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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既白不可思议:“这里是28楼,哪头长颈鹿能看到?”

讲到这茬他还生气,找茬:“酒店套房在13层,你当时在窗边做那种事,怎么半点没有难为情?”

沈钦州说:“那是单向玻璃,屋内没有开灯,有狗仔也拍不到。”

被戳了一下偷拍行为的沈既白:“。”

他眨眨眼,不再与人纠结:“行,我把窗帘拉上可以了吗?”

沈钦州简直是个麻烦精:“你的客厅太大了,我不习惯,站在那里不舒服。”

沈既白感觉这人在打算盘,不肯轻易被带跑注意力。

“要不要你回去拿租房合同看看,你自己住的有多少面积?”他困惑。

沈钦州说:“我没有在家里裸奔的爱好,只有在洗澡之前才会做那种事。”

两个人莫名被他说得好像在偷情,沈既白纳闷:“你要做哪种事?”

“脱衣服啊。”沈钦州嗤笑。

沈既白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警惕,貌似自己被自己挖了个坑。

可这里说到底是他的地盘,人家能做什么?

要是有哪里不对,他可以站在屋主立场,直接把人赶出门。

思及此,沈既白放心下来,张牙舞爪地继续做对。

“行,那去我的浴室。”他没给沈钦州留余地。

公寓总共七八十平,设计成了独居房型,卧室、书房和衣帽间一应俱全,厕所靠在卧室旁边。

有单人浴缸也有淋浴区,干湿分离做得很好,水池旁摆着洗漱用品,无声地说着此处长期是一个人居住。

沈既白以前觉得这里很宽敞,如今突然冒出一个男人,他缩在角落竟感到有些拥挤。

由于小年一个人怕黑,沈既白还很贴心的短暂性的搬去了别墅,一大一小窝在一张大床上,早就没有了先前的生疏。

小年喜欢把脑袋埋在沈既白的脖颈间睡觉,小孩身体热,会给沈既白暖手暖脚。

天气转凉,盖一层薄被,第二天依旧被热的满脸通红。

但一个人,没有自己的事业,发生这样的异变,倒是不会对生活有任何的影响。

可方吟年不一样。

他是年纪轻轻优秀的科学家,手上拿着各种独家专利,名声在国际上都是响当当的。

被国家委派过来分享实验成果,体现大国风范。

方吟年有事业,突然变小,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第 106 章 方吟年线(一百零六)

这场灭顶之灾,来源于那群所谓“虚心好学”的国科博士们。

再次上门探讨下一阶段的实验进度,被拦在门外。

而这一次,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我们需要知道你的下一步计划!否则我们会告知总统!”

“那会儿就没有什么面子好给的,他会在大会上问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分享经验,何必要摆如此高的架子?”

小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手臂,包子脸上浮起一点冷笑。

“求人办事,就这态度?”

接下来的两天,沈既白打点完自己的事情,转而去替同事的活。

周柯把需求发在邮箱,他看过一遍,又与萧徽讨论细节。

“茂丹是一家做轮胎的公司,请我们负责过视频会议和商业接待,今年打算去纳斯达克敲钟了,又希望我们沟通材料。”

萧徽这么说着,问:“做上市很繁琐,会不会影响你正常节奏?”

松晟的投资者大会定在七月召开,刚拟好策划案和班底,目前不需要沈既白太操心。

其余的工作驾轻就熟,每样都能排开,这点救急工作不用他主导,更犯不上为此乱了阵脚。

沈既白回答:“阑尾炎住院三天,徐哥说他下周能回来,我不是长期接手。”

萧徽道:“那就好,你们记得对接仔细。”

沈既白在公司不是全然没有争议,有的人看他风头太盛心有不服,有的人畏他左右逢源太过玲珑。

但没人会认为他能力差劲,萧徽出了名的爱摆谱,因为知道沈既白牢靠,故没有再多嘱咐。

关于境外上市,律所和券商是主力,只是茂丹的老板在业内沉浮,对他们没有全盘依赖。

他无奈自己看不懂繁复的英文材料,招个专职翻译也差点意思,于是砸钱让蒲音协助他把关。

这种事繁琐漫长,好在不是太耗人力,四五个人的团队足以兼顾。

过程涉及商业机密,禁止携带电子设备,沈既白把录音笔和平板留在办公室,只拿了速记本和钢笔。

汽车行业在沈既白眼里很陌生,他熬夜构建单词表,补习了一些讲解视频,碰上专业知识勉强能够应付。

券商继而聊起改制方案和招股筹资,这方面沈既白耳熟了,不止耐心核对信息,附赠给老板划重点。

老板和他的父亲年纪相仿,同样中年发迹事业有成,为人处世比沈父圆滑许多。

听着沈既白的讲解,老板偶尔碰上难以理解的地方,便笑眯眯地表示抱歉。

“我只会做轮胎,搞不懂这个询价机制,有劳你能不能再讲讲?”

沈既白又解释了一遍,转头递上名片:“您有不懂的随时可以再联系。”

这种类型的翻译是每三小时一次接替,沈既白主场在下午,晚上走得比较早。

茂丹有位经理在划水,瞧见他收拾东西要离开,找了理由也准备溜号。

“沈总监准备回哪里?今天晚上有雨,要不要我送你?”经理很周到地寒暄。

“怡枫上邸。”沈既白滴水不漏,没肯透露真实地址,拿别人的住处来搪塞。

他缓缓弯起眼:“我约好车了,有劳您费心。”

出租车稳稳来到目的地,沈既白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某个楼幢。

反复确认过门牌上的数字,他犹豫地徘徊了一会儿,似乎对自己的教师生涯产生了动摇。

磨磨蹭蹭五分钟之后,巡逻的保安都想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哪怕是小夫妻吵架也不能赶人到楼下罚站吧?

沈既白察觉保安在朝这边张望,顿时有些局促,赶在人家开口关心之前,就自己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待会儿看到Alfred要怎么开口?

光是冒出这个问题,沈既白就很苦恼,自己竟主动提过可以用手帮忙……

他感觉这阵子被对方严重污染了,继而抗拒地晃了晃脑袋。

沈既白浑身犯别扭,杵外面纠结片刻,面向沈钦州开始装病。

他别有深意地铺垫:[我今天腱鞘炎,手指疼,就不敲门了,你帮我开一下。]

紧接着,眼前的大门被打开,沈钦州穿着一身正装,回了家还没来得及换掉。

“需要药膏么?”他看到了沈既白的信息。

沈既白支支吾吾:“不严重,就是这几天没法动,切忌劳累而已。”

沈钦州盯着他,忽地轻轻笑了声,紧接着与之嘘寒问暖。

“沈老师这么辛苦,两条腿还好吧?”

