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将后槽牙咬碎般的暴躁。
体检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卡尔的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病毒,德罗维尔的目光幽幽看向卡尔:“你迟早会死的,但不会死在这。”
如果卡尔今天死在这,弊大于利。
对于德罗维尔没有暴躁得发泄,没有要将这房子都拆了,没有要立刻置他于死地,卡尔深深蹙眉,那种纯良温和的笑早已消失。
“德罗维尔你还是不是雄性?你怎么不想杀了我呢?!”卡尔深深皱眉,言辞激烈,甚至是咄咄逼人,“你说话啊!还手啊!一直这么后缩有什么意思?!!”
德罗维尔勾唇嗤笑了一下,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情,轻蔑与倨傲就这样骤然如一把利刃朝着卡尔刺来。
“你算什么东西。”
语速和缓冷静,尾音微微上扬。
言尽于此,未尽之音——你只不过是罗缅手下的一条狗罢了。
所谓的大殿下,所谓的
一个跳梁小丑,有什么资格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有什么资格令我动怒?
刚才因为体检“杰”脱下了卡尔的终端,此时“杰”重新递给卡尔,终端在震颤,有人在要求要和卡尔进行联接。
德罗维尔看了他一眼,用一种充满上位者威压的目光。
“这只是一个小的警告,管好自己的嘴巴,如果林的身份有一丝一毫的风声被传了出去,那就不止于此了。”
*
林贝总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轻易就过去,即便她来月经请假卧床的这几天,德罗维尔依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还和从前那样,看起来似乎是没什么不同。
但正因为这样,林贝才觉得古怪。
根据以往她和他相处的经验来看,这位位高权重的狮子先生,从来就不是单纯能忍的性子。她和卢卡斯接吻,他直接就将手指塞。进了她的嘴巴;他故意让她看到自己滋味时,马上立刻就忍不住过来逼近她了,从没有看上去那么宽容大度,也从没有那么沉着仁慈。
生理期不过几天,很快就结束了。
林贝下楼吃早餐的时候,见到了在厨房里为她亲手熬粥的德罗维尔的背影。
高大健壮的身躯被包裹在得体优容的衣物下,宽厚的肩部肌肉连结着脖颈处的斜肌,两头圆实的肌肉弧度顶起了那一层布料,精壮的腰部曲线轮廓流畅自然,非常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后臀弧度饱满又端庄。
就像是祂们刚刚认识的那个时候,他只要在庄园没去工作,也会这么早起为她准备早餐。她在军校的一日三餐也全被他包揽,可以想象到,她不在庄园的时候,他也会这么每日按部就班地给她做饭,装进饭盒,让杰递送给埃里克。
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才过去了几个标准月而已。
林贝愣了一瞬,她居然用了“才”,原来已经过去了几个标准月了。
面前的粥色泽鲜艳,加了好些配菜一起熬煮,剥好的一排虾放在了最上面。
她坐在德罗维尔结实粗壮的腿上,德罗维尔的漂亮有骨感的手指自然蜷缩,握着汤勺,在他手中略显秀气的小勺盛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粥体。
林贝抗争着解释:“都是因为我的月经提前了而且而且呃,你不是也检查了我的终端了吗?没有什么的”
她将粥吐了出来:“吃不下了”
德罗维尔亲吻她如醉酒般酡红的脸颊,从后脑的乌发缓缓抚下,温柔地抚摸她略显单薄的后背,激起怀中娇小的人类女孩一阵止不住的战。栗。
她永远永远,都不知道,他爱她的心有多么强烈,恨不得一刻都不分离,就像现在这样,永远连在一起。
“林,是没什么。”他又喂了一勺,“只是,我太思念您了。”
深沉却炙热的瞳孔中央,倒映着爱人舒服到失焦的面容。
他讨好着又动了动勺子,延长着这一刻的温情,让这最亲密的一刻再多些时间。
至少这个时候,他的爱人不会想其他的人,其他的事,眼里心里都只有他,让他感受到她稀薄的爱,也和他一般,紧紧。绞。缠,用令人窒。息的温暖禁。锢着他。
被吐出来的白粥一股一股,德罗维尔低垂的眼眸晦暗,又用勺子接住,将它们重新喂了进去。
第117章 对他不薄野兽的本性
漂亮的女人优雅却悠然自在地坐在金白交织的沙发上,金发随性地披散在肩后,她正百无聊赖地盯着高高悬挂于屋顶的豪华吊灯,神情放空,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罗缅见此将手上精致的茶盏放下,颇有些恭敬地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女人闻言,回过头来看他,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了,她的五官长得很明艳,尤其是此时此刻笑起来时,更加光彩夺目。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儿居然会有这么美丽的灯。”她轻笑着,看起来似乎很是平易近人。
两扇厚重的纯色门板向两侧打开,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冥勒,另外一个是卡尔。
只是不同的是,冥勒是正大光明站着走进来的,而卡尔则是半死不活被拎在他的手里。
虽然主要强项是机甲设计,但冥勒还是罗缅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仍然可以一只手就可以随意拖行起卡尔的身体。
灰黑的发蜷缩粘黏,上面夹杂了好些脏污的痕迹,看上去已经一条一条黏在了一起,向来白净的脸上全是污秽,两只眼似睁非睁不省人事,身上的状况也不太好,那套纯黑色的军服越发黑得发沉,衣角处还陆陆续续有规律地滴了一地的脏污水渍。
随着冥勒手脚带风大步走进屋子,即便有绵实昂贵的地毯铺垫,但卡尔的身体在地板上摩擦还是留下了细微的被拖行的声音。
女人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没动,见此似乎有些惊奇,短促地惊呼了一声:“哇,这是你那个养子?”她微微挑了挑眉,看向罗缅,笑了笑,“他和我上次见到的差得太多,我差点认不出来。”
冥勒将卡尔丢在地上,卡尔的身体撞击地面,发出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重闷响。
罗缅的面上出现了歉疚与自责的神情来,对女人解释道:“不是养子,只是一条狗而已。”
女人的目光再次遥遥看向地上狼狈瘫成一滩烂泥似的卡尔,居高临下将他的惨状都收入眼底,看到那双贴着地面的绿眸微微睁开一条线,迷迷糊糊,不甚清明。
罗缅继续说道:“只是一条可以随意驱使的狗而已,他同我的心一样,为您效力,喂我们共同的目标效力。”
女人的唇依然是轻松地勾起的,话语轻快明媚,但眼中意味不明:“公爵真是对自己人下得了手啊。”
他转头瞥了一眼地上神志不清的卡尔,脸色尽显冷酷无情:“这次都是他的错,都怪他这条没爹的贱狗!”
