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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救赎剧本 珞神月 17856 字 1个月前

“是啊,若非如此,怎么潜进去偷人。”

“难怪之后玄琼仙尊再没有公开露面,怕是已经油尽灯枯,无法示人。”

窃窃私语,窃窃私语。

三言两语叫形势变得对吾元宗不利,孟照眠吃人的心都有了,铁青着脸解释:“是他以玄琼仙尊故人的身份登门拜访,单独见了仙尊,这才钻了空子,将人掳走。”

沈不秋的拳头下意识握紧,差点掐出血来,藏在袖子里无人看见,但身后弟子纷纷露出担忧之色,没敢冒然开口。

愤怒,恶心,狠狠交织在一起,化成恶蛇在他心头盘绕,粘腻冰冷的吐着蛇信子,恶臭熏人。

吾元宗欺人太甚!!

怒到极致,心头反而一片清明,局外人一般冷眼计算。

正思量如何开口,黎采玉再次开口,“孟长老说起这件事,那我可就有话要说了。”

“吾元宗家大业大,弟子个个都是天骄,就连看门的都格外傲气凌人。听闻璋弟遭遇,本想上门探望,直接把我拦住不让进去,还道吾元宗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叫我不要痴心妄想。”

说着黎采玉摊手:“毕竟是璋弟的师门,总不好一言不合就撕破脸皮。打伤山下弟子硬闯门派,搞得好像吾元宗亏待了璋弟似的。况且璋弟是为了宗门才会修为尽失,床前肯定少不了照顾伺候的人,更少不了天材地宝养护身体,我这儿时的好友兼兄长若是强闯,最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还凭空叫他为难。”

“左思右想,只好走了。”

他满脸遗憾,“我倒是想把人带出来散散心,一起小聚,可惜吾元宗没给机会。”

吾元宗有多么盛气凌人,大家心知肚明,这话说出来非常有说服力。

看看孟照眠,再看看黎采玉,合情合理。

朱雀台什么排面,上门想拜访玄琼仙尊,门儿都没有。

黎采玉趁热打铁:“因为这事,师弟一度郁郁寡欢,我只好带着他出去走走,散散心。”

随后话锋猛然一转,发出灵魂质问:“听孟长老话里话外的意思,璋弟一个大活人在吾元宗凭空消失了?不会是派出去寻找的人偶然瞧见与我出门散心的师弟,误以为是自己要找的人,把消息报上去,这才叫你们死咬着不放吧?”

“你们要没有对不起璋弟,他怎么会不愿意跟同门回去,还劳得孟长老这般操心,当着诸位道友的面大放厥词,满口污言!”

“口口声声忘恩负义,冷心冷肺,不知玄琼仙尊做了什么,叫孟长老如此义愤填膺,咄咄逼人!”

“当着大家伙的面不如说个清楚,省的旁人还以为吾元宗多么无耻,对宗门功臣视作草芥!”

恰逢一阵风吹过,孟长老猛然激灵一下,沸腾的脑子终于降温,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冷汗涟涟。

今日他要是敢当着这么多门派的修士说出有辱吾元宗的话语,回去之后绝无他的好果子吃!

一起来的弟子也许会受重罚,但他这个闯祸的带队长老下场难料。

一时激愤,结果把自己架到火上烤,骑虎难下。

孟照眠下意识看了眼归元教的方向,邱染好整以暇看戏,满脸幸灾乐祸。

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果断转移矛盾。

孟照眠故技重施,矛头直指魔神,愤恨呵斥:“玄琼长老,还不叫你的姘头住口!当着众位道友的面,你干的那些丑事我怕说出来脏了自己的嘴!你不要脸皮,吾元宗还要脸面!”

“宗门因为你暗地里受了多少风言风语冷嘲热讽,你们这对狗男男……噗!!”

话未说完,孟照眠口吐鲜血,巨大的压力犹如无形大手,将他狠狠摁倒在地,一众吾元宗弟子也面露痛苦之色,无法动弹。

黎采玉面色含霜,眼神冷厉,“我说过不许任何人羞辱师弟!孟长老似乎完全没有放心上。”

孟照眠刚想说些什么,又是一口鲜血。

邱染的声音传过来,孟照眠不敢说的话,他敢说:“我听闻玄琼仙尊修为尽失,为再入仙途修了合欢道,孟长老想说的是这个吧。”

在孟照眠杀人般的眼神中,邱染落井下石:“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不知真假。也许孟长老是以为玄琼仙尊跟姘头私奔了,这才气的失了仪态。”

沈不秋:“谣言止于智者,荒缪。”

黎采玉冷冷道:“师弟修的是心境通明,炼的是仙门正法,仙途坦荡,问心无愧!”

“论道大会本就该各抒己见,交流心得,但孟长老满口污言,咄咄逼人,实在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黎采玉抬手一挥,金光化成鞭子狠狠抽中孟照眠,留下深深的金色痕迹,惨叫声响彻天地。

一身修为瞬间散尽,化作耄耋老者,再无修士的华贵从容。

众人骇然大惊。

“好叫孟长老学个乖,恶语伤人,自作自受!”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沈不秋:“畜生该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孟照眠歇斯底里, 崩溃尖叫,满是皱纹的老脸十分狰狞,布满恐惧之色。

修为骤然散尽浑身沉重虚弱, 视线里一双手干枯如树皮,恶心感翻涌而至, 直冲灵台。

他不可置信, 如遭雷击,脑子空白一片。

惶恐、痛苦、恶心……数不尽的负面情绪悉数爆发,穷途末路。

“你废了我的修为???”孟照眠竭力睁大双眼, 再无半点吾元宗长老的矜持自傲和尊荣,疯癫大喊:“你废了我的修为!你废了我的修为!!!宗主不会放过你的!吾元宗不会放过你!”