闻言,沈既白登时内心响起警报。

怎么?看自己手废了就想用腿?他极其恶意地揣测着。

他嘀咕:“我不进这个门了,回家系上八百条腰带再过来。”

他还提醒:“你少耍花招,我存了扫黄办的举报电话,你一当禽兽就做掉你。”

沈钦州听他恐吓,淡淡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腿也疼的话,等下开车送你回去。”

“哦,那不疼。”沈既白不由地放松戒备。

聂铭森在书房写作业,发现沈既白来了,礼貌地主动问候。

“昨天你忙着没来,我还想今天最好也别再麻烦你。”他懂事地说,“反正周末我就回家了。”

聂铭森在兄长这里很老实,没趁机和人闲聊太多,认认真真地做习题。

过了会,沈既白放下作业本,在他旁边安静地看手机,两人互相没有打扰。

陶奕白过来八卦好友:[你和那个野男人发展得怎么样?]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沈既白在看新闻报道。

页面跳转去微信,他险些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哪有接触小白脸?

紧接着,他意识到陶奕白讲的是谁。

这会儿就在人家的地盘,沈既白却倍感惊悚,言辞凿凿地撇清关系。

他义正辞严:[我没想过和他再做什么事。]

陶奕白诧异:[所以他水平下滑活很差?为什么让你精神萎靡了?]

沈既白敷衍地打字说“超烂”,可在点击发送前,莫名地记起了一些混乱场景。

架不住突如其来的心虚,沈既白删除了谣言。

他结合“野男人”前不久的自州,最终做出了中肯的回答。

[谁知道他差不差,我又没有参照物……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没性瘾。]

陶奕白一头雾水:[你突然当起了医生,给人下这种诊断?敢问你怎么检查出来的?]

被连环发问,沈既白捧着手机噎住。

当时对方开口说明,沈既白其实手足无措,听的不是非常清楚。

话说性冲动障碍症的全名叫什么来着?

他思索着,印象里好像差不多,自己应该没有弄错诊断结果。

不想和朋友分享人家的身体状况,沈既白逃避地说现在很忙,以此匆匆结束话题。

之后他干脆不再看手机,拿出笔记本电脑,在书房里敲键盘备资料。

沈既白做正事的时候非常专注,聂铭森做完功课,独自离开了书房。

初中生径自回卧室洗漱睡觉,到大概九点钟,沈钦州在书房门前停步。

“外面下雨了,我送你回去?”沈钦州问。

沈既白没转头:“下属有东西要我审核,她那儿很着急,能等一下吗?”

他用手撑着脑袋,语气有些苦恼,听上去没了往日的轻快利落,慢吞吞的尾调多了几分软意。

话音落下,沈钦州移开眼,没有再打断他,而沈既白作为称职领导,继续替部门劳心劳力。

等到他解决完麻烦,再看时间快要十二点,沈既白连忙走出书房,沈钦州坐在客厅翻阅杂志。

不过,沈钦州换上了清爽的居家服,俨然洗过澡准备休息。

沈既白理亏:“刚才没顾上看时间,我打车回去就可以。”

临近半夜,外面倾盆暴雨,有没有营运车辆另说,哪怕打伞去坐车估计都会被淋湿。

沈钦州说:“我收拾了另一间卧室,你如果不认床,今天可以在这里过夜。”

沈既白不太自在,试图推拒:“是有点……”

他还没有讲完,沈钦州幽幽地分析。

“拿我胳膊当枕头,也能睡得昏天黑地,我觉得你适应能力八成不错。”

听到对方这么说,沈既白本来还想着客气点,这下统统抛到脑后,没压抑反驳冲动。

“被你折腾到天亮,我那是昏迷了好吗?”他辩论,“你以为我这么不挑?”

劈头砸来这么一句,沈钦州不由地愣了下,然后沈既白乘胜追击。

他道:“我在家的床垫、棉被和枕头都要最舒服的,底下哪怕藏一颗豌豆我都闭不了眼。”

“好吧,Fannar公主。”沈钦州没别的话可说。

他理性地说:“客卧我以为不会住人,家具配置不是太好。”

沈既白感到得意,打算顺着杆子往上爬,使唤这个人开车送自己回去。

然而,沈钦州下一句就转移重点:“那我的主卧让给你住。”

沈既白:???

他道:“谁知道你床里有什么东西,我怎么敢往上躺?”

沈钦州散漫地合上杂志:“前天被你检查过了,今晚能有什么?你以为我能翻垃圾桶?”

沈既白:“……”

不是,这个人还有脸再提?!

“还是说你在顾忌我?”沈钦州问得尖锐。

“沈老师,你可以捏着腰带睡觉,真有风吹草动就拿来防身。”

他恶劣地提议:“或者我多借你几根系紧裤子。”

沈既白闭了闭眼,否认:“我才没有。”

“原来是这样,既不属于家具质量问题,也没有担心我越界。”

沈钦州推断:“所以只能是你怕自己控制不住对我做什么。”

沈既白:?

他几乎想抬手去捂沈钦州的嘴,感觉受到了天大的污蔑。

“怎么你一张嘴就泼脏水?你看我可能吗?”沈既白无语。

沈钦州听着他的询问,忽地手指搭了搭嘴角,做了个嘘声的示意。

随即,沈既白闭上嘴,无意惊扰聂铭森睡觉。

他听到沈钦州平静道:“算了,这么说来我也有点担心,还是送你回公寓比较安全。”

沈既白:???

没等沈钦州从沙发上坐起来,沈既白转头就往里面走。

“你的卧室归我了。”他宣布。

沈钦州找出干净衣服,以及一次性用品,主卧自带洗手间,沈既白关上门相当于与外隔绝。

他穿上了偏大的睡衣,入住了屋主的空间,躺上床的时候感觉成功霸占敌方领地。

不对。沈既白翻了个身,忽地转过弯来。

自己居然就这样放弃了底线?

并且这里有Alfred的气息,尽管很好闻,但由于难以忽视,让他感到别扭。

就好像窝在人家臂弯里一样。

老博士基本的教养还是有的,但实在忍受不住独自在楼下等待,沉默片刻,起身往楼上去。

刚才小孩跑进的卧室房门开着一条缝。

老博士犹豫再三,硬着头皮把门推开。

就见一阵狂风吹来,从大开的窗户飘进来,格外无情的拍打在脸上。

老博士眯了眯眼睛,就看见被风吹来甩在脸上的一张纸。

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附带着一张极为生动的鬼脸。

——老东西,喝西北风去吧。

老博士自诩聪明一世,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娃娃给耍了。

第 107 章 方吟年线(一百零七)

实验见证会有点类似一场小型发布会。

沈既白被人群簇拥着进入场馆内,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房,房内有各种实验仪器。

而在房间外面,拥挤着无数的记者。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下马威。

不就是直白的告诉大家,他只是被关在玻璃房里的宠物,只能供别人欣赏。

压根上不得台面。

沈既白掐住手心,保持表情上的冷静。

他很少去打没有把握的仗,但这一次不一样。

铤而走险,可能会有不可预料的收获。

场馆内喧闹,错杂的人声交织,伴随着不断扫射过来的镜头,摄像头极为耀眼的光线照进眼睛里,带来长一片的空白。

沈既白皱眉。三个字溶在夜色里,被暖风柔柔一吹,冷硬的字词却像是情人在鬓边呢喃。

沈既白目不转睛,眼神从沈钦州的侧脸往下滑落,拂过清晰的喉结和端正的领口。

沈钦州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很巧,和他们第一次擦肩时打扮得相同。

那个时候全场都在偷偷打量他,又畏惧于他的气质是那么不可冒犯。

但沈既白不会顾忌这些。

迎着他狡黠的目光,沈钦州漫不经心地看过来,随即缓慢勾起唇角。

沈钦州半阖着眼,眸色漆黑:“你那天很介意?”