罗缅在海上
有一条航道,他的队伍本来就是私自建立的,算不得合法,但这么多年一直安然无事,但德罗维尔突然就截停了他的东西,还掌握了他的实质证据将他告上了帝国的军事法庭。
或许是德罗维尔根本就没打算掩藏这么做的动机,罗缅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调查到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这么多个新纪元年以来,罗缅和德罗维尔,虽然是政敌,但因为罗缅对德罗维尔有所忌惮,两方明争暗斗虽多,但少有像这次这样明面开火的,德罗维尔居然直接亲自想打断他政治生涯的一条腿,这令罗缅惊惧担忧又怒火中烧。
罗缅能发展到今天,绝对不是靠公爵的头衔。
他已经不再是皇室核心成员了,现在小皇帝的身边有西蒙斯克首相。罗缅能走到今天,靠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集权集私,暗中搜刮民脂民膏,以永生的公平集众信徒;
至于另一样,就是眼前的女人,这是他最后的王牌,是关乎整个兽人世界能否继续存在,是西蒙斯克不敢妄动他的根本原因,这是不可说的秘密
亚瑟顿市遍布的是德罗维尔的势力,罗缅大部分的财富都来自这条走私的线,现在德罗维尔突然向他发难,他怎么能不惊不忧?!
归根到底,居然是卡尔这条贱狗在作祟!这让他怎不生气?
想到这些,罗缅原本平息下去的怒火又有复燃的苗头,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到了卡尔旁,又踹了他几脚以解怒解恨。
“谁让你擅自行动?!你个贱种,现在还敢骑在老子的头上了!?”
“要是没有老子!你就是街上一条没人要的蛇,什么时候被人碾死了都不知道!我打死你!”
身上反反复复的疼痛让卡尔再次让卡尔清醒过来,双眼睁开的更大了,瞳孔收缩,似乎是疼痛到极致下一秒就会死去,但除了像滩烂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张着被猩红的血染红的嘴苟延残喘着,没有其他反应,连哼一声都没有。
女人静静地看着,来了几分兴趣:“停。”
罗缅闻声停下动作,整理生了褶皱的华贵衣袍,重新坐回原位。
女人仍然是嘴角微微向上勾着的,仿佛面对的不是如此恶心又血腥的场面,而是什么很有趣的小玩具,她好奇地撑着脸问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我记得,他很守规矩的。”
她来兽人世界的次数不低,这么多个新纪元年,她知道罗缅身后有一个只会面无表情沉默麻木的年轻兽人,一向是罗缅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哪有一次像这次一样,一股脑地只想置德罗维尔于死地,携带了那么多杀人的武器独自进入德罗维尔的庄园,完全弃自身安危于不顾。
女人来了兴趣,她想要知道这个长相漂亮得突出的年轻男人的回答,这是为什么呢?
罗缅眉宇间的褶皱很深,一脸提起来就晦气丢脸的表情:“他喜欢上了德罗维尔家的一个小情人。”
女人脸上原本不深的笑意加重,示意他再说得清楚些。
罗缅却不想说,吩咐了一直沉默矗立在旁边的冥勒来说。
冥勒几句话就将林贝是狮子家族里的一员,林贝和卡尔现在是同一个班的学员什么的关系全抖落了个明白,一句不多,一句不少,完全是第三视角来看发生的事。
比如说,林贝是德罗维尔的情人,比如卡尔为了这个林贝抛弃原本所在的皇家学院,去了林贝所在的年级,和他在同一个宿舍,纠缠跟踪,甚至为了一个小人物,去冒进攻击德罗维尔,让德罗维尔直接正大光明和罗缅撕破了脸。
听起来还真是蠢得可怜啊,丝毫不顾及后果,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惨样。
女人也如实感叹:“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痴心一片,却是看上了别人的人,还是一个——”顿了顿,她轻笑出声,“雄性。”
她从沙发上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悠然从容地来到了卡尔的面前,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看着他生不如死的惨状,鼻子、耳朵和嘴巴里全是血,还有血泡在溢出来,鼻青脸肿已经不能形容他被打得看不出原样的脸,身上没一处皮肉是好的,没个活物该有的气息,简直卑贱到了极点,比露宿街头那种衣不蔽体的兽人好不了多少。
“你可别把他给打死了。”她这句话是对罗缅说的。
罗缅说:“请您放心,从小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死不了,内部机械部分都可以修复的。”他保证道,“就算死了,随手拖出去就行了,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女人已经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手帕捂住了鼻子,她蹲了下来。
在她的身后,是窗户的方向,她看到了他那双因为生理湿润的绿眸上倒映着窗户的光影,她的影子遮盖住了他的。
她的嗓音平和一如往常,轻问道:“你就这么爱,那个雄性兽人?”
