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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抬眼,碧色的眼球浮现过一丝意外,但只是转瞬即逝,仍然不为所动:“既然身为人类,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

“杰奎琳,她不是你们后指派下来的吗?”亚特兰特似乎对于她的这个回答很意外,也很不满意,看着面前这个总是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女人,心下的不信任和狐疑更多。

“不,现在这片土地,人类只有我们两个。”杰奎琳仍然坚持自己的回答。

亚特兰特的呼吸陡然急促,耐心耗费得一干二净:“不管她是怎么来的,现在你得跟我去救她。”

杰奎琳笑了,很是明媚的笑容:“你现在生出了叫做同情心的东西了?我很稀奇。”她给他倒了杯醇厚的酒水,“别参与这场斗争,是你最好的选择,我可以给你一个绝佳的观赏位置,欣赏别人的厮杀,直到无聊的人生结束。”

亚特兰特清冷的面容浮现不耐烦的神情:“我没心情陪你兜圈子,既然你是这片区的对接人,就应该为这一片区的人类同胞安全负责任。”

见他简直油盐不进,杰奎琳原本还想要招呼他坐下,闻言将这个念头打消得干净,脸上的笑容不变:“不,我不方便露面。”她给了他一个严肃的眼神,“我劝你也少管,这不属于我们的职责范围,别忘记了你的任务。”

亚特兰特本来就没什么好脾气,现在也没什么好脸色,狭长的眼冷淡地俯视她:“你不方便露面?这里这么多年都交由你交接处理,你的所作所为,你以为高层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杰奎琳嘴角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令她美丽的面孔看起来有些凌厉。

“我认为你在这儿待得太久了,完全忘记了作为一等公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会向系统说明你的问题,你现在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你刚刚是在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威胁我吗?”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高层真要制止我,早就下了新的法案,接纳兽人群体,而不是由你——”她不屑地上下看了亚特兰特一眼,“一个和兽人群体待得太久被同化、变得野蛮粗鲁的人类,和我在这进行这种无聊又无趣的争吵。”

“亲爱的人类同胞,你是时候该回去了。”

杰奎琳的嘴角又泛起了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但她的瞳孔从来看不见轻快,这使得这个微笑像一个比划着刻度雕琢出来的面具,被焊在了她精致美丽的面皮上。

“很久没和其他人这么说过话了,也并不是一点趣味都没有。”

*

林贝的双腿如有千斤沉重,身体变成了空心的,里面被灌满了水泥。

她的脑袋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给震慑得缓不过来,迷影重重叠叠,压在她的脑壳上。

原来什么仿生子宫,什么靠先进的科技就能创造出兽人,都是一个骗局。

德罗维尔,卢卡斯,卡尔她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每一个人,见到的每一张面孔,并不是他们生来就没有真实的母亲,而是根本就不知道亲生母亲的存在。

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总感觉还有头绪还未理清楚,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西蒙斯克显然已经等不及了,他擦干眼角的泪花,给了“白大褂”们一个眼神。

他的声调恢复冷淡威严:“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也愿意为帝国尽忠,现在就是你最好效力的时候,你放心,现在还不会死,也不会痛的我替莱奥托感谢你的付出。”

“我不愿意!”眼见那些白大褂们就要如抓山地里乱跑的鸡一样来捉她,林贝本能地想跑。

“你们谁也不准动她——”

一道响亮的声音远远穿过空荡的长廊,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

因为跑得太急,小皇帝脑袋上微蜷的发全向后扬,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

在他的身后,林林丛丛跟了两列护卫队,步伐匆匆,跟随着年幼的君主,正朝着圆形开阔的中央而来。

林贝犹如看到了救星,飞快跑向哈德里安,而哈德里安也伸出双手承接住了她,上下紧张地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身体无碍,又将她拉到了身后,让卫兵们保护她。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西蒙斯克的表情有些气急败坏,狠狠皱起眉来,这令他脸上的褶子印记更深刻严厉了。

他上前走了几步,就差亲手将林贝从他身后揪出来。

林贝害怕地揪着小皇帝的衣服往后缩了缩,小皇帝将一只手往后抬,在身后悄悄握住了她的一截小手臂,以安慰她的恐慌,又往旁边微微挪了一小步,将她的身影遮挡得更加完全,与西蒙斯克直面对上。

哈德里安额头间还挂着匆忙赶来的汗珠,呼吸也不均匀,那双灰绿的眼珠却不躲不闪地与西蒙斯克对视上:“国父,这句话该是我问您,您这是做什么?”

虽然还未到兽人世界界定的成年年纪,但即便是普通军校的学生,在他这个年纪,也早已学会了开枪和各项训练,身为君主的他,自小要会的东西只会更多。

他挺拔的身躯已经长得比西蒙斯克还要高了,常年看起来无辜无害的面孔,不笑的时候竟令西蒙斯克觉得陌生,初显成熟和冷酷。

作为陪伴君主长到这么大的西蒙斯克,自然有一瞬间是为哈德里安能独当一面而感到欣慰的,可如果他这股气势不是用在自己身上,那就好了。

“陛下,她是一个人类女人,现在只有她才可以解帝国燃眉之急。”他用以往严厉的面容对待小皇帝,“陛下,快让开,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哈德里安没有动作,仍然站立在原地:“已经来不及了,德罗维尔两兄弟,还有人鱼族群的雷蒙德,已经围在外面了。”

西蒙斯克咬牙切齿:“他们这是想造反!?我还没追究他们,他们反倒是来逼我了!”他一挥手,“没门!这里的防卫系统是最高级的,没有我的授权,就算是用多大威力的炮弹一时半会都休想打开!”

可他们找到这来的时间比想象中快多了,按照道理来说他们也不会这么准确地找到研究所,而是去皇宫或者是首相府邸。

西蒙斯克眼眸一厉,越过哈德里安再次看他身后的林贝,怒喝一声:“这个人类女人身上有追踪器!陛下,还不快把她给我。”

察觉到手心下细腻的皮肤和身躯在隐颤,哈德里安握着她小手臂的手掌微微用力握了握,安慰她放宽心。

他的呼吸已经平静下来,额头濡湿的汗也快要风干,他的面孔沉稳得不像是往常的小皇帝,平静又认真地以一种充满君主威严地看着西蒙斯克:“国父,您从小教育我长大,为帝国奔波劳苦,您的辛劳我都看在眼里,我从小到大也没求过您——”

他未尽的意思西蒙斯克明白得清清楚楚,西蒙斯克那张看起来饱经沧桑的脸庞,先是涌起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来,而后紧接着就是痛心疾首,他的嘴唇颤抖,用一种近乎陌生的眼神死死盯着哈德里安的面容。

他的嘴唇颤抖蠕动,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嗓音嘶哑难听:“陛下,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为了莱奥托,为了你啊!”

他好像一辆已经进入穷巷的车子,孤立无援,四面都是围墙,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他充满褶皱的手指颤抖着用力指了指身后手术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眼含着热泪,眼睛里只装得下一个哈德里安:“如果没有我鞍前马后,为您筹码,陛下的君主位置,坐得安稳吗!您能平安长到这么大吗!”

似乎是长久听多了这样的言论,哈德里安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眸也悄无声息地掀起了惊涛骇浪:“国父!适可而止。”

因为他的这句怒吼,西蒙斯克似乎备受打击,可即便如此,很快他垂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又变回了那个冷酷威严的首相,他似乎不再准备和小皇帝多费口舌,而是直接给身边的手下一个眼神,直指林贝。

“你们谁敢动她?”哈德里安灰绿的眼眸凌厉一扫那些面面相觑、蠢蠢欲动的白大褂们,“别忘了,谁才是帝国的君主,谁才真正拥有最高权力。”

他重新看向西蒙斯克:“国父,您别忘了,您首相的权力,是谁赋予给您的,如果我真想要,我现在就可以收回。”

作为莱奥托的公民,自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刻进骨子里的就是对帝国的绝对忠诚和顺服,为至高无上的君主奉献终身,君主是帝国最尊贵的存在,谁都应该对君主保持绝对的忠心。

“陛下!”西蒙斯克恨铁不成钢。

“国父,您也不想这一处被暴露在外人面前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如果你不想被人鱼族群记恨上的话,还是赶紧处理那具麻烦的尸体吧。”哈德里安拉住了林贝的手腕,语气坚定,“她,我先带回去了,国父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善后吧。”

“至于其他的,回去再商议吧。”

哈德里安并没有把话说到最绝,他在示意西蒙斯克现在可不是在这闹的时候,林贝他今天一定会带走,但也不是完全和西蒙斯克对着干,把她放走。

这个时候,确实也是如此,研究所的防卫系统已经多次亮起红灯,表明外面的那几位早就等不及在进攻了。

那具雌性人鱼的尸体,确实很棘手,一旦雷蒙德发现,那就是和整个人鱼族群对抗上了。

人鱼族群雄霸第一区联邦,实力不容小觑,不然也没有底气和资本一次次拒绝西蒙斯克抛下的“橄榄枝”,拒不把雌性人鱼兽人上交。

再次走过长廊,身后没有西蒙斯克的人追来,林贝稍稍能松下一口气,她后背濡湿,吓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我们这是去哪?”她小心问道。

哈德里安仍然还牵着她的手,按照年纪来说是她比较大,但因为哈德里安身为兽人长得高大,身躯挺拔矫健,走路带风,他牵着她带着她走,更像是她才是不知世事的那一个。

哈德里安怕偏过头看她,露出柔和的笑容来,和刚才那个敢和西蒙斯克正面对抗的好像两个人,他笑着回复:“林贝姐姐,当然是上次你去过的那个地方啊。”

上次去过的地方,就是初雪降落的那一晚,她和卢卡斯看着半空中航船表演,说起人类社会的往事的那次。

不等她说什么,哈德里安解释道:“现在林贝姐姐你的身份暴露了,去哪里都不如待在皇宫里安全,只有皇宫你才能名正言顺待着。”