沈既白回答:“如果是你浑身上下只披着一条毛毯,你难道不会感到不舒服吗?”

这么说着,他再道:“现在做这个假设也没用,不好意思了,我家没有准备毯子。”

意思是沈钦州的状况比他更局促,面对这样挑衅的谈条件,沈钦州其实有很多种理由去推脱。

他甚至可以提醒,上一次是醉后糊涂情有可原,眼前分明都清醒着,这样是不是更加荒唐?

然而沈钦州收回眼神,淡淡地说:“没关系,有洗衣机就好。”

沈既白:?

他是让人脱衣服没打算把人搞脏。

本来想趁机欺负人,怎么自己似乎被反过来逗了一下?

看沈钦州架势不落下风,沈既白隐约感觉不妙,想要打退堂鼓。

这时候他再反悔太晚了,僵持之际不肯认怂,领着对方走进公寓。

沈既白住在高层,可以俯瞰城市的风光,晚间没有拉上窗帘,被璀璨夜景衬得有几分寂静。

他在玄关处落锁,找到一次性拖鞋,示意沈钦州凑合着用。

早上接待客户赶时间,出门忘记了关空调,晚上又降过温,屋内稍微有些偏冷。

不过,或许是因为刚才走了段路,沈既白此刻有些热,这个体感温度正当好。

他习惯性地抬起手,想打开客厅的吸顶灯,却因为多出了另一个人的存在,让他心里不太适应,身体跟着出现差错。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聚光灯,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被尊重。

……会不会是贴得太近了?

从酒店离开之后,他们没在类似的空间相处过,沈既白一直清楚对方高大劲瘦,却没有明确的认知。

如今他们在这方狭窄又密闭的天地,沈既白发觉自己真的比他小了一圈。

这让他更加不自然起来,沈既白别开头,默默挪到空一点的地方去。

和他隔着半米不到,沈钦州靠在洗手池的纯白台面前,因为双腿修长,总感觉这里有点摆不下来。

“差点忘了,需要加下好友。”沈钦州打开微信二维码。

原先从没这个举措,偏偏如今要做,沈既白多疑地想,自己这次是不是惹到他了?打算有机会算账?

对了,那顿炸鸡还没AA,他应该给人打钱……

沈既白很单纯地照做,并且迅速地弄好转账。

然而沈钦州问:“这是什么?”

“晚饭啊。”沈既白理所当然地答复,“我们估计不会再偶遇了,钱财还是搞清楚吧。”

沈钦州没有收下,随即给沈既白发了一张截图,上面是他的体检报告。

“怕你没记清楚,下次这么说起来的话,还要重新确认。”沈钦州想的是另外一方面。

沈既白:“。”

感觉这个人在恶意揣测,但可气的是,自己没有想好如何有力反驳。

沈既白决定在行动上凶狠回应,等一下就火速删除好友。

他双手捧住手机,正这么心里琢磨着,然后察觉到余光处动了动……

啊?Alfred怎么真的在脱上衣了啊啊啊?!!

“不是,我都还没说让你、让你干嘛呢!”沈既白睁圆了眼睛。

被弄得猝不及防,他说得还挺大声,却根本没敢多瞧。

往常连看片都少之又少,真实地瞄到这番赤i裸画面,他需要做一些心理准备。

可刚才磨磨蹭蹭没个预警,忽然就如此这般,沈既白怀疑自己这是在被有意吓唬。

一瞬间,他没能做好应对,真的被打乱了步调。

这时生怕对方连裤子都敢脱,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补充:“等等等等,你不可以解开腰带!”

“三围有哪个数据要量腰带下面吗?”沈钦州请教。

他似乎早知道有这么一出,投去的目光很平静,有些好笑地问。

慌乱之际,沈既白管不到沈钦州的表现有多欠揍,身体做出最真实的反应,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单薄的背脊贴到冰凉墙壁,匆忙中无意碰到了花洒水阀。

几乎是同时,温水从头顶淋了下来,沈既白在底下被浇个正着。

水珠沿着姣好的脸庞滴落,沈既白衣衫湿透,场面应该不会更加糟糕了,他从而破罐子破摔。

“你。”他指着沈钦州,试图把控现场,“给我往旁边站点,被弄湿了我没衣服借你穿。”

沈钦州为自己的不能服从感到歉意:“我没穿衣服。”

沈既白:“。”

好无语啊,这个人能不能赶紧滚?

他深吸一口气:“裤子更不行,没有你的尺码,反正你离远点。”

总共就这么点地方,其实沈钦州没有办法腾出多少空间,沈既白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之后伸手关掉了花洒。

被这么一弄,沈既白反倒镇静了些。

不过短短半分钟的空隙,他表情收拾得没有任何狼狈,那段意外的插曲因此没有造成更多影响。

被水打湿的痕迹显得无关紧要,他望向沈钦州的时候,视线也没有再闪躲。

事情都这样了,不多看几眼就亏了,沈既白从不怠慢自己。

怎么说呢?

尽管过程有点曲折,但自己所能看到的范围内,Alfred的硬件质量确实出挑。

沈既白向来难以欣赏太夸张的肌肉,对方的线条就比较好,处处清晰流畅,被衣服遮掩时有点清瘦,实际上并不缺失力量感。

他觉得自己又可以皮了,故作资历丰富地点评:“看起来触感蛮好的。”

沈钦州瞥了他一眼,随即克制地盯着地板。

他边穿回衣服,边客气地说:“谢谢,你的也不错。”

沈既白今天穿的是浅色衬衫,材质很轻盈,本就容易透。

沾上水后,布料贴着身体轮廓,使得胸膛的呼吸起伏都一清二楚,白皙的皮肤在光下几乎透着亮意。

沈钦州对此口口声声夸不错,转头却没有再轻描淡写,反而刻意地研究起瓷砖。

瓷砖上没有刻下秘密,他也不是撒了谎言导致没有勇气继续直视。

这都是因为入眼的画面比赤i裸更加暧昧。

沈既白不是不通世情,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

互相沉默的间隙,温热的水汽没有散尽,闷在浴室里萦绕两人身侧,催得彼此氛围愈发难以言明。

在滴滴答答的水声里,沈既白看到沈钦州叩起骨节分明的手指,随着磨人的滴答声,灵巧地敲打白色台面。

这个人现在也很无措吧?