长这么大,第一次,从她的口中说出爱这个字眼,有些陌生。
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向来麻木冷漠、杀人不眨眼的杀人机器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冲动行为,多多少少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为这种奋不顾身的疯狂感到诧异和轻蔑,真是想不出来啊,看起来长相极端出众的年轻男兽人,平静到冷漠嗜血的卡尔,居然还会爱上其他人?
兽人啊兽人,就是如此的野蛮粗暴的吗?即便再可以进化得像个人样,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兽性。
一旦被激起了掠夺欲,即便平日里再看起来无情无欲、清心寡言,还是不要命地想要去抢去争,做些跟踪尾随的下贱行为,感情是如此的粗鲁直白,不加掩饰。
卡尔一动不动,他的双瞳仍然没有焦距,看上去毫无反应,就像是死了似的。
见此,罗缅似乎很生气,又要起身给卡尔几脚,但被女人一个凌厉的眼风给制止了。
五官美艳明媚的女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淡和不理睬而生气,反而兴致更大了。
她看着卡尔肿胀冒血的脸,一声轻笑溢出烈焰红唇,她仍然半蹲在卡尔的身前,放下了捂住口鼻的帕子,一只手伸到了颈后,撕开了抑制人类气味的芯片贴。
也是巧合,这次来兽人世界时间短,她没有选择注射药物。
一瞬间,人类女性的气味慢慢无影散发,直至充斥在在场的每个兽人鼻尖前。
冥勒和罗缅的脸色均是出现了明显受干扰的涨红,很快就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可是地上的卡尔仍然一动不动,甚至将双眼闭上了,看上去真是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罗缅面红耳赤、气息不匀地解释道:“他,他关,关闭嗅觉了”
“关闭嗅觉?”
“冥勒的那些实验全,全用在他身上了,也是命好,磨合度还算高,他现在全身上下基本,基本,全机械化改造了,可,可以自己控制呼吸五感。”
“这样啊”女人收回目光,从地上站起身,缓缓将芯片贴贴了回去。
她轻笑着赞叹:“公爵您真是对他不薄。”
第118章 变故惊生囚禁亚特兰特
形势越发复杂起来了,林贝在生理期结束后回到军校继续学习,一连几个标准日,天花板上的广播连绵不断地一直在播报战况,前线的战事已经到达了白热化阶段,比林贝来到军校的任何一次都还要急迫。
半空中的空气都好像无形中布满了火药星子,一吸入肺腑就灼烧起来,不得安宁。
而且总觉得周围的环境骤然改变了许多,除了亚特兰特,她身边基本没有其他兽人的存在。
德罗维尔肉眼可见的又再次忙碌起来,卢卡斯和雷蒙德不在,卡尔也被他的养父叫去了好长时间没个影子。没有熟悉的兽人在身边,她总觉得没安全感。
校园网络交流基站上都在讨论,要上战场的事,就像奥利弗曾经所暗自怯怕的那样。
她生在和平年代,难以想象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的情形,而且对手不是活人,而且所谓的坏种。来到这个世界她为这个世界的科技感叹,实在难以想象如此发达的武器装备,居然还不能铲除坏种,实难想象真正的坏种军队是可怕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
林贝的记忆飘忽回到了军校开学第一天,雨林训练区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
的东西,浑身恶臭,血肉淋漓,白骨森森。
她居然会要上战场要与那样的怪物拼杀?
漫天的雪花覆盖了宏伟的亚瑟顿军校,铲不完的雪,下不完的雪,整个世界都被手动降噪了,化为了静默和萧瑟。
本就不算生气热闹的城市,更是有种死寂的沉默。
这个世界唯一有点声音的就是小亚了,他会在林贝无意不自知露出寂寥神情时给她宽慰,这个高科技智能小狗比所有兽人都还要细腻,会洞察人心,它总会安慰林贝:“贝贝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可是某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无法磨灭。
一个人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站在阳台上俯瞰满目耀眼的白雪皑皑,林贝的目光放空,心底那个要回家的愿望空前强烈起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从前或许过于天真,但从与卢卡斯划清界限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真正认清了兽人和人类的差距,再次强调自我的身份。
她不属于这里。
关于人类社会的模样,故土的田野,在田埂尽头消失的小狗的影子,高考毕业,就像是一场属于孩童的乌托邦美梦,朦朦胧胧,那么近又那么远,恰似昨日,又宛如上辈子。
林贝开始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这些画面。
再次听到军事技能联赛快要结束的消息,伴随的是卢卡斯受伤住院,连夜被送去了军区医院。
具体受的什么伤外界并不清楚,但校园网络交流基站上有人放出了消息,说是军事技能联赛去到第三区联邦的时候,也就是快要返校回亚瑟顿军事学院前的一晚,雷蒙德在卢卡斯背后捅了他一刀。
听说卢卡斯伤得极其严重,已经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林贝的终端上全是他神志不清发给她的话语,是忏悔,是希望能再见一面,希望她能去看看他。
德罗维尔现在会时不时探查她的终端,她为了保持冷漠一直不给任何人回无关紧要的消息,当然其中还包括小皇帝哈德里安。
她还是没有那么绝情,但她不想冒着自己被德罗维尔更加密不透风的对待的风险,她最多只能借亚特兰特的终端跟他进行影音联接。
只是很可惜的是,卢卡斯那个时候人应该在手术室,或者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始终是没有接到这一次的影音联接。
而林贝也还没来得及找机会偷偷邀请第二次,因为——
全体亚瑟顿军校的学员都被下了命令去前线野训。
野训,顾名思义就是野外实训,和卢卡斯他们当初的游学差不多,一路学习一路消灭坏种,只不过游学是一个人行动,野训是跟着大部队去。
军校生的野训每一个新纪元年都有,只是这一次被提前了,去的地方还是前线第十三区联邦的交战区,而且这个命令下得特别急迫,横空出世般,由西蒙斯克首相亲自下令。
几乎是命令的广播在头顶的天花板上响起,就是命令全校学员收拾行囊。
在林贝和亚特兰特借终端时,亚特兰特知道她要偷偷给卢卡斯联系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鱼脸,斯文且疏离,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写在脸上的不想借。
他推了推眼镜,淡淡蹙眉道:“小心玩火自焚。”
富有骨感的手指,皮肤分外清秀白皙,手背上淡淡凸出几条交错的、浅浅的青筋,莫名有些性感。
见林贝盯着自己的手看,亚特兰特静止了一秒钟,很快就将自己的手给收了起来。
亚特兰特是知道德罗维尔的存在的,他们这么多个标准日日夜相处,各自也都知晓了彼此人类的身份,不过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是互相都看不顺眼的那种。
亚特兰特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清冷姿态,而她还在为他每天看起来无所事事,但就是不肯帮个忙先把她送回去而耿耿于怀。
林贝问他:“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亚特兰特反问:“你的任务是什么?”顿了顿,他又问,“为什么不能自己回去?”
