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战君兰一飞冲……
战君兰一飞冲天, 去追长青子,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屋内虞心竹睁着眼睛,眼眶红的厉害, 眼泪还挂在腮边,面无表情望着上方, 发呆出神。
方才半真半假, 包含部分表演成分。
痛苦是真的,因为所谓的炉鼎之体在宝月派受尽折磨蹂躏,侮辱践踏, 她不知道这个新师尊是怎样想的。被揭露出体质异于常人,干脆顺水推舟。她知道怎样更叫人怜惜,知道怎样哭看起来更可怜, 也知道怎样说话能刺激人。
不论是新师尊, 还是给她看病的长春子前辈,不约而同露出恐怖到仿佛能吃人的神色。
她恍惚了。
似曾相识,可心底却似触动一根弦。
宝月派的师尊让她害怕恐惧,新师尊的狰狞面容却叫她酸涩委屈。
回神后不敢置信,居然会哭的这么难看。
虞心竹抬手擦了擦,鼻子下面的鼻涕被擦干净后又流了一点出来, 美人落泪赏心悦目, 能助兴, 能骗人, 哭出鼻涕泡只会令人厌恶。
她翻个身, 毫无睡意,眼睛望着外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另一边,黎采玉跟雪如圭在继续做衣衫。
战君兰突然飞出去时他们都有察觉, 顿了顿,没有别的反应。
透过雪如圭窥屏的玄衣魔神发出笑声,眼神兴奋,跃跃欲试,“你猜她是去做什么?这样怒气冲冲,匆匆忙忙,肯定是去杀人!刚收了个这么可怜柔弱的徒弟,不忙着安抚照顾跑去杀人,只能是宝月派!小丫头果然有心机,三言两语让新拜的师尊这么怜惜自己,不惜为她打上以前的门派,给出口恶气!”
“怎么,不信?看似柔弱,可未必真的柔弱不堪,不过是暂时苦于没有力量不得不虚以委蛇,伺机而动。你看那个叫做谢寻竹的蠢货,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栽在谁手里。正是他丝毫不放在眼里的炉鼎,送他上路!”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
玄衣魔神肆意大笑,话里话外都是兴致盎然,非常期待虞心竹的表现。
“等她学了修炼功法,一定会给你们所有人惊喜,哈哈哈哈!”
“真想现在去看看她什么表情,太浅薄就没意思了,玩不了大的。”
雪如圭毫无反应,依旧对玄衣魔神视若无睹。
玄衣魔神浑然不在意,自言自语,自娱自乐,看着两人脑袋几乎要碰到一起,全神贯注的制作衣衫,唇边的笑容透出意味深长。
时间过去飞快,外面天色渐渐黑了。
黎采玉伸懒腰,放下新衣裳,慢慢悠悠回自己房间休息。
雪如圭也准备入睡,衣衫脱得只剩下最里面,身体陡然一震,提高警惕,高度戒备,浑身紧绷到极点。
识海世界之中,他冷冷注视玄衣魔神。
一模一样的面孔,气质截然不同,仿佛两面体,彼此照出对方的另一面。
玄衣魔神咧嘴,表情透出几分狞恶之色,双方平安无事了这么几天,冷不丁发难,“本尊可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
铺天盖地的气势向前方席卷而去,掀起惊涛骇浪,狂风围绕银发的仙尊,仿佛要将他撕碎。
伴随昏天黑地的阴影侵蚀识海世界,意图将他拉入魔神支配的领域同化。
雪如圭眉心金痕绽放光芒,瞬间震碎狂风,向气势汹汹的阴影世界蔓延,净化浊气污秽。清明圣洁的力量势如破竹,坚定不移捍卫领地,与魔神的识海对峙。
“哼!”玄衣魔神注视前方清冷的仙尊,发出不屑冷哼,“装模作样,真是恶心!”
“这些天本尊一直都在观察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本尊就是为了跟你说那些话,骚扰你吧?”玄衣魔神的恶意浓烈黏稠,不依不饶的侵蚀,与金光互相拉扯消耗。
“小小分魂,待本尊踏入此界,便将你回收体内!”
“现在尚未打通此界,有别的方法加快进程,只要本尊直接将你同化,融为一起,自然便能借由分魂之手里应外合,直接召唤本尊的大军降临于此界!”
“等待多无趣,本尊就是喜欢有挑战性的!”
玄衣魔神挥袖,身后的阴影世界犹如浓墨,宫殿山体的轮廓隐约可见,向雪如圭的识海压去。
吞噬同化了多个“雪如圭”,玄衣魔神的力量深不可测,不过到底是隔着世界,且这里是雪如圭的主场,无法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力量。识海世界的比拼,是意志力的角逐对峙,谁的气势弱了,谁就会被吞噬同化。
阴影世界与金光剧烈碰撞,互不相让。
玄衣魔神危险诡异,银发仙尊稳如泰山。
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可忽的,银发仙尊眉心金痕的光芒大绽,力量以压倒性的优势向玄衣魔神袭去,横扫千军,势如破竹。
这力量至刚至阳,清正圣洁,能净化一切浊气污秽,邪气的克星。
若非玄衣魔神也是雪如圭,就要没了。
他脸色阴沉,周身都被金光所笼罩,这光芒亮的刺眼,沐浴在金光之中的银发仙尊更刺眼!
“真碍眼。”玄衣魔神自言自语,脚下有数道阴影,乍一眼看去好似是影子,仔细看每道阴影的轮廓略有不同。
雪如圭一眼看出,那些影子代表的是其他“雪如圭”,被玄衣魔神吞噬同化,成为他的一部分,也成为他的心魔源头,时时刻刻都在影响对方。
金光驱散了阴影,才能看到这副样子。
“上次也是,忽然插一脚打断本尊的好事!”
随着话音落下,玄衣魔神脚底的影子动了,宛如最灵活的游蛇,蜿蜒匍匐,金光丝毫不设防,任由穿梭。
不过一眨眼就爬到雪如圭脚下,攀爬缠绕,将他捆的严严实实,不得动弹。
下一秒,玄衣魔神也瞬身出现在雪如圭面前,冷笑:“你们两个有点烦。”
现实世界,雪如圭眼神猛然变化,同样的面孔,气质天壤之别,直勾勾盯住黎采玉,就像盯住猎物的恶鬼。
“……圭圭?”黎采玉被看的发毛。
似曾相识啊似曾相识。
之前也曾经被雪如圭用这种眼神看过,就像忽然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的气息忽然乱了,还有很大波动,我赶紧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发现你看上去好像很难受……”黎采玉解释,小心翼翼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话没说完,整个人被银发仙尊扑倒,按在床上。
对方只穿了薄薄的里衣,黎采玉也正准备睡觉,脱得只剩下一件,贴的这样紧,实在亲密。雪如圭还骑到他腰上,两手用力抓紧他的手,冷不丁抽出自己要带把他的手捆起来。
黎采玉:“………………”
他艰难道:“圭圭你要干嘛?”
