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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明月 木泥土 20699 字 14天前

酿酒赛本就是场家宴,以酒会友,并无太多规矩,桌案设在林木间,颇有悠闲自得之意。

桃漾是和谢老夫人一道来的这里,晨起她去存玉堂给老夫人问安时,谢老夫人将她留了下来,与她说了些话。

到了鹿鸣山后谢老夫人在桌案前落座,就让她们各自前去热闹了,桃漾和谢韵刚走过来流水边,谢嫣就扬声唤她:“桃漾姐姐,过来啊。”

桃漾和谢韵往谢嫣这边走,待走近了,谢嫣上前挽住桃漾的手腕,悄悄问:“桃漾姐姐,你准备酿什么酒?”桃漾低声回她:“柿子酒。”

谢嫣惊讶了声:“柿子酒?柿子也可以酿酒么?”

桃漾也不知道柿子能不能拿来酿酒,就是按照谢怀砚给她的方子试的,她想了想,回谢嫣:“应该可以罢。”谢嫣对她笑了笑:“桃漾姐姐别出心裁,待酒酿好了,我得尝一口,”谢嫣往一侧看了看,再低声道:“我酿的是青梅酒。”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家主谢蕴已和几位幕僚一起走过来,与众人言语一番后,趁着日光初升,便开始了此次的酿酒赛。

各位姑娘郎君分别让各自的奴婢把她们事先准备好的食材都搬过来,每个人各自酿各自的酒,谢蕴时不时的走上前去看上一眼。

酿酒赛举办了这些年,几乎所有的酿酒方子他都见过,很难再瞧出什么新的花样,府中晚辈们知他喜好桂花酒,多是酿此酒来讨得他欢心。

他走至桃漾面前时,在她身侧清洗好的一筐柿子前瞧了眼。

半个时辰后,酿酒赛结束,再由婢女们在每个酒缸上贴上主人的名号,搬去鹿鸣山中的库房。

桃漾忙完后就独自一人坐在一棵海棠花树下,不多时,庆小郎君手中捧了一只蜜瓜朝她小跑过来,甜甜的道:“姑姑,这个给你。”他把手中的蜜瓜搁在桃漾面前。

再抬手去扯住桃漾的衣袖,一本正经道:“姑姑跟我来。”小孩子虽个子矮,力气却不小,扯住桃漾的衣袖就回身来去走,桃漾被他扯的站起身,跟着他往不远处的水榭前走过去。

庆小郎君步子跑的快,桃漾也只跟着他,行至一处转角时,庆小郎君一头撞上了什么,他‘哎呀’一声后,抬起眼眸去看,再又笑声道:“大伯伯。”

桃漾也已看向面前的人。

身量很高,气质沉稳内敛,面色温和中带着威严。

庆小郎君唤出‘大伯伯’后,桃漾也对他见礼:“见过大郎君。”谢书易先是抬手摸了摸庆小郎君被撞疼的额头,随后看向桃漾,轻笑:“是桃漾妹妹吧?适才酿酒时,我看到了妹妹在酿柿子酒。”

桃漾对他颔首。

谢书易再问:“你们两个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去?”庆小郎君闻言只摇了摇头,不吭声,谢书易也就不再问,在桃漾面上再看过一眼,抬步离开。

大郎君言谈温和有礼,面容含笑,桃漾不觉间回身看了眼,眉心却渐渐凝住。

被庆小郎君拉来水榭后,桃漾看到了正坐在水榭里用茶的谢怀砚。庆小郎君把她带过来人就又一溜烟的跑没了,桃漾看了谢怀砚一眼:“怎还哄骗起小孩子了。”

谢怀砚起身,抬手将她揽在怀中:“酿酒赛已结束,怎不来找我?”水榭的窗都是敞开着的,桃漾被他揽进怀中时,四下看了眼,抬手推他:“一会儿被人看到了。”

谢怀砚闻言轻笑,顺势将桃漾按在墙边,俯身去吻她,红唇水润柔软,相缠一番,桃漾在他下唇咬了下,呼吸微喘,低声嗔怒:“吃了酒别亲我。”

往年里的酿酒赛谢怀砚都不参与,今年亦是,适才他与几位好友在水榭闲话,本是在用茶,有人提议,今日是以酿酒为主,不如将茶换酒。

谢怀砚是主人,客人提出此建议,自是满足。

他闻言低笑一声,俯身贴在她耳边,嗓音微哑:“只这一回,让我再尝尝,”见桃漾不应,他低声问她:“嗯?”桃漾被他禁锢在怀中,被他再次吻过来。

日光逐渐强烈,山中热闹,庾子轩与好友闲逛一圈后,有些疲累,抬步往这边的水榭走过来。

第47章 水别跟我记仇了,成么?

庾子轩逛的疲惫,神色懒懒,只漫不经心的往水榭走,水榭内安静,他只以为府中人都在别处热闹,自顾自的往前走,行进水榭外的山水屏风外时,庾子轩下意识抬眸,脚下一个急刹,立时停在原地。

他愣愣的看着水榭内的一男一女,因是侧面而望,庾子轩一眼就看出身量高大气度矜贵的男人是谢怀砚,而被他压在墙边吻住的女子,是他曾见过的那位桃漾姑娘。

也是他的好友桓恒曾经的未婚妻子。

庾子轩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抬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看错后,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虽然他身在门阀士族,见惯了士族内的荒唐事。

可,可谢怀砚竟和他的族中妹妹在——

这怎么可能?

庾子轩前不久刚在竹陵郡见过桓恒一次,他面容消瘦,整个人郁郁沉沉的,为情所伤所困,他在竹陵郡陪了他几日,也宽慰他很多。

只以为他是和桃漾姑娘两心相许,奈何拗不过父母长辈。

当时他与桓恒提起过谢怀砚,他记得当时桓恒的神色很不对,隐隐透着往日里没有的阴沉气息,当时他未有所觉,还宽慰桓恒谢怀砚虽位高权重在谢氏威严极高,却也不是什么事都能解决。

如今看来,桓恒当时的神色另有缘由。

那份郁郁不得志的情绪中也有着其他的伤怀。

庾子轩拧紧眉头,一时心中唏嘘,谢怀砚谦谦君子,在豫州声望极高,如此之人,竟也能做出这种事么?他再抬眸看过去一眼,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刚走出山水屏风,迎面就碰上一人。

谢韵自酿酒赛结束后就不见桃漾,寻了好一会儿也不曾找到,就找来了水榭这边,她看到庾子轩从屏风后走出,对他温婉见礼:“庾五郎君。”

庾子轩从适才的情绪中回过神,看了谢韵一眼,见谢韵手中端着糕点,是要往水榭里去,他唇张了张,在谢韵抬步的那一刻,急忙道:“韵姑娘,我,我找你有点事。”

谢韵闻言不解的看向他。

庾子轩与谢韵不过是两面之缘,甚至之前都没有说过话,他神色微有不自然:“是,是这样的,我适才没有去酿酒,可我对酒有些兴致,想劳烦姑娘与我说说适

才酿酒赛上的事。”

谢韵听他这样说,莞尔道:“五郎君想知道什么?”庾子轩想了想,抬手往远处的一处八角古亭指了指:“不过都是些琐碎事,说来繁杂,咱们去那边坐下说罢。”

谢韵:“……”

她轻咬了咬唇,悄悄看庾子轩一眼,随后再往庾子轩身后的水榭似有若无的看过去。

——

谢韵和庾子轩去了八角古亭,酿酒赛结束,鹿鸣山中的热闹也逐渐散去,谢夫人起身离开时,问身边的婢女:“桃漾呢?”

