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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十娘失色,张实的表妹可是未婚女娘,她想到何永瑜,那个曾经才绝艳艳的女娘,忽地为她难过起来。

张府。

何永瑜神色平静,听到管事说大少爷又支了大笔银钱,眉色不动,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管事见大少夫人无悲无喜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离去之时,三娘子气势汹汹的过来。

“何永瑜,你这个破落户,我迟早叫我哥休了你。”

何永瑜温温道:“三妹妹,别说气话。”

张三娘子不知为何总觉得渗得慌,放完狠话赶紧跑了。

何永瑜轻轻低笑一声,再忍忍这些蠢货吧。

只是到底伤了曾经那些姐妹的心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好好道个歉。

缓缓过了两天,鄠县甘家一案,终于迎来真相。

灭甘家满门的竟然是甘家三个下奴。

权贵们不可置信,往日任他们打杀的奴婢竟然有胆子谋害主家,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真相如何此刻已经不重要了,被冒犯的权贵们愤怒与惶恐,有什么无形的规则隐隐被撬动。

消息传来的时候,崔意轻轻叹了口气。

与之不同的是裴明姣,起先她有些不舒服,不过这点不舒服很快被她忽略过去,她不屑:“这甘家真是小家子气。”

在裴明姣看来这场祸端就是甘家不会御下造成的,裴明姣虽然人不聪明,但她有一点好,她从不画饼,好处是真给。

甘家靠着甘老太君发迹后,外在阔气了,内里却阔气不起来,对外作威作福,对内稍有不愉,任意打杀奴仆,他们有钱,向官府交点微不足道的罚款,更是肆无忌惮。

三个下奴靠着配合,轻而易举的把甘家十六口人一网打尽。

宗钰在查出真相时,沉默了许久,天子知道后,也沉思了良久,才问:“你是说还有一个凶手没查到?”

宗钰跪地:“臣无能。”

天子也没有深究,只让宗钰尽快找到凶手。

出了奴隶噬主的事,长安城风气一清。

顾宁这个穿越女知道这件事后,她聪明的没在燕元宜面前露出异色,能懂她的可能只有同样境况的老乡了。

但她没有动作,现下她身边各方探子不少,还是不要把人牵连进来的好。

老远瞧见从工部下衙的顾月,顾宁把人叫住,“要不是看你是我的妹妹,这样好的事才轮不到你。”

顾月一头雾水,不过不妨碍她赶紧报大腿。

顾宁把灌溉水车和农具改良的图纸交给顾月,丢下一句:“自己悟。”

顾月光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其中的价值。

骨肉血亲。

她的长姐还是有她的。

忙不过来的顾宁狠狠打了个寒颤。

这事当然是经过燕元宜的首肯,顾宁才交给顾月的,举贤不避亲,燕元宜也是认同顾月的能力。

等这两样农具面世,顾月已是从四品将作少匠。

顾家一跃成了长安城新贵,尤其是顾家二女还未婚嫁,这香饽饽谁都想摘。

李氏看着各家夫人的拜帖,笑得眼纹都出来了,“我儿真是出息了。”

顾月意气风发道:“娘,你就等着我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李氏慰贴不已,还是提点:“你可别被外头迷昏脑子啊。”

这几天,顾月身边可是凑了不少娇俏郎君。

顾月嗤笑:“放心吧,逢场作戏而已。”

李氏:“反正你有数就行。”

话一转,李氏提起家里的长女,“这次少不了你长姐帮衬,这份恩你要记得。”

顾月点头:“我都记得呢。”

与顾家欢乐气氛相比,男主燕缜却是无言。

沈利说出他所想:“从前只当顾宁只会赚钱,没曾想还内有沟壑。”

燕缜怅然:“是啊。”

燕缜身世本就尴尬,若想登上至尊位,自然要比常人辛苦,原原剧情里他先是做了十年摄政王,才登大位,女主顾宁穿来后,给燕缜造了不少势,名声高涨,百姓簇拥,这才能合法合礼的登位。

如今辅助他的女主另扶他人。

一步错步步错。

燕缜不知道失去了什么,燕元宜异军崛起,这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竞争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天子当真会选择女子做储君吗?