情绪失控,理智全无, 脑子里只有噩耗。

身后吾元宗弟子面无人色, 骇然望着面前的癫狂老者,忽的,对方犹如失去力气向后仰倒,跌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梁新波牙齿打颤,强忍着恐惧咽了咽口水,上前小心查看, 还有气息, 是情绪过于激动昏厥过去。

一连串打击早就让他失了锐气, 脑子里一片混乱, 但这论道大会他实在是不敢继续参加了。

梁新波当机立断, 示意其他弟子扶起孟照眠,自己颤颤巍巍对黎采玉行晚辈礼,对玄月子的方向行礼,态度更为恭敬, 颤抖道:“孟长老身体抱恙,论道大会我吾元宗已经无法参加,还请前辈们见谅。”

这场变故把邱染也吓一大跳,孟照眠再怎么不济也是吾元宗的长老,代表宗门前来,说废就废,未免太不把吾元宗放在眼里。

他在心底衡量了一下自己与孟照眠的实力,承认就算是自己动手也无法如此轻易废了对方修为。

是个狠角色!实力深不可测!

朱雀台虽是个小地方,但有这样的高手坐镇,不可小觑,日后发展壮大只是时间问题。

不忘记落井下石,痛心疾首道:“孟长老糊涂啊!谣言只是谣言,清者自清!”

对黎采玉道:“道友性格直爽,一看便知是光明磊落之人,自不会胡编乱造,必定是吾元宗病急乱投医,这才认错了人。在下回去后必定禀报掌教,将消息传播出去,以免教中弟子认错身份,徒生笑话。”

语气和善,说话好听,开明且善解人意。

黎采玉挑眉,没有不领情,“道友有心了。”

邱染面带微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顿了顿,好心提醒道:“吾元宗行事霸道,蛮不讲理,道友今日废了孟长老,待他回去还不知道要怎样添油加醋向掌门告状,后患无穷啊。”

“我知道友受府主庇护提拔,可毕竟朱雀台离得远,且鸿蒙仙府素来低调,宵小之辈哪里知晓仙府的威名。今日之事在下全都看在眼里,是吾元宗欺人太甚,孟长老一而再叫嚣羞辱,受此教训是他咎由自取。”

邱染小心拉拢,“若道友有需要,可来归元教一叙。”

几句话的功夫,梁新波等吾元宗弟子已经抖如筛糠,绝望至极。

终于,玄月子开口:“孟小友身子不适,无法继续参加论道大会是情理之中,你们走吧。”

吾元宗弟子皆是如蒙大赦。

“是,谢前辈体恤!”梁新波激动道。

指挥其他人架起孟照眠,一秒都不愿意多留,风风火火撤退。

黎采玉向玄月子告罪:“一时激愤未能忍住,是我的错。”

玄月子淡淡道:“心术不正,咎由自取。”

少了一个吾元宗,论道大会继续进行,只是,谁都不愿意开口。

有前车之鉴,贪狼道各派不敢随意开口,就连邱染态度都为之大变,造化道是压根就不想跟贪狼道的修士论道,老神在在,气定神闲。

冷场。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持人,就要在冷场的时候炒热气氛。

“诸位,既然都不想开口,不妨来看看这些。”黎采玉一挥手,一份份论文飞出来,表面泛着淡淡金光,随机飞向座位。

这是从驻扎鸿蒙仙舟各派弟子手上收来的论文,每篇整整五万字,写到想吐血,又不敢不写,东拼西凑,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来。

果不其然,论文刚入手,就有造化道前辈勃然大怒:“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这是谁写的?谁写的?!”

“岂有此理!”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叫骂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老神在在的造化道前辈纷纷破防,如果这是自己弟子,一定要踢出师门。

贪狼道各派倒是淡定,反正他们不修心,就算看到乱写一气的东西也没感觉。

唯有沈不秋眉头越蹙越紧,这毫无风骨的字迹,以及狗屁不通的论文,就算当做一篇普通文章也是不合格的,文学素养极差,甚至还有错字。

一目十行,勉强看完一份论文,他向藏雁回礼貌道:“道友手上这份可否给我一观?”

藏雁回压根没认真看,一眼认出来的敷衍潦草,像极了不专心学习的师弟师妹的作风,沈不秋想要他还愣了一下,毫不犹豫递过去,“明玕君别太认真,都不过是涂鸦之作。”

看了第二篇论文,果然也是狗屁不通,沈不秋深吸一口气,放下纸张,站起身对黎采玉道:“不知这些是何人之作?”

黎采玉看了看他,“山脚下的红鲤湖集市驻扎了各派修士,心血来潮给他们传道,关于修士如何修身养性。”

“能被派来代宗门收徒,想来都是门中高徒,恰逢论道大会,正好可以凑个趣,只是瞧诸位反应,似乎他们的表现颇为不尽人意。”

沈不秋沉默,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他放下论文,向玄月子拱手,然后是造化道前辈们,“在下修炼多年,于修心一道略有感想,今日有幸与诸位前辈同座,有个问题疑惑许久,不吐不快。”

沈不秋轻吐一口气,沉声道:“何为正道?”

