜见的啊!”

惨状不忍直视,她痛惜叹气,再次一饮而尽。

三人表情同样糟糕。

挖矿?沈青岚眼珠一转,想到之前马匪谈话,对二人道,“这帮人的大刀都是自己打的,应该是铁矿吧。”

果然,掳人挖矿这事不是她杯弓蛇影,凌宴和秦笙心底具是一惊,原本的棘手本不碍事,没成想烫手山芋还在后面。

作者有话说:

秦笙:这帮马匪真会享受!比我吃得还好,可恶!

凌宴:没关系,我保证你马上全村第一!(颁一朵村花奖章)

秦笙:?

凌宴:忽然发现自己在收集受苦受难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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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尽快搜刮[VIP]

这个时代跟铁矿沾边就没好果子吃, 不过自家后山就有一个,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凌宴和秦笙惊讶过后很快镇定下来。

凌宴仔细盘算, “既然是商队的人,是走是留问过再说。”

秦笙看了她一眼, “那就按你说的办。”

她对此没有异议,沈青岚就更不会有异议了。

廖十娘脸色愈发之差,还想救人呢, 万一真是铁矿这下连自个也危险了,她慌忙叮嘱道, “千万不能走漏消息啊……”

“决定权不在你我。”秦笙认真分析, 道明现下局势, “这帮马匪伪装成“良民”,六十来个人死了一齐杳无音信,家眷知情的上山来找,不知情的只会报官,这么多人失踪官府不会不管,不论如何, 两边都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主要还是此地官员非萧王派系,无法贸然插手, 寄希望于官府无能也不现实,这块地界一时半刻很难安稳占据。

“那就要抓紧转移了,最多不过七日。”凌宴伸了个懒腰, 拜托廖十娘给地牢的人备好餐食,带上面具过去“抄家”, 秦笙也不能再露脸,托廖十娘找了块面纱, 开始行动。

饭堂隔壁也有底层匪众的通铺,马匪大多山下有家,平时少有在山上留宿,只些破旧棉被并无财物,凌宴拧眉片刻,“这些棉被得带回去。”

第一站就开始捡破烂。

沈青岚:?这穷酸劲儿,你倒是挑些值钱的啊!

“给你家长工?”想了一会,沈青岚勉强能理解一点,但不多,“这又脏又臭……”

比我还抠,亏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洗干净总能用上,冬天那么冷总比没有好。”秦笙也瞧不上这些东西,可冬日天寒地冻,拿回去当褥子隔寒也是好的。

二对一,沈青岚说不过,扁嘴妥协,“那你得多派两辆车来了,要不那些桌椅板凳也带回去?”

她随口揶揄,没想到凌宴连连点头,“好主意,你要不提醒我差点忘了,是该都带走。”

沈青岚:……一时间分不清她们两个究竟谁更抠门。

阿宴这家伙认真的,有种把整个土匪窝搬空的架势,沈青岚哭笑不得,“带吧带吧,不要白不要。”

除棉被布料之外,匪众房间无甚可用的物件,三人上楼来到账房房间,也就是三当家的屋子,方才一见,对方留着羊角胡,当时她们还纳闷是不是个读书人,进屋一看,焚香折扇、笔墨纸砚、字画古玩,一应俱全十分雅致,果然文人做派。

真的很难将这里和马匪窝联系起来。

文雅这方面凌宴和沈青岚都是“大老粗”,啥也不懂,唯秦笙有些见识,清楚焚香和墨条里的门道,“这些玩意价值不菲,字画我瞧不明白,给景之就是了。”

熏香烧着,主人已经凉了,凌宴仔细嗅嗅,感觉混沌的脑子清醒不少,“嗯,清新凉爽,正适合夏天,香炉也不错,黄铜的,一起带走吧。”

秦笙一阵好笑,“好。”

一旁自个转悠的沈青岚摇晃着手里的东西惊呼道,“天老爷啊,你们看。”

哗啦啦,只见她手里拿了把玉珠算盘,成色相当不错,二人又懵又喜,纷纷惊叹其奢侈。

沈青岚四处打量翻找,“还有好些纸,哎呦,到处都是好东西,看这大书架这么多书,景之一定喜欢,我要给她带回去些,还有小芷儿,就她俩能用上这些,一起分了。”

方才还嫌凌宴抠门的人眉开眼笑开始搜刮,恨不得掘地三尺,琢磨把书架也一起薅回家。

凌宴和秦笙憋不住乐。

而三当家房里最有价值的莫过于藏在书桌暗格中厚厚一沓银票、账本和书信,凌宴边走边看,随二人来到二当家屋内。

那二当家面容凶悍,喜好亦不遑多让,陈列架整齐摆满各式兵器,有刀有长枪做工精良,桌边一排晶亮柳叶飞刀颇得沈青岚青睐,抬手一试,刀刃没入土墙分外锋利,“这些可归我了啊!”