婢女摇头:“回夫人,奴婢未见五姑娘。”谢夫人轻应了声,抬眸往远处的别苑望去一眼。

桃漾与谢怀砚在水榭时,谢怀砚本只是吻她,在她口中肆意勾弄,可很快他就离了她的唇,在她颈间轻舐,修长指节玩弄似的挑开桃漾颈后小衣的系带,桃漾感觉到身前一松时,口中含混不清:“谢怀砚,你别过分——”

他抬手合上窗,把桃漾揽在怀中,眉心微抬:“空谷在看守,不会有人进来。”桃漾眉心微凝:“那也不行,府中人都在鹿鸣山——”

谢怀砚指腹在她腰间轻摩,问她:“你说,去哪做?”

桃漾抬眸看他:“不做。”

谢怀砚俯身咬在她耳边,嗓音低哑:“怎么这么狠的心,这么久不见还不给——”他的气息灼热,烫在桃漾面颊,染的她娇靥绯红,如纷纷扬扬的海棠花瓣。

不给桃漾再说话的机会,谢怀砚抱起她就进了水榭内门,这里平日是供在鹿鸣山中玩累了的人休憩用的,桃漾刚被谢怀砚放在软榻上,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侧眸看过去,这间水榭她之前来过,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谢怀砚的一应习惯都是固定的,这里被他命人特意收整过,她不禁凝了凝眉,原是早就在这里等着她——桃漾知他势在必得,也就不再吭声,任由他荒唐。

水榭内一番欢。好,鹿鸣山中的人都已散去,谢怀砚将桃漾揽在怀中,冷白指节捏着她的下颌,神色不满足的看着桃漾,看她面靥红润,有着未退去的情动,眸光潋滟,暧昧旖旎。

他在桃漾唇边轻舐,温存的吻她,触在桃漾腰间的指节感到她身软入水时,声线暗哑问她:“是没要够么?”桃漾本是阖着眼眸,听到他的话,就要侧过身去。

她身上滑腻,似只泥鳅般就要从谢怀砚怀中溜走。

谢怀砚宽大手掌掐在腰间,轻轻一拖,就把桃漾再给拽回来,他低笑,嗓音暗哑:“我也没够——”他抬起桃漾的腰,把她按在枕上,不由分说的开始了他的攻击。

谢怀砚很懂桃漾的身。子。

之前桃漾与他抗拒着,也抵不住身体的反应。

她从前不承认,每一次欢好无论身体如何,心中总是厌恶、痛苦,认为在经受着某种没有尊严的屈辱,让她在之后的一整日里都被这种情绪所折磨。

可谢夫人告诉她,她不该折磨自己。

再是一场欢愉,薄汗淋淋,水榭内气息沉闷,遍是旖旎,谢怀砚起身,连带着被褥一起将桃漾抱在怀中,回了碧月阁。

此时日光微暗,他把桃漾扔进温泉池内,随后在碧月阁外与空谷吩咐上几句,也下了温泉池。

见桃漾只靠在温泉池边泡着,整个人懒懒的,像蔫了的海棠,他走上前,看向不远处的一方圆石,低声与她道:“去那里躺着,我帮你清洗出来,回榻上去睡一觉。”

桃漾确实很累,身上没一点力气,闻言睁开眼眸往圆石那里看过去,秀眉凝住,不悦道:“不去。”谢怀砚看她一眼,眸光再落回那块圆石上。

他把桃漾抱起,去了另一侧的竹榻,帮桃漾清理过后抱着她回了卧房内,将桃漾搁在枕上时,桃漾侧过身去就睡,谢怀砚在她身后,神色清隽,指腹绕着她的青丝,沉声道:“别跟我记仇了,成么?”

床帐内静谧无声,只有桃漾轻缓似是入了眠的呼吸。

待晚间的时候,桃漾在榻上醒来,起身让婢女为她梳妆后离开碧月阁时,发现温泉池内的那方圆石已不在,换成了一架开满海棠花的木秋千。

桃漾看了一眼,抬步离开了碧月阁。

——

翌日一早,桃漾和谢夫人去存玉堂里请安时,谢韵和庾子轩的事传开了。

昨日谢韵和庾子轩刚去了八角古亭,就被人传到了谢老夫人耳中,谢老夫人随便问了几个人,各说纷纭,谢老夫人不由笑了笑,谢韵是在她身边的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一个。

亲事一直不成,难不成还有这样的际遇?

谢老夫人没再问,直到谢韵回到存玉堂里,才随口问上了几句,谢韵听得出老夫人的意思,与老夫人解释道:“只是庾五郎君问我些事,没别的。”

谢老夫人闻言笑道:“你和他平日里也无来往,如何要问你些事?”

谢韵:“……我也不知。”

谢韵当真是不知庾子轩是何意,说是有事要问她,可去了古亭内,他又吞吞吐吐的说不明白,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的,明显是在故意找话。

被谢韵这么一说,谢老夫人更为确定这事有些苗头,老夫人面上有喜色,大家都瞧的出来,一时间谢韵和庾子轩的事也就成了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

待府中人都在存玉堂里散去时,谢韵唤了桃漾一声:“桃漾妹妹,我昨日做了几个荷包,总觉得图样不太对,你能来我屋里帮我瞧瞧么?”

桃漾随她来到她的厢房内,谢韵把画好的图样递给桃漾,待桃漾给她修改好后,她再拿来做荷包的绸缎,上前来在桃漾身上一个个的比了比:“这个颜色衬桃漾妹妹,这个也行——”

桃漾今日穿了高衣领的锦裙,谢韵拿荷包比对时,凑在桃漾颈边,指节轻轻拨动了下桃漾的衣襟,桃漾抬眸来看她,她的眸光已收回,一副犯愁的模样:“既然都衬桃漾妹妹,就把这个送给妹妹吧。”

桃漾起身,对她应了声。

——

酿酒赛共有七日,待到第七日的时候,家主谢蕴会随同他的幕僚一道去库房去‘闻酒’,七日时间,果子酒的气息已逐渐浓重,闻着最初发酵的气息便可定所酿之酒日后的醇厚。

第三日的时候,谢夫人让绣娘前来,裁了些秋日的衣裳,也为桃漾裁了几身,这些新裁好的衣裳都要先熏香再挂去衣柜里,桃漾就在竹院依着谢夫人的喜好为她做了香粉。

她命水兰取来的香料多,做好谢夫人的熏香后还剩余好些,就再做了两份不掺蚌粉的,一份她自己用,另一份则是打算着送给庾子轩。

酿酒赛那日,她与庾子轩见过一面,虽只是颔首走过,庾子轩身上的气息还是扑入鼻间,他身上用的,依旧是之前在香苑里她写给他的方子。

那是夏日里常用的,如今入了秋,也该换上一换。

这日午后,庾子轩正在府中的石榴园里闲坐,他平日里喜好机关术,也喜欢一个人清净,与树枝上的鸟儿逗趣了片刻,刚再坐下就看到了桃漾朝他这边走过来。

虽已过去几日,庾子轩看到是桃漾时,面色依旧有些不太自然,待桃漾走近,他起身见礼:“五姑娘。”桃漾对他回礼,随后在他对面坐下来。

庾子轩看上桃漾一眼:“五姑娘有事与我说么?”桃漾自袖袋中取出一盒香粉递给他:“我昨日刚做的香粉,想到你与我一般,都对蚌粉过敏,就也为你做了一份。”

庾子轩闻言轻笑了下,再次看桃漾:“谢五姑娘,你之前给的香粉方子很好用,我一直用着呢。”他自桌上拿起,凑在鼻间闻了闻:“香而不腻,淡雅素净,可能再写个方子给我么?”