这个问题是第三次被问出来,每个人身份都不一样,发问的态度也都不一样。

魔神是嘲讽讥诮,孟照眠激情迁怒,沈不秋是认认真真想要请教。

无人回答。

黎采玉瞥一眼造化道众人,虽然没有开口,但注意力转移过来,仔细端详评估这位出身惊澜宗的修士。

道不同不相为谋,造化道跟贪狼道的分歧从诞生一刻就注定,吵赢了又能怎样,难道贪狼道修士会羞愧的自尽吗?

历史证明吵架并没有什么卵用。

黎采玉反问:“阁下觉得什么是正道?”

沈不秋安静片刻,斟酌措辞,冷静道:“沈某曾经以为,修士修仙道正法,捍卫天下苍生,行的端,坐的正,仙门就是正道。”

他语气还是平静,却能听出不同的意味,像是失落,迷茫,惆怅,“可沈某现在不确定了。”

“正道一词谁都能说,沈某能说,旁人也能说,忘恩负义之徒能说,口蜜腹剑之人能说,杀人夺宝之人能说,残害同门之人能说,杀妻证道之人能说,六亲不认之人能说……”

“每个人高喊正道,将正道当做遮羞布,将丑陋的自己藏于正道二字之下,包装出光鲜亮丽的模样示人,行各种苟且之事。”

“名门正派就是正道不过是名门正派自己说的,就连名门正派也是自己封的。”

“沈某以为的正道,似乎从一开始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嘀嗒、嘀嗒、嘀嗒……

沈不秋的衣摆之下有血液滑落,温热湿腻的液体终于浸透衣衫,从背部彰显出几分端倪,风吹过,吹动发丝,狰狞血痕让身后弟子们纷纷面色一变。

淡淡的血腥味散到空气之中,夹杂药香以及熏香味。

沈不秋恍若未觉,他唇色发白,整个人却似一根青竹劲挺站直,丝毫没有因为来自后背的疼痛折磨弯了半分。

“哟,明玕君居然是带伤参加论道大会,真是身残志坚啊!”常春亘发出讥诮,莫名其妙被扇了一个大耳刮子,他可记着呢,同样记着孟照眠的下场,不敢放肆,只能言语挖苦两句:“惊澜宗这是没人了吗?”

“传闻明玕君刚正无私,清风高节,乃是仙门楷模,受人尊崇,竟也会迷茫何为正道?”

“若你不知何为正道,以往行的又是什么?”

常春亘不怀好意的发出质问:“明玕君这一身伤,是在哪里主持正义时被人打伤?如此残暴凶徒,可一定要说出来,好叫大家提高警惕。”

沈不秋不理他,沉默看向造化道的方向。

“你有此疑问,心中自有答案。”

明悟子问:“你可曾为自己所行之道后悔?”

沈不秋摇头,斩钉截铁:“不悔。”

明悟子又问:“你可曾对前路感到迷茫?”

沈不秋还是摇头:“沈某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坚定如磐石,不曾动摇。”

“那你在迷茫什么?”

“……”

明悟子一针见血指出:“你对自己的宗门产生了质疑?”

沈不秋不说话,放在这里就是默认。

明悟子:“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无法磨合,无法视而不见,强迫自己接受只会痛苦,保持沉默形同帮凶,自我唾弃,自我否定,自我毁灭。”

贪狼道偶尔会出些纯正耿直的犟种,出淤泥而不染,活的格外难受。

明悟子目光犀利,神识一出,立马知晓怎么回事,开门见山,“你的伤似是戒鞭造成,寻常药物无法愈合,日日磨的血肉模糊,疼痛难忍,若非你意志坚定,根本爬不起来,竟还能行动自如,视如常人。”

“所犯何错?”

“……………………”

沈不秋沉默良久。

他目光放空,眼神迷茫,仿佛在沉思,又似在会议。

半晌后,他终于缓缓开口。

“我打伤了掌门之子。”

“畜生该死。”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欺人太甚

掌门之子, 尊敬了叫声少宗主,并不代表本身多么有能力,也不代表以后可以从掌门手里继承这个位置。

在人人护短的修仙界, 打伤掌门之子毫无疑问是狠狠得罪掌门,何况沈不秋还说畜生该死, 更是把掌门的颜面踩到地上, 哪怕他说的是真心话,是事实,得罪就是得罪。

随后沈不秋便闭嘴不语, 没有细说缘由。

他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唇色发白,隐隐有几分病弱之感, 但仪态依旧完美, 挑不出半点毛病,内里已经快要接近极限。伤势久久不愈,再次崩裂血液浸透衣衫,狰狞痕迹染红后背一片,触目惊心。

论道大会从宣布开始进行到现在只有短暂的中场休息,完全没有给人仔细疗伤上药的时间。修士自不必说, 坐个几天几夜不成问题, 凡人有阵法加护, 完全不觉得疲惫。

可沈不秋拖着重伤的身体坚持到现在, 全靠意志力支撑。

造化道的一众前辈何等聪慧, 眼底闪过怜悯跟不忍。

明悟子沉沉叹息,“你身有重伤,本不该千里跋涉来鸿蒙仙府参加论道大会,静养才是明智之举。”