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僵硬地侧对着他,甚至不敢去看瓷砖上自己的倒影。

沈既白这么琢磨着,皱了皱鼻尖:“都怪你。”

说得好像在朝沈钦州发脾气,实际半点也不凶,拖着尾调更像在埋怨自己。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越过面前的男人,干脆躲到卧室里面去。

可沈既白顿在原地,担心之后任何一个举动,都会暴露出更多脆弱之处。

两人待在潮湿的浴室里,哪怕没有靠近,也能听到彼此气息交错,亲密得仿佛就在耳边。

在此之前,沈既白是个私生活极其清淡的人,鲜少会自发地追求乐趣。

以至于轻微的刺激对他来说已经很新鲜,足以让他逐渐产生一些反应。

沈既白不愿意被发现,怕被轻描淡写地嘲笑,怕这样岂不是更加丢脸?

“是我的错,Fannar。”沈钦州应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这么说的时候,洗手池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聂铭森打来电话,被他不假思索地挂断。

修长的指尖从而搭在台面上,沈钦州垂着眼,淡淡地继续说:“需要我现在出去么?”

这个人肯定发现了。

沈既白紧绷地在心里说,他绝对是发现了端倪,在心里使劲地笑话自己……

和他以为的不同,沈钦州立即话锋一转。

“我会建议你让我留下来,虽然这也不能解开,那也不能靠近,估计一不听话就要被赶走。”

细数着沈既白打过的算盘,沈钦州忽地笑了声,语调分明没有强烈的情绪,却让沈既白有一种预感……

他是不是在勾引我?

沈既白冒出这个念头以后,觉得自己这么猜测简直是疯了。

而沈钦州偏过头,漆黑的眼睛隔着水汽,直勾勾地望向那双桃花眼。

“绒绒,不过我应该能用手帮到你。”他在等待一场邀请。

众多的摄像头再次闪烁起来,明亮的光线又刺激眼睛里。

沈既白不适的揉了揉眼睛,突然感觉身前被什么东西挡住,他睁眼。

眼眶泛红,点点水光粘在眼尾,看着好不可怜。

刚才耀眼的光线被遮挡住,他看见了方吟年带笑的眼睛。

“很棒。哥哥。”

成人男性的嗓音低沉沙哑,里面透着莫名的性感,听着这一声称呼,也让人觉得心跳加快。

沈既白脸颊微微泛红,他低头,避开拥簇过来的摄像头,被男人带着离开的现场。

他以为,只有在小年状态的时候,对方才会这么黏糊。

但他觉得自己好像又搞错了。

方吟年,不管是不是小孩子状态,都是一个黏糊的人。

追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

第 108 章 方吟年线(一百零八)

车内的氛围有些安静。

方吟年目光一直落在沈既白身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过多的话,直到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沈既白下车,他往前走了几步,身上还在抖。

倒不是害怕的,现在是兴奋得来的。

这些天里日日夜夜的加班赶进度,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投入越来越多的精力。

这件事的意义已经超脱过所谓的交易,是一种想要克服未知的战胜欲。

心情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到谷底,此时此刻被重重的扬起来。

沈既白碍于外界的环境,没敢分享此时此刻的喜悦。

他往前迈的步子有些急,却突然被背后的人拉住手臂。

然后一整个人撞进了男人宽阔的胸膛里,他闻见了那股熟悉的迷迭香味。

“我知道你很开心。”手机正巧被交在沈钦州手上,两人是面对着面坐,从沈既白的视角看,堪堪瞥见有几条微信弹窗。

至于是什么内容,中文字全反着的,沈既白没看到具体消息。

与此同时,他感觉Alfred瞄了自己一眼。

沈既白:?

“点好了,谢谢。”沈钦州很快还回手机。

屏幕停留在下单页面,他买完套餐,又加了小食桶。

表面冷冰冰,对弟弟不错呢,沈既白在心里想。

紧接着,他回到聊天页面,终于瞧见陶奕白说了些什么浑话。

“独自享受。”

“很会做/太阳/玫瑰/玫瑰”

有那么几秒钟,沈既白为自己能看懂中文字而感到绝望。

Alfred注意到了吗?

弹窗不过短短几秒钟,他应该没有看清楚吧?

慌乱之际,沈既白吃不下鸡翅了,见聂铭森饿得瞳孔涣散,主动示意他先垫垫肚子。

“好啊好啊,我去洗个手。”聂铭森欢天喜地,起身去水池那边。

桌边剩下沈既白和沈钦州,氛围忽地微妙起来,搞得沈既白更加坐立难安。

他干巴巴地问:“这是你亲弟弟么,今天家里让你接他放学?”

“嗯,同母异父,家长有点事情抽不开身,这几天要我照顾。”沈钦州淡淡回答。

感觉对方的语气很正常,沈既白舒了一口气。

但还没放松下来,他就听到对方问:“你呢,刚扮演完狗仔?”

方吟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既白一直绷着的表情,此时此刻笑意荡开来。

他将脑袋埋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不说别的,就说在此刻,值得一个拥抱。

草,自己不就是被分析了六遍公式还是不会套用吗?沈钦州就企图把他丢给别人来管?

聂铭森感到恼火,也不乐意让兄长教,灵活地去抱沈既白大腿。

“恩人,我该怎么称呼你?”他分享小食桶。

恩人吃着桶里的鸡米花:“我姓沈,你突然这么谄媚是为什么,是想让我陪你弄懂辅助线?”

“绝处求生了。”聂铭森道,“沈老师,我怕我哥再教下去会家暴我。”

沈既白笑起来:“可我这儿也没有畜牧业,改来我家当牛做马没用啊。”

聂铭森想到他拍过沈钦州的照片,这类行径疑似搅基,果断利用兄长投其所好。

他保证:“你想知道我哥什么事,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讲完,沈钦州就望了过来。

在聂铭森反悔之前,沈既白觉得有点意思,表示和他一言为定。

这桌的账单已经被沈钦州结清,继而聂铭森邀请沈既白来家里做客。

“很近,我哥的房子就在怡枫上邸。”聂铭森担心太打扰对方。

沈既白其实没觉得麻烦,这问题在于自己和沈钦州的关系,直接到人家家里貌似不太妥当。

他打算提议一下,可以去旁边的咖啡馆小坐,然而措辞之际,沈钦州率先开口拒绝。

“你这样不合适。”沈钦州对聂铭森说,“让人晚上来我家,要是传出去的话,我名声多不好听。”

沈既白:?

他迅速捣乱:“怎么了,你家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吗?用这么僵硬的借口不敢让我上门?”