他的嗓音天真无邪,甚至很甜蜜,紧紧牵着她的手不松开分毫。

可这句话似乎有在暗示什么。

名正言顺——

唯一的人类出现在莱奥托,自然是要交由帝国处置,如果她继续待在德罗维尔身边,肯定会给德罗维尔带来很大的外界压力。

林贝就这样被哈德里安接回了皇宫,她拥有了比庄园内还要富丽堂皇的房间,还有自由驱使的机器人服务管家,但是与此同时,她手上的终端也成了废铁一块,失去了任何效力。

原本之前因为避免麻烦,她在终端上很晚才会回复他的信息,想以此冷淡疏离他,林贝以为哈德里安会记仇,或者是不开心,但这次见面哈德里安绝口不提终端信息的事,没有一丁点架子。

哈德里安对她很好,他面对她时,总是一副活力满满笑容满面的模样,甚至热情得有点过头,早晚都要特地和她问好,给她吃的也是最好的食物,为了缓解她紧绷的身心,还带着小亚一起逗她笑,一口一个林贝姐姐长林贝姐姐短的。

还安慰她西蒙斯克差点要害死她的事,说西蒙斯克其实对他更严厉,他小时候犯错西蒙斯克可是会直接揍他的,说之前他原本想偷偷再出来找她玩的,可是西蒙斯克那段时间禁止他外出,要刻苦训练学习,所以他真的一步都不能外出。

虽然终端失去了作用,但哈德里安还是会和她说起外面的形式,说德罗维尔和雷蒙德先后向全帝国宣布,说林贝是他们的未婚妻,而且已经私定下婚约。

网络交流基站可想而知瘫痪了一次又一次。

德罗维尔和雷蒙德都想以此理由将她从皇宫里救出来。

林贝并不能亲身感受到外面已经刮起了怎样的腥风血雨,她现在每天就待在富丽却总觉得空荡缺点人味的殿堂里,每天能见到的活人就只有一个小皇帝。

虽然从那个恐怖的、到处都是惨白墙壁和灯光的研究所出来,已经过去了几个标准日,但还是给林贝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她这几个夜晚都睡不踏实,睡觉前必须要将房门从里面锁死,确保其他人进不去,半夜还会被噩梦吓醒,半夜醒来就开始睡不着。

她昨天晚上的梦还重复梦见那具惨不忍睹被剖开腹部的尸体,睡眠质量不好,她的精神质量堪忧。

见她在发呆,哈德里安轻轻晃了晃她的手,用软和的语气说:“林贝姐姐,你别害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林贝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嗓音文弱:“还没谢谢您,陛下,是您救了我。”

如果不是小皇帝及时赶到,她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是现在仍然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的恐惧。

“林贝姐姐,这都是我该做的。”他仍然还握着她的手,像个小孩子般不撒手,趁着她对他露出真诚感激的笑容时,说起了另一桩事,“林贝姐姐,你的身份太特殊了,现在外面所有兽人都想和你结婚。”

都想像真正的人类社会那样,同珍贵的人类女孩进入婚姻的殿堂。

林贝被他夸张的说法激得微微一笑:“有那么夸张吗?”

她现在就怕冷不丁的西蒙斯克又突然出现,要抓她。

哈德里安重重点头,又勾唇微笑:“还有一个新纪元年,我就成年了。”

他将脑袋放在她的腿上,给她摸自己如卷

毛小狗般的脑袋,一双澄澈灰绿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她:“姐姐可以考虑考虑我哦。”

第137章 阳谋阴谋残酷的真相

林贝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刚开始的惊吓过后,经过最近几天的休养生息,她的脑子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思考当日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受精卵,精。子由兽人提供,卵。子由雌性提供。

莱奥托帝国距离现在已经存在了上千个新纪元年,而且这么久以来兽人世界都只存在雄性,为什么西蒙斯克说是最近两个新纪元年新出生人口才开始锐减?那之前那么多卵子是谁提供的?正常的受精卵怎么可能没有一个雌性兽人出生呢?

“陛下,我有事要请问您。”

沉默过后,她晦涩开口,嗓音依旧沉缓柔弱。

哈德里安躺在她的腿上,没有任何的防备和攻击性,灰绿的眼眸莹润干净,似乎没有任何心机,只是痴痴地看着她的脸,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林贝姐姐,你问吧。”

她收敛眼眸中的情绪,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将这三个疑问问出了口。

哈德里安十分享受她的抚摸,用脸蹭了蹭她的纤细柔嫩又温滑的手,闭起了眼:“具体的我也并不是非常清楚,只知道从前是一个叫杰奎琳的人类女人来交东西给罗缅,这个女人以往每一个新纪元年都会来,可是后来她突然说以后要慢慢削减供给。”

“一个人类女人?”

林贝感到意外,没想到这个兽人世界,除了亚特兰特和她,还有其他的人类存在。

“嗯嗯。”哈德里安闭着眼点了点头,“她和姐姐你一样,都是人类,不过她的头发比你的要长,是金黄色的,比卢卡斯的看起来还要黄,看起来会发光。”

“不过相较于国父,她和罗缅走得更近,罗缅可以自己联系她,毕竟从前和那个女人对接的兽人是他。”

林贝回想着人际关系网,回想起罗缅公爵,不就是卡尔的那个养父?那个不顾卡尔的意愿将卡尔进行机械改造的养父。

至于为什么千百个新纪元年以来,只有雄性兽人诞生,哈德里安也不清楚。

知道的事越多,好像心中的那团迷雾越来越大了,一个叫杰奎琳的金发女人每个新纪元年按时来给罗缅公爵送东西,然后罗缅再交付给帝国医院,可是那个叫杰奎琳的女人又是什么来历呢?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卵子,她是从何处得到的?

背后究竟是一种怎样畸形的扭曲的制度和真相,到了现在这一代,是杰奎琳和罗缅公爵,那千百个新纪元年以来,他们又是接住了谁的接力棒呢?

还有她的身份,究竟是谁泄露给西蒙斯克的呢?

浅浅的担忧和凝重爬上了林贝的眉间。

那日哈德里安和西蒙斯克说的是——“至于其他的事,回去再说吧”,他们究竟要怎么处理现在的局面,会如何安排她的以后

林贝住进这里开始,就没再见到除了哈德里安之外的活物,终端报废,她也接收不到外界的消息,她想哈德里安总会找时间和西蒙斯克见面的,他们总要商议那些所谓的其他的事。

而哈德里安最近的表现都在表示,他很喜欢粘着她,待在她这里一待就是大半日,而这座殿堂里设备齐全,应有尽有,也有哈德里安日常办公的书房,只是离她住的地方有点远,要穿越很多个走廊拐角。

当她有意识开始留心哈德里安的举止之后,终于抓到了一个他离开的时机。

进入这儿生活以后,她原本所用的东西全都换了个遍,身上穿的也不再是简洁干练的军服裤子,而是重新换上了长裙,鞋子也不再是黑色的军靴,换成了更好穿的软底鞋。

除了行动不太方便之外,也有好处,比如提着裙子,踩进厚实的地毯里,可以实现悄无声息地行走

“那个人类女人是我辛辛苦苦用第十三区的指挥权换来的!陛下,您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怎能如此任性!不听我的劝告?”

“国父,当初那场大战,已经令莱奥托失去了第十四区联邦,现在你怎么能私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莱奥托,为了皇室的尊容,为了陛下您!”

“国父,你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胡搅蛮缠了!你把第十三区指挥权交给罗缅那种六亲不认的杂。种,他马上就敢挥刀对向我们!你真是老糊涂了你!”

“可我若不这么做,我又怎么向帝国公民解释已经连续几个标准月没有新兽人出生的事?!陛下,你现在把那个女人交给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不会把她交给你的,倒是国父,当初那场战斗,已经让无数兽人丧生了!帝国的损失还不够惨重么?难道现在国父还想再走一遍老路?效仿对待当年的第十四区联邦反叛军的做法,切断网络通讯,将坏种引入城,再将知情的亲信兽人和公民一起灭口,最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那场令十四区联邦沦陷的世纪大战。

让德罗维尔和卢卡斯亲生父亲丧生的战斗。

原来并不是简单的坏种势力过于强大,坏种入侵了第十四区联邦,冲破围城的防护。

卢卡斯曾经说过,从莱奥托成立以来,从帝国存在以来,没有一个兽人不对帝国感到忠心的崇拜,也从来没有任何背叛,背叛帝国听起来就荒诞荒唐。

即便兽人公民们的生活差到极致,每日吃很差很差的标准餐,贫富差距过大,一个联邦与一个联邦之间天差地别,即便没有任何人文关怀和仁慈和谐的气息,整个社会戾气深重,也没有兽人会起反抗之心。

原来不是没有,而是为了维护所谓的皇室的权威,把知情的兽人全都一起消灭了,知情的兽人公民或者帝国的战士们,全都已经变成了现在第十三区联邦围墙之外的行尸走肉。

一直提着的裙摆坠落在地。

“谁?!”西蒙斯克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再然后就是映入眼帘的身影。

尽管已经料想过背后千丝万缕的真相可能不那么轻快,但没想到在科技新生手段之外的事,听起来也令人心情沉重。

那时哈德里安这位新的皇帝还没降生,那时坐在君主位置上的仍然还是老皇帝。

皇室向来都是兽人公民眼里最神秘的群体,除了重大节日绝不出现在人前,连最自由嚣张的网络交流基站上,也是明文禁止谈及皇室的。

对待君主,对待皇室,公民们必须以最崇高的敬意,来歌颂和欢唱莱奥托帝国的伟大恢弘,给予皇室以最崇高的恩颂。

长达上百个新纪元年的压迫和剥削,令第十四区联邦的原住公民们苦不堪言,生活环境的恶劣,社会的麻木冷血,让第十四区的公民揭竿而起,如陈胜吴广般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对帝国中央发起了抗议。

这是数百年来帝国所没有过的情形,地方居然敢反抗中央,挑战君主集权专制,毫无疑问威胁到了皇帝的威严。

天下怎能容许有这样的臣民不顺从于君主呢?