端看东洲其他门派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就知道鸿蒙仙府的邀请函在各派心里是什么形象,但凡有机会甩掉就不会沾手。

原本因为幻境试炼时惊澜宗弟子的表现而生出些许好感,现在全都变了。

恐怕根本不是惊澜宗弟子风骨正派,而是沈不秋自己端正自持,教导出的弟子自然也都延续了他的风格,一水的光风霁月。

沈不秋抿唇,紧绷成直线。

明悟子接着道:“论道大会结束后,你暂且留下吧。”

身侧其他人并不意外。

沈不秋果断拒绝,“多谢前辈厚爱,但师尊对晚辈恩重如山,此生不负。”

明悟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可是你师尊的命令?那你应该明白自己师尊的用心良苦。”

沈不秋丝毫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斩钉截铁:“一人做事一人当。”

明悟子不说话了,面上神色却更加怜悯。

惊澜宗那掌门之子多半是要不行了,这趟鸿蒙仙府之行,表面上看是推沈不秋出来趟雷,不怀好意,换个角度去想反而是避祸。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以沈不秋的行事作风,得到鸿蒙仙府的欣赏不是难事,有些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感觉到不同。

只要他留下,就算惊澜宗的掌门之子没了,惊澜宗掌门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沈不秋拒绝,他要回去,自己承担后果。

如果他留下,掌门的丧子之痛就要旁人付出代价,那个“旁人”毫无疑问会是他师父。

尽管心中有欣赏之意,明悟子并非强人所难之人。

造化道前辈们都不说话,沈不秋目光投向魔神,他眼神认真,语气郑重:“雪道友,令弟玄琼仙尊曾经威名赫赫,是修仙界无数新秀天骄追逐的榜样,亦是我等最为崇敬之人。今日一见,雪道友果然也是风采不凡,待他日,定能厚积薄发,一飞冲天。”

“上苍给予雪道友孱弱之姿,兴许只是另一种考验,度过了,便是仙途坦荡,不可限量。”

“在下便提前祝贺雪道友前程似锦,大有可为。”

沈不秋极为恭敬的行礼,郑重程度远超一般。

“哟,搁这跟本尊说遗言呐!”魔神挑眉,一针见血指出。

他没兴趣理会孟照眠,一个跳梁小丑怎么配让他下场搭理。

可这沈不秋就有意思了。

魔神笑眯眯,兴致勃勃,“你说惊澜宗的掌门之子是个畜生,他畜生在哪里?”

沈不秋不语。

魔神也不恼,径自道:“本尊与你非亲非故,专程祝贺本尊说吉祥话,跟遗言似的,瞧着还像是有如释重负的味道。看到本尊过得好,你特别高兴,心里的罪恶感也少了?”

“哦——”魔神拉长音,故作惊叹,“惊澜宗掌门之子干的畜生事与本尊有关?”

沈不秋犹如木头人,不说话,也不动。

“或者说,与玄琼仙尊有关?”

现场一下子再次陷入死寂,仿佛被魔神扔出的惊雷炸翻。

魔神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制造出的效果,好整以暇望着沈不秋,唇边噙着笑,老神在在,眼底却很冷,形成强烈冲击,又危险,又蛊惑,叫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怎么不说话?被本尊说中了?”

沈不秋杵了良久,再次对魔神行礼,没有说话,径自坐了回去。

魔神咄咄逼人,皮笑肉不笑,“怎么着,宁死保密?”

“好了师弟,不要再问。”黎采玉出言阻止。

魔神的神色一下子变了,唇边的笑意消失,眼底的冷意犹如实质源源不断流淌出来,直勾勾盯住黎采玉,仿佛即将爆发。

身侧的叶令猛然打个寒颤,感觉好似有刺骨寒意往身体里钻,控住不住颤抖。虞心竹面色发白,神情惊惧,被战君兰一把揽入怀里,捂住后脑勺不让看。

黎采玉闪现到朱雀台的位置,掏出一块手帕轻轻给魔神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水,“日头晒,沈道友有伤在身本就难受,难免脑子发昏,反应迟钝。你想知道,等论道大会结束再找他问问。到底是惊澜宗掌门之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太伤人面子,家丑不可外扬。”

黎采玉贴心道:“我知道你关心璋弟,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受委屈,吾元宗这么霸道连人都不让咱们见,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魔神:“……”

面无表情抬手抓住黎采玉给自己擦汗的手,狠狠瞪他。

装的跟真的似的!

黎采玉微笑,面不改色。

魔神质问:“如果本尊一定要问呢?”

黎采玉:“那你问吧。”

黎采玉在魔神锐利的目光之下维持微笑,唇边的角度都没有一丝变化。

魔神甩开他的手,“哼!无趣!不想问了。”

黎采玉顺水推舟收起帕子,如果魔神不依不饶,那他也只能继续关心。虽然破开府主的镇压顶着雪如圭的壳子到处溜达,但他赌对方根本不能肆意妄为,在府主面前有所收敛。

论道大会进行到这里,其实大部分目的已经达成。

论道不是重点,重点是借助这个机会将各派的嘴脸作风展现给普通人看。

口说无凭,各派弟子再怎么烂到骨子里,形象还是很能装的。普通人渴望于修仙,平日里接触不到这些门派,在心里头往往会进行美化,将自己的美好幻想堆砌到“仙人弟子”这个身份上。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部分是割腰子门派。

最后宣布鸿蒙仙府即将开办附属学府,对外招收有修炼资质的学生,论道大会就算收尾了。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现实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发生意外。

