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关禁闭室(二)鱼尾巴
早上在雨林受了寒,穿了好久的湿衣服,要参加开学典礼,匆匆回宿舍之后只来得及匆匆冲个澡,手忙脚乱的,没顾着吃药。
德罗维尔为她准备的药品里,有专门是研制给她作为人类食用的。
在打下第一个喷嚏的时候,林贝的身体就开始不对劲起来。
漆黑的禁闭室空间密闭,没有一丝风流动的气息,没有任何的灯光光亮,唯有紧闭的小门门框夹缝里会透出两道细小的微光,隐约能知道门外是艳阳天,门内却是背阴黑暗。
现在还正是早上,这一天连一半的时间都还没过去。
林贝的神情有些恍惚,在这样安静黑暗的环境中,她抱膝缩坐在床上,身后背靠着冰凉的墙壁。
鼻子堵塞,口腔里、呼吸道像岩浆一样,只能用嘴巴呼出滚热的气息,脑门眉毛那一片有些隐隐作痛,眼睛都快睁不开。
在和卢卡斯说话的时候,一个想法闪过。
她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果然很烫。
——她生病发烧了。
要是生病发烧的话,原先注射的德罗维尔的信息素一定会失效,她浑身发烫,只能用嘴巴虚虚喘气,连嘴巴张和的角度都小了,祈祷着她的异样可千万不要被发现。
卢卡斯还想继续听下去,可是她已经不想再张嘴了,说话太多,口中吐出带着她体温和气味的气息只会越浓烈。
就在她提心吊胆的时候,在黑暗的环境中,一只冰凉得像冰块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啊——”
林贝惊叫着想要起身,可是脚踝上那只“手”如同一条焊死的铁锁一样,让她无法动弹,她惊吓着弹起的身体无法避免地摔倒向一侧。
并没有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床垫上,身下的“物体”柔软,带着人体骨肉的软和。
林贝撑起身体,掌心下的“皮肉”没有一丝人体该有的温度,冰冰凉凉又湿冷,皮肉肌理很有韧性,鼓起的皮肉部分很硬,还会起伏喘动,像是鲨鱼的肚皮那种触感。
林贝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人胸腹部位的肌肉。
因为她掌心的触碰,黑暗中近在咫尺的旁边,一声低沉的嘶喘溢出。
林贝的脸颊上传来黏湿的感觉,那根湿漉漉的长虫,缓慢地、细致地从下到上缓缓舔上去。
是一根巨长的舌头。
灰暗得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孤零零呆在黑暗中,颤抖的身体,失了声的嘴巴,她受了惊吓般挣扎扭动着想要起身离开这个藏匿在黑暗中的“怪物”。
可脚踝上冰凉的那只手纹丝不动,她挣扎半天,一屁股坐到了垫子上,紧紧挨着那团“怪物”,手臂与他的身体相贴,冰凉透过衣服传过来。
林贝快要被吓哭了:“卢卡斯!卢卡斯…救我……”
刚刚几分钟前还兴致勃勃让她讲故事的人却是毫无动静,黑暗中她看不见,惊恐之下她又无奈地小声喊:“雷蒙德!雷蒙德!这屋子里怪物,会不会是刚才在雨林区……。”
“…我在。”
脚上的那只手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她的呼唤得来的回音就在身边、耳畔,在跟她紧贴着的这团冷冰冰的躯体上,属于雷蒙德嗓音是从身边传来的,坐在她身边的“怪物”是雷蒙德,他的嗓音嘶哑极了。
紧接着,身边又有动静,动作迟缓了许多的卢卡斯来到了她的另一侧,他抱住了她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往另一侧移动,远离雷蒙德。
“你别碰她!”
卢卡斯的嗓音也很暗哑,像是几百年没有说过似的,破旧生锈的齿轮重新转动。
只能容纳一个兽人体积的床上一下子上了三个人,顿时拥挤不堪。
林贝被卢卡斯抱在怀里,从前她就知晓卢卡斯的身体很宽大,特别是现在他死死抱着她的时候,他宽厚的胸膛包裹住她整个人,几近窒息的怀抱,他衣物包裹下鼓鼓囊囊的肌肉硌得她的脸很不舒服,一呼一吸全都是他身上浓烈的雄性气息,耳边的胸腔下,剧烈跳动的心跳就像不受控制要穿透胸腔跳出来一样,向她展现“它”有多么激动和热切,震耳欲聋。
身旁不远处雷蒙德浓重的喘息声陆陆续续随着深深的吐吸溢出,好像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万般艰难地苟延残喘,这和刚才那副盛气凌人的银发少年完全不同。
卢卡斯的手臂越来越紧,就像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那样,林贝差点被困死在这个窒息的怀抱中,她开始手脚并用挣扎推拒。
因为光线和角度的问题,她看不见卢卡斯的情况,但是能听到头顶上空输出一声非常深沉的气息,紧贴着卢卡斯胸膛的她感到了卢卡斯的身体狠狠地颤抖了两下。
他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林贝离开了他的怀抱,黑暗中她的视线受阻,只能隐约朝着后面的虚空的方向回过头,疑问道:“他…没事吧?”
身边的脸旁擦过一阵风,卢卡斯也靠在了墙壁上,他的声音如德罗维尔一样低沉下去,听起来很是刻板过度:“他失去意识了。”
“啊?”林贝惊讶,“他不会死吧?”