嘶啦一声,衣衫裂了。
好的,好像知道了。
黎采玉两手使劲,捆绑双手的腰带崩断成数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交换了姿势。
低头迎上一双充满杀气的双眼,愤怒,不满。
沉吟片刻,黎采玉悟了。
*
识海世界
玄衣魔神气喘吁吁,眼神迷离,雪如圭同样气喘吁吁,眼神迷离,缠绕的影子仿佛烧融的蜡烛,化成一滩滩黑色阴影。
半晌后响起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用手……”
“他居然用手就……让本尊……”
玄衣魔神不可置信。
爽是爽,出乎意料的爽,但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想要借机搞事,给这俩狗男男制造点裂痕,省的一天到晚贴在一起,这边有点异动,姘头立马感知到赶来救援。
想想还挺刺激的,没有玩过这种!
结果被对方按在床上用手给玩了!
轻轻一捏,人立马软的不可思议,毫无反抗之力。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是你的身体……
“是你的身体吧!”
玄衣魔神很快找到理由, 肯定是雪如圭的身体过于敏感,才会轻而易举被摆平。
他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缘故,堂堂魔神不会这么没用!
喘了一会儿, 玄衣魔神和雪如圭都平息下来,融成一摊摊黑色影子的阴影也恢复过来, 再次缠绕雪如圭, 令他动弹不得。
“别白费劲,你是挣脱不开。”玄衣魔神冷笑,重振旗鼓, 再接再励。
意识到对方想要继续,雪如圭面沉如水,“你想做什么?”
玄衣魔神:“何必明知故问, 你的姘头太碍事。”
雪如圭眼神一冷, 眉心金痕向外蔓延,气息攀升,缠绕的黑色阴影受到金光侵蚀,攀爬上一缕缕金色裂痕,向内部渗透。
“急了?以为本尊要对他不利?”玄衣魔神轻笑,眼底都是势在必得, 故意凑近在雪如圭耳边道:“你说, 若本尊顶着你的躯壳把他上了, 是算你的, 还是算本尊的?”
“成天形影不离, 却偏偏淡的跟水一样,本尊瞧了都替你心急,心疼你这清汤寡水的日子。”
“待本尊促成好事,你可得好好感谢本尊, 帮你跟姘头圆了房。”
金光顿时更盛,却怎么都撼动不了黑色阴影,宛如蚍蜉撼树。
哪怕裂痕已经蔓延至阴影之上,金光向内部拼命渗透,从玄衣魔神脚下伸出的阴影纹丝不动,坚韧不催。
玄衣魔神低低笑出声,杀人诛心。
浑然不管雪如圭的眼神跟杀气,再次强行在这副身躯之中醒来,睁开眼,躺在床上,一眼瞧见黎采玉正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圭圭?”他试探的呼唤。
雪如圭浑然不理会这声呼唤,抬手直奔主题,搂住黎采玉的脖子就是一翻,将人再次压在身下。
经过上次的教训,他不给对方反应机会,开门见山,并且决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对方是怎么用手玩弄自己的,他就要怎么用手玩弄对方,还要十倍奉还!
谁知手抓了个空!
雪如圭凝固了,茫然,震惊,难以置信。
不死心的又抓了抓,真的什么都没有,平的,光滑的!!
嘶啦一声,裤子步上后尘。
玄衣魔神:“…………………………………”
根本无法理解!
太荒缪离奇!
没关系,本来就不重要,前面没有就没有吧,自己有。
少了一个可以玩弄的地方,不能以牙还牙,但用别的地方还回来也一样!
他抬手,四指弯曲唯有中指竖起,屈尊降贵以唾液润滑,不等下一步,强有力的双腿缠上他的腰,一个使劲瞬间位置颠倒。
“圭圭?”黎采玉试探的再次发出呼唤。
回应他的是雪如圭如狼似虎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给吃了。
黎采玉以巧劲钳制雪如圭,金光灌入,怎么都无法唤醒对方神志,反倒是眼神越来越凶,额头青筋暴跳。
略作沉吟,再次伸手,故技重施。
“唔……”雪如圭用力咬紧牙关,眼眶发红,皮肤泛起漂亮的粉色。
喘息声越来越大,身体紧绷,犹如拉紧的弓弦,到达临界点猛然放松,瘫软成一滩。
好半晌终于回神,抬眼再次瞧见黎采玉正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看自己。
玄衣魔神更火大了。
杀人般的眼神直冲黎采玉而去,顶着银发仙尊的身躯,气息凛然刺骨,属于魔的力量肆无忌惮张牙舞爪。
眼见雪如圭眉宇间晕染开危险诡异的味道,异样感迎面而来,黎采玉眉头一皱,再次捏住他的命脉。
玄衣魔神一怔,爆发出更加强烈的杀气。
然后碎了满地。
黎采玉单手抓住他的双手困于头上方,耳边都是喘息声,银发仙尊眼神迷离,在清醒跟危险之间反复徘徊,单薄的里衣叫汗水打湿,贴着皮肤,漂亮的银发铺了一床,颇为凌乱,面颊处的一缕也是透着湿气。
脚趾用力蜷缩,挣扎似的蹭着,制造出一道道皱痕。
等他再次疲倦的合拢眼,黎采玉松口气。
又等了一会儿,雪如圭没有醒来,他将人抱起,带到浴室。
两个人一起进入水里,黎采玉小心把雪如圭放到一边,让他靠着浴池边缘,确定不会滑下去,自己撩起热水泼到身上。
快速洗了洗,抬脚走上去,离开浴室前回头看了看雪如圭,才走出去。
把凌乱的床铺重新收拾好,干净整洁,黎采玉回到浴室,刚打算帮雪如圭也简单洗一洗,看到他睫毛颤了颤,缓缓醒过来。
眼神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凶狠,抬手痛苦的捂住脑袋,身体猛然一扎,沉到水里去。
黎采玉赶紧伸手把人捞出来,擦去脸上的水,猛拍雪如圭面颊,“圭圭,醒醒?”