桃漾再将早已写好的方子也递给他:“呐,这上面若有你不喜欢的香料,可以随意去除。”庾子轩和桃漾说了一会儿香粉,随后,默了默,低声与桃漾道:“桓恒他,他过的很不好。”

桃漾闻言眉心微动,面上未有情绪,平淡回:“你与他是好友,该劝劝他才是。”庾子轩见她神色平静,未有任何伤怀,不禁轻叹:“五姑娘说的是。”

庾子轩再

看了看面前的香粉,心中犹豫,最后还是低声道:“有些路看似宽敞华丽,实则是偏道,走上去不会有好结果,桃漾姑娘是聪慧之人,莫要走错了路啊。”

桃漾眉目清和,眸光澄澈对庾子轩笑了笑,问他:“五郎君对蚌粉过敏是生来就有的么?还是别的——”庾子轩无奈笑了下:“是生来就有的。”

他想了想:“我这属于是遗传,我阿姐也对蚌粉过敏,我父亲也是。”他问桃漾:“桃漾姑娘呢,也是生来就有的么?”

第48章 抱你故意的

桃漾对他颔首:“是,不过我家里人都不对蚌粉过敏,只有我自己。”庾子轩从前未有所觉,早对蚌粉过敏习以为常,此时听到桃漾如此问他,才后知后觉去想了下这个问题。

他抬眸看了看桃漾,笑道:“看来我和桃漾姑娘的过敏之症还不甚相同,桃漾姑娘非遗传,或许寻了名医可解。”

桃漾对他莞尔:“对蚌粉过敏也没什么,我平日里用自己调制的香早已习惯了。”

与庾子轩在这里闲话片刻,桃漾起身就要离开时,与庾子轩道:“日后直接唤我桃漾就是了。”她走出一步,再回首,莞尔道:“韵姐姐温婉聪慧,提前恭喜五郎君。”

庾子轩:“……”

他失笑一下:“不是那样的——”

桃漾对他笑了笑,抬步走远。

——

存玉堂内,谢老夫人倚靠在躺椅上晒着日光,她身边的崔嬷嬷在身后为她捏着肩。老夫人忍不住轻叹,与崔嬷嬷道:“一个个的,都是要走的。”

谢满还在被关禁闭,谢清谢沅嫁了人,桃漾去了桂月园,谢韵这两日只说是身子有些不适,不常在她身边守着。

崔嬷嬷笑回:“姑娘家长大了,总是要嫁人,您不是也希望她们都能嫁得个如意郎君。”

谢老夫人默上片刻,轻笑了下。

此时,谢韵待在她的厢房里,在窗边贵妃榻上倚靠着,手中拿了块羊脂玉玉佩已出神良久,她用指腹不停的抚摸着玉佩上的字,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悸动。

‘怀砚’。

玉佩上刻着的字。

这块玉佩是谢韵去岁中秋节时所得,那时,庆小郎君与他玩闹,不小心扯掉了他腰间的玉佩,他只对庆小郎君笑了笑,并未与他讨要。

之后,谢韵拿了糕点给庆小郎君吃,庆小郎君见了吃食糖果,就把玉佩随手搁在石桌上,她悄悄取走,一直留在身边。

她不愿嫁人,不想离开淮阳。

她见他待桃漾不错,与桃漾交好,希望桃漾可以常带她去鹿鸣山中,可桃漾没有带她去过,她原本以为是桃漾不敢擅作主张,如今看来,是桃漾心思本就不正。

就算庾子轩拦她,她也看到了里面的男人是他。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可她不会看错,那是她这几年时日里早已熟记于心的身影。

只是,怎么会是桃漾呢?

桃漾年少时就冒犯他,他怎么会与桃漾那般呢?谢韵想不明白,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再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除去光风霁月的外在,他也会有违礼制做下这等事。

她本想等着谢满和谢舟的事有个结果,看老夫人如何处置,才好确定她该何去何从。

可老夫人一直未提谢满的事,她想知道若祖母知道了他和桃漾,该如何对待桃漾。

是让她留在他身边,还是草草的把她嫁了人。

若是能留在他身边,她也可放手一搏。

——

立秋后落了第一场雨。

淅淅沥沥如牛毛。

清晨,府中的女郎们前来给谢老夫人问过安后,一道去了鹿鸣山中赏花。

落着雨的天气,本是都不愿外出的,可谢韵把早几日里就已做好的雨鞋拿出来:“你们穿上试试,这雨中赏花可遇不可求的。”

谢嫣闻言先去试了试雨鞋,很合适,上面的刺绣她也喜欢,其他女郎有不喜雨天的回了自个院中,也有见谢韵欢欢喜喜的穿上,也跟着去穿的。

最后,谢韵和谢嫣以及府中其他的几个姐妹一道来了鹿鸣山,待进了山中,谢嫣与她们道:“几位姐姐先去赏花吧,我和韵姐姐说上几句话。”

其他女郎撑伞离去,谢韵和谢嫣来了谢怀砚别苑外的八角古亭里。

谢嫣对谢韵一直不太喜欢,听到谢韵与她说起桃漾的事时,谢嫣立时瞪了谢韵一眼:“你胡说什么!桃漾姐姐才不会,二哥哥更不会!”

谢嫣不信,但还是跟着谢韵来了这里。

八角古亭内寂静,只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的声响,不多时,谢韵抬手在谢嫣手腕上拍了拍,示意她去看。

桃漾昨夜里是歇在碧月阁的。

谢怀砚昨夜缠了她太久,已是夜半时分,她浑身酸软,就在这里歇下了,晨起睡醒,已近亥时,她简单用了些早膳,此时正撑着伞往桂月园回。

鹿鸣山中铺就着各式各样的青石板小道,雨天路滑,桃漾撑伞认真看着脚下路,未注意到不远处亭子里的两个人,还是谢嫣先唤了她:“桃漾姐姐。”

桃漾闻声抬眸看过去,朝她们走来。

待走进八角古亭,谢嫣神色勉强收着,问桃漾:“今儿一早夫人说你身子不适,没能去给祖母请安,你怎么会在二哥哥的别苑里啊?”