沈不秋挂在腰间的玉牌骤然绽放出强烈光芒,震动,颤抖,其强大的能量很快让玉牌表面浮现道道裂纹。

他一把摁住玉牌,想把异动按下去,可玉牌冒出的能量出乎意料顽强,竟对峙起来。

沈不秋重伤未愈,强弩之末,本就不太好的面色迅速虚弱,镇压不住异动的玉牌,被冲击力撞的吐出一口血。

“噗……”

玉牌炸裂,里面的能量犹如挣脱束缚,冲上半空。

“沈不秋——”

威严而冰冷的声音充斥恶意与杀气,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曾经见过惊澜宗掌门的人猛然认出对方身份。

隔着千里之外,以沈不秋的门派玉符为锚点,强行将意识传递到这边来。

“我儿宋千秋与吾元宗玄琼仙尊即将举行结契大典,成两派之好!特命你速速赶回惊澜宗,出席大典!”

简单两句,犹如晴天霹雳,震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玄月子这个老前辈也有一瞬间错愕。

宋千秋与玄琼仙尊?

说句不好听的,他宋千秋配吗?

“这是怎么回事?”玄月子平静却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隐隐能够感觉到不悦。

惊澜宗掌门的声音顿了顿,语气软和下来,陈述道:“本座亲至吾元宗,向温宗主为我儿提亲。两人虽然身份有别,我儿宋千秋远不及玄琼仙尊身份高贵,可本座却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所幸温掌门十分善解人意,欣然应允。”

他的语气平淡,“我儿虽然不成器,却有颗赤子之心,对玄琼仙尊痴心一片。待仙尊成为惊澜宗的少宗主夫人,不会委屈了他。”

“……”

“……”

“……”

“……”

“……”

鸦雀无声,目瞪口呆。

欺人太甚……

一时间所有人脑海里都冒出这四个字。

惊澜宗掌门欺人太甚,如此羞辱玄琼仙尊,就算人家成了个没有修为的废人,也不是宋千秋能够觊觎的。

吾元宗宗主欺人太甚,如此羞辱玄琼仙尊,人家为了宗门沦落到如此境地,竟然要他委身于旁人之下。

饶是对挑战三观司空见惯道德洼地的贪狼道,此刻也感到震撼全家,有什么东西碎了。

堂堂两个大门派,竟然能联手搞出这种事情!

无耻!

歹毒!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势如破竹

“……不可!!”

沈不秋脑子从震惊中回神, 两个字脱口而出。

接着一口血直接喷出来,“噗!”

忍了许久,撑了许久, 所有的坚持都在这一刻倾颓溃败,犹如山崩。

眼前画面一阵阵发黑, 意识动荡, 在清醒与昏厥之间挣扎,全靠身后弟子眼疾手快上前搀扶才站稳,虚弱艰难道:“掌门, 万万不可……”

“哼!”

回应他的是惊澜宗掌门宋命的一声冷哼,毫不留情斥责:“住口!休要在此丢人现眼!”

“请帖已经发出,结契大典在即, 岂是你一句不可就能取消!”

沈不秋:“宋千秋不配!”

宋命声音透出咬牙怒意, “好,你好胆量!我儿结契大典你可千万别错过,本座等着你回来!”

不欲继续与沈不秋争执,心中杀意沸腾,怒气澎湃,今日特意传话就是为了激对方回宗门, 目的达成, 留着也无用。

神念正要消失, 异变突生。

无形禁锢笼罩, 竟生生将宋命神念扣住, 无法消散,也无法收回。

他下意识挣扎,纹丝不动,“敢问府主是何意思?”

玄月子多年修行, 脾气涵养都是登峰造极,不轻易动怒,难得说句难听话:“你那癞痢头儿子也配肖想玄琼仙尊。”

宋命振振有词,理所当然:“结契大事,本座同意,温宗主也同意,难道鸿蒙仙府要掺上一脚?”

玄月子瞥一眼,不紧不慢道:“只怕是轮不到贫道。”

宋命茫然:“什么?”

“因为动手的人是我。”黎采玉目露凶光,神色狰狞。

话音落下,一道虚影迅速从他天灵盖钻出,化作巨大身影,恐怖威压铺天盖地,镇的一众修士心惊肉跳浑身僵硬颤栗,想要动根手指都难。

这虚影面容与黎采玉一模一样,只是看着更具神性,有莫名吸引力令人一眼震撼心神。

只惊鸿一瞥,巨大虚影迅速朝一个方向闪去,迅如惊雷,气势汹汹。

待虚影不见,说不出话的众人才找回声音。

“是元神出窍!”

“要去哪里?”