“……二狗哥,我头疼……”雪如圭唇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话音刚落落下,闷哼一声,猛然将黎采玉扑倒在地,眼神再次变得凶狠凌厉,饱含杀气。
他仿佛鹦鹉学舌,以一种嘲讽的口吻,一字一句:“二狗哥,我头疼。”
“我想二狗哥想的都疼了!”
黎采玉:“……”
刚换上的干净衣衫被浴池水打湿,重新欺身而上的雪如圭满眼跃跃欲试,势在必得,浑然不在乎已经闹了大半宿。
昏了又醒,醒了又昏,精力旺盛,不知节制。
担忧雪如圭的身体,黎采玉决定改变策略。
他坐起身,抬手揽住雪如圭的腰,似曾相识的画面出现,只是这回变了人。
他以唾液润滑食指。
看的玄衣魔神警报声大作,下一秒双手用力抓紧黎采玉肩膀,睁大了眼睛。
从喉咙里溢出声音,“你……你竟然,大胆……唔!”
身体颤抖,软的不可思议,所有抗拒都化成迷乱,融成一滩。
双手从抓紧黎采玉肩膀,到奋力抓他头发,身体紧紧贴着,重量都压到他身上,根本直不起身。
他剧烈喘息,咬牙切齿,“不甘心……本尊不甘心……你给本尊记住!唔!”
张嘴咬住黎采玉耳朵,泄愤撕咬。
最后脱力的昏厥过去。
识海世界,玄衣魔神满脸乌云罩顶,黑的仿佛能滴下墨汁,身下黑影早就化成一滩滩,东倒西歪,暂时派不上用场。
“你姘头是变态吗?”他发出灵魂质问,“这样都能保持冷静,不为所动!”
不,不是完全不为所动,但还不如没有反应呢。
让玄衣魔神感觉自己输的一塌糊涂,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雪如圭重获自由,抿唇没有回答。
玄衣魔神:“快说话,你姘头是不是变态?”
雪如圭:“……”
玄衣魔神:“莫非连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真有意思,那本尊下回自己去找回场子,你不介意吧?没有人能够在狠狠玩弄了本尊以后还能全身而退!”
“都是你这副身子不争气,轻轻一碰就敏感的不得了,害的本尊丢脸!”
“你的姘头可真不懂事,要不是今天本尊误打误撞,还真不知道你对他那么渴望。”
方才的狼狈消失无影无踪,玄衣魔神的气场再次笼罩全场,眼角眉梢都是危险,对于自己的弃甲卸盔似乎浑然不在意,重振旗鼓嘲讽雪如圭,“还不谢谢本尊,帮你达成了一个心愿。”
雪如圭收拾好情绪,抬眼正视玄衣魔神,紧绷着脸,气势如虹。
玄衣魔神丝毫不惧。
识海世界再次剧烈撕起来,气势波涛汹涌,互不退让。
一夜过去,外头大亮,雪如圭终于睁开酸涩的眼睛,一眼瞧见黎采玉忧心忡忡的目光,似乎就这样守了一整夜。
他怔了怔,感觉身体十分清爽,衣服换了新的,床铺也干干净净,十分清爽。
“……二狗哥?”
他张张嘴,发出的声音干涩嘶哑。
黎采玉先是一喜,眼底的担忧像潮水般褪去,连忙倒杯水,扶着雪如圭给他喂下去。
“喝点水,润润喉咙,别急。”
雪如圭吞咽两口,感觉喉咙舒服很多,外头的光照进屋子,显然已经不早。
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玄衣魔神借着自己的身躯肆意妄为,心头猛然往下沉。
抬眼看黎采玉,全无异样,神色一如既往。
他沉默了一下,“二狗哥,我昨晚……”
“昨晚你梦游了。”黎采玉毫不犹豫打断,斩钉截铁道。
“…………”
雪如圭愣怔,看到黎采玉一本正经,信誓旦旦的模样,似乎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梦游?”
黎采玉振振有词的告诉他:“这种事情很正常的,心理压力不要太大,只要好吃好喝好睡,放松心情,会自己消失掉。”
玄衣魔神:“……”
他嘴角抽抽,“这句话他自己相信吗?说是心魔作乱,都比梦游有可信度……”
声音戛然而止,神色若有所思。
随后化作一声嗤笑,“无趣。”
雪如圭充耳不闻,定定看着黎采玉,低低的嗯了一声,没说信不信。
“做梦就是天马行空,毫无逻辑的,我以前还梦到过自己结了两个道侣呢。”
“……和谁?”雪如圭抿唇。
“不知道。”黎采玉想了想,一点印象都没有,“看不清长相。”
随即将这件事抛到脑后,道:“小四在门口转好几回了,想进来,又怕打搅到你,来来回回的。我们起床吧,日上三竿,再睡下去有点不像话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紧闭的门打开……
紧闭的门打开, 雪如圭穿戴整齐站在门后,门前徘徊许久的少年立即僵直身体,低下头, 毕恭毕敬行礼:“拜见师尊。”
“不必多礼。”雪如圭扫过外头的阳光,果然已经日上三竿, 太阳当空照, 这个时辰起床怎么都无法说早。
面对新收的徒弟,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气氛变得古怪。
当师尊的僵硬, 当弟子的也僵硬。
黎采玉打着哈欠从他身后走出来,站在门口大大方方伸懒腰,冲叶令打招呼, “早啊, 小四。”
“……拜见师伯。”叶令眼神迷茫了一下,下意识道:“您怎么在师尊的房间?”
“嗯,你师尊最近精神不好,有点梦游,你平日也注意着点,要是发现马上来告诉我。”黎采玉拍拍他的肩膀, “梦游最忌被人惊醒, 最好是悄悄退开, 别撞上了。”
“是, 师伯。”叶令果然乖巧遵命, 眼里的疑惑消失。
黎采玉转头对雪如圭道:“今天日头不错,咱们在外面用个膳。难得收个徒弟,看你们俩陌生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
雪如圭没有马上答应,看了看新收的徒弟,局促不安,不知所措,身体紧绷的戳在原地。如果拒绝,大概会非常沮丧。一早就起床在外头晃荡,可以想象他有多么兴奋,想要亲近,又不知道该如何亲近。
原本的性子那么活泼好动,能言善道,此刻却仿佛被封了嘴,笨拙的不可思议。
昨日穿的衣衫已经换掉,穿上风幸的。
定定看了一会儿,雪如圭转身往房间里走,身后的少年垮下肩膀,垂头丧气。
随即又绷紧成弦,银发银眼的仙尊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抱着一叠衣衫,递到他跟前,“你既成了我的弟子,总不好一直穿别人的。拿去穿上试试,若有不合适的地方,为师改一改。”
闻言,叶令整个人都呆了,反应过来后受宠若惊,紧张伸出双手想要接过衣衫,顿了顿,赶紧行礼,再伸手接。满眼惊喜,磕磕巴巴道:“师尊给、给我做的?”