如果只是因为她发烧的缘故,那么最多也只是发狂想疏解而已吧。想起刚才这两人打架想弄死对方的狠劲,进这禁闭室时彼此露出的皮肉没有一块是好的。
雷蒙德不会是受了什么内伤吧。
按照正常来说,身为同学应该去看看的,但是……
林贝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仍旧是滚烫无比,她也分辨不出来自己是烧到多少度了,只是觉得非常难受,脖子背上都出了冷汗,鼻子里堵得难受,呼吸不顺,嘴巴很干渴,这么多个小时她一口水都
没喝,嘴唇也很干燥,喉咙里鼻腔里全热烘烘的。
她现在还是好好呆着吧,祈祷这段时间快点过去,别再出乱子。
冰冷黑暗的环境中,人的意志力是很脆弱的,林贝挪着臀部,抱膝坐到了床上,背后靠着冷冰冰的墙壁,距离卢卡斯和雷蒙德都隔了一小点的距离,在有限的床上寻找最安全的位置。
好冷,林贝搓了搓十指,想起刚才脸上那些湿乎乎属于雷蒙德的口水刚才全擦在卢卡斯身上了,她有些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密闭的黑暗小屋子,安静极了,林贝盯着门缝里挤进来的一小束暗淡的光,浑浑噩噩有了点稀松的睡意。
可是这样的安静没保持两分钟,身边想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在这寂静的氛围下格外明显响耳,是雷蒙德的方向传来的。
没等林贝做出什么反应来,她的腿部一侧有什么东西挤了过来,林贝看不见,只能伸手去摸,触手满手湿凉,细细麻麻的凸起。
林贝的眼前回想起昨天第一次见到雷蒙德时的景象,洁白浴缸里满出来的那一条巨大的肥硕尾巴,有雷蒙德上半身两三倍大,连宽大的浴缸都容纳不下,从浴缸里垂下的巨大鱼尾深蓝色的鳞片闪着细碎的光亮,如星河点缀。
她的手下是雷蒙德的尾巴。
“他兽态化了。”卢卡斯好像理智尚存。
林贝在黑暗中拍了拍雷蒙德:“喂,你没事吧?”
依照林贝来到是个世界这么多天的经验,德罗维尔以前也说过,只有搏斗的时候才会显现出兽态原型,但是雷蒙德是人鱼,人鱼是生活在海里的,在陆地上自然不用生长出尾巴。
他真不会有事吧?
“老东西…别碰我。”黑暗中,雷蒙德发出很轻浅的一声,嘟囔般的话语满是怨气和烦躁。
可是那条肥硕的尾巴却不由自由压住了林贝的双腿,热切地蹭上来。
他的尾巴重死了,压在腿上让林贝动弹不得,她转过身,摸索着方向,拍了拍了意识不清的雷蒙德的脸:“喂,快醒醒,把你的尾巴拿开,我不是什么老东西。”
他的身子贴过来,但是嘴巴里念叨的还是一些不耐烦的脏话。
林贝承认后来的几巴掌带了点私人恩怨,拍他的脸的力道有点大:“喂喂,我不是什么老东西……。你重死了……”
雷蒙德的脸上本来就带着深深浅浅的伤口,因为刺痛,他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林贝。
愤怒涌上他的脸:“你这个死狮子!废物!谁准你碰我的?”
林贝有些无语,动了动被压住的腿,下一瞬,雷蒙德避如蛇蝎移开自己的尾巴,仅仅只是移开而已。
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尾巴上,各种各样的情绪齐刷刷涌上来,烦躁得他想骂人,可是又使不上力气。
“你这个…。你这个废物…”他急促地喘息着,口中的话语变了调,“……你好香啊。”
黑暗中,林贝亲眼看着就在眼前雷蒙德脸部的地方亮起两点蓝色的光,像蓝宝石一样,是他的两只眼睛,在这漆黑的环境中恐怖如斯。
下一瞬,快如闪电一般,扑涌过来的人鱼稳住了她的唇,他冰凉的皮肉挤着她的脸部皮肤,对于还在发烧的她来说,像个冰块一样很舒服。
冰冷的濡湿长虫钻进了她的嘴巴,林贝反应过来开始推他的胸膛,嘴巴里挤出抗拒的哼唧。
这时,左一侧又有一具身子挤过来,带着倒刺的舌头湿漉漉地舔舐她暴露在空气中的一侧脖颈,倒刺刮擦过皮肉的感觉轻浅酥麻。
“唔…唔…”
卢卡斯的身体压在了她的身前,林贝一着急抬起一条腿去踹他,坚如磐石般的躯体纹丝不动,反而是她的膝盖震得发痛。
沉默的卢卡斯握住了胸前那条不安分的腿,将它驾到了自己的肩上。
林贝彻底动弹不得。
第32章 关禁闭室(三)“德罗维尔要求与您进……
林贝的脸仍然被雷蒙德占据着,面向他的那一侧,偏不回来。
左腿无法动弹,眼前乌黑没有任何一丝光亮,看不见,口中呜咽,她挣扎着想要抬起右腿再去踹胸前压过来的人,可是她的右腿微动还未艰难抬起,一条沉重的尾巴拥上来,卷住了她的右腿,慢慢收紧。
这是一个非常怪异极限的姿势。
林贝的柔韧性还行,坐位体前屈能拉二十厘米出头,可也仅仅只是这个水平,再好的水平,在绝对的实力压制和强势前,这个时候也派不上用场。
身前的那副沉巨缄默的身躯朝着她的方向倾压下来,在黑暗的氛围环境中他的气息格外浓烈,如同一只野兽要进食前的鼻息。
林贝在惊慌不已的余光中看到了左边的脸前,两点赤红的火焰跳跃,滚烫炙热的气息一次又一次浇灌过她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的细腻皮肉。
那只架在他肩头的细腿彻底折到底,膝盖头抵在了她左边的肩胛骨上,林贝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腹部弯折到一个极致的弧度,后肩抵在坚硬的墙上,脖子和脸被强硬地压着挤在墙壁上,退无可退,双腿。大。敞,身体被。迫向两边被撕扯。
口中冰寒黏湿的长虫一圈一圈占满她的唇齿,细密绞紧她的舌根,像一条怎么都不知餍足的贪吃蛇,直到汲取到了极致,再也没有一丝香甜的甘露,那可怕的长虫越长越长,向颤颤巍巍的喉管探去。
极致的压迫。侵。占窒息,林贝不受控制地开始干呕,从心脏深处漫出的恐惧占据她身体的每一寸,冰凉得不像活人的脸部皮肉紧紧贴挤着她的面颊,连动一下都无法的下。半。身,黑暗冷寂中除了那两双闪着奇异颜色的猛兽双眼没有其他任何光亮。
勉强还能动弹的只有双手了,颤抖的双手胡乱在黑暗中推拒着,她的左手边是卢卡斯,她颤动的手指在黑暗中摸到了他脖颈一侧的皮肉,如一块滚烫无比的钢板一样热气腾腾,她惊恐地乱抓,狠狠揪住了他后脑勺的头发。
右边冰凉如尸体一样的躯体与她的身体的距离为零,右腿被巨蟒一样的尾巴卷死,林贝的指尖死死抓住他腰部的皮带垂死挣扎揪扯,亚瑟顿学生正装军服统一配置的锃亮黑色皮带,蜉蝣撼树一样的力气,蜷缩挣扎的指尖。