飞刀见血封喉,比石子厉害百倍,往后一击必杀就不必费力瞄准眼眶了,难度骤然下降,沈青岚欢喜得不行。

凌宴和秦笙自然任她挑选,小隔间别有洞天,奇形怪状的装置,绕是凌宴也没能瞧出是做什么用的,她以为是练拳用的,没成想凑近细看上头血迹斑斑,顿时万分不适,胃里翻腾得厉害。

“啧,长得像个人,不干人事。”沈青岚呲牙咧嘴,不住嘲讽,“干这么多缺德事也不怕遭报应啊。”

秦笙一眼瞧出来这是刑具,下意识皱起眉头,抓上凌宴的手,安抚,“我寻些有用的物件,你且去那边等我一会。”

“你小心,别乱碰啊。”实在不想满肚子牛肉翻出来,凌宴来不及细问,脸颊绷紧退到门口透气。

沈青岚面目狰狞,问秦笙,“就她那个胆子,你把这玩意带回去不得把她吓得整宿睡不着?”

“我又不放她眼皮子底下。”秦笙冷嗤一声,眸中闪过一丝阴毒,“当然是有大用了。”

沈青岚噤若寒蝉。

那头凌宴翻看账本入了迷,越看越心惊。

抢劫条目十分很清楚,花名册也分外直观,算算年头,这些人十余年前就开始作乱,乃至子承父业一起作奸犯科,抢来的银子买铺子、土地,租出去吃银子,稳赚不赔,攒下不少家底,而书信上的内容则是与其他地界的匪徒团伙勾结,几次配合声东击西扰乱官府追捕。

一般马匪可没这个远见,出谋划策的人很聪明,有才略懂计谋,做事很有章法,肯定就是这个三当家干的了,是个人才。书架上那本孙子兵法没白看,嗯,都用来投机取巧残害百姓了,估摸伪装成良民也是他出的鬼主意,凌宴最讨厌这样有脑子却心术不正的人,心底阵阵暗骂。

老实说,这人有点像秀才,却不及秀才分毫,凌宴半点都不为杀他可惜。

等二人出来,她们继续探寻,在马匪头子房内隔间发现了廖十娘说的两个女人,两个坤泽当真貌美各有千秋,可她们衣不蔽体、神情呆滞。

锁链绑腿将人栓在一边,目之所及唯一能触碰到的唯有恭桶,那股淡淡的信香被满屋罪恶的气息掩盖,令人作呕。

昨日重现。

给凌宴当头一棒,她不忍直视,生怕野山参记起悲惨过去,偏头抬手遮住秦笙视线,“别看。”

“无妨。”秦笙十分镇定,似是完全不会触景伤情,还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凑到凌宴耳边,“安心,我知道那不是你,你俩是天乾,总归不合适,此事交由我来处理。”

凌宴还想在说,却被女朋友堵住嘴巴,“快去找金元宝,待会给我瞧瞧。”

似嗔似娇的“命令”,打断了她要絮叨的话,偏偏凌宴就吃她这套,“嗯。”

乖巧应下。

背过身去的沈青岚掏出一串钥匙递给秦笙,“从那马匪头子身上搜出来的,你挨个试试吧,谨慎着些。”

拿来钥匙,秦笙捏着被单布料一角,对马匪嫌弃的不行,却还是上前给她们披上。

秦笙没有贸然开锁,破天荒的,她十分耐心地等二人渐渐回神,才缓缓开口,“马匪死光了。”

同时坤泽,她语调分外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霎时间,沙哑的疑问声响起,“真的吗?”