易地而处,如果是他,他不会选择女子做继任者,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

确实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天子也在思量,最终大手一挥给燕元宜赏了好几个小侍。

燕元宜笑着接纳了。

这给了纯爱战士顾宁很大的震撼。

燕元宜笑得风情万种,“你啊,迟早得在男女之事上栽跟头。”

第67章 又见毒杀

春色撩人,裴明姣这几日时常往外跑,时下盛开的花卉她收集了一大堆,她想用花色染出独一无二的颜色。

崔意偶尔也陪着她出去,但这几日她被事务缠身,实在走不开,鄠县的珊瑚石终于研制成功了。

那瑚石与真的摆放,真假难辨。

裴明姣当时还对假瑚石稀罕了好久,崔意见她喜欢,转头又送了她一大箱,一下浇灭了裴明姣那股稀罕劲,裴明娇不稀罕,李贞韵却是激动极了,尤其是她以三万两的价格卖了一串珊瑚石给她亲爹后,彻底开启了疯狂捞钱模式。

裴明姣对赚钱没什么兴趣,自然不知道假瑚石在长安城一石难求,千金难买。

裴明姣今日是和表妹唐文思在戏楼听曲,一切都是唐文思买单,赏了一笔钱下去,裴明姣扬眉,一副看透了表情看向唐文思,“说吧,有什么事?”

唐文思微微红了脸,“表姐,你能借我些钱,我想买串瑚石。”

裴明姣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豪气道:“不用买,我送你。”

“表姐,你真好。”唐文思高兴过后又有些犹豫,“太贵重了,我不能白要,我把存的钱给你,少的就当表姐你补贴给我的好不好?”

裴明姣哼笑,“行了,你那点钱我还看不上。”

被豪气闪了一眼的唐文思微微鼓脸。

裴明姣自然是不会送表妹假货,她记得库房有一串血红瑚石,就当是给表妹的嫁妆好了。

说笑间,有人进来添茶。

白英皱眉,正想打发没眼力的店伙计,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顿时一怔,她迅速稳住心神,微微俯身,挡在前面,和颜悦色:“也是巧了,郎君怎么在这里?”

白英身材高挑,但在八尺男人面前显然不够看,男子眼神死死黏在白英身后的裴明姣。

裴明姣今日穿着一身淡金紫色长袍,云鬓珠钗,像只华贵的孔雀。

外间的动静引来裴明姣的注视,她抬眼望去,眉间拢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男人倏地跪下,“无名见过郡主。”

恰到好处的裴明姣心中那点火气泯灭,她好奇反问:“无名?”

男人抬起头,幽深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裴明姣,“不知前尘故而无名,无名是郡主所救,从此无名的命就是郡主的,任凭差遣,万死不辞。”

裴明姣好笑:“我不缺人卖命,回去吧。”

男人跪地不动,满是执拗。

裴明姣不喜欢得寸进尺的人。

但还未等她发作,男人低头,固执留下一句:“无名领命。”

随后把手中温热的托盘交给白英,缓缓退了出去。

看了一出戏的唐文思笑道:“表姐,瞧那人的样子,你莫不是惹了风流债。”

裴明姣眼一横,唐文思立马正色。

这点插曲裴明姣没有放在心上,崔意自然也不知道。

她处理好事情,便来接还未归家的妻子。

裴明姣一见到崔意,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偏偏还口是心非,“真是的,我只是出来这么一小会。”

崔意朝唐文思颔首,便把注意力放在妻子身上,玩笑道:“我怕姣姣贪玩不归家。”

裴明姣得意洋洋,“我看你是太黏我了。”