他能察觉到林贝在这好像也不是无所事事,也怀有某种目的停留在兽人世界,只是他很困惑,为什么林贝不能自己回到人类社会。
林贝矗立在原地,静静看了他一会,空气静默片刻,林贝兀自从他手上抢过来。
“不告诉你。”她轻哼一声。
亚特兰特也迅速回应:“那我也不告诉你。”
只是可惜,卢卡斯并没有接通影音联接,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天花板传来的紧急通知震耳欲聋,就像是一层一层的传声筒,很快就遍布整个校园。
终端上的教务系统也下发了野训内容,要求他们尽快填写队友信息,两人组队。
这样的通知令人猝不及防,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居然就被通知要去往前线。
从前只觉得隔着自己很远的事,居然有一天成为了现实。
寂静的冰天雪地,很快与嘈杂的人声相混合,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踏碎了雪花,泥泞肮脏的泥水将雪白弄脏,化成了泥浆,附着在了军靴底部,溅落各地。
德罗维尔发来消息,但已经晚了,那时她已经坐上了去往第十三区联邦的巨型航船,巨型航船通身纯白,线条流畅似一条壮观的鲸鱼,比以往她看见的任何一艘航船的体积都要大,宏伟壮观到宛如外星生命所创造,人力所不能及。
虽然军校生还不用像正式的帝国战士那样,站在第一线作战,但军校生中像林贝这样没见过真实战场、还没和坏种真实搏杀过的学员们,难免还是会在心底暗自担忧。
不过面上是不能露出任何怯弱的神情的,从前奥利弗就同她说过,在莱奥托帝国,一切与帝国意志不相符的东西都会被批斗,都会被消灭,战士是不能因为怯战而不上战场的。
犹然还记得,那时入学的一句誓言,莱奥托的战士,应为帝国奉献所有,生命,时间,在所不辞。
航船起飞和飞行都很稳当,半空中的空气很沉默凝重。林贝的手心冒汗,她的坏种现在抱着一把有她双臂展开长度的枪支,从前觉得吃力的东西,在日复一日的训练后,她可以自然提起了。
就像是大梦还未醒那样,心砰砰跳得厉害,冷硬的枪贴靠着心口,恍惚间,她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和这把枪一起呼吸。
周围高大威猛、装备整齐的兽人学员们,都不是熟悉的面孔,除了坐在她身边的亚特兰特和带队的冥勒教授。冥勒教授那双如米粒的眼睛依然精悍如老鹰,平静又冷漠,一如往常。
还算平静的校园生活就此被打乱,林贝一路跟着大部队来到了久闻的第十三区联邦。
第十三区联邦看上去就像和亚瑟顿市像是两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直所处的位置都是亚瑟顿市,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距离庄园最远的政府大楼。
看过最庄
严神圣的政府大楼,也见到豪华富丽到刺目的皇宫,认识富可敌国的有钱贵公子雷蒙德,也见识过在街边衣不蔽体的底层兽人们。
这里的战场比林贝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至少一出亚瑟顿军校的航船,没有见到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没有见到民不聊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的场面。
他们并不是将落到了第十三区的前线战区,落地点还算在联邦的市区,第一个晚上,他们会在第十三区联邦的帝国军校住一晚,第二日才会开始野训任务。
第十三区基本属于戈壁,一瞬间从像寒冬腊月的亚瑟顿市来到这儿,林贝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道干燥得要冒血丝,又干又冷。
天已经黑了,放眼望去有楼宇在亮着灯,依稀有莱奥托的影子。终究还是寂静的黑夜更甚一筹,头顶飞越的战机在静静地散发着如灯塔一般的亮光,在旷阔的黑色夜幕上滑行。
风声萧瑟,鬼哭狼嚎,裹挟着沙子,刺骨得能剐掉人脸上的一层皮。
林贝给德罗维尔报了平安,德罗维尔想包机过来接她,但现在大部队一起生活,吃住一起,也找不出避开别人的机会,一时半会还不能轻举妄动。
在凛冽的夜幕下,飘扬在头顶的,是两面和这座城市气质一致的、久经沧桑的旗帜,旗帜的布面并没有破损,但有种英雄老矣的垂暮气息。
亚瑟顿军校的学员们脚下站立的土地是属于第十三区军校的,他们被安排在这宿舍里住一晚,走过一排排宿舍楼时,窗户处挤着一个个高低不一、黑漆漆看不清脸的脑袋。
亚特兰特仍然和林贝住在一间房间,只是宿舍的资源有限,又安排进来了两个不认识的学员,大家兀自洗漱了上床休息,都没有说话。
他和林贝的床位最近,联排床,基本头顶贴着头顶的位置。
梦幻奔波的一天,到了这一刻终于有了片刻的安生宁静,天花板还是森白的天花板,世界又再次恢复安静,大地好像入睡了,宿舍上空响起浅浅的鼾声。
“亚特兰特,你睡了吗?”