不由自主抱紧,“多谢师尊!弟子很喜欢!不用改!”
雪如圭:“还没穿怎么知道,为师是第一次做衣衫。”
叶令兴奋的眼睛发亮,耳根红彤彤,“师尊待弟子真好!能拜入师尊门下,是弟子的荣幸!”
真情实感,没有一丝虚假,看上去似乎高兴的快要哭了。
曾经收过三个弟子的雪如圭顿了顿,微微出神。
黎采玉催促:“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穿上让你师尊看看,”
叶令大声响亮的应道:“是,师伯!”
兴冲冲抱着衣衫滋溜跑了,从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快乐喜悦,仿佛抱着希望奔向幸福,步履轻飘快活。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雪如圭还在出神。
黎采玉笑吟吟:“这个徒弟收的还蛮可爱吧,无聊的时候可以尽情逗他玩。”
雪如圭回神,“玉哥别捉弄他。”
黎采玉否认:“我哪有捉弄他,明明是你们两个太别扭,看的我刺挠。”
说着,随手发出一道传讯,飞向隔壁战君兰的住处,吐槽:“阿兰这孩子小时候脾气就火爆,她是我最小的弟子,被我宠着,被师兄们宠着,长大后行事更是风风火火,自己气冲冲跑了,把徒弟扔在那儿。”
“若是年纪小点,反倒没那么多顾忌,牵来一起用膳就是。这么大一个姑娘,又吃了那么多苦,处处都要格外小心,免得勾起她的伤心事,胆颤心惊。”
传讯灵光穿过门墙进入房间,虞心竹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就这样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看着,第一时间发现。
灵光打着转,飞到床边,围着她转圈,将意思转达给她。
接收到讯息,虞心竹下意识颤了颤,瞳孔收缩,沉默片刻后,保持一夜未动的身体终于有了动静。她艰难爬起身,分明这样孱弱,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却格外顽强。坐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面色苍白,憔悴不堪,眉宇间渐渐爬上忧愁之色,宛若朦胧氤氲,烟雨笼罩。
再站起身,已是闲花照水之姿,小碎步轻走,似弱柳扶风。
灵光在前头贴心引路,鸿蒙仙府占地面积广,修建的住所也格外大,门下弟子若是迷路还能飞上天看看,虞心竹是被战君兰抱着带入仙府,又不会任何法术,不认识路,也难找路,让她自己一个人直接过来,根本就是为难她。
瞧见虞心竹的第一眼,黎采玉就看到她身上新换的衣衫,果然不出所料,是暂时穿战君兰的。
“拜见师祖,师叔祖。”虞心竹福身行礼,垂着头,恭敬谦卑。
黎采玉把衣衫递过去,“把这个换上。”
虞心竹身体晃了晃,双手毕恭毕敬举起衣衫,“是,师祖。”
黎采玉:“阿兰的住处稍微有点远,你身子弱,走来走去麻烦,直接在这边屋子里换吧,我们都在外面。”
“是,谢师祖体恤。”虞心竹言语恭敬,捧着衣衫,垂着头进屋,没有任何异议。
那拘束压抑的模样,看的雪如圭不适。
看似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与其说是恭敬谦卑,不如说是木然。
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性摆出最温驯的模样,习惯性低头遵命,习惯性掩饰压抑自己。
仿佛就是命令她当场站在这里把衣衫都脱了,她也会毫不犹豫遵命。
雪如圭感觉不舒服,“玉哥。”
“嗯。”黎采玉牵起他的手,“我知道。”
雪如圭非常不解,既然知道,为何连一句解释都不说,把孩子给吓的。
很快他知道答案。
叶令得了师尊亲手制作的衣衫,兴冲冲换上,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回来,眼睛亮晶晶站在雪如圭身前展示,“师尊您看!很合身!”
当然合身了,以法术制作的衣衫会自动贴合穿衣者的身材,具备法衣的基础特性。
他兴奋的转个圈,得瑟极了。
方才还因为陌生跟不知所措表现的格外拘谨,因为雪如圭亲手为他制作的衣衫,迅速融化,拉近关系。
“师尊!师尊!师尊!”
话唠属性似乎又要激发,开心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连叫三声。
黎采玉指了指面前的石凳,“坐这,给你梳头。”
叶令更开心,咻一下窜到黎采玉面前,在石凳子上坐下,双腿规规矩矩并拢,两手同样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犹如幼稚园的小朋友,拼命想要表现的乖巧。
一声夸奖就能心花怒放,开心很久。
黎采玉梳头的动作熟练,雪如圭神色严肃,站在旁边学习。
扎好后,他问:“圭圭要试试吗?”
雪如圭迟疑的点下头。
黎采玉解了发绳,把梳子递过去。
雪如圭郑重其事,学着刚才看到的过程给叶令梳头。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梳头,感觉很不一样。动作笨拙生疏,很不熟练,被当做练习工具人的叶令正襟危坐,比方才表现的还要紧张,绷直了身体,哪怕发丝被扯痛了也没发出一声。
听见开门声,三人都看过去,瞧见虞心竹有点愣神的模样。
“过来,坐这。”黎采玉招呼她过来。
虞心竹抿抿唇,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坐到石凳子上。
黎采玉:“男孩子梳头,梳来梳去也就那样,女孩子的发型才叫多。阿兰小时候都是我给梳的头发,每天一个发型,配上漂亮衣衫,打扮的清清爽爽。后来她嫌这样麻烦,妨碍打铁,自己每天梳个马尾就出门。”
说着,动作麻溜迅速的给虞心竹梳了个双丫髻。
打量两眼,满意点头:“果然这个发型看着才舒服,前面那个成熟了些。”
衣服的设计上倾向于少女风,配上双丫髻,宛若天上的童女,可爱娇憨。
叶令热情的冲她打招呼:“小师侄,咱们昨天见过一面,说起来还是同一天拜师呢,真是缘分啊!你拜了师伯的弟子为师,我拜了师尊为师,论辈分我比你大,以后我罩着你!”