众人目光下意识聚集到一处,心中都浮现出一个答案。

姬凌洲等人果断为黎采玉护法,防止有人在这个时候偷袭打搅。

元神出窍,可瞬间击杀千里之外的敌人,缺点是需要定标。

当初黎采玉连夜赶到中州打上合欢宗,就是因为没有准确坐标,而且把人救下带走只靠元神出窍可不够。

现在有惊澜宗掌门自己送过来的这一缕神念,直接定位上门。

有些人本来可以多活两天,但人家就是不肯。

非要跳出来找存在感。

惊澜宗,这是一个在东洲能排上名号的大门派,比不上公认最强的三派并不意味着它就弱了,是超一流跟一流的区别。

此时门中弟子们正在紧锣密鼓的装点宗门,为即将到来的结契大典做准备。

惊澜宗广发请帖,邀请各派修士前来参加,实乃百年未有之盛事,整个宗门都被鼓动起来,上上下下忙碌,务必要装点的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忙碌之余,难免有弟子犯嘀咕,私下偷偷议论。

“咱们少掌门竟然要跟玄琼仙尊结契,听意思,以后玄琼仙尊都要住在咱们惊澜宗,这跟凡间的嫁了有什么区别。”

“仙尊惊才绝艳,没想到竟会落得这个下场。”

“吾元宗居然会同意把他嫁出去……咱们少掌门身份是尊贵,可说句不好听的,连给仙尊提鞋都不配……”

“嘘!你不要命了!”

脱口说出心底话的弟子连忙噤声,另一人压低声音,“你没瞧见明玕君的下场,几乎要被戒鞭活活打死。才养了多久的伤,就催着他下山出远门,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两人都闭嘴了,默默干活儿,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气氛变得沉重。

忽的,听见周围有嘈杂声。

“快看!”

“那是什么?”

两人连忙抬头望去,瞳孔剧烈收缩。

仿佛太阳从天空坠落,由远而近携裹毁天灭地般的气势,在视野中变大,看似慢,实则快,眨眼间就重重砸到惊澜宗上空,瞬间天地震动。

是护山大阵。

所有弟子如梦初醒,骇然大惊。

下一秒,每个人的神色都变为惊恐,只见笼罩惊澜宗的护山大阵在重压之下崩出一道道龟裂,不堪负荷的碎裂声清脆传入众人耳中。

轰——

巨大气浪席卷惊澜宗,没站稳的弟子一下子被吹飞。

“小辈尔敢!!!!”

一声怒喝,灵光冲天而起,生生扛住继续往下压的太阳,紧接着化成巨大身影,猛然将其撞飞。

沉重的撞击声蕴含撼山之威,强大的令宗门弟子激动。

“掌门!是掌门!”

他们欢呼。

不等他们继续,太阳再次压下来,强烈的金光刺人眼睛,照在人身上犹如针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弟子发出惨叫,体内渗出黑气,仿佛要被蒸干。

有的弟子却没有,惊慌失措望着周围同门,惊骇恐惧,不知所措。

“放肆!”

震耳欲聋的呵斥声响起,伴随着沉重撞击声。

宋命如法炮制,加大输出,试图一举击败入侵者,然而这一拳不但毫无作用,石沉大海,对方的体型还又变大几分,并且重重往下压,好似要活活将他的法身碾碎。

一众峰主长老纷纷助阵,各展神通。

他们越是攻击,太阳就越大,仿佛不知死活的蝼蚁试图以自己渺小的力量撼动山峰。

眼见不敌,果断开启护山大阵。

虽然平日里也有阵法守护,但战时的护山大阵威力是截然不同的,充满杀伤性。

“开阵!”

不愧是东洲一流的门派,护山大阵威力不同凡响。

激活的力量涌现目标,要将对方彻底扼杀。

巨大的能量波动导致天地变色,仿佛即将世界末日。

惊澜宗弟子纷纷祈祷宗门胜利,紧张注视。

随着护山大阵进一步激活,对峙更加焦灼,终于到达极限,轰——

这从天而降的神秘太阳迸发更强烈的光芒,露出庐山真面目,赫然是黎采玉的元神真身。

他居高临下,俯视惊澜宗众修士,一只手将宋命的法身死死摁在地上,眼神漠然。

“掌门!”

峰主长老发出惊呼,不可置信。

宋命的法身体型不小,可在黎采玉的元神真身前仿佛是个玩偶,轻而易举就被制服,周围悬浮的峰主长老犹如小飞虫,渺小,脆弱,会发光,勉强算个萤火虫吧。

黎采玉看也不看围绕周围的小虫子,死死盯住宋命,怒气如潮水般喷薄而出,连绵不绝。

他呵呵冷笑两声:“惊澜宗,吾元宗,好,你们好得很!”

手上力道瞬间加重,几乎要捏爆宋命法身,可就是留了一线,让他痛苦,又不会消散。

巨大的体型下声音震耳欲聋,叫下面弟子个个面色惨白。

伴随怒意不经意迸发的雷电游走闪动,噼里啪啦,防不胜防,这甚至不是他主动使出的雷霆之力,些许泄露罢了。

有运气不好的,啪一声,浑身焦黑,散发出焦糊味。

周围悬浮的峰主长老个个惊惧,迅速拉开距离,深怕被游走的雷电误伤。

“宋千秋在哪儿?”

目光转移,峰主长老们俱是心头一寒。

惊澜宗虽然还未覆灭,剧烈灭亡只差一步,护山大阵被破,入侵者强大的不可思议,宗主被单手摁住动弹不得,自己等人联手也奈何不了对方,而强者抬手间就能令他们灰飞烟灭。

此刻他们就是真正的蝼蚁,生死皆在对方一念之间。

大长老硬着头皮回答:“前辈,宋千秋身子不适,在屋内休息。”

不等其他人反应,黎采玉随手挥去屋顶,跟蝼蚁差不多大的小人飞入他掌心,以修士超强的眼力仔细打量端详,片刻后面容逐渐狰狞,眼神凶光更甚,勃发的雷电噼里啪啦,金光覆盖之处都有电花闪烁。

他狞恶的咬咬牙,没有随手捏死这个废物,反而将对方的伤治好,磅礴的生命力源源不绝,就算只有一口气,宋千秋也能依靠他灌输的生命力活很久,活的坚强。

然后随手打了一道禁制,把刚苏醒的宋千秋送进去。

惨绝人寰的惨叫声随即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命睚眦欲裂,爆发出潜力,痛呼出声:“我儿!!!”