桃漾神色清淡看着谢嫣,回她:“我来看下那头小象。”

谢嫣轻声‘哦’了下,提起那头小象来她心里更为不虞,再与桃漾道:“我和韵姐姐还有府中其他姐妹一道来鹿鸣山赏花,桃漾姐姐也一起去吧。”

桃漾抬眸看谢韵一眼,对谢嫣莞尔道:“好啊,我适才还想着在山中走走,折上几支秋海棠呢。”

桃漾和谢嫣谢韵一道撑伞走在鹿鸣山中,不多时,就与适才前去赏花的几位女郎碰上,一群姑娘们在一块,说说笑笑,正是人多的时候。

谢韵走至桃漾身边,张开口道:“桃漾妹妹,我——”她话未说完,桃漾侧首来看她,眉目含笑指了指:“韵姐姐是想要那支海棠么?”

谢韵神色微有不自然看着桃漾,对她点了点头。

桃漾抬手所指的那支海棠开的极低,就在大片枝丫的最下面,若要去折,只能弯着身子,桃漾将她手中撑着的油纸伞递给谢嫣:“嫣儿妹妹帮我撑下伞,我来帮韵姐姐折上一支。”

桃漾弯下身子,虽着了高衣领的锦裙,俯下身时,修长脖颈间的大片肌肤还是显露而出,青丝侧垂于肩,肌肤雪白,点点红痕刺目,直到美人骨——

谢韵一时攥紧了手中的伞柄。

谢嫣为桃漾撑着伞,放大双眸,呆愣在原地,直到桃漾折了海棠回身来递给谢韵,谢嫣还未回过神来,还是桃漾唤了她,她才懵懵的跟着继续往前走。

走出有上百步,谢嫣终于回过了神,在桃漾身侧问她:“为什么?”桃漾停下步子,侧首看向谢嫣,不解问:“嫣儿妹妹在问什么?”

谢嫣看向她颈间,眉头紧皱:“别这么唤我!”适才的女郎们都有瞧见一些,只是都当作不知,谢嫣如此发问,心中自是都明了,桃漾看了谢嫣片刻,对她轻轻点了头。

她撑着伞抬步就要走,谢嫣一时愣了愣,大步走上前去:“你就没有话与我解释解释么?”她抬手去扯桃漾的衣袖,雨天青石板路湿滑,谢嫣情绪不稳,一时用过了力道。

桃漾脚下一滑,崴了一下跌倒在青石板地上。

谢嫣:“……”

她想要抬手去扶起桃漾,却是犹豫了,只气恼的看着,随后转身就要离开,抬眸的时候,却看到不远处几道男子的身影正朝这边走过来。

谢怀砚处理完公务回到府中后,与大郎君和此次前来淮阳参加酿酒赛的好友一道在山中闲走,他一袭墨衣神色冷傲走上前来时,桃漾已被谢韵扶了起来。

青石板路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水,桃漾脏了衣裙,湿了鞋袜,谢

怀砚走上前,将手中油纸伞塞在她手中,拦腰将桃漾抱起,往八角古亭下走去。

一侧站着的几位郎君神色各有异样,谁都没想到谢怀砚会上前去抱她走,一时怔然,唯有庾子轩神色如常,在心里叹了叹。

大郎君谢书易让侍从引着其他几位郎君去了水榭歇息,随后看向另一侧站着的府中女郎们,神色冷下,与她们道:“随我来。”谢书易对待府中弟弟妹妹们向来严厉,他这般神色,谢嫣下意识咬了咬唇。

谢怀砚抱着桃漾在石桌前坐下,抬起桃漾的脚腕落在他腿上,冷白指节不疾不徐掀开衣裙,再把弄脏了的鞋袜褪下,脚踝处磕在青石板上,有些微的红。

片刻,空渊前来送了药膏,搁在石桌上后再退下,谢怀砚宽大手掌握住桃漾的脚,微凉指腹沾染了药膏来回涂抹着。

桃漾垂眸淡淡看着。

“那日在水榭,庾子轩和谢韵都在,是你安排的么?”雨声滴答,谢怀砚神色认真,眸光只落在眼前白净滑腻的脚腕上,闻言与桃漾颔首:“他们都有用。”

桃漾看他一眼:“你早就知道谢韵对你存了心思,是你嫌她碍眼么?还是你要用她将我与你的事都捅出去,谢怀砚,适才那么多人都在,你抱我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

谢怀砚闻言轻笑:“她如何能碍了我的眼,”他抬眸看向桃漾:“我自是想让桃漾妹妹光明正大的留在我身边。”

“做你的妾么?”

桃漾语气自嘲,在山谷凉亭里如同冰凌在四周摇晃,发出刺耳的声响。

桃漾再问他:“你又要对庾子轩做什么?”

谢怀砚抬眸看她一眼,眉心微抬:“桃漾妹妹主动给庾子轩送香粉存的是何心思?”桃漾神色暗下来,就要将脚从他手中抽出,再被谢怀砚攥紧,往红痕处涂抹药膏的力度加重,痛的桃漾拧了拧眉。

他嗓音依旧平和:“别动——”

古亭内安静上片刻,谢怀砚的声音再次响起:“庾子轩与桓恒是好友,我让他瞧见,自是为了让他回去宽慰他的好友,让桓恒知道我与桃漾妹妹情义深重,也好死了心。”

他嗓音意味不明,说的随意,却又隐隐带着几许暗沉。

桃漾侧过身去,阖上眼眸。

脚腕再一使力,从他手中挣脱——

第49章 痕尝尝是何滋味

药膏滑腻,桃漾挣脱的力度大,谢怀砚落在她脚踝的指腹顺着脚骨滑出,山间寂静,桃漾把脚从他手中抽出后,抬眸看向他:“你这个人就是坏!”

她俯身来拿起她的鞋袜窸窸窣窣的一阵穿好,起身就要走。

谢怀砚抬手一揽,让她坐在怀中,他薄唇勾笑,淡淡道:“我对桃漾妹妹是好的,不是么?”桃漾乌眸明亮,在他怀中与他相视,抬手落在他宽肩上,借力往上,猛的贴上前去狠狠咬住他。

她没有去咬他的肩,直直的咬在他修长侧颈上,就如扑食的小兽。

谢怀砚吃了痛,眉心微凝,垂眸看着她,低声道:“别这么狠的心——”桃漾闻言不去理会他,齿间反而更为用力,口中含混不清的说着:“榻上总是不饶人,一大早的被人嘲弄,你也该尝尝是何滋味。”

落着雨的空气湿潮,不一会儿就有血腥气散布在空气中,桃漾口中有了咸咸的味道,还是没有松口,咬了这么久,谢怀砚攥在她腰间的大手用力,往下拉她。

桃漾手腕紧紧攀在他颈后,就是不肯松口。

“下来!”他冷声道。

桃漾闻言齿间再用了力,谢怀砚垂眸看她紧贴在他胸膛前的身子,抬手在她颈后轻车熟路的解开她的小衣系带,桃漾感到身前一松时,下意识松了齿间的力道,被谢怀砚握住双腕攥在怀中。

他神色意味不明,点墨眸光看着桃漾:“就不能乖些么?”他看着桃漾唇上沾染的鲜红血迹,连带着牙齿上都是,又不由失笑:“吸人阳气不够,还要喝人血,是个什么妖精变的?”