沈钦州缓缓道:“我是看你也很为难啊。”

沈既白道:“清清白白地去,清清白白地走,我心里没鬼有什么需要为难?”

聂铭森没懂他俩唱的什么戏,总之他夹在中间,分明是被关照的小辈,却觉得自己好多余。

沈既白跟着他们来到了怡枫上邸,进门的时候,发觉沈钦州已经准备好客用拖鞋,警觉自己貌似上了当。

或许他没出现的话,沈钦州会临时找家庭教师卸下包袱。

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已经太迟了,他性格要强不肯吃亏,内心决定好好敲诈一笔。

另外一边,聂铭森主动倒水,搬椅子进书房,沈既白见状,拿起他的习题册。

姓名栏上字迹歪歪扭扭,用水笔写着:聂铭森。

既然是同母异父,Alfred可能不姓聂?沈既白琢磨着。

然后他止住了走神,翻页去看作业题。

沈既白的成绩很优秀,高数和概率论都是满分,这种程度的题目不在话下。

而且,他的职业性质需要频繁沟通,使得他非常了解如何做引导,自有一套实用的讲解办法,辅导功课这种事情简直轻而易举。

坐在他旁边,聂铭森听得也更加认真,耗费没到一个小时,就搞懂了掉队的知识点。

“你还有问题么?”沈既白道。

聂铭森崇拜地说:“沈老师,我没有了。”

“那我有。”沈既白单手拖着下巴,懒洋洋地一笑。

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你哥做的是什么工作,你仔细讲来听听?”

其实聂铭森真的不太了解,在初三生的眼里,投资银行和储蓄银行并没有区别,更别说里面的细分业务。

不过沈既白直白地问了,自己总不能与人大眼瞪小眼。

他联系到沈钦州的近期行踪,努力描州:“全球各地可飞,要牵线好多不同的人,大家说话很费劲,我妈妈说这个比正常服务业还累。”

说起这件事,聂铭森忍不住吐露。

“因为我哥这日子太辛苦,我觉得很没意思,所以学习太好也就这么一回事,清华毕业还是要到处卖笑。”

沈既白听完惊呆了,认为不能让Alfred这么间接荼毒青少年。

尽管聂铭森读国际学校,不用参加中高考,可当下学习依旧至关紧要,沈既白让他别胡思乱想。

随后沈既白压低声音,纠结地问:“话说你哥叫什么名字啊?”

聂铭森匪夷所思:“啊?你们坐一块儿吃饭,叽叽喳喳吵半天,你连我哥名字都不清楚?!”

被这么灵魂发问完,沈既白来不及解释,听到书房外传来动静,赶紧暗示聂铭森嘘声。

紧接着,沈钦州推开门。

“九点半了,聂铭森,你不要耽搁别人太久。”他道。

聂铭森懂事地说:“嗯嗯,今天辛苦沈老师了,哥,你开车送他回去吧。”

沈既白摇摇头:“不用,总共没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聂铭森这时受到了太大的冲击,感觉很虚弱,幽幽地说:“那让我哥走路送你回去吧。”

步行回公寓不过一刻钟,沈既白没继续客套着浪费时间。

他离开之前,又和聂铭森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让人假装自己从没打听过那些信息。

聂铭森乖乖朝他比了个“OK”,沈既白选择信任他一次。

夏夜沉浮玉兰香气,两人下楼走在路边,沈既白与人肩并着肩,莫名有些别扭。

待在Alfred身边,他似乎经常感到失控。

离得近了似乎有压迫感,离得远又显得不自然,沈既白低下脑袋,提着脚边的小石头。

啪。

他整个人三心二意,不慎撞到了沈钦州的后背,但沈钦州刚转过头去看,沈既白就退开了好几步。

可是这样避嫌有什么用呢?

两人亲密无间地纠缠过也爱抚过,或吻或咬留下的痕迹可以消退,身体的记忆却随血液一同流淌。

沈既白冷不丁接触到对方的体温,第一时间竟是觉得熟悉,而非生涩和胆怯。

“对不起,我忘了看路。”他撇开头,故意错开男人的视线。

沈钦州同样保持距离:“没有关系。”

沈既白转移话题,讲起今晚的临时兼职家教。

“我在你弟弟那里拿过报酬了,他学业基础弱,但脑子还算灵光,教起来没有很吃力。”

沈钦州觉得滑稽:“小孩子和你说的悄悄话,几分可信都不确定,也能算是报酬了吗?”

沈既白意识到自己与初中生交易情报,这种行为似乎有些幼稚,随即不服气地望向沈钦州,逞强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么也对,那我应该找你说要求。”他道。

树荫下蝉鸣聒噪,两人不知不觉消磨一路,在公寓的门口停住。

沈钦州说:“你可以和我提一个任意的愿望。”

他讲得是那么稀松寻常,好像能满足沈既白的所有想法。

事业上的利益,生活里的方便,亦或者没有限制的钱财数额。

沈既白觉得他很嚣张,确认:“什么都可以?”

没给沈钦州收回大话的机会,他说:“那天我醒来没穿衣服,你却整个人都收拾齐整了。”

当时沈既白没说,他觉得两者之间的形象对比太强烈,让自己有些狼狈和弱势,甚至略微地意识到难堪。

“后来看你的体检报告,我觉得医院不太对,身材真的有这么好吗?”

此时他故意这么讲着,微微歪过脑袋,做了个一起上楼的动作示意。

然后他眯起桃花眼,语调有几分轻快,却不是商量和询问的态度。

“你脱吧。”他几近命令道。

“纵容对身体有害的东西存在,这不是好朋友该做的事。”

伯乐图把小猫放在了沈既白怀里。

他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直白的盯着方吟年。

后者歪了歪脑袋。

“我个人认为,朋友不是制止他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是告诉他,适当的喜欢,合理的——喜欢。”

转身,声音冷淡的甩下。

“你这样做,太自以为是。”

方吟年朝沈既白靠近,冷漠的表情褪下去,眨巴眨巴眼睛。

“哥哥,你抱我就行了,抱这个肥猫干嘛……”

猫的醋也吃。

第 109 章 方吟年线(一百零九)

画展展出的东西核对整理到了半夜,伯乐图脸上带着假笑,抱着猫猫离开。

外面的天空是黑色的,像是一只巨盆大口,人迈进去就会被吞掉

伯乐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想离开,或许是见不得某人小人得志。

扭头,眼神悠悠的扫过站在沈既白背后的男人。

抬手,很草率的伸出食指,面无表情的指着方吟年。

问:“他为什么不走啊?”

沈既白眨眼,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问起方吟年,反应了一下。

“他今天住我这。”

方小狗昂头挺胸,眼神还轻蔑的扫过伯乐图的脸。

哥哥爱我,你滚远点。

眼神在说。

叫什么?

什么有点嗲?