突然有一道很小的声音响起,像是小猫幼崽似的。
没有人回应,隔了两个呼吸的时间,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亚特兰特,你说,明天我们要去哪儿啊?冥勒教授也不说。”
她紧接着又问:“如果我们都死在这了,那怎么办?”
亚特兰特在黑夜中睁开眼:“不会死的。”
林贝的声音难掩惊喜,她低声私语:“为什么?!”
亚特兰特的嘴角无声嗤笑了一下,无人得知。
“我们可是我们。”
我们可是人类。
后来再没有人说话了,亚特兰特安然闭上眼。
长这么大,基本没怎么做过梦的亚特兰特在这个边塞城市,在边陲军校的小破床上,居然做了一个梦,而且还是一个无厘头的梦。
他梦到林贝把他囚禁了。
那个孱弱到打不过兽人的幼崽,打不过任何一个新人类,看起来不像是人类的人类,整天笑嘻嘻总是一副很天真纯洁的女孩,居然将他关了起来,绑在了床上。
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诞和不可思议。
——但他的梦,向来就不简单。
第119章 野外实训把亚特兰特关起来
梦境,在公元21世纪时,大部分是与生活毫不相干的,或者狂蟒天灾、世界末日,再者是在空中飞翔,被丧尸追赶。或者就是内心潜意识的折射,梦见考试,梦见日常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人物。
但那是古代人类,科学家解释说,新世界的人类的梦境,往往与现实生活有着直接的联系,有些人类的梦境已经变成了预测未来即将发生的事。
就是如此奇妙,而这一类人之中,就包括着亚特兰特。
亚特兰特从床上睁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他已经不记得上次他做梦是何年何月了,内容是关于兽人世界覆灭的,他因此来到了兽人的世界。
他无谓地冷笑了一下,开始怀疑这种可能发生的真实性,林贝看起来实在是太弱了,即便有些小聪明,但她看上去是那么柔弱娇小,虽然同是人类,但亚特兰特从心底嫌弃她的低级。
所以对于这个梦境,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并且同时也开始怀疑上一个梦的真实性,也许他真该考虑回去了顺便捎上那个因为某些原因回不去、他也懒得搭理的同类。
不过亚特兰特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梦,他接下来的一整个标准日都对这个同类加以暗中关注。
他们本就是一支队伍里的,做什么都在一起,这倒是方便他了。
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他不能理解也不屑于理解的原因,他暗中观察注意的同类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总是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再像刚刚认识的时候故意讨好他。
虽然还是那张莹白小巧的脸蛋,微笑的神情面容,但总能若有若无地感受到她的忧心忡忡,仿佛有沉重的心事附着在她的身上,成了化不开的雾。
来到第十三区联邦的第二个标准日,在市区休整了一整晚之后,就要正式步行出发去往前线。
头顶飞越而过的战斗机,遮天蔽日地滑过,高度低到仿佛贴着人的头皮而过,炮击的声音一层接着一层从远方的天际传来,一堵高高的墙矗立在远方,看不到那高墙的后面是什么。
冥勒教授所带的队伍脚步踏进了一片森林,戈壁荒漠中出现的一片森林,枝繁叶茂,绿草如茵,看不到尽头在哪。
肥大的叶片有吊床大小,越向里面走,越看不到辽阔的天空,也逐渐能听到一些很嘈杂的声音,像是成千上万的苍蝇在嗡嗡嗡乱叫,吵得人心烦意乱。
亚特兰特神色不明地昂头朝着天空看了一眼,天空阴沉沉的,看不到太阳,只有脏污的白和浅黄。
林贝的举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林贝缩到了他的身后,目光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惶恐,悄悄问道:“什么声音?”
亚特兰特神情冷淡:“坏种的声音。”
他话音刚刚落下,只见缩在他身后的女孩看起来更害怕了,他暗中嗤笑一声,只觉得她不仅仅是能力弱,胆子更是小的差劲,就这样的人物居然还能被指派来到兽人世界完成任务,于是他对昨夜的梦境越发轻视了。
深入林间,到达了一排楼宇前,这几栋房子看起来是新建的,冥勒教授说,这是为本队准备的休息基地,这几个标准日的晚上都会在里面休息。
至于白天,都要出去完成任务,不过不至于直接上阵。
现在这个标准日就要开始执行任务了,冥勒教授一声令下,所有学员要根据终端分配的房间放置行囊,随机要以小队的形式执行任务——
第十三区联邦和第十区联邦之间的城墙早就因为多个新纪元年的交战而破损,加上坏种进化出了挖洞的能力,所以在交战之后,会有残余的坏种涌进城墙边的丛林,也就是他们脚下所处的地方。
这便是他们这一队的任务,肃清丛林里残留的坏种,每一个小组每个标准日要至少扫荡击毙十只坏种才算及格。
当初组队的时候,就是他和林贝一组,很快他就感受到了这位同为人类的队友有多么怯弱无能。
一队接一队的小组以基地为坐标远点,向着四面八方扫荡检查。
亚特兰特身穿黑色防护军服,面无表情抬着枪,一步一步轻手轻脚走在前面,时刻保持着机警,而林贝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遇到坏种的时候,还不仅仅一只,整整有八只。
在这偌大的森林里,这些神志不清的家伙们像是藏匿于期间的鬼怪,仿佛每一棵不尽人知的树干后,都会突然冲出一只来,张着牙齿残缺不全的血盆大口,用只剩下半张血。腥。恐。怖不能称之为脸的脸,嘶嚎着向你飞来,连滚带爬,毫不犹豫用尽最大的咬合力,牙齿陷入皮肤和骨头,像是一只发了狂怎么都不松口的疯狗。
它们的身体全都溃烂不堪,残存的浑浊眼球勾粘着肉条,头骨缺着大半,脑浆外露,污浊的口涎一滴一滴从血红的嘴角流下。
聚集在一起的它们,发现了亚特兰特和林贝。
“砰!”