锁骨部位的军服扣子开了,涌进了冰凉的空气,林贝后背的寒毛倒立,堵住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视线一片黑暗,胡乱的心跳震耳欲聋,交缠在一起。
昏昏沉沉的脑袋越发滚烫,神智不清下又清楚地感知着一步步被拖进这种可怕、可怖、被生吞活剥的玉望深渊。
酥酥麻麻的倒刺刮擦遍布大开的军服下,百般蹂。躏。
良久,寂静的小黑。屋,深深浅浅的喘息交缠后,死寂的黑暗中突兀地响起一小声如幼兽般的尖喘,尖锐的嘶哑还没喊叫出来就被堵了回去。
“德罗维尔先生要求与您进行影音连接。”
林贝手臂上的终端发出提醒,独属于机器提醒的声音冰冷无波。
“德罗维尔先生要求与您进行影音连接。”
无人回应。
“德罗维尔先生要求与您进行影音连接。”
机器提示音再次响起,本该没有情绪没有人类温度的机器声音在这一刻却无端听起来增添了几分焦急。
林贝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或许是因为德罗维尔的名字,她重新揪紧卢卡斯的头发,撕扯他,可是贴在着急身上的那副滚烫躯体纹丝不动,好像感觉不到痛。
闪闪发光的终端终于给这漆黑的屋子里增添了一些光亮。
林贝狠下心狠狠咬牙,腥甜鲜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她下嘴不轻,长虫有了退缩的意思,林贝横起右手挡在雷蒙德身前,终于将他推开,他阴湿的唇追了上来,
林贝偏过头紧紧闭着嘴巴和眼睛,胡乱扇去,给了他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几个巴掌,狠狠挠抓他的脸和脖子。
因为乱动,倒刺刮擦的力道一下加大,林贝彻底哆嗦着身体倒在床上,如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喘气。
确实是劫后余生。
“德罗维尔先生要求与您进行影音连接。”
“德罗维尔先生要求与您进行影音连接。”
“德罗维尔先生要求与您进行影音连接。”
她的舌头已经失去知觉了。
林贝一脚踹了下去,卢卡斯闷哼一声,这一脚稳准狠地踹在了他的脸上,享受着极乐盛宴飘飘。欲。仙的卢卡斯被这一脚给轻易踹下了狭小的床,摔落在地时厚重的身体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浑身汗淋淋的,她勉强整理衣物。
“路…。卢…卡斯呜……”烦人又粘人意识不清醒的鱼又追着粘上来,这次他的尾巴卷住了她的两条腿。
林贝被压在床上,她的力气不足以抗衡,硬的不能就只能抓他,偏开脸躲那条可怕的长虫,长虫于是细细黏黏热切地舔她的侧脸和耳朵。
“雷蒙德!雷蒙德你清醒清醒!”林贝艰难地躲避着,“你睁开眼看看!我到底是谁?”
她的话语被听进去了,脸上黏糊糊的长虫似乎顿住,近在咫尺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脸颊上空,那双晶亮蓝色的双眸微弱地闪动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几个瞬间,她的双眸与这晶蓝色微动的眸子对视,一热一凉的呼吸在黑暗中无声交缠。
“小…。废物。”
“德罗维尔先生要求与您进行影音连接。”终端尽职尽责。
第33章 关禁闭室(四)安慰
被林贝一脚踹下床的卢卡斯静静地坐在地上喘气,带着体温的气息滚烫无比,混夹着浅浅的鼻息和水声。
或许是因为摔在地上的力道太重,后脑勺着地,或许是终端持续不断地提示令人烦躁,德罗维尔的名字更是如雷贯耳。
又或许是因为地面的冰冷寒凉毫无人性温度,上一瞬飘飘欲。仙,失去所有的意识和思想,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瞎了聋了,像是中了最灵验的咒语,眼前鼻子下只看得见只闻得到那处的甜腻味道。
忘记了他是谁,忘了一切,他的身份、他的名字,中了邪般的渴望和焦急,像是肉饼放置到了没倒油的热锅上,呲呲地冒着呛人的白烟。
眼前只看得到那个人类女孩的身影,世界万籁俱寂,耳畔只听得到那个人类女孩的声音——不是从口中,而是从胸腔中挤出的尖叫沉鸣,满眼白皙泛红的皮肉上细细麻麻的汗珠点缀,脑子里一声接一声的枪声齐鸣,大团大团最漂亮的花朵瞬间齐刷刷盛开,晃花了眼。
下一瞬,他摔落在了地上,手掌下不再是她细腻饱满的大腿部位的温热皮。肉,而是冰冷带着点背阴的潮湿感,坚硬冰寒。
这一瞬,坠入了地狱。
无论是混乱的局面还是烦厌的终端提示音的作用下,身躯手掌所接触到的冰冷,都让卢卡斯疯狂的状态停止了一瞬,耳中的轰鸣尖锐,心跳在真真切切狂跳着。
床上,雷蒙德和林贝一上一下“大眼瞪小眼”,虽然林贝以人类肉身之躯其实并不能在黑暗中看清他,但是那双冒着晦暗蓝色的眼眸依然亮着奇异的颜色,在这一刻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林贝浑身僵硬,瑟缩地贴在床板上,不敢放松任何一刻。
也许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但在林贝感受下,在她和雷蒙德“对视”的这几个瞬间,好像过去了好久好久,久到空气静止凝固。
那条黏糊糊的舌头不知道现在自由收缩到了具体多长,但是林贝仍然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脸颊耳朵上的触感,那条舌头没有收回,舔舐的动作停顿下。
雷蒙德的脸隔着林贝的脸不足一个拳头,他的舌头仍然还在她的脸上,他的意识因为林贝的艰难激烈的呼喊而短暂地清醒了。
“小…。废物。”
他的嗓音在黑暗中、在林贝的耳边,语音不清带着点如人类清晨刚刚起床意识慢慢清醒回笼时的迷糊,格外低沉嘶哑。
可也只是那静止的那一会儿,短暂的沉默之后,天崩地裂,山河呼啸。
脸上那条黏糊糊的舌头消失了,那条缠住林贝双腿一直在收缩绞紧的尾巴倏尔消失,身体上空黑暗中那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气息骤然消失远离。
黑暗中,雷蒙德暴跳如雷的嗓音遮掩不住,陆陆续续响起了墙体遭受攻击的声音。
“开门!我要出去!”