“嘿嘿嘿,所以能不能叫我一声师叔?”
虞心竹低低唤了一声:“师叔。”
叶令开心的咧嘴,大声应道:“嗯!”
黎采玉问她:“衣衫穿着可还喜欢?”
叶令大声回答:“喜欢!”
他一脸美滋滋,“当师尊的弟子真好,师尊亲手给我做衣衫!小师侄,你的衣衫呢?”他忽的愣了愣,挠头,“难道也是我师尊给做的?”
黎采玉:“是我做的。”
叶令睁大眼睛,“师伯也会做衣衫啊!”
黎采玉:“你师尊给你做的衣衫还是我教的。”
叶令毫不犹豫,“师兄师姐们小时候一定很幸福!不但能穿上师伯做的衣衫,还给梳头!”
黎采玉挑挑眉,“嘴很甜啊,这么会说话。”
叶令不好意思,“哪里,是师尊跟师伯人好。”
黎采玉跟雪如圭在旁边的石凳子坐下,“今天午膳就在这里吃,有没有想吃的?”
叶令摇头,“我听师尊的。”
三人目光看向虞心竹,她垂着头,声若蚊蝇:“我听师祖跟师叔祖的。”
她握了握拳,鼓起勇气对黎采玉道:“师祖,昨天师尊忽然怒气冲冲跑出去,至今未归。”
黎采玉轻描淡写:“我知道。先用膳,等会儿我问问。”
*
“这玩意儿,叫绵情膏?”玄衣魔神把玩了一下小小的玉盒,打开盖子,指尖沾一点点,放入口中,随即皱起眉头,“难吃。”
“魔神陛下,绵情膏是涂抹的。”底下跪的人战战兢兢道,生怕触怒上头的魔神。
玄衣魔神瞥一眼,直接把人吓得腿软,浑身冷汗。指尖挖出一块,涂抹到手背,细细的膏体很快化开。
热意如约而至,伴随难以言喻的渴望跟痒,让玄衣魔神露出满意之色,“这东西效果怎样?”
“绵绵不绝,欲罢不能,且不伤身,乃合欢道不传之秘药,据闻至今无人能抵挡其药效。”
玄衣魔神额头微微冒汗,眼神开始迷离,“确实不错,有劲。”
他难耐的咬咬指尖,疼痛令眼神唤回清明,想起黎采玉那副不为所动的冷静面孔,恨的抓肝挠肺。
没有人能够在狠狠玩弄了自己后全身而退,没有人!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昨晚丢掉的尊严,他会亲手讨回!
玄衣魔神恶狠狠道:“给本尊来两斤!”
“嘎?????????”
底下跪着的人呆若木鸡,发出鸭子叫。
魔神陛下,要不您还是杀了我吧!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宝月派距离鸿……
宝月派距离鸿蒙仙府颇为近, 从叶令和人贩子的行踪轨迹就能瞧出端倪。
长青子带着宝月派弟子出发,速度不算快,战君兰想要追上去是可以的, 只是两人毕竟没有事先说好,这又不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加快速度就能在既定路线碰面。
战君兰怒气冲冲奔向宝月派, 长春子担心她一怒之下跑太快,反而先一步到达,被宝月派为难, 向长青子发了传讯告知此事。
于是变成长青子中途拦截战君兰,费了点时间功夫。
事实证明长春子的担忧对了一半,如果没被长青子拦截住, 战君兰一个人冲上宝月派真指不定做出什么来。
黎采玉听闻雪如圭的噩耗, 一怒之下连夜从东洲赶去中州,独自一人打上合欢宗,全场暴力碾压,亲手捏碎宗主身上每一根骨头,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成为一滩废人, 就算命硬活了下来, 下场还不如直接死了。
作为他的徒弟, 战君兰的脾气一脉相承, 宝月派如此欺辱虞心竹, 她怎么咽得下去这口气。
“道友的心情贫道十分能理解,宝月派如此行径,实在令人不耻。贫道定然要让宝月派掌门给出个交代,绝不姑息!”长青子神色严肃, 顿了顿,劝说道:“那孩子才拜你为师,换了新环境,心中怕是颇为不适。”
“长青子前辈放心,我相信师尊。”战君兰面色深沉凝重,几乎要压抑不住怒气,脑海里都是虞心竹双眼含泪颤抖诉说的画面。她深吸一口气,“长春子前辈是如何说的?”
长青子斟酌,“他说那孩子在宝月派吃了很多苦,饱受蹂躏,当师尊的气不过,跑了出去。他怕你冲动之下独自上门质问算账,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让贫道赶紧把人拦截住,到时候一起上门,好有个照应。”
“料想有些话长春子前辈无法说出口,宝月派的行事做派恶心至极!”战君兰恨恨道,“竹儿这样的好资质,本该是天之骄子,人人艳羡,竟被糟蹋至此,油尽灯枯,心如死灰!若不杀畜生,难解我心头之恨!”
“宝月派既然如此藏污纳垢,前辈可曾想过,也许竹儿只是其中之一,侥幸被我们遇见而已!”
“若只让他们为竹儿之事给个交代,旁的苦主怕是要不妙。”
“无耻之徒,最爱做撒气这样的举动,他们打不着竹儿,难道还收拾不了这些人,给自己出口恶气?”
“既然要做,就该做的彻底,除恶务尽!”
战君兰盯住长青子的眼睛,观察神色,“前辈不会怕了宝月派吧?”
长青子无奈:“道友何必激我,贫道自不会怕了宝月派。此次贫道代表鸿蒙仙府前去,必不会叫那孩子平白受此屈辱。倒是你说的其他苦主,确实值得注意,有一就有二,宝月派这般行事,岂会只满足于一个人。”
“贪狼道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能令我等大开眼界。”
战君兰郑重其事,“是我任性,让道友为难了。”
长青子摇头,“弟子受辱,若当师尊的无动于衷,才叫贫道瞧不起。”
两人成功汇合,达成共识,一起向宝月派的方向出发。
身为鸿蒙仙府之主玄月子的弟子,长青子不光修为高,辈分也高的吓人,贪狼道门派更迭迅速,造化道若无意外都是常青树,一个个长寿的很。
铺天盖地的威压降临宝月派山门,立即惊动所有人,修为低微的弟子更是连站都站不稳,面色惨白的跌倒在地,掌门与一众长老纷纷现身,神色凝重的抬头仰望天空,惊惧交加。
灵光散去,露出长青子与战君兰,下方众人脸色大变,为首之人主动上前迎接,态度恭敬极了,深深一拜:“见过长青子前辈。”
他强颜欢笑,言语温顺,“不知前辈骤然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长青子挥衣袖,将谢寻竹等人放出来,“他们是谁的弟子?”