桃漾瞪他一眼,侧过身去不看他。

谢怀砚抱着她起身,刚走出一步,桃漾在他怀中挣脱,低声:“我要回桂月园。”

谢怀砚边走边道:“下口这么狠,先回去帮我上药。”他垂眸看向桃漾满口的血迹,檀口微张露出一颗尖尖的牙齿,嗓音低沉:“得把这颗牙给磨平了。”

回到碧月阁,谢怀砚对空谷吩咐几句,不多时,空谷端来了清水以及小药箱。

桃漾抬眸看了眼他颈间的牙齿印,起身拿了绢巾在水中沾湿,把他颈间的血迹先给擦了干净,随后在药箱里翻翻找找,取出一瓶止血散来,低声与他道:“侧过去。”

谢怀砚看了眼她手中的药瓶,随后眸光落在药箱内,眉心微抬,与桃漾道:“先消毒。”桃漾闻言正拔木塞的手顿住,看他一眼,继续把手中的止血散往他颈间撒。

谢怀砚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问她:“还没消气么?”

桃漾对他摇了摇头:“是你骂人!”

谢怀砚闻言轻笑:“我怎么骂你了?”

桃漾:“畜生咬了才有毒——”

谢怀砚挑眉低笑,回身看向远处的空谷,示意他前来上药,与桃漾道:“去把自己洗洗。”桃漾搁下手中药瓶,回了她往日居住的厢房,洗了把脸再漱了口,之后撑伞回了桂月园。

——

晚间的时候,谢嫣身边的婢女来桂月园给桃漾送了一罐擦伤药:“我家姑娘今儿在山中染了寒,不好来看五姑娘,还望五姑娘把这伤药收下。”

桃漾接过伤药,对她道:“替我谢谢嫣儿妹妹。”

桃漾听闻她被谢怀砚抱走后,大郎君将谢嫣她们都叫走训斥了一番,当时在青石板路上,她抬眸看过去时,与大郎君有过一瞬的相视。

听闻他为人刚正,待府中弟弟妹妹们亦是严厉,桃漾想着他神色暗下的面庞,不由想起那日在鹿鸣山中做下的梦,她从未在梦中见过谢怀砚,却是见到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夜里的时候,雨就停了。

酿酒赛已到了第五日,一早府中晚辈去存玉堂里给谢老夫人请过安后,口中所言的都是酿酒赛的事,因着谢蕴给的赏赐足够丰厚,府中的郎君姑娘们各个都满怀期待又心中忐忑。

午后,家主谢蕴和身边幕僚自库房回来,选定了谢大郎君酿的酒为最佳,谢蕴今年给出的赏赐是一景致俱佳的别苑,谢书易闻言对谢蕴有礼道:“侄儿外出近一年之久,能酿出大伯喜好的酒是侄儿的荣幸,何须赏赐。”

谢蕴闻言笑道:“既是酿酒赛,总要有赏赐,若你还有何需要的,尽管开口。”

谢书易闻言轻笑:“说来倒也有一事想请大伯相帮,此次我回淮阳,是与陛下告假而回,”他顿了顿:“我有意留在淮阳,不再回建康,还请大伯能向陛下上书一封。”

谢蕴闻言问他:“陛下如今正看重你,为何不愿回去了?你父亲可知你的打算?”谢书易神色平和回:“如今朝中局势复杂,侄儿想先回淮阳观望观望,父亲他已知晓。”

如此,谢蕴也就不再问,应下他所求。

晚间,谢蕴带了早几日他就已酿好的桂花酒来了桂月园,坐下用膳时,他四下看了眼,问谢夫人:“阳夏来的那孩子呢?”

谢夫人用了口粥,回他:“在她院中呢。”

谢蕴再道:“让她一起来用膳吧。”

桃漾听到谢夫人身边的婢女来唤她时,刚坐在八仙桌前,汤勺还未拿起,她在桂月园住了这些日子,与谢夫人身边的婢女也算熟悉,轻声问她:“家主有事寻我么?”

婢女答:“家主带了他自酿的桂花酒,许是想让姑娘尝尝呢。”

桃漾来到谢夫人这里,对谢蕴见了礼,在八仙桌前落座,谢蕴直言与她道:“你酿的酒不错,”他顿了顿:“是头一回酿酒吧?若是手法娴熟些,用量考究,当是此次头筹。”

桃漾闻言有些怔神,先是和谢夫人相视

了眼,再道:“之前在阳夏不曾酿过酒,也是此次来淮阳觉得酿酒极为有趣,在竹院里研究了几日。”

谢蕴闻言笑道:“你觉得有趣?”

桃漾对他颔首。

谢蕴再问她:“你是如何想到以柿子为主食材拿来酿酒的?”桃漾那日酿的酒以柿子为主,加以青梅和青杏,谢蕴这样问,她轻抿了抿唇,回:“入了秋,我见府中有片柿子树,黄橙橙的很好看,就想着拿来酿酒了。”

谢蕴对她点头。

一起用过晚膳后,谢夫人与谢蕴道:“你既是觉得桃漾手法用量不考究,拿了她的方子再去酿就是了。”谢蕴确有此意,他对谢夫人颔首,再看向桃漾:“既是拿了你研究出的方子,也该有赏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桃漾对谢蕴施礼,温声回:“桃漾并无所求。”

谢蕴闻言在她面上打量,不由更为认真的看了看她,笑道:“你虽在阳夏长大,却被你父亲教的很好。”谢蕴不由想到之前的事,难怪怀砚对谢澜看重,连带着谢敛和她也多关照。

“这样,说了赏赐自是会给你,你想好了可来找我。”

桃漾对他道了谢,谢蕴起身离开桂月园。

——

酿酒赛结束,前来淮阳的其他士族儿郎陆续离去,庾子轩临行前,来见了见桃漾,他把一块雕刻成鹰的铜牌递给桃漾:“日后若是有机会来了颍川,可拿此铜牌来见我,我定好生招待。”

他看着桃漾:“我喜清净,并不住在家中,是和四兄一同住在坞堡,你若去了,应该也会喜欢。”桃漾对他莞尔,没有与他客气,抬手接过了他递来的铜牌。

与他道:“路上慢些。”

各士族儿郎都离去后,谢老夫人这才开始处理家事。

一早,府中人在存玉堂里请过安后,往日里谢老夫人要说事情总要让一些晚辈先行离去,今儿一个都没让走,还特意让人把谢蕴也给请了来。

她高坐上首,看向三房夫人,神色严肃问她:“他怎么样?还是不吃不喝的闹么?”谢三夫人这些日子因着谢舟的事在府中抬不起脸,只说身子不适,鲜少出门,今儿也是被老夫人唤了来。

她面色憔悴的站起身:“回母亲,已不闹了。”消瘦成那样,哪还闹的动。

谢老夫人冷哼了声:“说说吧,这是你们三房的事,打算着怎么处置?”