林贝的眼睛看不见,依稀能知道雷蒙德现在是个需要远离的危险分子,肯定在东一拳西一脚地到处搞破坏。
她只能扯着衣物摸索着起身,勉强将衣物穿好,要下床时她的脚踢到了一具身体。
是刚才被她猝不及防一脚踹到脸而翻下床的卢卡斯。
雷蒙德激烈的动静惊天动地,林贝的心仍然提着,不敢贸然去扶起卢卡斯,但她听到了他短促的喘息声。
林贝想起了,从前在庄园里他们一起去逛商场的那一次,卫生间里他因为她而发青,他坐在地上艰难且颓丧地喘息着,褐色的瞳孔漆黑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失去意识般涣散扩散着,浅浅一层眼皮低垂下,将脸避开不让别人看清他的脸色神情。
这是屈辱的吧。
卢卡斯曾经说过,自己是一只雄狮,是要成为整个莱奥托最强大最忠诚的战士的,他要成为比德罗维尔更强大的存在的,他想着总有一天他的战绩一定会超过自己的哥哥,他应该无坚不摧,没有任何软肋弱点的…………
“…卢卡斯,你还好吗?”
之前在商场卫生间的那次,是因为杰进来之后给他注射了抑制剂,所以他平息平静了下来,她不确定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是否还会发狂。
…。或许需要一只抑制剂。
“我很好。”卢卡斯冷不丁说话了,他呓语般的话语回答了林贝的呼唤。
声音听起来是万分痛苦,又像是在万分忍耐压制着。
他在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能和林贝正常地对话。
“我没事……。”卢卡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但只有他明白的双腿和双手都在打颤,“你别怕。”
林贝在黑暗中轻轻皱眉,因为他的这一声话语而瞬间放下其他心思,她赶忙跳下床铺,摸着黑蹲到了卢卡斯的身边。
跳下床的时候没站稳,一不小心歪了一下脚,她跌坐在地上,屁股摔开了花,手掌直直地杵在地上,一下子骨头泛起撞到的痛,手掌好像也摸到了什么液体,地上并不干燥。
刚才并没有这些液体。
手腕刺痛的那一瞬间,林贝急忙捂住手缩回。
她的双手都沾上了那种液体,很诡异刺骨的感觉,凑近鼻子一闻——是血液的腥味。
地上有血。
林贝摸着黑握住了沉默着坐在地上的卢卡斯的手,她想要摸摸他的脸有没有受伤,还是究竟是磕到伤到哪了,是不是因为后脑勺着地所以伤到脑袋了?地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为什么会蔓延出这么多的血?!
在她的手摸到他的脸之前,卢卡斯仍然炙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纤细的手。
在黑暗无助中,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她稳稳的心安和安慰,也是在拒绝她——不要再靠近他了。
在林贝看不见的黑暗中,卢卡斯坐在地上的一条腿侧深深地刺进去了一把匕首。
第34章 关禁闭室(五)“是甜的”
“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林贝的语气带着着急。
雷蒙德开始踹门了,这条暴躁的人鱼估计又重新长出了双腿,那道小门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住他这么猛烈狂暴的攻击。
林贝小声和卢卡斯说着话:“他这样,我们能出去吗?”顿了顿,她补充说道,“你的伤口需要包扎。”
“他这样不能,但是我和他……”卢卡斯的话语低沉,断断续续的,“我和他发青了,呆在一起会有互相都有生命危险。”
他万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个理由可以出去。”
林贝明白了,被关进禁闭室单纯的打骂和闹事都不会有人理会。但是发青不一样,杰曾经说过,
发青期是一个兽人武力值飙升头脑不清醒的时候,与此同时也是兽人最脆弱的时候,兽人世界每个雄性兽人领地意识非常强,特别还是暴躁的发青期,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被关在一间空气不咋流通的狭小屋子。
就凭雷蒙德这惊天地泣鬼神要把这一整间屋子拆了的架势,他们迟早都会被发现发青的,出去应该会很快。
林贝开始担心自己身上的气味。
卢卡斯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担忧和紧张,她的殚精竭虑好像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他能看见她,她看不见他。
“别担心,你会没事的。”
卢卡斯的嗓音依然很低沉,有些气息不稳,有种大风大浪过去之后的颓懒,和从前活蹦乱跳的时候相比又有些有气无力。
笼罩在林贝眼前的还是一片黑暗,雷蒙德还没把门给踢穿,没想到那道看起来还没他们宿舍卫生间门大小的禁闭室小门比想象中要坚实多了,就是动静有点太大,地动山摇地吵得要死。
卢卡斯握着她的手的那只手掌依然炙热有力,滑腻冰凉的血液被沾染到她如柔夷般的手上,又因为他的主动回握,也沾到了他的五指。
或许是他的平静和那只包裹着她的手背的掌心太过炽热,又或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认识卢卡斯比较早,与卢卡斯相较之下比较相熟,所以在这一片混乱的漆黑中,他温热的、包裹着她的手的大掌给了她一种难以言说的心安。
她的手背贴合着他的手掌,被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是非常用力的力道,浅浅的、炙热的、带着被压制的渴望,就算看不见是何情形,也能想象和感受到他的手掌是如何宽实有力,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掌心浅浅凹凸起伏的纹路。
林贝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兽人和人类一样,掌心都有歪歪扭扭的曲线和纹路。
黑暗中,卢卡斯短暂且急促的喘息声就在身边,被他刻意控制压低了。
就算只是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她的话,和她说着话,她的内心也诡异地平静下来,不再孤独无依。
因为她自己是人类,所以她不能闻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但是卢卡斯能啊。
“我现在身上的气味浓烈吗?”怕卢卡斯不明白她的问题,她又接着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属于人类的味道。”