莱奥托的公民们,应从身到心都应该服从君主,五体投地般。

他们的身体属于帝国,他们的心灵属于帝国,他们的灵魂应该属于帝国。

蛇族群统治帝国的日子数不清,皇室的威严不容许有一点玷污,一丁点都不行。

边境混乱,一边是与坏种作战、为帝国鞠躬尽瘁的战士们,一边是揭竿而起四处叫嚣讨伐的反叛军。

恰逢第十四区联邦的那堵围墙已经老旧不堪,千疮百孔,这片土地剩余的价值几乎没有。如果让那些交战的战士回来,即便没有了网络通讯的传播,但仍然还会一传十,十传百,这样帝国的公民们就会都知道,反抗君主的先例,有人居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于是皇帝一声令下,让军队里的亲信死士,将坏种放进了城,至此第十四区联邦彻底沦陷。

时的莱奥托还没有新生兽人锐减乃至绝。种的威胁,兽人多的是,仿生子宫可以无穷无尽地为帝国提供可以作战的肉。体战斗机,让他们无穷无尽地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在新的兽人出生之后,继续灌输忠诚帝国的思想。

一边对外宣称,帝国的军队会一批一批前往前线,夺回失去的领土,实则去的大部分都不可能生还。

只有惨烈的数据,惨烈的战场局面,才能表现帝国现在外患大于内患,只有一致对外,才是唯一的生存希望,如果这个时候还搞内部斗争的话是没有活路的,如果坏种真的侵占整个帝国,那所有兽人都将成为坏种中的一份子,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剩余的土地将生灵涂炭。

除了皇帝的私心外,也是坏种的规模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坏种们会进化,越来越难杀,兽人们除了科技装备的优势,其余没有,如果肉搏那将毫无胜算。

“你简直毫无底线。”林贝从没有对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这么生气过,还是一个看起来垂垂老矣的老者,“你都没有把他们当成活人看过。”

只把那些牺牲在边境的战士们看成作战的肉。体机器,当作一种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西蒙斯克冷冷看了她一眼,眼神凌厉,却没有后悔的意思,他沉默不语。

这样的传统,并非他一个兽人会,千百个标准年以来,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下位者就该被当成蚂蚁,随意踩死。

哈德里安坐在林贝身边,贴心地给她拍了拍背顺气,转而去看西蒙斯克时,神情严肃郑重起来:“国父,你这次实在是老糊涂了,从前我们皇室、德罗维尔、罗缅各成三派,相互也不会轻举妄动,现在德罗维尔整日守在皇宫外,和我们皇室撕破了脸,那最终受益人会是谁?”

“我们这边闹得越大,罗缅那边越得意,我已经探查到他们已经到达第十三区联邦了,他们想要做什么难道国父你还不清楚吗?”

罗缅这个人早就对高位虎视眈眈,对于权势和权力的渴望路人皆知。

这个时候,第十三区联邦恐怕早就成为了罗缅的囊中之物,宣布要反对君主独裁,要独立于莱奥托之外了。

等哈德里安扶着林贝离开书房之后,西蒙斯克回到了首相府邸,他进了书房,四下无人,他深深坐进沙发,让机器人接通与罗缅的通讯。

现在外面普通公民所有的网络交流都被帝国切断了,公民们只知道了又进入了全民皆兵的战备状态,在罗缅大肆宣布独立对抗莱奥托之前。

当罗缅的人像出现在面前的半空中时,西蒙斯克懒懒靠回了沙发,看起来依然如同寻常般刻板且稳居高位。

“哈,老东西,你看起来最近过的不怎么样啊。”

画面中的罗缅也坐在沙发上,看得出来神情得意极了。

西蒙斯克也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冷淡且嘲讽的苍老笑容:“自然是比不过你,马上就要死了。”他的嘴角拉平,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你最好现在就立刻给我滚回来,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你在和我说笑呢?谁稀罕你那个下贱的公爵头衔,现在这里的士兵全都听从我的调遣,我已经宣布要开战了,这块地你想要啊,那你派人来抢啊。”罗缅不以为意,继续讥讽起他,“还要多感谢你把指挥权亲自交到我的好儿子手里呢,等以后你死了,亡灵祭典我会给你送花的。”

西蒙斯克连连冷笑了几声,似乎是在嘲讽他的自不量力,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发笑的事,因年迈而机能衰退的肩都因为这笑而连连耸动。

罗缅因他这莫名其妙的笑而不自觉背后发凉,脸上原本讥讽的笑容缓缓消失,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

“你忘记了,当年是谁为你做的机械化手术。”

罗缅其实年纪和西蒙斯克差不多大,但因为机械化改造,令他的外貌看起来要比正常兽人要小。

最初罗缅无权无势时,攀附的就是年轻的西蒙斯克,请求西蒙斯克赐予他更多的权力。罗缅从小就对机甲感兴趣,后来简直对生物机甲着了魔,用身边的人做实验,也不惜用自己做实验,他的第一场机械改造手术,就是西蒙斯克的人。

而西蒙斯克当年为了牵制住他,在他嵌入体内的生物机甲里动了手脚,所以这是罗缅多年以前不敢不听从他话的原因。

“你在吓唬我?”罗缅动了动眉,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那个东西我早就已经销毁了!不然这么多新纪元年我怎么可能”

“还安然无恙?对么?”西蒙斯克缓缓站起身,在罗缅的视线范围内,走到了书架旁,伸手拿下书架上一本厚厚的书本,翻开夹层,当着罗缅的面拿出了一个轻巧玲珑的东西。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罗缅的目光死死锁定他手中的那个小东西,大惊失色,口中喃喃念着固定的字眼。

如果不是相隔千里,他似乎下一秒就会从虚无的半空爬出来,来抢夺西蒙斯克手上的东西。

“这么多年,我纵容你的行事,不过是为了时局考虑。”西蒙斯克重新回到沙发前,站定,将手中的小东西故意当着罗缅的面晃了晃,“既然我敢把第十三区联邦的指挥权交给卡尔那个小杂。种,罗缅,你就没想过我会留有后手吗?你能偷偷摸摸销毁一个,我就不会在最初的时候再多准备一个吗?”

在罗缅勉强晃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过一个指头大小的东西,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按钮。

只要西蒙斯克“不小心”按下那颗小小的按钮,无论是相隔千里、万里,罗缅的脑袋都会当场爆浆,他的身体会眨眼间支离破碎,血溅当场。

“假的!一定是假的!”罗缅如无头苍蝇般乱转,而后指着西蒙斯克的鼻子,“一定是你这个老东西在骗我对不对?!”

西蒙斯克慢悠悠随手将那小东西慢悠悠放在沙发旁的桌子上,冷淡又不失威严地斜了一眼画面背后显然已经乱了阵脚的罗缅:“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试试,你敢发动叛变的第一场战争,就是你的死期。”

“我的耐心只有五天,五天之内,如果你不回到亚瑟顿市接受帝国的处罚,那你可以等等看,你的脑袋,你的身体,还会不会继续安然无恙。”

与西蒙斯克结束通讯之后,罗缅的脸色堪称毫无血色,与之前洋洋得意的神情大相径庭,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罗缅只觉得自己浑身冷汗直流,心急胸闷,焦距都对不齐,精神恍惚,手脚发软。

再次回过神时,冥勒和卡尔以及一行兽人正跪在面前。

他们的身上已经换好作战服,按照原本的计划,今天就是一举拿下第十三区、第十二区、第十一区联邦的时候了,这几个联邦地处偏远,士兵调遣全听边防的安排,这几乎是囊中之物。

他们,是来请求出兵作战的。

“不急,现在还不急。”罗缅手脚发抖,双眼空洞,勉强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在部下面前,肉眼可见的,他吞了吞口

水,眼神闪躲开,嗓音低弱:“投降吧。”

此话一出,几乎跪在地上的人都不理解,他们跟随罗缅,多年筹谋,为的不就是此时此刻,一雪前耻,推翻暴虐君主的统治!如果能为此死去,那就是无上的光荣,他们是为了公平而战!为了正义而战!

这样死去,那就是永生,就是灵魂永不灭的永恒。

在所有人都在为此时的踟蹰而疑惑不解时,一直未发一言的卡尔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清润的面容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绝,直接越过罗缅发号施令:“现在就进攻。”

原本撑着脑袋的罗缅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面无表情的脸庞,罗缅轻声发问:“卡尔,你疯了?”

“我才是有指挥权的那个,现在都听我的,率领大部队,全面向第十一区联邦进攻!”卡尔的嗓音清亮,却又毫无情绪。

罗缅勃然大怒,拍桌而起:“你这个下贱的畜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啊。”当着懵懂不知局势又心惊胆跳的众人,他们跪着,卡尔站着,一双如幽灵般的绿眸缓缓回看坐在高位的罗缅,“父亲,您贪生怕死,不敢前进,我这不在替您分忧呢。”

“混账东西!”罗缅气得脸红脖子粗,冷声硬气地低呵一声:“冥勒。”

原本跪在地上的冥勒闻言,顿时采取行动,要上前给这个突然疯魔的卡尔一点教训,像从前千百次那样,打得他体无完肤,口吐鲜血,不敢喊一声疼。

可是这一次,冥勒充满爆发力的手还没碰到卡尔,那只伸出去的手就把卡尔面无表情地抓住,一用力,众人只听到了骨头硬生生被折断、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冥勒的惨叫声响彻屋顶,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像是一个无情无欲的机器人的卡尔,今天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他那令人惊悚的武力值让在场的兽人心头一震。

看起来清瘦的身体,第一次真正显露出真实的凶悍又可怕的实力。

那张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端方面容,面无表情地解下腰间的短刀,狠狠刺入了冥勒的心脏,一刀快准狠地结果了他,动作狠辣残忍。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包括罗缅,才真正察觉他不声不响的背后,是多么恐怖的实力,从前的隐忍不发,在今天走到了尽头。

罗缅本就酸软的手脚这个时候更是被他的凶残吓得走不了路,他怒斥那些只会麻木跪在地上的手下,快来保护他!

可是众人亲眼所见,上去一个就被卡尔了结一个,还有人想要逃出这间屋子,可那人跑到门口狂拽不开门才发现,门被从外面锁死了,而他们的武器全都被搁置在了外面!