宝月派掌门辨认,毕恭毕敬道:“晚辈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钩玄峰弟子,他们的师尊正是钩玄山君。”
“钩玄?名字倒是不错。”长青子不冷不热,难辨喜怒。
宝月派掌门战战兢兢,冲后方人群使眼色。
不过一会儿,掌门口中的钩玄山君主动走出来,胆颤心惊的站在长青子跟前,“前辈,不知这些孽障惹了何等大祸,竟劳烦您亲自将他们送回?”
谢寻竹等人汗如雨下,一个个根本不敢出声。
长青子瞥他们一样,不紧不慢道:“这要问你们宝月派了。”
“这……晚辈不知,还请前辈明示。”
长青子冷冷道:“宝月派以收徒为名义,哄骗无辜少女入门后将其贬作炉鼎,供弟子践踏蹂躏。师尊特命贫道将贵派弟子送回,让你们给个交代。”
钩玄山君顿时一惊,方才粗粗扫过没有细看,这回定睛瞧了瞧,发现没有虞心竹的声音,心底大感不妙。嘴上自不敢承认,硬着头皮道:“前辈,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宝月派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岂会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宝月派掌门拱手,“不知道前辈说的苦主是何人?”
战君兰:“虞心竹,你们可有印象?”
她一出声,引起众人注意,生面孔。
宝月派掌门正色道:“晚辈不曾听说。”问钩玄山君:“你可有印象?”
钩玄山君的目光扫过谢寻竹,眼神冷到极点,暗藏杀意,一闪而过,当着长青子的面不敢做出格之举,言语谦卑:“前辈的意思是,虞心竹被宝月派以收徒为名义带入宗门,其后贬作炉鼎,遭人欺凌?”
“这是个误会,晚辈从未收过她为弟子。”他言之凿凿,振振有词,“此人是晚辈弟子谢寻竹青梅竹马的玩伴,贪慕宝月派,仗着情分痴缠寻竹,死缠烂打,终于以他贴身婢女的身份上了宗门。许是年少懵懂,又渴望修炼,叫不晓得什么人哄骗了去,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求得修为,踏入仙途。”
“说来惭愧,是晚辈管教不严,拗不过弟子一片情义,松口让人上山,才会酿成祸事,还望前辈明察。”
毫不犹豫把锅扣到谢寻竹头上,还说不愧是师徒,临时想到的借口一模一样。
“孽障,说,是不是你干下这等丑事!”钩玄山君正气凛然的怒喝道,“还不速速道来!”
“师尊……”谢寻竹面无人色,满眼绝望。
“枉平日里为师对你寄予厚望,竟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事,惊动鸿蒙仙府,让整个宝月派蒙羞!若不老实招来,休怪为师不念师徒之情!”
“师尊!弟子都是遵从您的命令啊师尊!”谢寻竹涕泪横流,狼狈爬过去,用力抱住钩玄山君的大腿,“心竹师妹是您从山下带上山来,也是您安排她做炉鼎!”
钩玄山君勃然大怒,抬手就要一掌打死他,“孽障,竟敢胡言乱语!”
这一掌没能打下去,被无形之力挡在半空。
他毫不犹豫道:“孽徒,死到临头还敢胡乱攀扯!那虞心竹分明就是你的贴身婢女,是你苦苦哀求为师,为师才松口让你带上山!躲在钩玄峰里,在为师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竟然还敢推到为师头上!”
“师尊!!”
“休要再叫本君师尊,本君没你这种徒弟!”钩玄山君果断对宝月派掌门拱手,“还望掌门做个见证,今日本君便将这孽徒逐出师门,从此以后一切都与钩玄峰和宝月派无关!”
凌厉目光扫向跟谢寻竹一起的其他宝月派弟子,“还有你们,真相如何,还不速速道来!”
“师尊,心竹师妹是您亲自带上山的啊!”
“是啊,弟子记得清楚!”
“寻竹师兄从未有过贴身婢女!”
……
钩玄山君震怒,“你们竟敢与那孽障沆瀣一气,构陷本君!真是该死!”
宝月派掌门连忙对长青子道:“前辈,里面一定有误会!”
长青子懒得听他们继续说废话,“既然这虞心竹只是个婢女,那就跟你们宝月派无关对吧?”
钩玄山君斩钉截铁:“与我宝月派无关!”
长青子慢条斯理,“好歹主仆一场,今日让你们也沾点喜气。虞心竹乖巧伶俐,天资聪慧,已经拜入君兰师妹门下,以后就是自在造化道的弟子。”
“……”
“……”
“……”
现场众人仿佛凝固了,滑稽可笑。
宝月派掌门不可置信,瞳孔收缩成针状,拿出最大的自制力压下震惊,可依旧难掩失声,“她竟拜入了造化道?!”
长青子面无表情:“既然不是你们宝月派弟子,拜入造化道怎么了?”
钩玄山君面色难看到极点,此时终于明白谢寻竹等人为何是这种反应,他飞快瞪视他们,果然并无意外之色,顿时差点咬碎一口牙,“造化道素来门槛高,她一介……婢女,怎么配!”
战君兰终于忍不住,火大道:“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今天我与长青子前辈一起前来,就是要给她讨个公道,凡是欺凌践踏过她的,通通都要付出代价!”
“是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宝月派掌门:“道友这话未免过于霸道,此地可是宝月派山门,莫非你还要大闹宝月派不成!”
战君兰呵呵一笑,下一秒,大耳刮子就扇到他脸上,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惊呆众人,就连长青子都愕然了。
“师尊说了,能动手就不要哔哔!我听你们讲了半天废话,没兴趣继续听你们扯皮!我把话搁在这里,今天要么交出欺凌过竹儿的人,其他人安然无恙,要么我亲自把人找出来,以后再无宝月派!”
“趁着现在还愿意给你们三分颜面,自己考虑清楚!”
宝月派掌门捂住面颊,满脸屈辱,质问长青子:“今日上门羞辱宝月派,难道是鸿蒙仙府的意思?!”
“晚辈素来敬重仙府,对前辈也无半点不敬,您今日闯入宝月派,公然践踏羞辱,眼睁睁看着她出手殴打晚辈,言语威胁,几曾何时,鸿蒙仙府竟也变得这般蛮横不讲道理!”