“呵。”这万般艰难的时刻,卢卡斯——这位狮子金发少年居然还因为她的一两句话语被逗笑了,不是兽人世界惯常的嘲讽,是一种宠溺的低哼,好似她很可爱似的。
从前对她忽远忽近的卢卡斯,在这个时候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了。
“你身上现在全是我的味道。”卢卡斯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抑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的高兴,林贝能想象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低垂着脸,嘴角浅浅地勾了起来。
刚才还没完全过去的记忆重新涌现,霎时间连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都变得奇奇怪怪起来,林贝的脸因为她的这一句话腾地又烧起来。
她呆愣住两秒,支支吾吾说起:“我的,那个…那个……”
她还是没有足够的脸皮把那些话那些场面说出来。
“我全咽下去了,他们不会发现的。”卢卡斯说。
静止了一两秒,他笑着补充,话语里全是意犹未尽:“是甜的。”
林贝的心砰砰砰跳动,脸也因此烧得难受,如果现在有面镜子,那么她肯定能看见自己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她不自在地咳了咳。
卢卡斯却开始在暗自皱眉,他的那条腿因为失血已经在慢慢失去知觉了,再这样下去这条腿就废了,雷蒙德已经这么闹了,卫兵还没过来搭理他们,这不对劲,很不寻常。
虽然林贝现在身上都是他的气味,但还是不能保证雷蒙德会不会再次失去意识,对林贝做出些什么事来。他现在基本失去了和雷蒙德打一架的能力,要是等会他昏死过去,林贝和雷蒙德待在一起会很危险。
而且林贝发烧生病了,需要早点出去,总是呆在这里,早晚都会被发现的,能遮掩一时,但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证这个气味不被能力更强大的兽人发现。
“林贝,现在的情况有点棘手,这么久了都没人来管我们,估计是梅尔霍尔德下死命令了,所以卫兵离得太远不想管。”他的体力在以一种无法控制的速度丧失,淋漓的鲜血让他的脑子却更加清醒,他抽着气说着,“你现在就去敲门,和外面的卫兵说我和雷蒙德都发青了,再不开门我们三个都会死。”
林贝点了点头,飞快地应了一声:“好。”
卢卡斯松开了她的手,林贝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摸索着朝雷蒙德弄出巨大声响的地方走去,雷蒙德似乎已经意识到这道窄小的小门是经过特殊工艺和用特殊材料加工制作出来的,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脆弱易折。
盛怒暴躁之下的雷蒙德用那么暴力的手段都没有把门踹开,可见这亚瑟顿学院禁闭室的门是建造得多么无坚不摧,林贝猜测,或许阻隔性能也很好,能阻隔所有的味道的传播。
雷蒙德的嘴里发出了一种尖锐凄厉的、不像人的声音,尖锐的爪子抓挠过门面的声音像是刀刃锋利的锋刃划过玻璃,刺耳极了。
林贝有些害怕,但想想地上半死不活的卢卡斯,还是鼓起勇气朝着门去,站到了雷蒙德的身边,开始同他一起拍门。
“来人啊!雷蒙德和卢卡斯发青了!”
“死兽人了!快来人啊!”
坚冷的门板上有众多凹凹洼洼的地方,林贝的指尖触碰到了,想必这些就是雷蒙德刚才留下的痕迹。
潜藏在心底的恐惧也因为这一两嗓子给嚎没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随着她持续不断的叫喊,外面终于传来了动静,当全副武装的卫兵打开门的那一刻,林贝知道自己终于能出去了。
卢卡斯说的是正确的,意识不清醒只知道狂怒和暴躁想要发疯的雷蒙德不能取得卫兵的信任,他也没有足够的耐心向其他人说自己发青了这种难堪的话。
全副武装的卫兵扣下发射特意材料制作的捕捉网的枪的扳机,将禁闭室里的三人全部捕捉。
屋子里到处都是人鱼和狮子发青的气味,卫兵们似乎也是难以忍受般皱起脸,注视抑制剂是必须的,然后失血过多的卢卡斯和因为注射最强力的抑制剂而昏昏欲睡的雷蒙德都被带走了。
而林贝这个瘦小无比的兽人全身上下都是那两只发青兽人的气味,头上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颓靡,露出的脖颈上全是暧昧的痕迹,看起来真是一只被折磨狠了的小可怜。
林贝看见了卫兵脸色的变化,只是她无力解释什么,这样的场面,再怎么解释都是苍白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想快点回宿舍去吃退烧药,现在虽然是好多了,但是保不齐等下又烧厉害了。
虽然全身上下都是那两只兽人发青的气息,但林贝本人的脑子很清醒,没有发青的种种迹象,所以林贝被放回去了。
真是荒唐又鸡飞狗跳的一场禁闭室体验,被关进去不足两个标准时就以这样的形式被放出来了。
林贝裹紧自己身上的因为惨遭蹂。躏而略显皱巴巴和狼狈的军服,也不管路上招来多少人的回眸,以这样怪异的姿态疾步回了学生宿舍。
兽人世界,除了社会地位地位低下、能力低下的兽人会夹着尾巴做人,不然所有兽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肯定是昂首挺胸的,在莱奥托学院更是,他们可是整个帝国
经过各种精挑细选被层层选拔上来的,更是身负无上荣耀。
整条路上,只有林贝这个细小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兽人们眼眸一瞥,粗一看这小身板,也就不再多看了,对于弱者的事情没必要也没心情没兴趣去知晓。
林贝回到自己的宿舍,好好洗了个澡,吃了退烧药,然后就上床去睡觉。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在禁闭室的时候,德罗维尔一直要求与她进行影音连接,她没回应,终端一直在响,她嫌烦直接挂了。
第35章 德罗先生“你总是…。总是让我很害怕……
“德罗先生。”
因为不知道雷蒙德什么时候会回宿舍,为了保险起见,所以她将自己的那部分的床铺分隔开关打开了。
这半天过的比从前一星期都累,林贝缩在被子里,昏昏欲睡,嘴里吐出的话语带着浓重的鼻音。
从半夜开始就没好好睡觉了,被警报吵醒,又是徒步越野又是开学典礼,又是禁闭室,林贝的脑子现在已经停止转动了,缩在被子里身体慢慢暖和起来,内心也跟随着身体在这一方属于自己的安全属地平静下来。
她勉强打起精神:“德罗先生,怎么了?”