这是早就被策划好的一场谋杀。

趁乱间,罗缅终于哆嗦着手脚掏出了用于制约卡尔的引爆器,就如同西蒙斯克牵制他的那枚一样,没有一个经过机械化的兽人不感到恐惧的东西。

他大笑出声:“下贱的小杂。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去死吧你——”

按照卡尔的机械化程度,他必死无疑,身体炸开,尸块四散,血水飞溅

第138章 真心陷阱【如果她不来,你就去死】……

空气一度安静得令人恐惧,想象中的那种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

罗缅小心翼翼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绿眸。

那双如翡翠般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瞳,妖异到艳。色,寻常平静无波的面容现在充满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他如玉质般秀丽端庄的五官,依旧清润阴柔,却满身散发着令人不敢忽视、只想跪地求饶的压迫气息。

幽绿的瞳孔中央,如波光粼粼的湖面荡起微波水花,卡尔垂在身侧的手中,随意地握着那把寒光凛凛的夺命短刀,他身穿一身灰色的庄严作战服,姿态优雅,居高临下静静地垂眸看坐在地上吓得大惊失色的罗缅。

如一条巨蟒毒蛇在一圈一圈围猎缩小包围圈时,已知道那猎物必死无疑,所以他不急不燥,以徐徐姿态静静欣赏着猎物临死前的丑态。

卡尔在以一种高位者的姿态,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对他展露出微笑,即便这个微笑如此诡异,不能称之为高兴,而是用亢奋来形容更贴切,他就是如此在静静地看着他吓得坐在地上,溃不成军。

罗缅难以置信地竭力瞪大双眼,血丝蔓延上眼白,他连滚带爬又往后退了退,再次按下那个小小的引爆器,被他攥得死死的引爆器。

重复一次,二次,三次四次

穷途末路。

他视之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样陡然间沉入海底,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嘴里如疯魔般地嘀嘀咕咕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终于他认清了事实,声嘶力竭怒吼:“你这个畜生!你什么时候做的!你怎么可能能这不可能”

他将那小东西丢到一边,开始跪爬着向卡尔靠近,眼球狼狈地抬起,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哀求道:“卡尔,是父亲错了,父亲以前对你不好,缺乏对你地关照求你求你不要杀父亲”

他大声了些,哭嚎出声:“不是父亲要故意投降的都怪西蒙斯克那个老东西!都是他用父亲的命门威胁父亲啊!父亲这么多年,将你养这么大如果没有父亲!你也没有今天啊!当初都是西蒙斯克那个老东西说要把你丢出去,是父亲收养的你啊儿啊”

似乎是看倦了,卡尔闭上了眼,嘴角微微上扬勾起,又如风消散,然后缓缓蹲下身,没有握刀的那只手轻柔地落到了罗缅跪在地上的一侧肩上。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有了些许的生气,盈盈绿眸如宝石般温顺地散发光泽,脸上露出懊悔的表情来,嗓音也是寂寥失落:

“我怎么敢要父亲您的命呢?即便您对我再不好,总归是,您对我有教养之恩,如果不是您,我可能就冻死、饿死在街头了”

他落在他肩头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如惊弓之鸟般的罗缅,又动作轻柔地将罗缅脸上溅到的血渍擦干,在罗缅的眼中露出希冀来时,他稍稍靠近了他的耳朵,微微蹙眉,轻言轻语:“父亲,下次注意就好了。”

一只手掌住罗缅的后脖颈,另一只握刀的手飞快地一剑滑过他的咽喉。

如水龙头般喷溅的血浸湿了卡尔胸前的作战服,动作狠辣无比,一刀毙命。

罗缅双手死死捂着血液喷涌的脖子,僵硬的身体向跌倒下,双眼仍然还在死死瞪着已经从容起身的卡尔。

喷溅的血落了一地,汇聚成为了一条小河。

卡尔就这样看着他咽了气,那双瞪在他脸上的眼,渐渐失去焦距。

卡尔从衣服里侧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姿态从容地擦拭着自己的刀,而后将那脏污了帕子随手丢盖在地上那张碍眼的脸上。

“我才是指挥官,如有不愿意同从指挥的,现在就可以过来送死了。”

门开了,杰奎琳走了进来,她身上依然穿着斗篷,摘下面罩,那张艳丽惊人的面孔上,依然是优雅却稍显高贵冷淡的笑容。

她在还算干净的沙发上落座,微笑着赞许地拍了拍手,似乎也很有兴趣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兽人世界强者为尊,最忠诚于罗缅的冥勒已经死去,剩下的不老实的也已经在刚才就被卡尔杀了。

其余的部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给新的指挥官下跪顺从。

失去一个罗缅其实没什么的,他们的信仰仍然存在,死亡是下一站的起点,他们是正义之士,是为了实现永恒的公平,而死亡就是公平的最终归宿。

*

林贝进入皇宫之后,一直想先和德罗维尔他们见一面,虽然暂时还不能和他们离开这里,一离开这里,无论

和哪一个走那一个都会存在着巨大的压力,但至少可以告诉他们她现在安然无恙。

而且她在那天知道德罗维尔和卢卡斯亲生父亲的死亡真相后,也一直很纠结要不要告诉他们。

德罗维尔每日都要处理很多很多公务,为帝国鞠躬尽瘁,而卢卡斯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莱奥托帝国最优秀的战士,他们对帝国的忠心谁都看得见。

而真实的真相却是,他们一直忠心耿耿的莱奥托的利益、帝国最尊贵的皇室,害死了他们的亲生父亲,使卢卡斯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

在她向哈德里安请示要先见面之后,小皇帝哈德里安却说,亚瑟顿市现在有很多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着德罗维尔的行踪,他每日都不去政府大楼工作,堵在皇宫外这件事公民们有目共睹,现在他们既不能进来,而她也不能出去,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以一堆堆的理由将林贝堵口了。

林贝总感觉,哈德里安虽然每天在她面前一副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模样,但就像是故意将她关起来似的,她已经进入这里好几个标准日了,在这样看似平静的环境里,心里焦虑,她实在是待的太煎熬了。

见林贝的眉头又浮现一层淡淡的忧郁,小皇帝静静看了她的面庞一会,又改口道:“虽然德罗维尔和雷蒙德他们现在林贝姐姐你见不了,但除了他们,还有两个自称是你的好朋友,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哈德里安看起来稚气又可爱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来:“他们都没和德罗维尔一样等着你出现,而是每天给我的卫兵送钱,或者应聘皇家护卫队,千方百计一定要进来,就像是笃定你一定在我这。”

林贝觉得他的话语非常奇怪,什么是笃定她一定在这?不应该是外界都知道她现在就在皇宫吗?不然德罗维尔围堵皇宫做什么?

“他们叫什么名字?”她问。

哈德里安回答:“总爱叫叫喳喳那个叫克莱尔,还有一个,叫奥利弗。”

当初告白不成功,恼羞成怒给她挖坑差点冻死她的那个海豚兽人,还有因为仿生兽人已经和她绝交的奥利弗,当初在空白教室里那些怨怼的话,仿佛还历历在目。

他们两个居然这个时候这么卖力地要见她?

林贝心里有些好奇,便点头应下,能见谁都行,只要回去能传达一下她的消息就行。

见此,哈德里安笑着又晦暗不明地说了句:“林贝姐姐,你的朋友真多。”

*

克莱尔得知能亲自进宫去见林贝时,整个人高兴得要傻掉了:“林贝愿意见我!她其实并没有生气对不对?啊啊啊啊!”

拽着奥利弗又跳又笑,可他笑得差点喘不过气咳得脸红脖子粗之后,才发现同样得知消息的奥利弗却没有一丝喜上眉梢的意思,连开心的笑容都没有。

“哎,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这么多!”他推了推失了魂似的奥利弗,“你怎么了?太高兴了?”

奥利弗这才如回过神似的,强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勉强笑容。

克莱尔推开他,似乎是嫌弃他这晦气的模样,他要去好好捯饬一下外貌,之前他被毁容、被打残时的狼狈模样,全都被林贝看到了,这次一定要让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们是被通知一起进皇宫去见林贝的,到时候要一起去,克莱尔又暗自看了看奥利弗那副总是丢了魂般的模样,邋遢又颓丧,克莱尔又忍不住暗自得意,到时候倒是可以用奥利弗的丑陋来凸显他的英俊帅气。

说起来自从这松鼠兽人违反校规,在学校除了一波风头过去后,和林贝也不太亲近了,仿佛销声匿迹了,恢复了谁都不关心不关注的状态。

他再次出现在克莱尔的视线中时,就是这次的消息通知,说他知道林贝在哪里,而且可以给他出主意取得林贝的原谅,去见她一面。

克莱尔之前本来就不是故意要针对林贝的,他只是想威慑一下她而已,也没想到会令她那么不开心,他早就后悔了,但一直没好的时机去好好道个歉,之前的那次道歉是被卢卡斯打了之后被拎着去的,会让林贝以为他是屈服于卢卡斯的淫威之下的,林贝会感受不到他的歉意的。

在学校,迫于淫威,他都不敢再靠近她,这次,终于可以再去好好见她一次了!

没想到她是女人,他就说她从前就又可爱又美丽,做什么他都看着欢心极了。

克莱尔完全不想也不愿意去多留意奥利弗的不对劲,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要去见心上人的喜悦中。

很快就到了他们一同进皇宫的日子。

克莱尔作为水生生物的其中一个族群的一员,族群中向来不缺财富,他从小到大也算过得顺风顺水,除了上亚瑟顿军校后跌了那两个跟斗。但总的来说,进皇宫,进入皇室的地盘,还有可能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室成员,这还是第一次,免不得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们跟随着卫兵的步伐,小心翼翼跟随着,穿过富丽到令人叹为观止的走廊,一座座跌宕起伏、壮观精美的楼宇,即便克莱尔见多识广,但也会被这种奢华给惊住的程度。

克莱尔忍不住想惊叹,但看身旁的奥利弗仍然一副呆呆木木的模样,克莱尔也只好立刻收了下巴。

大概是到达了目的地,那卫兵在他们要进入之前,却突然神情严肃道:“陛下有令,外面的任何动静不能进入里面一个字,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任何话语,也不能带出去一句。”

克莱尔虽然不解,却还是悻悻点头应下。

庄严肃穆的卫兵离开,克莱尔提步往里走,他朝前走了两步,一回头却发现奥利弗仍然呆呆站在原地,仿佛正在陷入沉思,面对非常难的局面,正皱着眉一脸凝重地不知在思考什么。

“喂,那个谁,走了!”