“砰!”
“砰!”
在它们飞扑过来时,电光火石间,亚特兰特开枪精准打爆了其中七只的脑袋和心脏,一个眨眼的刹那,血肉横飞,肉浆爆开,黑色的血沫飘散在半空。
亚特兰特和林贝身上都穿了密封性很好的防护服,
头盔之前,那些闻不见的腥臭血沫仿佛正肉眼可见地擦着人的脸颊、眼角、嘴唇飞溅开。
最后一只坏种,在亚特兰特还没来得及开枪时,已经扑到了跟前来,他将开枪攻击的亚特兰特按倒在地。
亚特兰特被重重压倒在地,他只觉得这几乎只剩下骨架的怪物有异常大的力气,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和力气远远超过正常人类,他胸口好似被压了一块千斤中的会扑棱的大石头,那恶心腥臭的口腔就在自己的脑袋旁,深深的喉腔里发出了怪物发狂的吼叫,震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坏种咬住了他的肩和脖子,就像是发狂的野犬那样,死死咬住,撕咬拖扯,试图破坏这层防护,亚特兰特吃力地横起枪支抵着这坏种的胸口,仅仅隔着一层防护服,贴着自己喉管和搏动的脉搏,那怪物的嘴已经贴在上面。
似乎那肮脏的血已经染上了他的皮肉,生死只在这关键的一瞬间。
“砰!”
林贝开枪,打爆了这最后一只坏种的脑袋。
没有了脑袋带着深黑皮肉的嶙峋骨架猛地翻倒在地面,可即便如此,它仍然还在“四肢”胡乱舞动,跌跌撞撞爬起来。
亚特兰特摸着脖子和肩坐起身,在头盔内和她通讯:“愣着干嘛!杀了它!”
杀了坏种!杀了这只怪物!
杀了怪物!
军校教过的,兽人的科技在进步,坏种也同样在诡异地进化着。
在很久很久之前,它们只是一群行尸走肉,行动比不过一个七八十岁迟钝的老太太,步履维艰。
后来,它们走得更稳健了,再后来,它们健步如飞,再再后来,它们学会了成群结队抱团存在,然后,弹药击中了它们的身体,它们毫无影响,再然后,简单的砍掉脑袋不能轻易杀死坏种了,还要打爆它们的心脏。
杀了眼前的怪物!它们名为坏种,它们早已不再是人类。
也许在数不清多少个年月之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穿着蓝色衬衫的中年男人,穿着普普通通的却在出门前悉心擦拭过的皮靴,手臂下夹着公文包,日复一日开车穿过家门口的红绿灯,回家和妻女拥抱团圆。
亚特兰特只觉得自己的队友好像又宕机了,在他要出手之前,只见头盔下的女孩狠狠甩了甩脑袋,飞快从腰侧拔出长刀,疾步来到了那挣扎的坏种跟前,狠狠地彻底地捅烂了它的心脏。
剩下的两只坏种不是像第一次遇到的那样抱团,亚特兰特消灭得很轻松。
第一个标准日,他们小组完成的任务最快。
临时基地的房间每个小组分配一间,林贝和亚特兰特住在一间,不用像在前一晚那样有其他学员共室。
不过卫生间还是只有一间,亚特兰特等着林贝先进去洗澡,卫生间的门一开,只见那人类女孩已在到处喷喷雾,熟练地处理好气味。
她耳后的短发还在滴水,这里没有吹风机,暂时只能这样等干了。
再细一看,亚特兰特只觉得他的队友神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因为她正盯着卫生间门口的镜子,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神情。
脸色通红,看起来状态极差,像是发烧,走路的脚步也虚浮。
“贝贝,你在看什么?”小亚张开翅膀飞到了她的身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哇,这还是我和贝贝第一次一起照镜子呢。”
镜子里凝固的林贝神情好像松动了刹那,她那黑色的眼球像是老旧的齿轮,缓缓开始转动,看向飞在半空中的小亚,她发问的嗓音像是感冒咯痰般的沙哑:“小亚,你,你知道你在照镜子?”
“当然知道啊,我和贝贝不就是在照镜子吗?”