“您在学员宿舍吗?我现在就过来。”他听出了她所在的环境,德罗维尔浑厚的嗓音中夹杂着气息短促的喘息,话语却是陈述句,他似乎很着急。
不同于她的散漫和漫不经心,德罗维尔的声音焦急极了,林贝给他打的只是纯纯的语音连接,连视频都不算,她依然保留着在人类社会时的习惯,不像德罗维尔总爱和她影音连接。
林贝缩在被窝里不想动弹,闻言语气好似因为他的举动猝不及防而受到了惊吓:“德罗先生?您来亚瑟顿学院了?!”
“嗯。”德罗维尔的回复很简短。
林贝从床上坐了起来:“您…为什么要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语音连接的那边,德罗维尔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只是短短的一两次眨眼的瞬间,他好似轻轻低声叹息了一下,略带焦急的语气平息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和雍荣,好似对于她,他总是有无尽的耐心似的。
他的话语充满耐心,语气平稳:“杰监测到你的体温已经超过人类正常的水平,我担心您的安全。”
林贝现在不想爬起来去应付他,急忙解释道:“我现在挺好的,就是今早进行了雨林区的徒步越野训练,我有点累到了,刚才人太多,所以我不方便联系您。”
顿了顿,她又说:“我现在挺好的,已经回到宿舍吃过药了。”
话里话外都是劝他别来了,毕竟在林贝看来,他们昨天才分别,还记得德罗维尔在庄园送她的眼神是那么黏腻,德罗维尔粘人得有点太过了。
才堪堪经过一晚上,又因为她身体不舒服发烧的事,德罗维尔又急冲冲丢下工作来到亚瑟顿学院,林贝觉得没必要,而且她现在也不太想见到他。
说完这些话,林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对比他实在是显得太冷漠了些,毕竟德罗维尔也是关心她。
所以她又询问道:“德罗先生,您现在在哪?”
“我刚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德罗维尔的声音听起来像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还不熟的时候,低沉悦耳的男低音磁性性。感,带着说不出的冷沉意味。
林贝不清楚他是不是生气或者不高兴了。
“您今日早上应该见过,梅尔霍尔德先生。”德罗维尔的话语沉缓,连拆穿她的谎言都依然从容,“他刚才和我谈论您说,他很欣赏您。”
原来那个杵着拐杖一脸温和的长者梅尔霍尔德是亚瑟顿学院的校长,她还以为这种军校的校长会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强者。
因为身上的终端监测到她的体温超出正常阀值,所以德罗维尔心急如焚想要来找她,但是又不知道她在哪,所以直接去找了梅尔霍尔德。
这也不可能,终端里肯定有定位系统,所以是因为他知道她被关进了禁闭室,所以去找了梅尔霍尔德校长去给她求情吗?只是这中间刚好阴差阳错的,因为卢卡斯和雷蒙德发青的事故,所以她已经提前出来了。
林贝忐忑起来,一时语塞。
她是应该感到忐忑不安、哑口无言的。
如果德罗维尔在她的身前,那么她肯定因为德罗维尔身上那种看似温和实则又强硬的气息而感到瑟缩和压迫,她欺骗了他,毕竟是他的准许之下,她才有机会能够来到亚瑟顿学院上学,她应该为此感到不安和惶恐。
可是她现在呆在宿舍的被窝里,她连隔间的打开了,一个人埋进了被窝肚子里,在这一方独属于自己的安全属地里,她只是想好好睡个觉而已。
或许就是因为德罗维尔不在眼前,所以对德罗维尔的畏惧心理都减弱了许多。
脑袋晕晕的,她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反正她就是鼓起了勇气,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轻轻地说了一句:“德罗先生……我现在不想见您。”
终端的那边,德罗维尔没有说话,不知道抱有什么样的心情,他沉默了。
林贝想,如果他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那么他肯定会有那双乌黑没有一点光亮的眸子黑沉沉地从上到下俯视她,一动不动的眼眸纹丝不动就给人以极大的侵略感和压迫性。
如果他就在她面前,那么她现在肯定不敢这么直接和他说这话。
良久之后,也许只是一两秒的时间呢,也说不准,林贝躺在黑漆漆的被窝里,蜷缩起腿脚,没什么时间概念了,脑子里一直回想起从前那么多天在庄园时德罗维尔沉稳端庄的模样。
“为什么呢?”德罗维尔的嗓音听起来还是没什么起伏。
终端那边,航船的提示音响起:“您就快到达目的地……”
德罗维尔没有管那该死的声音,只是固执地不寻常地追问她,克制的嗓音让他的嗓音格外古板生疏:“为什么林不想见我呢?”