克莱尔还算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然后自己迫不及待又继续前进,来到了两扇巍峨不凡金光闪闪的大门前,门框轨迹边或雕刻或镶嵌了一道交叠的藤条,那半弧形、如向上开口的抛物线顶部,还镶嵌了祖母绿宝石,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克莱尔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巨大的画,正对着门口的墙面,占据了至少两三层楼的高度,是一个非常显眼的蛇头,那巨大的蛇头眼睛部分是空白的,蛇信子猩红吐出,头顶上还戴着象征着皇室的王冠。

因为面积巨大还正对着门口,吓得克莱尔推开门的手一抖。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纤细身影从弯曲的楼道上款款而下,那裙子将她的腰身衬托得纤长,裙摆随着她下楼梯的步伐如凹凸起伏的波浪舞动。

脆弱,干净,柔嫩,温暖。

一股清淡的馨香弥漫,可伴随着这种馨香的,是一股更为浓重的味道,很陌生的味道,是属于另外一个兽人的。

即便如此,克莱尔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悸动,只觉得这副画面美妙得不像是能在这个世界亲眼所见,她每一个下楼的步子,都踩在了他的心口,他久久不能回神,本能的独占欲令他对陌生的围绕在她周围的其他兽人的味道产生了浅浅的妒忌和燥郁。

“克莱尔?克莱尔?”林贝叫了他两声,可他还像做梦没睡醒似的。

“啊?啊!是我是我!”

林贝对他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越过他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奥利弗,他已经跨过了门槛,可似乎近乡情怯似的,呆呆矗立在门口。

“奥利弗,麻烦你把门关起来吧,有点冷。”她穿的有点少,在屋子里可能还很暖和,感觉不到冷,但现在大门大开,冷风一直刮进来。

奥利弗依言默默将门严丝合缝地合上,苍茫的天地与风雪都被隔绝于外,屋内的灯光恢复暖色,一片暖气

融融。

这次他不再犹豫,疾步走向林贝,神情凝重:“林贝,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林贝焦急地舔了舔唇,招呼他们跟着她走。

“先跟我来,我也有事要和你们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不想怀疑哈德里安,但她现在并不想让哈德里安偷听到她和他们的谈话内容。

她将手中那件非常厚的披风从头到尾裹上,然后带着他们穿过大半层第一楼,然后坐电梯上顶楼,进入了一个外部没有任何视野阻挡的露台观赏台,观赏台的面积非常大,布置得当舒适,在这里可以看到被白雪笼罩的亚瑟顿市,好处就是四面都不密封,大概是不用担心会被偷听。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林贝问,怕他们不理解,又补充了一句,“第十三区联邦怎么样?”

克莱尔想要接口,但是回想起刚刚卫兵的警告,一时有些犹豫。

奥利弗已经率先回答:“面向平民的通讯已中断服务,网络交流基站也已经被关闭,全帝国都进入战备状态,说是坏种全面入侵,后面几个联邦都不保。”

林贝心下顿时感到不妙,按照西蒙斯克和小皇帝说的流程,切断平民所用的传播信息的网络只是第一步,看起来似乎是已经打起来了,不知道罗缅的那一方已经打到哪了?坏种是不是已经被放进来了?那些联邦的军民是不是都已经丧生了

“那德罗维尔他们呢?他们还好吗?卢卡斯,雷蒙德,还有亚特兰特?”

这一次,克莱尔也不再顾虑,抢着在奥利弗开口之前说:“德罗维尔现在就正在皇宫外呢,只是在这看不见说起来他还真是准,就认定你在陛下手里,闹得现在全市公民都在看热闹呢,说是陛下抢了德罗维尔长官的未婚妻亚特兰特?他好像自从你被带走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林贝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了,她狐疑着问道:“外面的人不知道我在这里吗?”

克莱尔茫然地摇了摇头,他都是奥利弗告诉的

说起来奥利弗是怎么知道的?

他扭头去看奥利弗时,奥利弗一直低垂安静的眸子已经再次抬起,看向已经变了脸色的林贝,他说:“林贝,我要和你说的,就是卢卡斯的事。”

“卢卡斯三番五次去找西蒙斯克首相要人,西蒙斯克首相被他缠得烦了,就告诉他你被丢去边境慰。军了,然后卢卡斯就跟随最新一批西蒙斯克的亲信指挥官队伍前往战区找你去了。”

“什么?!”林贝猛地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被西蒙斯克派去战区的战士完全就是去送命的,到时候西蒙斯克放弃的联邦区域,只会在上一联邦的高墙以内严防死守,剩下的那些无论是平民、反叛军还是交战的战士,全都会被坏种咬死,被当作弃子丢弃。

奥利弗又补充说:“亚瑟顿军校的军校生们,也收到通知,马上就要启程前往战区,进行第二次野外实训。”

之后的谈话,林贝神情恍惚,久久不能回神。

小皇帝步履从容轻快地进入了观赏台,这是在提醒时间并不早了,他们两个是这几个标准日进入这里最长时间的人了,已经到了他能容忍程度的底线。

漂亮的衣服越发衬托出了哈德里安仍稍显稚气却已有蜕变成长痕迹脸蛋的美丽与纯洁,如果再长一长,假以时日,他的容貌一定不输他的亲兄长卡尔。他如今每天都在以最天真最美丽最无辜的形象出现于人前,让人不好意思拒绝他的亲近与讨好。

克莱尔小心恭敬地向小皇帝行礼,奥利弗却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站在原地魂不守舍的林贝。

“对不起。”他的嗓音有些轻巧,仿佛就要融化进冰凉的雪天。

林贝听到了,她有些怔然:“什么?”

重逢以来,奥利弗第一次露出哽咽的表情,好像这段日子承受了偌大的苦楚,颤颤巍巍忍不住抖着肩膀低下头:“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从前对我的好。”

之前那次他为了自己心中的不平衡感找的缺补,向她发火。

他低着头,抬手抹去了泪痕,不再哭哭啼啼,不再抽搐哽咽,恍然间又像个没事人般,跟着克莱尔一起向小皇帝行礼,亦步亦趋地离开了这。

等到离开了皇宫,再次回到亚瑟顿军校,穿越冰天雪地,不知何时与克莱尔分开,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到宿舍的,奥利弗仿佛听不见地绕过宿舍内其他室友的鄙夷,钻进入被窝。

再次看向卡尔给他传达的私密信息,普通兽人的确没办法传递信息,但特殊军用的可以。

卡尔:【我要看到你的价值】

卡尔:【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卡尔:【如果她不来,你就去死】

对不起了林贝。

对不起。

一步错步步错,他已经没有回头路。

我知道你是如此的善良与心软,你那么在意的卢卡斯。

你肯定不会看着他去白白送死。

第139章 重回军校不得不去

在目送克莱尔和奥利弗离开之后,那两个身影消失在观赏台,林贝仿佛仍然还没回过神来,仍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直到察觉到身侧有人接近,那人柔声开口呼唤她的名字,稚嫩又天真无邪,热情又纯洁开朗,像最可爱的卷毛小狗。

林贝缓缓抬眸看哈德里安那张颇有欺骗性的面孔。

“林贝姐姐?”哈德里安眼中闪过一丝另一种情绪,很快又恢复如常,又问,“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陛下,您对外界隐藏了我在这的消息?阻拦我和德罗维尔的见面?”她微微颦眉,努力压制着胸腔里的情绪,“为什么您要怎么做?”

她强忍着才没有直接发火:“您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个原因,卢卡斯就要被西蒙斯克害死了?”

哈德里安脸上的笑容骤然失色,他舔了舔唇,问道:“是他们告诉”

林贝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是我逼迫他们说的,我胁迫他们说,如果他们不告诉我实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如果陛下要迁怒他们,那就只追究我一个人就好了。”

空气一时间沉默,只有屋檐之下无声飘落的飞雪,这雪怎么下也下不完似的。

良久之后,哈德里安又重新看向她冷硬的面孔,软下声,用一种轻哄的语气询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林贝姐姐,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没有,你对我很好。”林贝总觉得小皇帝对自己有点关心的过头了,从第一次见面就对她莫名的好,最近她住进这里,他也天天粘着她,可即便他身份尊贵

“这也不是陛下您欺骗我的理由。”

她像个傻子一样任由戏弄,每天只能待在这,像被圈养在笼子里一样,和德罗维尔的庄园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笼子的主人是谁罢了。

每天傻傻等着外面的消息,现在直接得到了一个惊天噩耗,卢卡斯直接去战区了,生死未卜,而且还是为了她,让她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继续待在这呢?

小皇帝如暗色玻璃珠的眼球低垂下,似乎有些怔忪,再次抬起眸子落在她的脸上时又格外坚定镇静,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喜欢林贝姐姐,我想让林贝姐姐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林贝怔住,她移开的眸子闪烁,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解释。

哈德里安忽然间靠近,收揽住了她的细腰,将她圈死在怀中。

在她原本的印象中,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未成年小孩来看待,而且他的五官那么无辜可爱,所以她忽略了他的攻击性。

她从没想到,小皇帝勒在她后背的手臂像是钢筋一样,无论她怎么推脱挣扎,都无法撼动它们,她的身高连他的肩都达不到,她的脸擦着他的胸口,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热。”

陛下,请您放开我“她居然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屁孩抱住了。

而且她还打不过。

“林贝姐姐,你就嫁给我吧。”他微微弯曲着背脊,将脑袋埋进她的肩窝中,嗅闻着她发间的香味,嗓音是撒娇般的祈求,就像是知道这是一个无理的要求,却仍然耍着赖期望着能求得她的允许。

林贝为难极了:“陛下,我们不合适”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我可是皇帝,怎么可能不合适?”