“前辈如此行径,让天下各派如何看待鸿蒙仙府,让敬仰敬重仙府的修士们如何看待仙府!”
“天理昭彰,天理昭彰!”
啪——
战君兰又打了他一个大耳刮子,两边对齐。
长青子:“……”
钩玄山君又惊又怒,“前辈莫非铁了心羞辱宝月派……”
战君兰一耳光抽上去,打断后面的长篇大论,跟正气凛然的叫屈。
“你……!”
战君兰抽出她的大铁锤,面无表情,“师尊说了,不要跟道貌岸然的家伙争辩,只要把人打的濒死,说话就会变得好听。”
话音落下,震裂之声瞬间笼罩整个宝月派,修为低的弟子应声倒地,还醒着的耳朵渗出缕缕血丝,摇摇欲坠。
处于音爆中心的宝月派高层纷纷口吐鲜血,神魂混乱,灵息乱窜。
一击就废了大半个宝月派,战斗力爆表。
这里不是朱雀台,她不需要手下留情,大可以全力发挥,尽情释放。
若非顾忌到可能还有受宝月派荼毒的普通人,输出还能更大些,直接一波带走。
音波攻击在群攻上很占优势,像这样人员集中的地方,还都是敌对阵营,真是爽歪歪。
长青子一眼看出,这些人是因为不同程度的走火入魔而受伤,音爆是诱因,真正伤害到他们的,其实应该算是他们自己。
按照这份能力,就算没有自己一起,战君兰也不会吃亏。
战君兰抡着铁锤,居高临下俯视面色惨白气喘如牛的宝月派掌门,“你们宝月派现在最多还有三成战力,剩下就是宗门里覆盖的阵法跟各种禁制,我能在你们催动底蕴大招前直接引爆你们的五脏六腑跟脑浆,若是神魂出窍,就直接炸掉神魂。”
“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乖乖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我不介意锤死几个贱人。”
一叠真言纸扔到宝月派掌门面前,“到底都有什么人参与过这件事,全都写上去,一个字都不准漏!”
“自己死,还是别人死,你们肯定知道该怎么选择。”
宝月派掌门捂着心口,感觉要爆炸,艰难道:“您……难道不是觉得自己欺人太甚,造化道素来严于律己……”
“掌门阁下放心,我对自己有多么严格,对别人也会多严格,绝对不会区别对待。就比如说,我对作奸犯科深恶痛绝,自己不会做,也不准别人做。”
宝月派掌门不死心,“仅凭三言两语,一面之词,您便认定是我宝月派的错,迁怒到所有人头上,如此残暴蛮横,谈何公道正义!我宝月派不服!”
他悲愤欲绝,痛哭流涕,“长青子前辈,我宝月派不服!今日二位登门,指责宝月派欺凌羞辱无辜少女,却无苦主身影,是黑是白全凭两位的嘴来说!”
“便是当真有不肖弟子犯下大错,其他人无辜,何至于此!”
战君兰嗤笑:“你好像还没搞清楚,是鸿蒙仙府平日里表现的过于正经,才叫你以为能够凭借几句话扳回一局,让长青子前辈动摇吗?”
细细的碎裂声响起,让宝月派掌门面色大变,本就因为重伤而萎靡不振,这下更是痛苦,连坐都坐不直,狼狈趴倒在地。
“我一脉修炼的功法有项特别的神通,可辨别真伪,察看善恶。”
“你们宝月派乌烟瘴气的很啊。”
“等你们把罪行写在真言纸上,证据不就有了。”
谢寻竹不愧是钩玄山君的爱徒,嗯,前爱徒,此刻还醒着,他咽下口中的血腥味,颤抖道:“我来写,我愿意坦白,只求前辈能饶我一命!”
他气喘吁吁,看宝月派掌门以及钩玄山君的神色很是畏惧,艰难往前爬,伸手去勾真言纸,流着泪道:“我也曾想拜入鸿蒙仙府,达不到要求,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拜入宝月派……”
“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
钩玄山君怒目而视,“孽障,为师难道亏待过你!就连我亲自下山找的玄阴玲珑体都赏赐给你,助你平步青云!”
谢寻竹:“师尊,那是因为师妹对你的助力已经越来越小。”
他抓着真言纸,沾了斑斑血迹,一滴滴泪水落到上面,“为了让我拜入宝月派,家中多年积蓄挥霍一空,却因为门中无人照拂,只能入外门,蹉跎十年,尽是些打杂的活儿,还要时不时受人欺凌。”
“娘来见我,说弟弟被仙人养的灵兽咬死,尸体被啃的七零八落,最后竟连尸骨都找不回,爹悲愤欲绝,气不过上前质问,他儿子也是仙人,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最后被一顿痛打,叫灵兽咬的遍体鳞伤,只留了一口气。娘求我拿些仙人的药去救救爹,我也是仙人了,肯定能救爹!”
“但我……只能拿出最劣质的丹药给她……后来,都没了,全都没了!”
谢寻竹咬着牙,用自己的手指沾着血迹颤颤巍巍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我为何要拜入宝月派!害的家里积蓄全都没了,爹娘和弟弟日子过得艰苦,我自己在外门也是人不人的日子!”
“我只能爬的更高,更高,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变强……想要成为人上人,就要学会吃人!当一辈子好人只能一辈子被欺凌,在外门被其他人践踏,没有出头之日!”
“我要报仇……我要活!”
谢寻竹双目通红,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混合血液,狼狈不堪,“我要活!我要活!!”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事情果然如……
“事情果然如弟子所料, 宝月派藏污纳垢,如竹儿这样经历的凡人并非个例。条件允许的,多多少少尝试过以炉鼎提升修为, 下面的普通弟子没有资格,反倒不曾涉足。”
“他们口中的炉鼎之体, 经过长青子前辈检查, 其实都是稀罕少见的修炼之体。通过双修的方式掠夺资质根基,助自己更上一层楼,失去利用价值后通常赏给其他人, 往往油尽灯枯而死。”
战君兰顿了顿,“有例外的,抓住机会获得宝月派修炼功法, 只是根基已坏, 再好的修炼资质也凸显不出来,沦为平庸之辈,苟延残喘,以色侍人。”
然后沉默了,一下子变得安静。
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黎采玉哪里还会不知道她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很疑惑不解?”