林贝抿了抿唇,她其实也不是讨厌他,还是很感激他收留她给了她容身之所,送她上学,所以她斟酌着用词:“因为…德罗先生您总是做我不喜欢的事,总是用我不喜欢的目光盯着我,和您待在一起的时候,您的目光像用针在刺我……”
“我和您待在一起不舒服,就比如现在,您明明知道我刚才已经在委婉拒绝您了,可是为什么一定非要见我一面呢?我已经很累了,不想事事都和您报备。”
说到这些就不得不想起从前几天在庄园那些没日没夜浑浑噩噩的日子了,林贝一时诉说上头,口无遮拦接着控诉道:“还有前几天在庄园的时候,我都说我不要了,可是您总是…。总是听不进去…总是让我很害怕。”
每天一睁眼还是在那张床上,醒了时在。做,她还在他身上没下来,全身不着地像个玩具一样随意挂在他身上,昏过去还是在那张床上。林贝那时觉得自己真会死在那张床上。
德罗维尔那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她睁眼还是闭眼都始终猩红让她做噩梦的眼睛,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不爱说话,她揪住的一团一团床单的手被他无情握住,他滚烫的身躯死死贴合着她的,她的哭腔她的眼泪他含进嘴里,如尝甘霖。被翻来覆去地听动,任何细小的挣扎与扭动都是不允许的,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他的进出与刮弄,床单、枕头、浴室、按摩椅,一呼一吸到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手脚抽搐,皮肉颤抖,泪水和汗水混和,全身都没有力气,崩溃至极。
什么温和沉稳、沉得住气、高高在上啊,在那个时候全都消失在九霄云外去了。
林贝说的真的已经很委婉了,她的脸皮还是没有那么厚。
航船悬停在新生学员宿舍楼上空,这个时候正是午餐用餐的时间,也是亚瑟顿学院学员午间休息的时间,地面上有如蚂蚁一样来来往往的兽人。
航船内的空间很安静,窗壁外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
林贝的畏惧和疏远,其实德罗维尔怎么能感受不到呢?
原以为肉。体上的亲近会让林贝对他的喜欢更多一点,在兽人世界就是这样的啊,谁最强大谁就会受到尊崇。
他
只是太爱她了,在床上没控制好——试问全世界的雄性兽人在那个时候又能控制得了自己呢?
在他和她亲密无间之后,他更加爱她,离不开她,在那短暂的十多天里,他工作停摆,终端联系停摆,只为能时时刻刻看着她,连她离开他的视线一秒,他都会焦虑不安。
这已经不是他自己了,这已经不是正常的喜爱状态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德罗维尔了。
德罗维尔清楚地知晓他对这个人类少女的爱恋已经太超过正常水平了,可是他控制不住,当在庄园的树林下见到这个人类女孩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爱她。
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可是不呼吸就会死。
现在就连林贝自己都不喜欢他那个时候的状态,可是那个时候才是最真实的他——真实的他而已,如果可以的话,不管时间地点,不管别人,他想每天都那样。
他现在已经非常克制了。
如果不克制自己疯狂的思想,他现在就应该冲进近在眼前的这栋破楼里,把那个娇弱的人类女孩抱出来放进航船里,带回庄园,被他独自珍藏,只是他一个人的珍宝。
第36章 基因疾病二更合一
“就算您现在来,对我也毫无作用。”林贝的话语很是为难的模样,顿了顿,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您在这所学校大名鼎鼎,所有人都认识您,除了暴露我的身份别无益处。”
她的话语令德罗维尔哑口无言。
他冷沉的目光仍然看着窗壁外那栋巍峨壮观的大楼,喉结滚动,沉默了两秒,他又开口:“我只是担心您。”
只是因为太关心她了,他这样为自己辩解道。她生病了,他怎能气定神闲不来亲眼看一看呢?最好她能知难而退,击退她上军校的想法,他接她回庄园去。
当杰向他汇报林贝的体温超过人类正常体温又不联系他时,他抛下了工作,他只想她健健康康的。
除了那几个疯狂的日夜,其他时德罗维尔依然保持着尊荣和优容不凡气度,就像现在这样,她说的任何话语他都能放在心上一般,对她保有极大程度的耐心和包容。
林贝的眼眸动了动,想起了新生考核的事,试探着问起:“我能请您帮个忙吗?”
德罗维尔当然是立刻应下。
“您能帮我不用考核就通过新生测验吗?”林贝问道。
林贝的想法非常简单,德罗维尔位高权重,或许能有办法呢?就像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安排进亚瑟顿学院一样。
但是随着终端那边德罗维尔沉默的时间越长,林贝心里还没燃起的火苗迅速熄灭。
“对不起,我不能完成您这个心愿。”在林贝对此感到不满和误会之前,德罗维尔紧接着开口解释道,“新生测验是全开放式考核,会对所有的教师和学员开放观赛通道。”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全透明的测验,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也不是他不想帮忙。
林贝歇了气,空气再次沉默下来,古怪的静止和沉默,对于正在连接着终端的人而言这种尴尬和疏离就会放到最大,所有的不熟悉和不亲近都变得无处躲藏,明晃晃得刺眼。
她又说了些好话,再三保证如果身体还是不好她一定会再服药,再严重她会回庄园的。
其实她真的不讨厌德罗维尔,也不想把关系弄僵,他现在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倚仗。
当林贝说出“我们还是彼此给对方留点私人空间”的时候,德罗维尔终于走了。
林贝吃了药之后明显感觉自己好多了,之前就是有点发热。在德罗维尔走之前,林贝又再三保证会好好睡一觉,会自己尽量照顾好自己,德罗维尔这才离开。
德罗维尔去见了梅尔霍尔德校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德罗维尔说些什么,比如他们是因为什么而被关进禁闭室的,又比如在禁闭室里发生的一切……
林贝心里烦,身体也很累,不想再想这些烧脑子又没个结果的事,干脆蒙头大睡。
这一觉睡到日暮西山,她是被饿醒的,醒来的时候又再测试了一遍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为了保险起见,林贝打算等会去吃完饭之后再吃一次药。
在她刚刚把药品放进柜子里的时候,雷蒙德回来了。
非常暴力的开门方式,一脚将门给踹开,吓林贝一跳,赶紧将药物盒子给一股脑塞进了柜子然后关上门。
她一回过头来时,只见雷蒙德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林贝心虚地站在柜子前。
雷蒙德站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用那双蓝盈盈的眼眸盯着她,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林贝不由得往后退了退,缩在柜子前:“你…。你要干什么?”
其实林贝本来觉得挺尴尬的,在禁闭室里的时候,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亲密的事,虽然理论上知道他的脑子不清醒,但是她也不确定他到底记得多少?