林贝快被他孩子般淘气的话给激小了,她的怒火缓缓平息下去,佯装发怒:“陛下,你要是再不松开,我就生气了,我一生气我就这辈子都不想理你了。”

沉默了一会,哈德里安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她。

“林贝姐姐,你永远都不要生我的气。”

林贝的眼眸闪了闪:“那我要见德罗维尔。”

哈德里安莹润的眼眸垂眸看她:“那林贝姐姐就原谅我了吗?”

“以后再说吧。”

*

上一次和德罗维尔分别时,是从第十三区联邦回来之后的冷战与较量之后,德罗维尔答应在自己能容许的范围下给予她尊重与适当的自由。

上一次见面时,林贝还处于刚刚从那个惊天噩耗中恢复期,那时总觉得,继续待在亚瑟顿军校也是一种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表现,未来的事未来再考虑。

没想到变故发生的这么快,再次见面时,物是人非,没想到还要在第三个人许可的条件下。

见一面这么艰难。

德罗维尔是她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兽人,他永远姿态优容张弛有度,像一个成熟稳重的前辈和家长,总能以一种沉默却宽容的姿态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和任性。

虽然她和他之间不是最交心不是最亲近的,但某些角度上来说,林贝对他是无条件的信任的,林贝信任着德罗维尔,相信他永远永远都不会伤害她,会为她摆平所有的一切障碍。

在见到德罗维尔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林贝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明明她从前总是对德罗维尔心里是有一种任性的抵触的,那时讨厌他沉默着侵占她的生活,讨厌他无孔不入地想要掌控她。

可是一直以来,她都是在依附着他而生存在这个世界的,她的衣服是他亲手准备的合身的,她在亚瑟顿军校里的三餐是他每日亲手先做的,她生活中的衣食住行,都由他包揽。

当那个熟悉的、宽厚的身躯出现在门口时,她竟然有种鼻子一酸的感觉,眼前的视线莫名会模糊。

沉默寡言却冷沉强大的德罗维尔,亚瑟顿首都市军事行政长官,从小到大绝无败绩,为帝国鞠躬尽瘁全年无休,可是真实的帝国却那样对他,要是他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如何丧生的,那他该会多么多么失望?那么优秀那么好的他怎么可以被这么辜负对待?

当她期期艾艾远远望着德罗维尔走入她的视线内,那张从前俊美无比如古希腊雕塑的面庞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他稍稍抬起手臂,微微向她展开双手,她突然就有些收不住情绪,扑进他的怀中。

分离的这么多天里,她好好地在军校里上着课,就莫名其妙被西蒙斯克这位素未谋面的大人物抓到了研究所,那些陌生兽人居然还想像对待实验品似的将她绑上手术台取。卵,她差点就命悬一线;然后还被关进这不熟悉的皇宫,知道真相后,又怒又怕,每天孤独又心焦,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她有很多很多的委屈想要诉说,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

德罗维尔温暖的怀抱令她安心,那温热的大掌温柔地抚摸过她的后脑,安抚她所有的酸涩。

她将脸埋入他的怀中,深呼吸了一会,勉强将那股泪意吞下,退出了他的怀抱。

“德罗先生。”等声音出了口,她才发现她的声音有多么委屈。

德罗维尔宽阔的眉宇蹙起,他的眼中是难以遮掩的心疼,这种酸涩难言就像是胸口塞进了一团吸满水的棉花,堵得他心口难受。

他宽大的掌心抚摸过她的后颈和脸庞,从怀中掏出干净整洁的帕子,为她擦拭落下的泪珠,他的嗓音低沉悦耳:“别怕,我来了。”

林贝吸了吸鼻子,勉强调整好情绪,然后步伐急切地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去了那天的观景台,只有这里,是最不会被偷听的地方。

她不想欺骗他,于是将最近几天遇到的事全部都和他说了,当然也包括了当初所谓的世纪大战、所谓的怀中入侵第十四区,他和卢卡斯的亲生父亲是如何丧生的真相。

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现在卢卡斯前往了战区,现在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现在边境的情况怎么样了,坏种是否被放进了后几个联邦内?卢卡斯是否还活着?西蒙斯克现在准备放弃到第几个联邦?

预料之外的是,与她震惊了好几天又惊又怒相比,德罗维尔出乎意外的冷静,似乎这些真相都没有激起他半分波澜。

“德罗先生您都知道?”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急切地问:“包括仿生子宫的骗局?还有第十三区沦陷的真相?”

德罗维尔缓缓将胸腔中的沉郁气息吐出,他冷沉深刻的目光平和地落在她的脸上:“我之前并不清楚地知道,但可以猜到一些。”

他能坐上现在的位置,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对帝国内部运行的一切骗局,凭借敏锐的政治和军事才能嗅觉也能有所察觉。

他并不同于她和卢卡斯一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他是德罗维尔,是帝国首都市的市长,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如他们一般天真无邪,又怎么能够在这个位置上稳如泰山。

凭借隐秘的势力网,根据西蒙斯克的消息动向,他能够猜测出,这一次,西蒙斯克主备放弃第十区以外的其他领土,准备死守第十区联邦的关口,将罗缅以及其他所有知道真相的兽人都堵在墙外。

如果没有其他联邦源源不断的支援,但仅凭第十一区、第十二区、第十三区联邦战士的火力,难以长久地抵挡坏种的侵袭,更别说如果有奸细见缝插针也要将坏种放入城中,而且现在还有罗缅的人反叛。

西蒙斯克先将一批战士安排送往与罗缅那方对抗,拖延他们进攻的进程,然后大概会派人冒死去大开第十三区联邦的防线,让坏种全面入侵,一旦堵不上那个缺口,按照坏种毁灭般蔓延的速度,可以在不到一个标准日就让第十一区、第十二区、第十三区联邦变成废墟,无人生还。

剩下的大部队则死守第十区联邦的防线,让城墙外所有的生物都变成坏种中的一员,到时候又可以遵循先例,说是坏种侵占了兽人的家园,让新的战士重新前仆后继征战疆土。

德罗维尔以非常缜密的逻辑说出这些话,令林贝心惊肉跳又担忧不已,如果按照这样的说法卢卡斯这个时候

她不敢想象,如果卢卡斯真是因为她而死去的话,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德罗先生,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卢卡斯!他是因为我才要上前线的!”

如果卢卡斯老老实实待在军校,那么他只用像其他军校生一样,到时候到第十区联邦城郊打打辅助,还能够平平安安回来。

“林,他是一位帝国战士,为帝国而战是他的心愿,即便没有你,总有一天,他也会走上这条路的。”德罗维尔缓缓说道。

“如果是为了实现他毕生的愿望,那我无话可说,可他现在就是去送死啊!为别人的反叛付不应该的代价!不明不白就这么死了!”林贝的眼中溢出泪花,她的胸口大幅起伏,实在无法平息胸腔中的怨怒与愧疚。

与她的激愤相比,是德罗维尔平静到默然的冷沉,兽人的世界对亲友,对感情是如此淡薄。

“德罗先生,他是您

的弟弟,您不能去救救他吗?“她神情哀求地看着他。

德罗维尔似乎不忍看她的脸,将面容别开,或许在心里也是纠结过的,可是最终他重新看向她时,只能无奈又默然地解释:

“军用的通讯网在第十区联邦以外都收不到信息,他现在已经进入第十区联邦以外的地盘了。”

他跟随的是西蒙斯克的亲卫指挥官队伍,这一事实令谁都心知肚明,他能活着回来的概率,几乎渺茫。

“西蒙斯克已经前往前线作战了,陛下还没成年,不具备实际理政的能力。”

“现在就算网络中断,可罗缅叛变的风声已经传出来了。”

“如果我这个时候离开亚瑟顿市,亚瑟顿市将没有一位能保证市民安全的长官,谁都不能保护剩下几个联邦公民的安全。”

“我还不能离开这里。”

他的身份,不仅仅是卢卡斯的兄长,也还肩负着亚瑟顿市以及其他几个区域联邦公民的安全,如果他这个时候一离开,那么剩下的公民们也不会安心,只会坐实帝国快要完蛋的传言,没有实际的兽人镇守,保障治安运行,会陷入非议和暴乱的。

这大雪天,比人类世界的冬天还要酷寒百倍,即便是林贝全身上下都裹着厚实暖融的披风,都感觉不到温暖。

德罗维尔后来还说,他会派人去找卢卡斯,可是他的话语之下,也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安慰意味。

虽然很不情愿,但德罗维尔也希望她能暂时和小皇帝待在一起,庄园地处偏远,他也不放心林贝独自回去,只有待在皇帝身边才是安保系数最高的。

林贝不能责怪德罗维尔,德罗维尔确实责任在身,时局所迫,他不能擅自离开。

可让她再继续养尊处优般待在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里,她也待不下去,一想到卢卡斯现在下落不明,她就坐立不安,食难下咽。

也许她坐在沙发上,享受着这温暖奢华的一切,而在飘雪天空的另一边,卢卡斯就遇到坏种围攻,遇到罗缅的反叛军被抓住

那个金发青年,总是给予她最大热情的支持,是这个世界最得到她的喜爱和信任的兽人,他愿意听她所有的牢骚,手把手教她怎么操作军事沙盘,不厌其烦地从基础教她如何锻炼身体,训练体能。

那褐色的瞳孔中央,倒映着她的眉眼时,总是压不住的鲜活和雀跃。

“林贝姐姐,你就答应嫁给我吧。”哈德里安再次求婚,“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那如果我现在就要回去军校跟随大部队一起去野训呢?”林贝问。

见哈德里安愣住,林贝佯装生气地哼了一声,将脸扭朝一边:“说什么什么都答应我,看来你们都只是嘴上答应得勤快,我随便提一个小小的要求,都要犹豫这么久?”

哈德里安又坐到她的另一侧,看向她气鼓鼓的脸,为难极了:“林贝姐姐,可是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而且野训是那么危险的事”

林贝又将脸扭回这一面:“我是亚瑟顿军校的学生,军校还没有开除我呢,我要去做一件很正常的事,却还要得到你的同意,你一天就知道推三阻四。”

“我只是跟着去野训,又不亲自去作战,有什么不好放心的,你悄悄放我出去,谁都别告诉不就行了?”