黎采玉目光森冷,“好一个父子情深!”

“就这么个癞痢头的废物,仗着自己亲爹是惊澜宗宗主肆意妄为,就算做出畜牲不如的事情,身后也有亲爹为他收拾善后!”

“玄琼仙尊是失了修为,但也不是你们这种畜生能够肖想羞辱!”

“惊澜宗广邀天下宾客,如此旷世葬礼,不会委屈了你个老贼!”

话音落下,黎采玉手上使劲,生生捏爆宋命法身,一边狰狞道:“你放心,不会让你儿子死的这么轻松!来都来了,我会叫他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

“至于你个老畜生,要怪就怪自己不会教儿子,或者当初没能把他射墙上!”

第90章 第九十章 “该死,真该死啊……”……

宋命死了。

黎采玉元神归位, 霎那间全场噤声,无人敢发出声音。

盖因宋命那一缕神念被扣在原地,变相同步转播了本体的情况, 大家不知道那边具体发生什么,却能听见宋命的怒吼到哀嚎, 以及最后临死之际病急乱投医的呼救。

“府主救我!”

神念炸开, 戛然而止。

其中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从元神出窍到宋命身陨,速度快的令人错愕震惊。

惊澜宗是东洲名列前茅的一流大宗门,身为宗主的宋命在修仙界自然也是个人物, 死的这样潦草,这样猝不及防。

喜事变丧事,如何不骇然。

区区一个宋命不过是杯水车薪, 如宋千秋这样仗着家世耀武扬威的畜生还有很多, 如宋命这样袒护畜生的老畜生同样有很多。黎采玉面无表情,看似平静,周身笼罩恐怖气息,蠢蠢欲动,看人的目光格外瘆人。凡是被扫射到的无不赶紧低头,以免被误以为有挑衅之意, 落得个跟宋命一样的下场。

任谁都瞧得出黎采玉还没出够气, 处于危险边缘, 杀气腾腾。

唯有一人, 顶着巨大风险开口。

沈不秋摇摇欲坠, 丝血强撑,声音虚弱道:“掌门羞辱玄琼仙尊,罪有应得,但宗门其他弟子无辜……噗……”

话未说完, 又吐出一口血,搀扶他的弟子都要哭了,一个个眼泪汪汪,泫然欲泣。

沈不秋挣扎着还想说什么,终究是扛不住,身体一软昏厥过去。

“师尊!!”

弟子们惊呼,忍了许久的泪水当即涌出来。

啜泣声此起彼伏。

“让让,贫道给他瞧瞧。”长春子闪身到惊澜宗的座位前,抬手示意簇拥的弟子们让出位置。

众人立即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果断快速让出位置,眼巴巴望着。

长春子抬手搭脉,沉思片刻,惊叹:“这位小友意志力惊人啊,竟能撑着如此严重的伤,没被直接打死应该很叫人意外吧。”

有弟子汪的一声哭出来,“师尊!师尊呜呜呜呜呜……”

这一声犹如开关,隐忍啜泣的弟子们纷纷破防,“师尊,呜呜呜呜……”

长春子:“呃……倒也不必如此。”

沈不秋座下弟子有着与他一脉相承的气质,优雅矜持,眼神清正,此刻一个个哭成泪人,到底还不够成熟,涵养跟自制力没到自己师尊这个程度。

大弟子裴玉骨满脸泪痕,压下心头的惊惧强打起精神,对长春子行礼:“还请前辈救救师尊!”

说着直接跪下,行大礼。

长春子连忙把人拉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给你师尊找个地方安置。”

一挥手,直接带着昏厥的沈不秋及其弟子们瞬间消失。

经过这么一打岔,黎采玉满身的杀气散了许多,眼神虽凶,到底没有方才那么骇人。

他露出虚假的职业笑容,看的人心惊胆颤,在一片寂静中,兢兢业业宣布最后消息。

“我在这里代府主向大家宣布一则重要消息。”

“修仙界乱象已久,常有修士好勇斗狠,横行霸道,只追求强大力量而忘记修心,搅的各地乌烟瘴气,恶闻不断。府主痛定思痛,决心治一治这股邪风歪气,整顿乾坤,正本清源。”

“经过深思熟虑,鸿蒙仙府将开办下级学府,对外招生传授仙法,凡是有心求学者皆可报名参加。”

“仙府招收弟子素来要求严格,因而学府之学子并非拜入鸿蒙仙府门下,只是得了个学习仙法的渠道,了解正统仙门是怎样修行,倘若有表现优异者,可破格提拔,成为仙府正式弟子。”

“未能及时拜入学府的也请不要慌张,鸿蒙仙府将陆续在各处开办学府,为大家创造学习机会。”

现场一片死寂。

就算再笨也意识到一件事,鸿蒙仙府这是要抢人。

以往因为无法拜入鸿蒙仙府而转向其他门派的人这回有了去处,甚至情况可能会反过来,各地求学者蜂拥而至,为拜入学府挤破脑袋。

普通人的席位经过短暂沉默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他们热泪盈眶,兴奋的跪下来齐刷刷行大礼,高声感谢府主。