惊天恸哭和嘶吼顺势爆发。

秦笙紧绷的牙关放松,吐出一口浊气,许是得偿所愿她的爱侣极尽温柔的呵护,一点一滴治愈了那些陈年旧伤,让她逐渐能够坦然、淡定地直面过去。

她仍旧憎恶、无比憎恶,恨不得将仇人大卸八块,却再不会失控,有妻有女,她不能迷失自己。

纵使复仇,她也绝不会再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她要笑到最后,和她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这一点,秦笙无比确信。

阴影处熟悉的背影坚定而强大,曾经的受害者如今成了旁人的依靠,比她想得坚强得多,秦笙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凌宴心头五味杂陈,抓上莽夫一起退了出去。

心里难受不如乖乖听女朋友的话,去搜金元宝转移注意力。

正屋,虎皮地毯、熊皮矮塌,粗犷、却极尽奢靡,沈青岚最清楚皮毛的行情,摸了又摸不禁咋舌,“都有钱人用的物件,他们可真会享受,咱也带回去洗干净用上吧。”

“马匪头子臭得很,你可要多洗几遍了。”凌宴捻捻身上臭烘烘的衣衫,也说起风凉话。

穷鬼互嘲,也不忘尽快搜刮。

明面上并无值钱物件,很快,榻下一个和床尺寸差不多的大木箱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二人拖出来一看,好家伙,竟是口棺材。

凌宴对殡葬用品还是挺避讳的,“那人岁数也不大啊,把棺材塞榻下作甚?”时刻准备去死?

“没听说过嘛,升棺发财,枕着金银财宝睡觉舒坦。”沈青岚嗤笑道,“估摸就藏在这里面了,开吧。”

她一手掀开棺材板,耀眼金黄刺的人眼睛痛,棺材半边有两口木箱,另一边是码放整齐的金元宝,一锭瞧着不大,橘子大小,入手比银子沉得多,其他几个箱子装的都是珠宝首饰……整个山寨最值钱的都在这了。

相较于其他两个爱好各异的当家,马匪头子就显得十分朴实无华——美色、财宝。

可受害者的哭声就回荡在耳边,二人的兴奋只维持片刻,之后就高兴不起来了,靠掠夺和鲜血堆砌而来的财富,别说心软凌宴,沈青岚都觉良心难安。

“哎……”沈青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问了个很现实问题,“你说那些人走的话,你打算给他们多少钱?”

商队大多是打工人,没见货主也不该完璧归赵,凌宴拧眉沉思,一时拿不定主意,含糊道,“我还没想好。”

沈青岚默了默,提醒道,“这些人背井离乡,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多半不会留下,不是我吝啬,不能给他们太多,还有,等我们搬完再放人,包括那个廖十娘。”

道理是这样没错,在凌宴看来,三五十两对不起这些人吃得苦,可再多,又怕他们“寻宝”回手掏,闹出大乱子来,到时就更麻烦了。

人性永远经不起推敲,故而在“仁”与“威”之间,凌宴百般纠结,“要不回去问问景之姐再决定吧。”

军师才思敏捷比她厉害得多,应该能做好权衡。

对于凌宴的“甩锅”行为,沈青岚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些什么,最终把话咽了回去,“也行,先数钱吧,这金元宝颠着应该是十两的,我还是头一回摸!”

一个就一斤呐!

凌宴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金子,当真涨了见识,数数排布长宽还有层数,大致估算出一个结果,“一万两左右吧。”

黄金万两。

啪嗒。

吓得沈青岚手里的金元宝掉在地上,她眼睛瞪得老大,“你说多少?”

凌宴重复一遍,“香料贵极,那三当家还有二十多万两白银呢,比金子值钱。”

同等重量黄金的价值是白银的十倍,加上正经投资的店铺种种,不算珠宝首饰的话,粗略估计,十几年来这帮马匪攒下四十七万两左右。

“啊?他那还有,我怎不知道?!”沈青岚惊掉下巴。

“那人是账房啊手里当然有钱,我刚跟你说了,你光顾着挑飞刀,也不听我说话啊。”凌宴无辜耸肩。

沈青岚悻悻挠头,看对方淡定的好像跟十两影子没啥区别,显得自己好像没啥见识似得,有点不大服气,“你也没上手,怎算出来有多少金子!”

凌宴伸手在棺材里比划长和宽,“教你的乘法口诀,打一宿马匪忘光了?”

沈青岚:……

作者有话说:

秦笙:阿宴、饿饿、饭饭!

凌宴交出厚厚一沓银票:五五分?

她们三个如果落草为寇的话,大概比这帮马匪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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