哈德里安第一次见这么可爱鲜活的林贝,满眼都是欣喜的笑意,又笑呵呵地坐回这边来哄道:“所以林贝姐姐是答应嫁给我了吗?”

林贝眼眸一动,正视眼前的小皇帝。

“我就当林贝姐姐答应了。”他如玩偶般精致的五官突然有股说不出的落寞与乖顺,嘴角向上勾起,“我知道姐姐是为了谁。”

“我也不能拦着姐姐,只怕姐姐会更不喜欢我。”

林贝看着他的面容怔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苦涩在舌尖蔓延,他的唇角抿着,微微颔首,从手上摘下一枚金色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枚绿色的宝石,内圈有林贝看不懂的符文。

哈德里安包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不适应地挣了挣,他加重了力道越发握紧,撑开她蜷缩仍抗拒着的手指,将那枚戒指稳稳放进了她柔嫩小巧的掌心。

“这是莱奥托世代君主才能够戴的戒指,希望它能保护姐姐。”

“如果能度过这次难关,我盼望着,明年成年的时候,姐姐能成为我的妻子。”

林贝低头看掌心那枚轻巧却又沉重的戒指。

*

林贝重新回到亚瑟顿军校的时候,天全黑了。

亚瑟顿军校的野外实训启程的命令由天花板上的机器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在这样寒冷又空寂的夜晚,这样一遍又一遍刺耳的机器声调无处不在,总令人心烦意乱。

重新回到这里,就像是做梦一样。

当重新穿上那一身衣服,站在3301,好像前几个标准日的事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只是她做了梦而已,如果忽略天花板的声音的话。

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3301现在仅剩下她和雷蒙德,怎么看都有种陌生的羞耻和尴尬无措感在空气中诡异蔓延,相看两两慌乱转身。

“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你以前得罪我的事,我就,就不计较了。”雷蒙德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囫囵低声说了一句。

“看在你是条人鱼的份上,那我也不和你一般计较。”林贝毫不犹豫反击,她可还记得这条臭脾气的人鱼是怎么欺负她的呢,天天嘴臭在教室里当着那么多学员的面数落她。

没办法,她现在就是这么记仇。

“我!”雷蒙德猛地直起身,偏头盯着她,双眼中的情绪像鼓了两个皮球,瞪了她一会,又忽然间泄了气——

林贝本来也想不甘示弱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只是不知为何没坚持着,笑了出来。

雷蒙德别开脸,手忙脚乱地继续收拾行囊,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第140章 明月入怀“放开放开……

前往战区的出发时间就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

林贝想,紧急些也好,哈德里安答应她先不要告诉德罗维尔,也许等德罗维尔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达了。

这次野训的小组改为四个人一组了,看到通知的时候,她有些心虚地怀疑——不知是不是因为上一次她和亚特兰特那事。

四个学员一组的话,总不会发生一个将另一个囚禁几天几夜都无人发现的情况了吧

雷蒙德看见通知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林贝一眼,林贝别开眼,全当没看见。

重新出现在军校出发的队伍里,不同于上次离开时的默默无闻,这次周围所有的兽人都认识了她,围着她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话,纷纷争抢着要和她一组。

林贝发誓,这是她来到亚瑟顿军校之后头一次见他们这么热情,围着她的陌生面孔们脸上都笑开了花,一个说让她跟在他身后他可以保护她,一个说他排名更靠前让她摸摸他的肌肉

被这群陌生的兽人包围着,她不由得有些社恐,一晃眼间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当雷蒙德出现的那一瞬间,那些包围着她的兽人们渐渐消了声,在那双冰蓝色极具压迫性眼神的注视下,他们不情不愿地四散开,站回自己的位置。

雷蒙德不悦地低头看她:“你真要选他们当队友?你认识吗你就选?”他的眸子闪了闪,声调低了下来,“我可不同意他们和我们一组。”

“谁说不认识?”林贝看向一直悄咪咪在远远偏头看她的克莱尔,以及一言不发的奥利弗,她对雷蒙德说,“我认识他们啊。”

刚刚克莱尔和奥利弗也在要和她一队的学员里,只是叫得没有别人大声罢了。

克莱尔见她看向他,热情地冲她笑了笑,林贝回以礼貌的一笑。

跟不认识的兽人一组,确实还不如和克莱尔和奥利弗一组呢。

她这一趟是带着目的去的,即便只是去第十区联邦打个辅助锻炼,但只要去到那儿,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打听卢卡斯的下落。

她的眼中又浅浅泛起忧愁,只能向上天祈祷,卢卡斯平安无事。

这个时候的林贝,完全还没认识到这是一个专门针对她设下的陷阱,直到在第十区联邦的沼泽地被卡尔埋伏,她才发现原来自从她离开亚瑟顿市来到第十区联邦开始,她所有的行踪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还未毕业的军校生们,也依旧不用正面上战场,而是清理战区后方广阔的区域。

第十区联邦在观感上要比当初的第十三区联邦要有生机活力些,至少这里还长有植被,就是下雪之后,全都枯萎了,变得腐败,茎叶发黑。

而且奇怪的是,可以察觉得到帝国驻守各个联邦的战士们都被调往来了第十区联邦,却很少在边境听到战火声。

林贝还想打听点别的,却发现所有兽人学员的消息都同样闭

塞,她根本就打听不出来什么,只能先暂时按兵不动。

真正确认战争还没到白热化阶段的是,这一次任务,军校生们并没有像上一次一般收到具体每个学员必须每个标准日消灭多少个坏种的指标,而且他们每日出去执行任务也并没有看到坏种的身影,林贝猜测大概还没到最恶劣的时候,只是让军校生们清扫战区后方,确保没有一只坏种混入其中。

这是这么多个标准日以来唯一能确认的好消息,只要坏种还没被放入,第十三区联邦的防线还没被击破,事情就还没到完全没有转机的地步,卢卡斯还活着的概率就越大。

在选择今日执行任务的地点时,雷蒙德和林贝都待在基地房间里,还没出来,克莱尔作为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也懒得去管行程方面的事,最后是奥利弗到带队的队长那里做的选择。

一个小组负责的区域很大,必须得分组才可能在天黑之前完成任务。

克莱尔原本还想和林贝一组,但抬眸看雷蒙德那威慑力十足的眼神,他主动改了口,说和奥利弗一组。

分好组之后各自向着一头出发,这大概是像荒地般的水塘沼泽地,地上的泥巴像略微坚实般的非牛顿体,还掺了雪渍,像是芦苇一样的黑色草杆子长得比人高多了,遮挡人的视线。

林贝心中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这种地方待着,这些茂密的枯枝会随着吹拂过的风摇晃摆动,精神紧绷的时候草木皆兵,只能靠着肉眼去小心翼翼甄别,这些草杆子里会不会藏着什么东西,也许一慌神,就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蹦出来。

林贝暗暗深呼吸,在脑海里重复——不要自己吓自己。

向深处行走了一会,突然另一边传来了惨叫声,还有急切的脚步声匆匆在枯木中穿行掠过,速度之快,令人毛骨悚然。

林贝和雷蒙德互相看了一眼,急忙拿着枪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接下来,林贝就看到此生令她难忘的画面——

克莱尔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防护头盔已经碎裂在一旁,他的双目圆睁,瞳孔已经扩散,完全失去了呼吸,可那惊恐僵硬的脸部肌肉组织,仍然维持着他死之前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令他死不瞑目。

奥利弗也同样浑身是血,他还没咽气,犹如窒息的金鱼般嘴巴大张着艰难地呼吸,脖子劲动脉处有一个可怕的血窟窿,有汩汩鲜血在咕噜喷涌,流了一地。

他的身体如裹紧的蚕蛹般笨拙又急迫地挣扎着,脖子弯曲到一个恐怖诡异的弧度,死死瞪着她好像有话想要说出却无法做到,大张的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呼噜声,血丝爬上他的眼睛,有一种快要破开躯壳的痛苦在折磨着他,令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双死死盯着她的脸的眼逐渐变得赤红,眼泪是血红色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快快走”这是他被痛苦折磨下唯一吐出口的字,他疼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雷蒙德拽住林贝的手,将她拽到身后:“不好!他被坏种咬了。”

就像是林贝从前看到的丧尸片那样,一旦被丧尸咬了,被咬的人也会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异,被同化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雷蒙德眼疾手快抬枪杀了快要变成坏种的奥利弗,手法坚决果断,就像是对待其它地坏种一样,刺穿他的心脏,砍下他的脑袋,对待克莱尔也是,以绝后患。

林贝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很安静,又好像很吵,嗡嗡嗡的吵。

此地不宜久留,这片沼泽地是他们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遇到坏种,而且这坏种和之前遇到的所有的坏种都不一样,居然咬完人还会逃跑躲藏,还不仅仅只可能是一只,绝对不是他们两个能够摆平的。

视野有障碍,他们只能一起后退,盼望着先回到基地,先将情况向上级报告。

然而现实情况不容他们后退,来时的路被坏种堵死了,原本安静到诡异的荒地现在到处都是坏种似的,雷蒙德即便实力再强悍,也只是一个人,还要顾及身后的林贝,而坏种总像是源源不断的,杀也杀不完。

林贝这边也应付得非常艰难,慌乱中两个人就被坏种冲散了,林贝一边打一边后退,她的体能实在是不如兽人,不能近距离攻击,只能艰难依靠手里的枪不停地射击。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世界恢复了安静,而这片荒地,也再次恢复死寂,没有新的坏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林贝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脑海里有一根筋一直在绷着,根本不敢放松一刻。

她端着枪瞄准转了一圈,害怕极了,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雷蒙德雷蒙德你去哪了

不能叫出声,不然会把坏种引来的,她害怕地想哭,调出手上的终端,想要发消息,突然间她的身后好像有东西,她猛地回身开枪——

男人的身影颀长,面庞温润阴柔,盈盈望着她时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压抑且亢奋的笑意。

林贝没看清他是怎么躲过他的子弹的,只知道他突然就站在了她的面前,快如闪电般的速度握住了她的枪夺过,头盔被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外面摘下掉落在地,她被猛地按进了一个充满异香的怀抱。

脖子处传来刺痛,冰凉的液体被推入她的身体,眼前开始发黑。

察觉到怀中挣扎的力道变弱,直至消失,卡尔掂了掂手,如抱小孩般将怀中毫无意识双目紧闭的女孩抱了起来。

就像是有什么怪癖般,他痴迷地将脑袋埋入她的头发和脖子,最后贴上她柔嫩的面颊,发出哀叹。

林贝。

林贝。

我等你等的好辛苦。

*

意识是模糊的,就像是昨晚熬了个大夜,可是今早还要早起赶早八似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恍惚间,好像是苹果手机那个可怕的雷达闹铃声在枕头下响了,尖锐的声音好像被闷在了水里发出来了,忽近忽远。

又好像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好像是水声,好像有人在叫林贝。

她好像听到了奶奶在呼唤她

贝贝

贝贝

贝贝贝贝

是奶奶的声音。

贝贝快醒醒醒醒

贝贝醒醒!