相信要是现在宣布可以提前报名,他们能立马挤过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忱。

这个消息随着转播传遍鸿蒙仙府治下地界,每个屏幕前都是如出一辙的欢呼声,狂热,兴奋,欣喜若狂。

那画面,如果玄月子全都看见,就会发现多么的似曾相识。

人心从来不是贪狼道的专属,他们只是恰好踩在这个风口,被人们渴望修仙的愿力托举起来。

*

一场论道大会结束,众人被重磅消息炸的头晕眼花,心事重重,纷纷告辞。

可以预见东洲修仙界都会因此掀起轩然大波,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

朱雀台众人回了各自住处,对黎采玉跟魔神一块儿走视若无睹。

看了场还算有趣的戏,魔神心情挺好,径自坐下倒茶,慢条斯理品一口,眼里露出嫌弃,“鸿蒙仙府的茶水不过如此。”

吃穿用度一律用惯了最好的,哪里看得上,一百个嫌弃。

黎采玉出神,没有理会他。

魔神有点不悦,玩了会茶杯,“怎么不说话?”

黎采玉还是出神,眼里空茫茫的,望着虚空。

魔神怒了,正要拍桌子,忽的改变主意,他随手丢下茶杯站起身,在黎采玉身前踱来踱去,发现真的毫无反应,又抬手挥了挥,还是没有理他。

唇角上翘,勾起恶劣的弧度。

整个人直接叉开腿坐到黎采玉腿上,两手捧住他面颊,强迫直视自己,笑吟吟的问:“你在想什么?”

黎采玉:“……”

视线与魔神碰了下,还是在走神,心不在焉的看向虚空。

这机会不就来了!

魔神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什么叫做体贴,果断将人摁倒,一条腿扛自己肩上,欺身压上。

先自己爽了再说。

黎采玉又不是死了,这样还不回神,他毫不犹豫抬起另一条腿狠狠夹住魔神脖子。

要害处被钳制丝毫不能叫魔神住手,兴奋快乐的摸上去。

刚碰到就是天旋地转,被狠狠压在下方。

魔神浑然没有挣扎的意思,露出个讥讽的表情,挑衅:“怎么,你舍得绞断他的脖子?”

黎采玉抿唇,抬手捂住魔神双眼。

“不想看到本尊用他的身体露出这种眼神?还是不想看到本尊?”

“惊澜宗的老东西宣布消息时,你那么生气,直接杀过去把人给宰了,本尊害的他神魂受损,还占了他的躯壳,你是不是恨得想弄死本尊?”

“来呀,有什么手段本尊都看着。”

黎采玉:“闭嘴。”

“呵呵,本尊凭什么住嘴。生气了?无可奈何?生怕一个没控制住弄坏了他的躯壳?区区一个分魂而已,不自量力跟本尊斗,会落得这个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你就是再想杀本尊又能如何。”

“人多的时候还愿意装模作样哄两下,论道大会结束,连哄都不愿意哄了。”

“二狗哥哥可真是无情啊,用完就丢。”

黎采玉松开钳制,收回蒙住魔神双眼的手。

魔神翻身起来,刚要开口再嘲讽两句,猛地被抱住,呆了呆,“你做什么?”

同一副面容,同一个躯壳,雪如圭是清冷高洁的,现在里面是魔神,眉眼都隐隐含着暴虐锋利,凝眉时的狐疑到冷厉,充斥着属于魔神的戾气多疑。

黎采玉疲倦道:“让我抱一会儿。”

魔神冷笑:“又想糊弄本尊?本尊可不是你的那个雪如圭。”

黎采玉用力抱紧他,脑袋压在魔神肩膀,“别动。”

安静了一会儿,魔神嘲讽:“不过是收拾了个没用的废物,你就累成这副样子。”

黎采玉语气平淡:“你也说了是个没用的废物。”

魔神皱眉:“你到底怎么了?快说,”

黎采玉:“没什么,想要抱一抱你。”

魔神又安静了一会儿,冷冷道:“不要以为这样说就能骗过本尊,你心里只有那个雪如圭。哄也好,骗也好,都不过是想让本尊安静,别给你惹麻烦。”

黎采玉充耳不闻,死死抱紧魔神,抱到绷直的身躯微微放软,缓缓道:“圭圭什么时候能醒?”

仿佛感受不到怀里的身躯再次绷紧,犹如拉满的弓弦,脑袋蹭了蹭,像是撒娇,又像是无意识的亲昵,声音难过低落,“是我的错。以为把人接走就能脱离泥潭,跟吾元宗彻底划清关系。”

“如果惊澜宗真的跟吾元宗联手举行结契大典,就算吾元宗只派了个替身过去,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玄琼仙尊。”

“即便人不在吾元宗,他们依旧能够肆无忌惮为圭圭制造屈辱,尽情羞辱他。”

“该死,真该死啊……”

黎采玉咬着牙,狠狠咬。

他气愤,心疼,撑的整个人都快爆炸。羞辱雪如圭的何止是宋命,还有无数个宋命在暗处,吾元宗尚且将失了修为的雪如圭视作弃子,冷眼旁观,如果真的落入惊澜宗,落入宋命手里,光是在脑子里想便感到不寒而栗。

惊澜宗的这场葬礼,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