谢三夫人早些日子就已写信去了建康,将这件事与谢三爷言说,此时谢老夫人问起,她再道:“儿媳是想着,既然两个孩子真心相许,不如让谢满留下。”

谢老夫人看着她。

谢三夫人继续道:“留在身边做个妾室就好。”

谢老夫人威严十足:“不成,谢舟做下此等事,丢尽了谢氏颜面,逐出淮阳谢氏,至于谢满,让人把她送回家中去,日后睢阳不可再以谢氏分支自称。”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放大双眸。

谢三夫人直接上前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母亲,舟儿是您的亲孙儿啊,您饶了他——”最近府中发生这许多事,谢老夫人有意让这些晚辈们都长些记性,势必要拿谢舟来动刀。

家主谢蕴坐在一侧,默上片刻,起身与老夫人道:“母亲,孩子们不懂事,不如这样,让谢舟去往建康留在他父亲身边,谢满依旧送回睢阳,让她父母处置。”

府中人都为其说情,谢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翌日,桃漾在桂月园听闻谢满被解了禁足,她不愿回睢阳家中,前去求了家主谢蕴,想去一远房姨母家住上一段时日,谢蕴允了她。

入夜,桃漾躺在枕上,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下,就再起身穿衣,与水兰道:“不用跟着,我出去走走。”水兰跟在她身边这些日子,也知晓她喜好吹风的习惯,闻言道:“姑娘莫要走远了。”

桃漾就在离得桂月园不远的石榴林附近闲走,她漫无目的,思绪有些纷乱,在脑中想着谢舟和谢满的事。

家主谢蕴为人清正,在朝为官时以‘仁’为主,致仕后又以‘义’在豫州立足,只是,她一直有些看不明白谢怀砚对他父亲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他敬重他的父亲么?

他会顾虑他父亲么?

桃漾秀眉紧凝,再想到那日谢夫人有意提醒她,若所酿之酒能得家主喜欢,向他所求,他都会应下。

所以,是可以的么?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夫君,谢夫人应是最了解这两个人的。

桃漾这样想着,不觉间已走出很远,离了石榴林,来到她说的那片结满柿子的地方,她走的有些累,刚在一棵树下坐下来,耳边就传来几道说话的声响。

“姑母说不想,原是骗我的,”男子气息沉沉,说话间传来阵阵衣服摩挲的窸窣声,随后是女子的轻吟,他再道:“曲陵那个男人给不了姑母的,我可以——”

女子道:“老夫人刚发过话,还敢如此大胆——”

“有大伯在,没事的。”

桃漾眉头皱紧,轻轻站起身,往柿子林的另一侧走。

直到这些声音再听不见,她轻轻出了口气,打算绕着另一条路回桂月园,刚再走出没几步,假山石后再传来说话的声响,男子道:“勾我来这里,就只给这些?”

女子声音娇软:“我怕——”

男子声音低沉:“怕什么,只会让你**——”

桃漾:“……”

凑着月色,她四下瞧了瞧,轻手轻脚的沿着小道旁的草地往回走。

第50章 荤早就想在这里了

墨园,书房内。

空谷上前来回禀:“公子,五姑娘这几日常在家主院外的桂树林闲走,只是,从未进去过。”

谢怀砚在书案前提笔落字,闻言轻‘嗯’了声。

——

谢舟和谢满的事情解决后,存玉堂里有了桩喜事。

谢韵的亲事终于定下。

庾子轩不声不响的自淮阳离开后,谢老夫人就知那日古亭内两人独坐实在是场误会,这件事也就没有再提。

之后几日,谢韵在老夫人身边侍奉时,常与老夫人道:“从前还有桃漾妹妹在存玉堂侍奉祖母,也能热闹些,如今在祖母身边的只我一人了。”

“祖母若是念桃漾妹妹了,我就去鹿鸣山帮祖母把桃漾妹妹唤来。”

谢老夫人知她何意,没有理会她的话。

谢韵也就不再说,见老夫人待她疏离,正好入了秋已有一段时日,老夫人的秋衣还未添置齐全,她就与府中的几个女郎一道去了街市上的成衣铺。

想为老夫人添几件新衣,也好讨了老夫人的欢心。

女郎们都在为自己挑选布料,掌柜的见她们选了好些,就从后院库房让人抬来一只箱笼来,满面笑意与各位女郎道:“这是我早几日刚得的一批时兴衣物,姑娘们瞧瞧可有喜欢的?”

箱笼被打开,里面的衣物确实不凡,不似豫州的衣衫,布料绵软,绣工精巧,样式也极为新颖,几位女郎各自挑选了一件来,只是这些裁好的衣衫尺寸不一定合适。

掌柜的就命人单独收拾出一间客房给女郎们试衣,谢韵因着还为老夫人挑选裁衣服的布料,其他几位女郎试好衣服后她才进去试她的。

她褪去身上衣衫,刚欲把新衣穿在身上,却不想客房的另一侧竟还有一扇门,一男子自外推门而入,谢韵当即喊了出来,其他女郎闻声纷纷赶过去,正看到谢韵身上只着里衣与对面的男子相视。

这男子也非普通人,是淮阳袁氏府中的七郎君,这件事被闹出后,袁氏府上来了谢氏提亲,不由得谢韵不同意,谢老夫人做主应下了这桩亲事。

谢韵临出

嫁前,曾在存玉堂院外唤住前来给谢老夫人请安的谢怀砚,她走上前,眸光清润看着他,低声问:“是那日我让桃漾当众难堪,所以二哥哥也这样对我么?”

谢怀砚垂眸,神色平和:“韵妹妹在说什么?”

他神色清冷,明明知道她对他的心思,眸中却尽是淡漠薄情,谢韵没再说话,只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远,眸光暗下。

——

谢韵出嫁后已是九月末,府中处处繁绿变为灿黄,石榴林里的石榴也被摘了个干净,谢怀砚最近很忙,常常外出,有时几日回,有时出了淮阳要半月时日才回。

桃漾自那夜后,除却早几日去过谢蕴院外的桂树林外,就一直在桂月园里陪着谢夫人,谢夫人掌管着整个谢氏的中聩,府中虽有数十管家,每日里却也忙碌。

桃漾陪在她身边,也能帮她整理一些账目和处理一些琐碎事。

这日再落下一场秋雨,天气越发冷寒,清早谢老夫人本是吩咐下去,不让再去她院中问安的,可辰时的时候,桃漾刚陪谢夫人用过早膳,谢老夫人就再命人前来请谢夫人前去。

桃漾陪着谢夫人来到存玉堂时才知,是早些日子她夜间外出闲走碰上的那两桩事被人给揭穿了,当时她隐约能听出说话之人是谁,却不敢确定。

这件事是被四房的儿媳卢双萱给闹出来的,她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一大早的来到谢老夫人这里哭着诉说她夫君与他姑母谢婉苟合之事,谢老夫人唤了谢婉来,虽未问明,却当即给了她狠狠的一耳光。