战君兰沉着脸点点头, “既然贪狼道只看重资质不问人品, 分明有这样好的天赋, 为何不收为弟子, 反而如此糟践?宝月派若是将他们收入门下,精心培养,对提升宗门高端战力大有裨益。”
黎采玉:“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懂归懂, 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件事对宗门大有裨益,但对个人,未必就有利了啊。”
“拿竹儿举例,如果钩玄山君对她倾囊以授,必定进步神速,将来超越他这个师尊不是梦。”
战君兰不假思索,“这是好事。待她超越师尊,钩玄峰实力大涨,整个峰头都会水涨船高。”
黎采玉:“然后出任峰主,接手钩玄峰,竞争宝月派掌门之位?”
战君兰疑惑,哪里有问题吗?
青出于蓝胜于蓝,能者居之,分明是大好事啊,可喜可贺。
黎采玉问:“钩玄山君不肯怎么办?好不容易爬到峰主之位,坐拥钩玄峰,凭什么拱手相让?宝月派掌门凭什么让出自己的位置?位置给别人了,他们自己怎么办?”
战君兰呆滞,“…………”
黎采玉指出问题核心所在:“贪狼修士是有可能杀师的。”
辛辛苦苦培养出的的弟子实力超过自己后,就把自己挤到一边去,压迫自己的生存空间,这种事情怎么能允许。
这就是不重视人品的下场,什么歪瓜裂枣都能收入门下。
有的人会尊师重道,自己实力低微时尊敬师长,恭恭敬敬,实力强大后依旧会尊敬师长,没有二心。
有的人是装模作样,实力低微时虚以委蛇,谄媚讨好,实力强大后翻脸不认人,恃才傲物。
搁在只修炼不修心的贪狼道,背刺根本就是家常便饭,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盛行。所以贪狼道修士是不会因为弟子青出于蓝胜于蓝高兴的,反而会很有危机感,惧怕被弟子背刺。
自己是什么样的,当然怕徒弟有样学样,自己能做出的事情,绝不准徒弟做。
那该怎么办?
弟子要收,工具人多方便,但不能找太优秀的,太优秀了有可能翻车,竹篮打水一场空,多年辛苦作嫁衣裳。
要确保自己能够掌握弟子,不叫他们翻出手掌心,这样才有安全感。
永远占据主导,永远稳坐钓鱼台。
“教导竹儿有可能导致自己失去优势,地位动摇,甚至被取代,钩玄山君自然不肯,还不如好好利用这顶级的资质,汲取她的根基来提升自己,让自己更强大。”
“其他人多半也是出于类似的心思,培养天才对宗门有利,对个人未必有利,有人欢喜有人愁。上头的圈子就只有这么大,资源只有这么多,有的人进去了,就有人要被挤出来。”
“与其多个竞争对手,将来还可能踩到自己头上,不如好好利用这份资源强化自己。”
战君兰目怔口呆,哑口无言,半晌后艰难道:“可以教啊!”
黎采玉:“教什么?”
他反问:“你觉得他们知道如何堂堂正正做人吗?”
“能当一辈子伪君子是个本事,修士的命这么长,这一辈子可太长,一直装模作样岂不是憋屈死了,就因为怕徒弟背刺自己,犯得着吗。”
黎采玉下结论:“无能废物是不会选王者当徒弟的,他们驾驭不住,也惧怕受到背刺。”
忽的,他顿住,脑子里猛然闪过一道灵光,但是太快了,没能抓住。
下意识道:“这趟宝月派之行还有何感悟?”
战君兰不疑有他,“长青子前辈并未阻止弟子大闹宝月派,事后还把所有涉事人员都提走。似乎……颇为赞许,有意为弟子收拾善后。”
她认认真真道:“府主对师尊也颇为宽容。”
长青子把涉事人员都提走,杀了也好,判刑关押也好,将来即便追究起来,那也是鸿蒙仙府出的手,跟战君兰没有多大关系。
这份细致的照拂关爱,与玄月子对黎采玉的态度何其相似。
“嗯。”黎采玉应了一声,沉思片刻,对战君兰道:“你忽然跑出去,竹儿担心的很。”
“是弟子任性,让师尊费心了。”
黎采玉摆摆手,“自己的徒弟自己照料,我可不会天天给你带徒弟,走走走!”
“弟子告退。”战君兰完全不介意,迅速撤了。
房间内的光线随着外边阳光变化,黎采玉坐在桌案前,一笔一划的书写着什么。然后放下笔,拿起来仔细检查,半晌后放回桌子上,望着前方发呆。
雪如圭进来时瞧见的就是黎采玉一动不动走神发呆的画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格外出神。
“玉哥?”
黎采玉动了一下,转头看雪如圭,“小四没有再缠着你?”
“他拉着竹儿玩耍去了。”雪如圭走到桌案边,“玉哥在写什么?”
“是计划书。承蒙府主信任,把这么要紧的事情交给我,可不能辜负了。拿份计划书出来,也好叫府主心里有个数。”黎采玉拿起刚完成的计划书递过去,“圭圭你来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补充的?”
“虽然脑子里已经有个计划,但执行起来有许多细节,意见多多益善,我会仔细考虑的。”
雪如圭仔细看起计划书,黎采玉盯着他出神,若有所思。
看完后,“玉哥的想法很好,只是若要拿到府主面前,还需润润色。我帮玉哥重新抄一遍吧。”
“嗯。谢谢圭圭。”
黎采玉手一伸,把人揽到怀里,让雪如圭坐在自己腿上,两手抱着他,下巴抵在他肩膀。
雪如圭呆了呆,细心问:“玉哥累了?”
“有点。这份计划书我可是认认真真琢磨了好久才写出来,脑子里想法有了,但怎么写出来是个问题,不能东一棒子西一棒子,要梳理整齐,逻辑顺畅,更要一丝不苟,不然显得我很没水平。”
黎采玉叹气,“我可真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
玄衣魔神无情发出嘲笑,“字这么丑也敢显摆献丑!”
一撇一捺,一笔一划,全都清清楚楚,但风骨什么那都是没有的,完全不能称之为书法,
雪如圭把计划书放平,重新找出一张白纸,对照着放平,准备抄一遍,顺便润润色,“玉哥辛苦了。”
黎采玉面颊贴着他的肩膀用力蹭了蹭,“圭圭~~~”
“嗯。”
“圭圭~~圭圭~~~”
“我在。”雪如圭耐心应道,拿起毛笔开始写字。
第一笔就能感觉到区别,写字的姿态端正,字也好看,令人赏心悦目。
黎采玉就这样双手抱着雪如圭的腰,面颊贴着他后背肩膀,看他一笔一划将自己的狗刨字计划书翻新成语句优美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