当雷蒙德用那双攻击性极强的眼眸站在她的身前,居高临下俯视她的时候,有身高的加持优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阴鸷,尤其他的那张脸,深邃漂亮的眉眼雌雄莫辨,简直是造物主的杰作,但是现在面无表情时就显得他格外可怕。
他是一条人鱼,会长出尖锐嗜血的獠牙、濡湿阴冷的舌头和能够撕碎敌人血肉的尖利指甲。
林贝瑟缩着身体,盯着这样的目光让她格外有压力。
这…。这也不怪她啊,禁闭室里发生的那些事雷蒙德做的那些过分的举动,她都还没找他算账呢……
她低着头,不太敢直接再次挑战他,所以看不清他究竟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微妙神情在看她。
就在林贝已经开始后悔怎么没跟德罗维尔回去她现在就要被分尸被大卸八块的时候,她低垂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肤色苍白如墙又富有骨感的手,这只手突然揪住了她胸前的衣领,缓缓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林贝的脚堪堪踮在地板上,她充满惊惶的神色映入近在咫尺的那双晶蓝色眼眸里。
这一次,没有濡湿可怕的长虫,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靠近她的脸颊,冰冷的气息扫过她的面容,薄唇启合:“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林贝的骨气姗姗来迟,吃亏的明明是她好吧?一看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来气。
她呵笑一声:“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我为什么要去宣扬?”
脖子上的衣领紧了紧,林贝被勒得咳嗽,立马摆出投降的姿势认输:“好!我绝对不说。”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林贝和他大眼瞪小眼,心下诧异,他怎么还不放开自己。
她回视他剔透如宝石一般的眼珠,不得不承认雷蒙德这张脸长得真是美丽,这样近距离观看,视觉美丽冲击更是双倍,放大版的美丽,甚至能看到他平常注意不到的雪白微浅的睫毛,根根分明,像是下雪时无意坠落的雪花。
“雷蒙德!”门口传来一声暴喝。
林贝和雷蒙德齐齐扭头朝门口看去,卢卡斯大步跨进来一把推开雷蒙德,将小鸡仔一样的林贝护在身后。
他已经知道雷蒙德和林贝住在一间宿舍了,用自己高大的身形全全挡住身后的人,在林贝面前的松软神情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雄性的强硬气魄。
卢卡斯昂起下巴,斜斜看向雷蒙德:“出个价吧,你的铺位我买了,你搬到9801去。”
雷蒙德冰蓝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淡淡地看着他们二人的方向:“你,滚远点。”
眼见卢卡斯肉眼可见的神情变差,就要冲上前去,林贝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臂,她现在可不想再进一次禁闭室了。
卢卡斯细细感受了一下手臂上那娇柔莹润的触感,僵住身体一动也不动。
雷蒙德瞟了一眼她搭在卢卡斯手臂上的莹白小手一眼,扭过头面无表情走开了,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似乎没什么兴致再搭理他们两个。
危机解除,林贝松开了拉住卢卡斯的手,卢卡斯垂在身侧肌肉起伏的坚硬手臂微微朝她的方向动了动,最终还是略显失落地乖乖收回。
卢卡斯把自己的行李也搬来了,林贝这才发现刚才出现在这的时候,卢卡斯是带着自己的行李一起来的。
原本一间宿舍是四人寝的配置,整栋楼三十三楼都是空着的,唯有他们这间宿舍有人住,他们这间宿舍也只住了林贝和雷蒙德两个人,还有另外两张床铺都是空着的。
亲眼瞧着卢卡斯收拾自己的东西,林贝的脑子都快转不过来,目瞪口呆像傻子一样发问道:“你,你这是要搬进来?”
卢卡斯已经将整洁崭新的军服挂进衣柜去,听到林贝的问话,似乎是想到什么,沉默的高大背影并没有转回来,依然面对着衣柜回答林贝的问题:“对。”
“学员之间可以随便换宿舍吗?”
这个问题卢卡斯认真思考了一下:“理论上是不可以,床位的序号都是按照学号来排的。”
这样的话林贝已经是本届新生学员最后一位,之后空着的床铺卢卡斯搬进来只要没有人告状计较,其实也没什么。
可是…。可是……
她在心里向系统查询了一下每个人的心动指数:
——德罗维尔,百分之九十一;
——卢卡斯,百分之八十;
——雷蒙德…百分之十。
林贝在心里狠狠皱起眉,雷蒙德并不知晓她真实的身份,而且很厌世也很讨厌她,不会对她有兴趣,但是卢卡斯不一样啊,卢卡斯可是知晓她人类身份的人,而且还曾经被她身上的气味影响过,他和她现在天天在一间屋子下…。会不会那个太不安全了?
而且…林贝暗自偷偷打量了对面的两个人,一个背影冰寒已经戴上耳机投入电脑的怀抱中去了,一个一把子牛劲正搬运着沙包啊拳套啊进来,当然不可缺少的还有各种各样造型精致或崭新或陈旧的刀具和枪械。
让他们两个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真的没事吗?
这都是什么事啊。
卢卡斯的东西并不多,和林贝大包小包的行李相比堪称流浪一般的简陋,只是一摞书和几套衣物,更多的是充满杀伤力的武器骇人。
收拾完之后,卢卡斯仿佛一眼都不想再见那个碍眼的脏东西,没看雷蒙德一眼,俊朗的脸蛋没什么表情仿佛是因为心善才大发慈悲般带着林贝离开宿舍一起去吃饭。
还是那个礼帽一般的A区食堂建筑,大多兽人都是冷冰冰的独来独往,就算有结伴而行的也会保持着距离,或者有明显的地位附属关系。
一路走来,林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有许多人在时不时盯着她和卢卡斯看,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一样,明明她和卢卡斯什么话都没说。
正是就餐的高峰期,到处都有兽人在用餐,看起来和人类世界的大学食堂没什么大的不同,约莫就是食物种类不够丰富,不过在林贝看来最大的不同大概在面部的神情上,人类世界的食堂学生在用餐时三三两两,会满是聊天的嘻嘻哈哈声,有说不完的话谈不完的心,充满青春气息,面部神情是活跃的,或是开心,或是难过,或是沮丧。
但是兽人军校的食堂每个人离每个人都离了刻板的距离,生疏且冷漠,是一种不关心不在意的冷淡,吃饭时也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排队领餐时也不会打闹嬉戏,他们就像一个庞大机器里的冰冷零件一样,一板一眼。
随着电梯的上升,楼层越往上,可选择的食物越多,人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