谢婉是谢老夫人膝下所出幺女,当年本是已为她定下了一门极好的亲事,她却私下与司州曲陵不入流的世家郎君定了情,闹死闹活的非要嫁去曲陵。

那时,谢老爷子还在,对谢婉亦是极为疼爱,最后还是允了这门亲事。

只是谢老夫人为此和她断了母女关系,之后谢老爷子走时也没能让她回来淮阳。谢婉在曲陵过的不顺心,这些年没有淮阳谢氏的帮扶,夫家待她越发的敷衍。

她早些年就有意与谢老夫人重归于好,不止一次的写信来认了错,谢老夫人从未给她回过书信,近来几年,她夫君做的越发过分,嫌她膝下只出了一个女儿,任由妾室压在她头上。

她实在是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前段时日托了庾氏夫人带她前来淮阳,再把谢夫人请去城外别苑,想让谢夫人帮她在老夫人身边说情。

当时,谢夫人在城外别苑看到谢婉时也是惊讶了一番,她未料到庾夫人前来见她还存了这样的心思,谢夫人向来不爱管这些事,尤其是还要去老夫人身边说情。

她当时只敷衍了谢婉一番,并未上心,之后谢婉跪在她面前求她,她只好给老夫人写了封书信,只说城外别苑景好,诓了老夫人前来。

这么些年的书信可以不回,可当母女真的见了面,谢婉在老夫人面前哭的泪眼朦胧,再说起她这些年在曲陵过的是如何的不痛快,谢老夫人年纪大了,心也软上几分,让她与曲氏和离,日后就留在淮阳谢氏。

谢老夫人本以为她会安生在谢氏过活,却被人揭出这种事,一时气的有些站不稳,对着身边的婆子吩咐:“拉出去,打死了事!”

谢夫人在一侧看着,上前劝了几句。

之后老夫人头昏被人扶在榻上,这件事才算暂时结束。

谢婉是带着女儿曲辛一道来投奔的谢氏。

早些日子因为谢舟和谢满的事,谢三夫人在府中受了气,尤其是谢四夫人明里暗里的没少挤兑她,这口气谢三夫人只能压在心里。

可上天助她,让她意外发现了两桩事。

谢婉竟和她的侄儿厮混在一处行欢,更令人恶心的是,谢婉的女儿和谢四爷还私下苟合,这对母女来到淮阳,做下此等丑陋之事,不伦不类,一对母女和一对父子。

谢三夫人感到不堪的同时,心中却又出了口气,当即把这件事委婉的透露给了卢双萱,她现在正怀着身孕,还是四房晚辈中的第一个孩子,若知晓了她夫君如此行事,如何不闹到老夫人跟前去?

如今,这件事彻底被捅破,四房父子的颜面被踩在地上,府中一时气氛沉重,就连常在枝头栖息啼鸣的鸟儿也变得安静下来。

——

谢夫人也被老夫人责斥一通,斥她掌家不严,跟着和稀泥不问事,谢夫人这几日忙着这些事情心神俱疲,桃漾见她没有胃口,坐马车出去街市上买了谢夫人往日常吃的春记点心。

因是拿着大夫开的疏肝的方子让掌柜的加在点心中,特意做上一份,等的时辰稍长,桃漾在店内坐上片刻,看到对面的首饰铺子很是热闹,起身去了对面。

刚走至首饰铺子的门前,耳边就传来一道沉稳的嗓音:“桃漾妹妹。”这声音熟悉又陌生,桃漾闻言回身,正看到谢府的马车窗前,谢书易手挑帘幔,正坐在马车内看着她。

桃漾走上前,对她见了礼,谢书易问她:“桃漾妹妹是要逛首饰铺子么?”桃漾对他颔首,谢书易搁下帘幔自马车中走出,吩咐车夫:“你先回府。”

他来到桃漾面前,神色温和:“正巧,我也想挑几件首饰来送人,与桃漾妹妹一起吧,妹妹也可帮我过过眼。”

桃漾神色略有犹豫,随后道:“我对首饰不通,大郎君按着自己的喜好挑选便是。”谢书易对她轻笑:“走吧。”

首饰铺子因新上了一批时兴新货,极为热闹,不过,谢书易刚一走进,掌柜的就恭敬的迎上前来,满脸笑意道:“谢大郎君来了,这边请。”

在一众热闹的人群中,桃漾和谢书易被人引着上了二楼,掌柜的命人添了茶水点心,不多时,就有人再抬上来几件紫檀木盒,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时兴首饰。

谢书易与掌柜的道:“下去吧,不必在这陪着了。”待掌柜的离去,谢书易与桃漾道:“桃漾妹妹瞧瞧,可有喜欢的么?”

桃漾在满目琳琅中看了看,与谢书易道:“我今日是来给谢夫人做点心,不过是等的时候来打发时辰,并无想要的。”

谢书易也不急着挑选首饰,轻叹一声,与桃漾说着:“我今儿一早出门也是在忙事,这些日子府中不安生,昨个大伯和几位族中长辈商议,姑母与曲氏还未正式和离,欲把姑母送回曲陵,由曲氏来处置,可姑母死活不愿。”

“大伯就命我将她们母女送去了城外谢氏别苑,把她们安置在那里生活,”谢书易很是感慨:“城外别苑山好景好,有奴仆侍奉,她们在那里应是比回曲陵要来得好。”

这件事在府中如今是禁忌,无人敢问,处置的也很隐秘,桃漾并不知晓,只不过她偶尔听谢夫人说起过,谢婉若是回了曲陵夫家,她做出这等事,定然是要受尽磋磨的。

桃漾抬眸看向谢书易,温声道:“家主宅心仁厚,给了她们好去处。”

谢书易对她颔首。

在首饰铺子里挑选了些首饰,再回到春记点心铺时,点心已做好,桃漾提了点心出门,谢书易站在马车边眉眼含笑:“只能搭桃漾妹妹的马车一道回府了。”

车夫落了脚蹬,桃漾把糕点递给水兰,提裙上了马车,随后谢书易也上了来。

这辆马车是谢怀砚命人为桃漾新做的,只她一人使用,马车内的一应布置都有着他的习惯,谢书易上了马车后与桃漾随意说着话,偶尔提起阳夏。

偶尔再说起谢敛在谢氏家塾的事。

一路上倒是未有沉默的时候,待行至谢氏府门前,马车停下,谢书易先推开车门下马车时,抬眸便看到一袭墨衣长身玉立站在府门前的谢怀砚。

谢书易下了马车后对他笑道:“二弟回来了。”谢怀砚这次外出足足有半月时日,方才刚回到淮阳,谢书易与他说话间,桃漾也从马车内走出。

谢怀砚神色平和对谢书易应了声,随后眸光落在桃漾身上,他眉心微

抬,问桃漾:“去做什么了?”