亚特兰特对于别人的一切不太关心,他现在眉头皱的死紧,防护服的质量很好,没有一丝破损,但他的洁癖发作,已经等不及去好好洗个澡,消除身上那些从外面带回来的味道。
那时觉得自己的队友好像有些不对劲,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散,因为来到第十三区联邦的第三个标准日,他们一起外出做任务的第二个标准日,林贝好像完全恢复了正常。
她用上了从军校带出来的辅助射击的穿戴机甲,确保她的射击万无一失,没有一只坏种能逃过她的枪口,而且再加上卢卡斯之前送给她的机械手套,她处理坏种的手法利落,丝毫没有刚刚来时的犹豫踌躇模样。
要不是亚特兰特和其他学员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身边,他还真是会怀疑她被人给掉包了。
第三个标准日的任务,因为林贝的变化,完成的异常顺利,她一个人击毙十只坏种不在话下,只要不是五只以上的坏种抱团就可以轻松对付。
逃窜到这丛林来的坏种,大部分已经经受过莱奥托炮火的洗礼,大多是些不成气候单个游荡的坏种。
对于亚特兰特来说,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过重复的日子,在亚瑟顿军校时也是一模一样的训练上课生活,在这也是消灭坏种,吃饭睡觉,不同大概就是学员和学员之间物理距离更近了,过上了集体生活。
就在亚特兰特觉得无聊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时,第三个标准日的夜晚,夜深人静,丛林的夜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突然听到了宿舍的黑夜响起了一阵很轻很淡的声响,就像是什么东西都刻意压低分贝。
一开始他以为是林贝起来上厕所,他的队友出了亚瑟顿军校开始就很少喝水,下意识减少上厕所的频率,上厕所的时间也是这样只有两个人回到房间时。
可总觉得异样,其实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还不容他做些什么其他思考,突然间黑暗中面部上空的空气流动。
身上有了重量,亚特兰特猛地睁开眼,他能够和兽人一样夜视,一睁眼,他看到了林贝**坐在了他的腰间,脖子上一阵刺痛。
没有任何暧昧成分,她掏出一管针水,在他睁眼的那一刻猛地扎向他的脖子。
一剂药水被注射进了他的身体。
他所轻视的,那个比任何学员都要孱弱的,看起来无辜又无害,构成不了任何威胁的女孩,暗算了他。
“你——”
话音还未落,男人已合上了眼,失去了知觉。
第120章 愤怒耻辱他喜欢这样
亚特兰特醒来的时候,入目的还是天花板崭新刺目的白。
虽然是新建的,但还是有些日头的模样,得益于他良好的视力,他看到了那附着于天花板上一层浅浅的灰尘。
第一感觉是嘴上被什么东西勒住了,嘴角发痛,颧骨和下颚骨肉皮发酸,那条东西勒得过于紧了,他说不出话来,刚刚清醒过来的思绪骤然归位。
发生了什么?
记忆回到了寒凉的夜晚。
林贝
林贝,她坐在他的腰上,在他对她没有任何防备心的时候,给他注射了一针不知名的药剂,暗算了他,他失去了之后的所有记忆。
脖子一侧被扎的地方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想要去检查伤口,想要动一动手腕,却发现动不了——他的手脚都被
绑住了,全身呈现“大”字形,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床面。
手脚都被拽直了,双手手腕在头顶他看不到的位置,估计是被绑到了她自己的床铺架上,两条腿被分开,分别栓在了床尾的两根柱子上,令他动弹不了半分。
天光已经大亮,封闭的房间内安静极了,落针可闻,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气息。
“唔唔——”
他挣扎着动了动四肢,发现除了臀腰部分能勉强动一动,其他部位基本被绑死了,因为他的拼命挣扎,绳索陷入了皮肉,他只觉得手脚刺痛,皮被磨破了。
那个罪魁祸首还算有点良心,给他盖了被子。
他挣动了好半天,却是徒劳无功,只能靠鼻子喘息,胸腔起伏,静止在床上休息。
认清了他被林贝绑起来并且自己还挣脱不了这个事实后,面对着那面单调的天花板,他开始思考他现在暂时的队友——林贝,她这么做的理由。
动机,理由
她根本没有任何绑架他的动机啊。
他想不到。
亚特兰特从来到兽人世界的亚瑟顿军校开始,其实一开始都没有将这号人物放在心上,她在各个高大威猛的兽人军校生中,确实在外形上就很突出,性格也热情和善得过分。
但这还不足以成为亚特兰特注意到她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只不过是微薄的作为人类同类身份的联系而已。
一切激起不理智行动的情绪,都是低等生物才会产生的,这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一信念在长久以来都根深蒂固地扎根于他的生命中。
所以除了任务,他根本就不关心其他任何事、任何人物,即便林贝与他一样同为人类。
树开花,花结果,某种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行为背后都可以找到动机,可是此时此刻,林贝的行为好像超脱了因果,他飞速旋转的大脑想不出林贝这么做的动机。
他们曾经还在亚瑟顿军校时,就一组进行机甲飞行实。操训练,没有激烈的冲突矛盾,与他相比,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宿舍其他成员上。
现在他们是一个小组的队友,每个标准日都要一起外出完成杀死十只坏种的任务,每个小组只有两个成员,林贝实在没有理由这么做,将他绑起来关在屋子里,她将会缺少一个队友,缺少一半的战力
整栋楼都没声音,现在是外出完成任务的时间,包括林贝也肯定是出去拿坏种人头了。
从一开始的慌乱慢慢在这种寂静中冷静下来,设想了许多方案思路最后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亚特兰特只能在这种静默中有些不安地等下去,暂时别无他法。
每个标准日完成任务回来之后,都会按人数领取标准餐,他心里怀着希冀,或许领餐的时候,冥勒作为带队的队长,可以发现他的缺席。
林贝推开门回到小房间时,距离早晨她出门时已经过去了很多个标准时。
她轻轻将房间门反锁上,握着两盒标准餐,向仍然被绑在床上的他走去。
凭心而论,亚特兰特长着一副很美丽的皮囊,这种美丽又与雷蒙德和卡尔不同,雷蒙德的脸有种夺人心魄、充满攻击性的美,卡尔是那种忽视不了端方如玉的娴静的美。