沈既白从没遇到过这种乱七八糟的话,此刻听到以后,先是顿了顿,认真地想了一遍。

他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慢半拍地仰起脖颈瞪向对方。

沈钦州眼眸漆黑,往常显得锐利又疏冷,现在与沈既白对视着,却敛有几分闪烁的促狭。

他、在、捉、弄、自、己!

沈既白别扭地侧过脸颊,在心里慢吞吞咬着字。

如果他是一只猫的话,肯定已经条件反射性地竖起了尾巴,但他作为成年人类,并不会慌慌张张地朝恶棍哈气。

他故作镇定,只要没有当场被逮住,是非黑白还不全凭自己一张嘴?

“怎么可能?你少骗人了。”沈既白翻脸不认。

这人现在说话那么硬气,沈钦州闻言不禁嗤笑。

“你自己闷在枕头里掉眼泪,第二天说话都哑着,难道是因为脱水?”

沈既白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由于有关的记忆不太清晰,自己一时间没想出该如何反驳。

但看沈钦州表情淡淡,他单纯地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然而,沈钦州满身都是坏心眼,这种时候只会得寸进尺。

抓着沈既白心虚的空隙,沈钦州假装了然,然后自问自答。

“也对,怪不得床上的被子都被你弄湿了。”他道。

沈既白磨了磨牙,生气地认为自己被轻慢了。

他却没想到与人回避,没思考如何划清界限,反而也气血上涌地冒犯对方。

他哼声:“那都是被你弄痛了,你可不要多想,把人弄得疼成这样,你还好意思提?”

这么讲完还嫌不够,他继续说:“你那天是第一次吧?算了,没经验的白纸一张,活很差也正常。”

沈钦州闻言瞥向他,沈既白不甘示弱,跟人互相瞪眼睛。

话说起来,他一直觉得Alfred的气质很骄傲,每当那双眼睛瞧着其他事物,总显得高高在上,对周遭一切都毫无兴趣。

这很容易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又矛盾地具有吸引力,沈既白同样会被迷惑住视线。

但如果两人之间没有那些荒唐的乌龙,沈既白哪怕之后撞见,也不会主动去靠近。

天知道这人皮囊光鲜,里面竟是一滩黑水,沈既白甚至没来得及认识对方的姓名,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那时候是在不舒服?”沈钦州没被他忽悠,“那你的癖好有点特殊,一边嫌痛一边夹紧……”

话没有说完,他被沈既白忍无可忍地捂住了嘴,以两人纠缠的架势来讲,下一秒怕不是拖去工地灌进混凝土。

“这位先生,那晚的事情我忘得差不多了,毕竟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露水姻缘。”

沈既白这么全盘否认着,用天真的语气来挑衅。

他说:“可你能说得那么清楚,这几天是在偷偷回味吗?”

沈钦州轻笑了声,待到沈既白松开手,漫不经心地做出解释。

“你放心,我并不会这么做。”他道。

他再提醒:“不过你好像心里忘干净了,身体还记得很清楚,为什么你颤得那么厉害?”

沈钦州没有触碰他一丝一毫,沈既白却绷紧脊背,肩胛骨细细地发着抖。

这点反应当场被戳破,沈既白流利地对外甩锅。

他胡编:“我看到下属差点现场忘词犯错,转过头在替人家捏把汗。”

沈钦州不再与他多说,嘴硬到这个程度,简直就是蚌壳,想撬开还要被凶巴巴地咬一口。

“你要去松晟面试?”他转移话题,讲起自己在来电里听到的内容。

“这里不方便打车,需不需要送你一程?”

沈既白回复了秘书说明天下午见,双方不是今晚就碰头。

他偏偏不和沈钦州好好讲话:“怕你不认识路,算了吧,我再去探探对面的底细。”

沈钦州扯起嘴角,也学着夹枪带棒。

“你是去做卧底还是去当翻译?把人家打听得那么清楚,感觉松晟这公司哪天要换成你做主。”

沈既白跟着两位同事入场的时候,脖子上统一挂着工作牌,上面写了公司和岗位,从这上面就不难看出是翻译。

他朝沈钦州晃了下手指,分享心得:“做我们这一行,你知道什么最重要么?”

扎实的语言基本功?广泛的知识储备量?亦或是随机应变能力?

放在实务方面来说,这些其实都不算头一等的关键因素。

沈既白大大方方地说:“讨客户满意最要紧,人家如果偏好文静,自己就绝不碎嘴。”

沈钦州道:“噢,你想打听他们喜欢什么。”

沈既白说:“我现在只知道他们的老大不喜欢什么。”

沈钦州略微挑起眉梢:“比如?”

沈既白散播萧徽的谣言,理所当然地回答:“女人和男人啊。”

沈钦州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能理解谣言的出处。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大家都放纵的东西,自己要是不碰,整个人就是格格不入。

群体中出现异类,肯定是有什么负面的隐情,没人会觉得是因为道德负担或涵养克制。

现在提道德和涵养也没意义,沈既白活蹦乱跳地在眼前叽叽喳喳,时刻提醒着彼此之间有过什么混账事。

“话说你待会儿出去记得领停车券,主办方都给报销。”沈既白扭过头,道。

沈钦州说:“今天来是公车送。”

沈既白“噢”了声,想想也是,出席这类场合不适合太招摇。

两人走过树荫下的柏油马路,这个场馆很大,散步到门口需要十来分钟。

秘书收到老板的通知后,火速推进流程,除了给沈既白拨打电话,还添加了微信好友。

这会儿双方得了空,已然聊了起来。

秘书:[沈老师,明天下午两点钟,我在松晟的前台处等您。]

沈既白:[好的,辛苦了。]

秘书忍不住攀谈和和夸赞:[今天我在论坛听到您的声音了,一下子就能认出来,您救场得很及时。]

沈既白有些惊讶,原来松晟今天也有参与?

在沈钦州面前斗嘴个不停,他这时谦虚地道谢,给人的印象风度翩翩。

“松晟的秘书嘴好甜,沈钦州每天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沈既白感叹。

沈钦州觉得自己水深火热,索性附和着造谣:“都四大皆空了,能快活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主治医师怎么说。”

两人在门口分开,沈钦州看着他走向地铁口,乘上了一辆黑色的慕尚。

沈既白走进地铁口的时候,看到慕尚在马路旁缓缓驶过,还不经意地多瞧了几眼。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车,款式买得商务又低调,京A车牌上的“8”多到可以玩消消乐。

沈既白没有细想,既然已经收到松晟的确切回复,转头便联系本科同学,请对方出来吃了一顿饭。

他同学已经在这家投行待了两三年,最开始做的是股权融资,后来主动选择跟着沈钦州干活。

他嘱咐沈既白要小心讲话,会议前一定要做足功课,沈钦州虽然性格稳定,但属于稳定的冷漠和严厉。

“往常的话你肯定碰不上他,沈钦州日程很忙的,有时候一个星期飞五个国家。唉,这儿就是出差多,你另有去处也挺好。”

同学说完,忽地想起:“你爹辛辛苦苦几十年,打下这么一大片沈山,乐意放你自由活动,不去子承父业?”