桃漾回他:“给谢夫人买了些点心。”

“走吧,我与你一道去桂月园。”他抬步往府中走,桃漾看他一眼,跟在他身后,谢书易还站在马车前,眸光直直的看着,许久,才抬步离开。

——

已近午时,谢夫人也许久未见到谢怀砚,与他说了会儿话后,道:“留在这里陪我用顿午膳。”谢怀砚对她颔首,随后与桃漾道:“桃漾妹妹在桂月园住了这许久,我还不知妹妹住在哪儿,带我去瞧瞧。”

谢夫人看他一眼,这段日子桃漾时常在鹿鸣山中过夜早已是常事,她闻言也没说什么,只起身往屋中回,叮嘱一句:“一会儿就要用午膳了。”

桃漾和谢怀砚来到她居住的竹院,刚一走进院门,谢怀砚就抬手将她揽在怀中,眸光意味不明看着她,俯身去尝唇舌里的香软,桃漾被迫扬起下颌,被他吻了一会儿,抬手推他:“这是在桂月园——”

谢怀砚微凉指腹触在她湿润唇角,只再俯身吻她,将桃漾抱在怀中,抬步往卧房走,刚把桃漾搁在枕上,宽大手掌就攥住了她的双腕压在头顶。

他气息滚烫,在桃漾唇瓣轻磨,再一卷入口,吮。吸清甜。

谢怀砚抬手去解桃漾衣衫时,桃漾狠狠在他肩上锤了一下:“谢怀砚,你疯了!”她气恼恼的,谢怀砚垂眸看着她,嗓音微哑:“你若再闹,是在耽搁时间。”

他永远高高在上,像是在对她施展着命令,势在必得。

桃漾看着他,默上片刻,低声道:“把门关了。”

在桂月园里欢好,桃漾始终提着颗心,不能去专注,而谢怀砚与她不同,他似是不在意这里是哪儿,或者是在桂月园看着她这般,他的兴致更高。

见桃漾不配合,在她耳边荤话不断,桃漾瞪他,他口中的话却再更过分,春歇时,谢怀砚虽未餍足,却也尝到了些乐趣。

简单清洗过后再来到前院,八仙桌上的饭菜已摆满,谢夫人正独自一人用着午膳,见他们过来,随口道:“耽搁这么久,饭菜都凉了。”

她吩咐婢女再去热了饭菜。

——

夜里,桃漾来到鹿鸣山时,谢怀砚正在水榭内见客,她不想去碧月阁,就独自一人在鹿鸣山中闲走,今夜是圆月,当空而照,很是澄亮。

她不觉间就走到了却月峰的山巅,还是那间鸟房里的鸟儿发出了啼鸣她才有所觉,意识过来后,她侧首往那间伫立在山巅的鸟房看了眼。

随后在石桌前落座,观着淮阳的万家灯火。

如今已是十月中,天气渐冷,桃漾在这里小坐片刻后,不由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一阵风吹过来时,也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桃漾回身看过去,谢怀砚正朝她走过来。

“怎一个人跑来了这里?”他走上前,将手中提着的一件氅衣给桃漾披在身上,随后顺手将桃漾揽在怀中,让她坐在他腿上。

他身上温热,桃漾靠在他宽大胸膛前,低声道:“随意走走。”她檀口一张一合,吐气如兰,早在桂月园里就是沐浴过后来的,谢怀砚垂眸看着她,阵阵清甜气息袭入鼻间。

他在桃漾唇上轻啄,随后抬眸往那间鸟屋看了眼,贴在桃漾耳边低声道:“这里倒是个好地方——”桃漾思绪有些飘散,闻言先是轻‘嗯?’了声,随后反应过来谢怀砚是何意。

她立时否决:“不行——”

谢怀砚俯身吻下来,撬开唇齿,含住香舌,吮。吸带入口中,午时他不尽兴,自是都要再讨回来,不给桃漾反抗的机会,修长指节已探。入她衣衫。

桃漾轻吟一声,就要去咬他,却被他指腹间的侍弄弄的软了力气,谢怀砚很有耐心的磨了桃漾一番,待桃漾身软如水,眸光潋滟,轻喘着在他怀中时,谢怀砚抱着她来到鸟房外的窗边。

桃漾低声道:“回碧月阁去——”

谢怀砚眸色暗沉,似黑夜中捕食的兽,咬在她耳边,嗓音暗哑:“早就想在这里要了你,总得如愿一回。”他的话意味不明,似是在说平日里的山间情。趣,又似是在说那个克制隐忍的雨夜。

早在那个雨夜,他就那么想了,想在这里要了她。

桃漾被他搁在窗上,月色澄亮,她直面月光,而他背光而立,时而遮挡住她眼前的光亮,时而又显露出,直到桃漾眼前的光影快的模糊。

夜深时,谢怀砚抱着桃漾下了山,回到碧月阁泡了温泉水,再回到榻上时,桃漾躺在枕上就要去睡,谢怀砚取了药膏来,掀开被褥,看着她膝盖上的红肿,神色间不由生出怜惜。

他为桃漾涂抹好药膏时,桃漾已呼吸匀称的睡下。

——

翌日,桃漾回到桂月园时,谢夫人与她道:“怀砚一早来过,说是城外小善寺来了位得道高僧,这几日前去拜访的人极多,他已与高僧约了时间,明儿午时你陪我一道去吧。”

桃漾对谢夫人应下。

待到第二日,在存玉堂给谢老夫人请过安后,桃漾就和谢夫人坐马车出了淮阳城,半个时辰后来到小善寺,有沙弥引着前去后院见高僧。

谢夫人和她身边的嬷嬷一道进去,桃漾则是去了小善寺后的清心庵,替谢夫人来这里捐些香油钱。她出了小善寺的后山门后,有一面善尼姑方慈引着她往清心庵走。

不多时,桃漾来到清心庵捐了香油钱后,方慈温声道:“姑娘走了这么远的路,用口茶再回罢。”桃漾确实有些口渴,随着方慈来到后院石桌前小歇。

方慈前去给她端茶水,桃漾四下里看了眼,耳边除却一些鸟啼外,时而有些别的细微声响,她眉心微凝,顺着这细微声响传来的位置看过去。

那是一座很古朴的小院,瞧上去已有些年头。

里面的声音一直在响,默上片刻,桃漾起身走过去。

离得近了,她才听清楚,这细微的声响,是人发出来的,她脚下步子下意识顿住,随即再有别的声音传来,直击在桃漾心上,她抬起步子,快步走向门边。

隔着破旧木门的缝隙,桃漾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脏污的女子。

是谢满。

而离得她不远处的地方,是谢婉和她的女儿,她们似乎都不太正常,疯疯癫癫的坐在泥土地上,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桃漾目光怔住,直直的看着,眉头紧凝,心上如同被刺了无数根长针隐隐的作痛。

她怔愣在这里,身后忽然传来方慈说话的声音。

“姑娘怎来这里了?”

桃漾闻言当即回过身,神色掩饰不住的重重喘着气,问方慈:“她,她们怎会在这里?”

方慈抬眸往门缝里看过去一眼,回她:“这些都是高门中的弃妇,被家族送来了这里。”她见桃漾神色不太对,再道:“不止她们几个,那屋里还有好几个呢,不过年岁都大了,早就疯的不行。”

方慈和桃漾一句一句的说着,桃漾的面色越发的难看。

清心庵的一处三层阁楼上,谢怀砚神色淡漠,负手而立,眸光深邃望着这边,他看着桃漾面上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望着她内心积存的希望破灭,看她神色绝望的只能乖乖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