快醒来!

耳边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尖锐的耳鸣连成了一条线。

心脏在快速跳动着,她大口喘息,恍然如大梦初醒。

“林贝,你醒了。”一道很熟悉的温柔嗓音在耳畔响起。

她猛地偏头看去,卡尔的脸出现在视线中,离得很近,他正撑着那张漂亮的脸,微微歪斜着,漫不经心地坐在床边看着她。

“啊!”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吓得林贝往床的另一边躲去。

她蜷缩着身体,小心环视周围的环

境,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来时的那身,这里早已经不是那片荒地了,屋子的空间很空阔,宽大柔软的床面是中心,周围是很空荡的黑寂,看不清墙壁边界在哪。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慢慢复苏,她和雷蒙德失散了,雷蒙德还在和坏种搏杀。

卡尔缓缓站起身,碧绿的眸子望着惊恐的她,他躬身爬上宽大的床铺,如捕猎的野兽,放轻脚步,缓缓向她爬靠。

他温柔地安慰她:“别怕,林贝,是我啊。”

“你别过来!”林贝坐在床面上,手脚并用向后退撤,却被逼近的他抓住了一只脚踝,她用手撑着身体用脚胡乱地踢踹他,一只脚掌先是胡乱踹到了他的肩,又踢到了他的脸上。

这个看起来长着阴柔温润面孔的男人,仿佛如他的外貌有一身的好脾气,他的双膝跪在铺面,另一只手将她的两只小脚都抓住。

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他的嘴角向上勾着,双眼如烛火般亮起盈盈希冀:“林贝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卡尔啊。”

林贝胸口剧烈起伏着,愤恨地瞪着他:“是你出卖了我!是你将我的身份告诉别人的?!”

“林贝,这么快就知道了啊。”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叹惋,绿幽幽的眼眸却是低垂下看向掌心中的白嫩。

他的手掌握住她的雪白娇小的脚掌,拇指来回摩梭,低垂的双眸凝视着她的腿,沉默却可怕。

林贝在他这种诡异的抚摸下,后背直发毛。她想要曲回双腿,可是下一秒他拽着她的脚踝,将她拖了回去。

她身上只穿了一条绿裙子,因为这样剧烈的拖行,裙摆大开,从腿根向上滑,被堆叠到了臀部下,她只能急促胡乱地攥着裙摆让自己尽量不要走光。

男人的身体已经虚虚地笼罩住了她,他乌黑的影子覆盖了她,角落唯一的光源被他遮挡了大半。

她的双腿被放在了他的身侧,合不拢,一夹。腿就会碰到他精瘦的腰。

卡尔微微弯曲背脊,附身朝她靠近,林贝抗拒地一手扯着裙摆盖住腿。心,腾出一只手推着他的胸口。

卡尔的动作停下了,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将她偏躲开了脸掰了回来,令她无法躲避开他的目光,林贝被迫对上那双如绿宝石般的眸子。

沉默,无边的沉默。

有的只有女孩的呼吸声。

“林贝,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卡尔微微皱起眉,似乎对她这样的目光很是不解,“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

“谁要和你团聚?谁要和一个叛徒团聚?”林贝再也忍耐不了自己怒火,她这么多天对于自己身份泄露的事思来想去,经历了这么多事,西蒙斯克,哈德里安,罗缅叛乱,将这些事串联在一起,再将知晓这些事的人放入其中,唯一能想到泄露她身份的人,她只想得到卡尔。

西蒙斯克说因为她才会让罗缅得利,罗缅得利才会有本事反叛,而罗缅那边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不就是卡尔吗?

“我以为你的养父对你不好,我才会同情你,才会对你没有防备,真是农夫与蛇,我当初就不该认识你现在你很得意了是吧?你这么喜欢利用我换取你想要的东西,权势,地位,你都得到了吧!?现在呢,你抓我又想干什么?还要再利用我干什么?你直接说!”

“不是不是不是的,林贝。”卡尔连连摇头,他俯下身紧紧抱住她,急切地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林贝,你才是我爱的人,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我我爱你啊我爱你啊林贝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呢你怎么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呢?”

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越发收紧双手,害怕再被抛弃,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

“我只是想要我们在一起啊林贝,你以后就住在这,再也没有人会打扰我们的”

他开始亲吻她裸露在外细嫩的脖颈,急切地亲吻,急切地撕扯本就领口极大的吊带裙,粗鲁地舔咬她单薄圆润的肩头。

“你放开我放开”她的双腿悬空踢蹬,踹他纹丝不动的大腿,挣扎的腰身被压死在他的身下,她钳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胡乱打他的脸,“只知道乱发青的下贱东西!”

“啪!”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在那张俊逸的脸上。

他缓缓抬起脸,如精密仪器般漂亮的眼珠中闪过两点幽绿荧光,那双沉静的眸仿佛慢慢沸腾的开水,荡漾起名为亢奋的水波,他抚摸过被打的一侧,握着她柔嫩的小手,又放到了另一边的脸上。

“还要,我喜欢林贝打我。”他握紧她挣扎的手,痴迷陶醉地蹭了蹭她绻缩的纤长玉指,目光从上到下舔吻过她的面容,“林贝,要是生气的话,就尽情地打我吧。”

在林贝瞪大双眼僵滞住时,他又回味道:“我们在楼梯口接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打我的。”

林贝浑身打了个哆嗦,被他这种缠绵甜蜜的语气惊到唇瓣颤抖,无话可说。

刚才挣扎的时候,她蹭到了波。起的它,这让她脸色难看却又不敢随意轻举妄动。

林贝的眸子闪了闪,勉强抽回了手,强自让自己神色自如,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般,躲闪着眼睛看向他的脸旁:“我,我们来聊聊天吧”

“好啊,林贝想聊什么?”他悠悠弯下身,将双臂撑在她的脸侧,兴致盎然地望着她心虚慌乱却强装镇定的脸。它抵了上来,勉强隔着一层布料,让她如临大敌。

林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发散思维,跳出现在局限的局面:“你现在,不该是在准备作战吗?怎么还待在这,要是你的养父又打你怎么办”她佯装为他着想,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腰,开始催他,“你快忙自己的事去吧不用管我”

他的手握着她的柳腰,将她拉了回来,紧紧抵着她,她家紧双腿,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他的侵占。

“我的养父吗?他已经被我杀了。”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身体重心下沉。

林贝推开他的肩,无声拒绝他的亲近,将身体蜷缩到一边,从他的身下逃离:“那雷蒙德呢?他和我一起来的还有卢卡斯,他消失了”

卡尔静止在原地,没有动静,久到林贝好一会没听到他的回复,就要转过身去看他时,身后突然响起了细细簌簌的声音,如野兽掠过,他重新贴靠着她,将不情愿的她翻了回来。

卡着她的下颚,令她看着他的眼。

林贝这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双刚才还看起来总是一副好脾气的绿眸,这时候阴云密布。

“你在关心他们?你喜欢上他们了吗?也对,你就是因为卢卡斯那个贱货,才会来到这”他冷笑

道,“住在一个屋子里那么久,你谁都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是不是?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着那些下贱的货色!”

林贝狠狠皱起眉,本来和他虚与委蛇就令她心烦意乱极不情愿,现在被他这么一质问,再也装不下去,接连强调:“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背叛我的人?!我就算是喜欢猪喜欢狗,我都不会喜欢你——”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下,就被他狠狠堵住了嘴巴,他发了狠劲,扼住她的下颚,强迫她为他敞开口齿,他深深吻了进去,舔出银线。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你会选择谁呢?”他放过气喘吁吁的她,目光晦暗不明。

在林贝迷惑不解时,原本四面黑漆漆的墙壁其中一面开始滑动,缓缓露出一道玻璃般透明的墙壁,在透明墙壁的另一面,赫然就是被吊在半空中的卢卡斯和雷蒙德。

他们都低垂着脑袋,不省人事。

“他们之中只能活下一个,林贝,你选择谁呢?”卡尔的语气平静无澜,听不出什么情绪,视线黏在她的脸上,不放过其中一个细节。

“看来是一个都舍不得了,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他的语气清幽,动听又悦耳,“林贝可真是一个花心的人类女人。”

那股诡异的异香在鼻前蔓延开,她的脸开始发热,强撑着起身,只见吊着卢卡斯和雷蒙德卡扣突然松开,两人双双重重摔落在地。

趴在地上的两个身影渐渐有了动静,疼痛令他们清醒,他们缓缓爬了起来。

“卢卡斯!雷蒙德!”林贝惊呼出声,就要跑下床,卡尔揽住她的细腰,轻轻一丢就将她甩回大床上。

林贝一直注意着透明墙壁后的一切,慢慢她就发现不对劲了,“清醒”过来的卢卡斯和雷蒙德的表情十分暴躁,居然就这么打了起来。

她还未来得及有所思考,卡尔一把掀开她的裙摆,扯开她的双腿,低下脸去。

那双落在她大腿和腰的手就像是钢铁般难以撼动,她宛如脱水的鱼,在案板上挣扎跳动。

“现在的他们,可不会记得谁是谁,只想要对方死。”卡尔摁住了她的腰和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