“他更怕我接手之后,说不定让他晚节不保,那几十年都白干了。”沈既白开玩笑。

同学笑起来,因为他和秘书的关系不错,所以能提点沈既白许多,两人在餐厅聊了好一阵。

第二天,沈既白踏进松晟的旋转门,入目的每一处都精致淡漠,符合金融业刻板形象。

所有人穿着职业套装,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香水很高级,各自来去匆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有人与沈既白擦肩而过,不禁想要多看几眼,也是步伐没停,斜去一部分视线。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给人造成心理压力,好在沈既白见惯不怪,任由大家用余光暗自打量。

秘书来接他进去,礼貌得颇有距离感:“沈老师幸会,今天沈总出差了,我中午去送机,没有让你久等吧?”

“没事,你很准时。”沈既白说,“沈总要出去几天?”

“京市和沪市当天来回,国内金融无非这几个地方。”秘书无奈地说。

沈既白眼角弯弯,搭话:“时间蛮紧,跑下来还挺吃力的。”

言外之意是,这样的精力和事业心,听起来有点变态。

秘书说:“沈总肯定都习惯啦,最近还算好,前阵子总是排国际航班,那真是上飞机就闭眼补觉,下飞机就睁眼工作。”

很好,还是个老变态了。沈既白在心里说。

他与秘书谈了一下午,敲定整个团队的人选,又沟通起活动那三日的具体安排。

对接得很顺利,秘书也很舒心,热络地邀请沈既白留下来吃饭。

松晟有内部食堂,沈既白一进去简直要犯密集恐惧症。

每个人的衣着都差不多,举手投足和说话腔调也类似,画面看得他头晕。

沈既白因而再次确认了自己对金融男过敏。

这样就显得Alfred很特殊,尽管他也在自己面前穿过西装,但对方看着清冷笔挺,瞧上去就很有观赏性。

之后沈既白回到公寓,看到熟悉的家具布置,在写字楼里提着的那股劲才卸下去。

和秘书交谈不是容易的事情,每字每句都需要斟酌。

沈既白放松下来以后,疲惫随之漫上了身体,他拖着脚步洗漱完,软绵绵地躺在了沙发上。

窗外夜色漆黑,他眯着桃花眼,懒得去拉帘子,只是朦胧地心想,这房子有点空。

就像他刚到法国的时候,父亲忙于工作应酬,自己独自在偌大的别墅徘徊。

思及此,沈既白坐了起来,习惯性地寻找某处角落。

紧接着他来到卧室,却没有上床睡觉,而是拉开衣柜钻了进去。

他的身高将近一米八,衣柜空间有意设计过,依旧能成为一处庇护之地。

于是他就躺在衣柜里面,留出一条缝隙,在狭小到透不过气的空间里,终于找到了安全感。

沈既白安稳地闭上了眼睛,可能是刚才看了太多的西装革履,做梦也梦见Alfred衣冠楚楚地出现。

自己貌似是醉了,身体如那晚般摇摇晃晃,意识却不再糊涂,清醒地看着一切怎样变得混乱,又怎样升温发酵。

男人的指腹温热粗糙,带着陌生的触感落在皮肤上,他分明一直在颤栗,可从未让人停止。

自己在离开浴室的时候,就扯坏了对方的纽扣,继而一同跌跌撞撞,失去重心倒在床上。

再之后,他默许那双手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浓稠的黑暗里,沈既白有点热,呼吸微微错乱,忽地挣脱了梦境。

他再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滑稽和丢脸,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都怪Alfred之前乱讲话,沈既白找到理由,试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是这样就被Alfred的三言两语扰乱,是否说明他在念念不忘?

沈既白认为自己没那么单纯懵懂,会被一夜情绊住心神,然后他在衣柜里灵巧地翻了一个身,回想着Alfred的长相。

说明不了任何事情,他笃定地想,食色性也,这点反应实在是很正常。

那张脸很帅,背地里做个梦又怎么了?

就算是再睡几次也不错。

女人还是不死心的把针递过来。

“你就试一下……”

“反正死不了是吧……”

方吟年说出了当年女人云淡风轻说出的那句话。

他抬腿,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的将那个女人捧在手心中,视若珍宝的针管狠狠的踩在脚底。

管身碎裂,里面透明色的液体流的到处都是。

“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弄死你。”

方吟年不在乎女人扑过去把针管的碎片捏在手上,尽管手上鲜血淋漓依旧头也不回。

脚步声远去,男人挺值的脊背,在迈出巷口的一瞬间,低垂下去。

眼泪糊住眼睛,方吟年喘了一口气。

耳边响起的脚步声变得凌乱,他抬头,被重重的拥进了怀里。

头顶,少年的声音气喘吁吁。

“你跑哪去了?找了你好久……”

第 110 章 方吟年线(一百一十)

心脏的跳动像是急切喷洒在脖颈上灼热的呼吸,带着敏感的电流,划过全身,最后引起的共鸣。

身体的抖动互相影响着,方吟年不知道是自己的身体抖动的太过于厉害,还是沈既白在抖。

而内心深处的慌乱,在突然被紧紧拥抱住的时候,逐渐安定。

风吹来了少年耳后的橘子香味儿,伴随着越来越重的心跳声。

沈既白清楚的感知到男人眼角沁出的泪水,沾在了肩膀。

“哭什么?”

沈既白伸手顺着对方的后背,“被欺负了?”

他的声音不算大,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有一双温柔抚过来的手,轻轻的托住了男人的肩膀。

方吟年没有起身,依旧保持弯腰抱着少年的姿势,把头往对方的脖颈间又埋了埋。

“没有……”他新奇地竖起耳朵,对方也没避开自己的意思,手机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吃晚饭了么?”女人问,“阿树,这几天应酬多不多?”

沈既白机灵地捕捉到信息,原来这人在家叫做阿树。

“还没,刚下班不久,待会儿就去吃了。”沈钦州淡淡地回答。

沈母道:“别人让你去的那些酒水局,能推就推了吧,饭桌上乌烟瘴气的,不如回家吃点干净的热菜热饭。”

“嗯,我知道。”沈钦州说。

沈母铺垫完,提议:“既然你还一个人饿着,要不要到这边来?今天我们多做了几道菜。”

沈钦州熟练地编造借口:“我这边有点小事,应该赶不上。”

听着他的语气不太寻常,沈母低声问:“你旁边还有人陪着?”

“对。”沈钦州这次没撒谎。

沈母后面说得很轻,沈既白听不清楚,之后看沈钦州挂断电话,随即开始拿捏声调。

“阿树?你的小名比Alfred好听,是不是本名里带了一棵树啊?”他试探。

“不巧,没带这个字。”沈钦州说的是实话。

紧接着,他有来有往:“我也知道你家里怎么喊你。”

沈既白没相信:“你又没进过我家门,请不要造谣。”

沈钦州学着他阴阳怪气:“早上我要进门的时候,正好你奶奶和你发语音。”

他停了半秒,开口:“绒绒?”