而亚特兰特则长得很斯文俊逸,平常一本正经看书时,薄薄的那一层镜片下,狭长漆黑的眼看上去总觉得很凉薄无情,淡漠得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因为她的出现,床上的亚特兰特动了动眼,躺在床上向她投来目光。
林贝没有细看他的眼神里夹杂着些什么东西,不过肯定不是欢喜,大概是狠狠皱着眉的,是不善的,还含着愤怒的。
她将两盒标准餐放到了屋角简单的桌子上,然后迫不及待收拾了洗漱用品去洗澡,她也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虽然没什么,但心理上总觉得过不去,好像到处都粘了那些怪物的血。
从卫生间洗好澡,处理了味道,她仍然没有搭理被困在床上的亚特兰特,而是神情自如地在桌前坐下,唤出银色小狗聊天。
“贝贝,他怎么被绑在床上啊?”小亚说的是亚特兰特。
“他喜欢这样。”林贝回答。
亚特兰特:“”
吃完饭,林贝又让小亚变回了没有意识的银球,将它收进背包。
这一刻,她才正眼看向他。
亚特兰特只觉得在这一刻的沉默间,心底好像生出了什么奇怪的感觉,那个他从没有正眼看过的女孩,她从进门开始只看了他一眼。
他全身发酸,一整天保持着一个姿势,脖子上的针眼伤口还有些发痛,她昨夜使了大力气扎他,但手法并不熟练,很生涩。
他只能静静待在床上,听着她进入了卫生间,坐在桌子前吃了饭,她咀嚼的声音很轻微,因为太过于安静,全神贯注,她每一次咀嚼吞咽,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并分心地注意到,标准餐她应该不爱吃,吃的时候都没有细嚼慢咽,随便几下就吃完了。
而现在这一刻,她吃完了东西,他没有听到什么其他的动静,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第十三区联邦好像没有太阳这种东西,阴沉沉的天笼罩于头顶,在这大概是傍晚的时分,漂浮于半空中的细小尘埃蓦地流动起来。
林贝进入了他有限的视线范围内,她站在了床边,静静地居高临下俯视他。
这是第一次,他认真地正视起这个人类同类,他好好打量她,打量她的面容长相,打量她的表情。
无论是人类的审美还是兽人的审美,她长得都不丑,五官柔和恬静,一双杏眼无辜水润,和其他高壮雄武的兽人相比,她的身形显得格外纤细单薄,怎么看都没什么危害性。
她惯常的表现是符合她的外表的,纯洁无害又天真活泼,这是第一次,她那张莹润温润的脸上露出那样的神情来,缄默安静地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圆润的黑瞳轻飘飘地隐藏于后,像是被这昏暗的光线给浸染了。
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细致地看了一会,又缓缓向下移,到了他的脖颈,胸膛,腰腹她并没有就此停止,一路看了下去。
被她以这样亵。渎的眼神凝视打量,亚特兰特只觉得耻辱,他的身体被绑得动弹不得,像是案板上被困死的鱼肉,他犹然变成了一件物品,任由她如此高姿态地打量审视,任由她为所欲为。
从他诞生的那一刻开始,还没有谁敢绑架他,胆敢如此对待他,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身体。
在这样愤懑夹着耻辱的刺激下,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流动得更快了,手脚处皮肉被磨破的地方越发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暗暗提起戒备心,像一只应激的猫竖起了身上的毛发,瞳孔紧缩,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贝看着面前这个浑身紧绷的男人,她轻轻坐在了床边,微微俯身,靠近他那双瞪得发红的双眼,那双向来目中无人的清冷双眼,此刻眼尾蔓延起红晕。
她缓
缓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可掌心下的男人挣扎得越发厉害了,将脸毫不留情地撇侧向一边。
林贝并没有生气,也没表现出什么恼羞成怒的脸色和脾气,她伸出的手并没有收回,微微弯曲的五指拨开他额前略微有些凌乱的乌黑碎发,指腹轻轻触碰他饱满白皙的额头,再向下,指腹擦过他的鼻梁,抚摸那因为愤怒和耻辱而烧红的面颊。
一直像是对待易碎的花瓶的轻柔力道,可猛地,她卡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强硬地给掰了回来,不得不与她对视。
她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想一直待在着。”
“我要完成任务。”
她咽了咽口水,眼神直白,另一只手放肆地抚摸他清隽斯文的脸,一路暧昧地摸到了他薄红发烫的脖子,再往下,充满亵。渎意味的手探进了他单薄睡衣的领口下,掐住了他一边的茹健。
“唔唔——”男人在不甘地怒吼,却因为嘴巴被封死了,只能发出些呜呜声表达自己的情绪。
感受到掌心下冒着热气的精壮身体在震颤,她的嗓音却如无知无觉,一如既往的纯洁柔和:“在你爱上我之前,我不会松开你的。”
真实的边境就在眼前,即便隔着防护服,可她还是感觉那些恶臭的血肉将她的全身上下浇淋了个透。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她才不要为帝国奉献所有,她不想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她要回去,越快越好。
而亚特兰特现在就是她回家之路上最大的阻碍。
在确定自己能够轻易杀死十只坏种之后,她想,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她和亚特兰特独处的机会。
其他的兽人的心动指数都有提升,心动嘉宾五个甚至有三个都快到达百分之一百,剩下的雷蒙德也到了百分之八十。
可唯独亚特兰特,这么久以来,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还停留在百分之零。
这次野外实训,让她真正焦急起来回家的进度。
她实在不想再等下去。
当她浴血杀死第十只坏种时,脑海中的系统声没有任何起伏地响起:“请不要揣度系统的安排”
“你去死吧,没用的破系统。”
林贝选择忽略脑海中的声音,毅然决然地推开了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