奶奶这么喊的时候,夹杂着苏州方言,沈钦州字字清晰,另有捉弄意味。

沈既白向来伶牙俐齿,不可能一被调侃就哑巴,当即拒绝承认。

“胡说八道,不准喊了啊我警告你,有劳你叫我Fannar先生。”他用英文代称来拉远关系。

另外一边,沈钦州听到他的请求,觉得特别可笑。

他说:“Fannar先生,你现在挺会用敬语,不像昨天在我面前骂人。”

沈既白回忆片刻,眼前的男人确实没有撒谎。

不就是嘴了几句甲方大佬吗?

这点事干嘛记得那么清楚,怎么不说大半夜的他还贪得无厌,把自己抱到了窗边?

打住,再想下去记忆又要浮起来了。

沈既白闭了闭眼,任性地说:“那又怎么样,你找姓沈的揭发我呀。”

这么抬杠完,沈既白忽地感觉到哪里不对,现在自己走得并不吃力。

他再仔细一瞧,对方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似乎是特意配合自己。

沈既白从而愣了愣,别开头继续嘟囔。

“其实我没见过沈总,你想告状很难的,他办公室都在大楼最高那几层,要找他的话提前半个月预约。”

他眨眨眼:“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有公司合作而已,我不一定能接触到他……并且据我所知他很不好招惹。”

沈钦州瞥向他,假装惊讶:“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金融民工都很麻烦,他们竞争环境太激烈,最是利己主义,眼里只有自己,看不见别人。”

沈既白这么说着,收住话头:“我不乐意得罪他这种人。”

沈钦州露出受教了的表情,早习惯被人敬而远之,因而没有做任何解释。

事实也如沈既白所讲,即便双方公司建立合作,只要沈钦州懒得管这种细节,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沈既白不愿意与沈钦州有牵扯,沈钦州也没想过横生枝节,这不是自作多情么?

误打误撞睡了一觉,萍水相逢而已,沈钦州觉得自己可没有那么纯情,单方面去计较。

到了疾控机构,两人很快做完检查,结果都是不用担心。

沈既白伸了个懒腰,庆幸虚惊一场。

他起身时动作有些僵,沈钦州在旁边感觉得出来,他的身体应该很不舒服。

私家车停在树下,他潜意识里要送沈既白回去,然而话到嘴边,总觉得有哪里不恰当。

或者说沈钦州是不懂得怎么做这种事。

往常和外界相处,总是别人众星拱月般地围着,而他界限感非常分明。

他的朋友寥寥、六亲缘浅,没对谁做出过类似举动,完全是热心的反义词……

可无论怎么讲,这段关系里他也犯了错。

自己在承担后果而已,和热不热心的没关系,更谈不上失去分寸。

沈既白酒醒时脑子还算好用,但愿不会因此发散多想。

“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里?”沈钦州认为自己的举动很合理,全然出自天性善良。

沈既白还没好好休息过,本来在候诊时就睡过去一次,此时也真的想快点回去上药。

他没忸怩,报了个地址:“我们顺不顺路?”

“离我家很近。”沈钦州照实回答。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怔了怔,目光短暂地碰撞,随即匆匆错开。

这分明是很寻常的回答,放在他们的状况里,总有一种暧昧感。

互相都感觉到了,并且为这种暧昧不自在。

“我住在怡枫上邸,和你的公寓只隔了两条街。”

沈钦州认为说清楚点更好,没必要留有遐想空间:“不是邀请你去过夜的意思。”

沈既白借此岔开话题:“附近的房价很贵,你租金一个月多少?”

沈钦州是全款买的大平层,无意与人解释更多,只讲自己不太留意这方面。

沈既白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这段插曲被默契翻篇。

路边停着迈凯伦,沈既白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这辆车也出现过。

当时对方架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嫌弃将人塞进了后座……

思及此,沈既白很有自觉,主动要挪到那边去。

反正自己身形清瘦,挤一挤也没妨碍。

不过,对方见到他的架势,道:“后面不是能坐人的地方。”

这辆跑车的设计只有两座,后面留着一点空间,多用于放随行的物品。

沈既白发现他不介意自己在副座,系好安全带后主动打开导航。

他拿着医生的单子还需要配药,目的地是公寓旁边的药房,两者没差几步路。

途中,沈既白打量着这辆车。

迈凯伦少说要两百多万,以绝大多数人的收入来说,这不符合正常的消费逻辑吧?他思考。

“车子是继父送我的毕业纪念,花钱买我妈妈开心。”沈钦州忽地说。

沈既白再一次被猜中心思,这下神色恹恹,研究起配药单。

由于他装得太认真,沈钦州还以为他有问题。

到了药房,沈钦州礼节性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沈既白没转过弯来,茫然地说:“什么?”

“你看起来读不懂这张单子,捏着扫了好几遍了。”沈钦州道。

他半是模仿沈既白在酒店的表现:“我可以认清中文字,你有不知道的可以直接问。”

沈既白:“……”

他没打算忍,当场反击:“如果你真的想帮忙,找点效果好的降温药吧,我忘了让医生加进去。”

沈钦州问:“你着凉了?”

“不是。”沈既白道,“感觉有一点点发低烧,原因你心里没数?”

沈钦州略微一顿,随即说:“抱歉,我昨天忘了轻重。”

刚才在医生那里,其实有一个问题,沈既白没有讲实话。

有关于避孕套。

昨晚真的不是全程都用。

此时此刻,他看着沈钦州的脸,指尖掐了掐掌心。

“Alfred。”沈既白道,“你不止是这样,做得更过分。”

沈钦州倾听:“怎么?”

沈既白讨厌他的清冷姿态,说:“你以为那天表现很好?其实昏头到最后,你忘了最基本的那件事。”

说到后面半句,沈既白得逞地发现,这个人倍感意外地迟滞了下。

没给对方缓冲时间,他恶劣地继续说。

“我中午就该让你来帮忙,泡在浴缸打你电话,喊你看看自己有多糟糕。”沈既白故意发脾气,“那些就该你来洗才对。”

沈既白属实是有些意识不清了,往前走,天旋地转,往后退,就直接倒地。

倒是没倒地,却倒在了男人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他仰头,看见了一脑袋的星星,眯着眼睛笑起来。

“你背我回去。”

语气强硬。

方吟年本身今天心情确实是不算好的,但通过这一遭,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少年笨拙讨好的心思。

他在安慰自己,小心翼翼,却又错漏百出。

可他,却很喜欢。

喜欢冒出头,繁杂的心绪被彻底打乱,而在此刻酒精上脑,才恍然大悟。

他是喜欢沈既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