崔意牵起妻子的手,问唐文思:“表妹,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唐文思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崔意这才带着裴明姣离开。

戏楼隐角,无名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远的宝马香车上。

他垂眸落在自己的双手上。

他养不起郡主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就在裴明姣和崔意商量下一个旅游地点时,翰林学士张政一家被毒杀灭门。

这是第二起灭门毒杀案。

一时间长安城风声鹤唳,权贵们睡觉都不安稳。

张家唯一的幸存者何永瑜侥幸逃过一劫,但如今依旧昏迷不醒。

大理寺卿宗钰严查后,迷雾重重,唯一的知情者何永瑜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裴明姣忧心忡忡:“御医说,瑜娘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崔意轻声:“最起码她回家了。”

何永瑜已经被何家接了回去,何家被政敌攻讦,何永瑜父亲被贬,侥幸留了一命,如今看着活死人般的女儿,泪如雨下,何母大哭后,很快振作起来,她若不振作,这家就要散了。

何家日子过得艰难,何永瑜昔日的姐妹们纷纷援助。

公孙秀秀幽幽一叹:“世事无常。”

自何永瑜嫁人后,性子变得越来越拧巴,公孙秀秀也劝过,可何永瑜充耳不闻,久而久之公孙秀秀也不自讨没趣,只是默默远离。

没曾想现下会有这番变故。

这桩案子实在奇怪,宗钰少见的感到棘手。

直到何永瑜在一个午后没了呼吸,伺候她的三个忠仆也跟着殉主,这桩奇案唯一的勘破点也没了。

何家挂起白幡,裴明姣还去上了一炷香。

身着素服的崔意也随着妻子添了一炷香,离去时,视线触碰到哀戚不已的何永瑜父母,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什么?”

裴明姣从崔意怀里惊诧抬头,借着微微月色,素白的小脸隐隐,“何永瑜是凶手?”

崔意轻声:“我也只是揣测。”

裴明姣和崔意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融:“意娘,我知道你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崔意眼睫被垂下的发丝轻轻扫了一下,控制不住的眨了眨眼,她伸手轻轻拨开,把白日所见事无巨细告知妻子,“很奇怪,亲女死亡,做父母的神情居然会有愧色。”

裴明姣沉思:“或许是因为自责呢。”

“或许有。”崔意继续,“但何永瑜父母在灵堂的神情比起自责更多是愧疚。”

裴明姣不太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联系,拧眉想了想说:“张实当初求娶瑜娘,多少是有些趁人之危的。”

何父当初官职翰林院学士承旨,为翰林院诸学士之首,因为揣测圣意,被罢免,昔日下属张政之子张实在何家困难之时,表现殷勤,不知出于何种考量,何永瑜嫁给了张实,婚后确实和睦了一段时间,往后就是张实一堆风流韵事了。

裴明姣又跌进崔意的怀里,脑袋因为思考过度隐隐开始泛痛,恰巧一双手柔柔给她舒缓,黑暗中,崔意声音轻轻:“睡吧。”

裴明姣咕嚷:“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可没一会,就响起裴明姣小小的鼾声。

崔意拉了拉被衾,挨着裴明姣睡了过去

张家案子热度很快被明晟国来使缔结两国之好盖住。

第68章 他要抢走你

月晟与大齐毗邻,两国偶有摩擦冲突,但兵戎相见已是五十年前,在这漫长的和平表象下,实则暗流涌动。

这次月晟国来访,大齐尽展大国风范,君臣以礼相待。

此番月晟国派遣使团来访,肩负重任的是乃月晟国五皇子,若说齐帝子嗣艰难,月晟国君倒是截然相反,皇子公主加起来浩浩汤二十之多。

五皇子楚景明一进长安,所经之处,街巷纵横交错宛如棋盘,商铺林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间,喧嚣与活力四射,好一派繁华盛景。

跟随的侍从眼里闪过贪婪之色,接待的齐国官员见了,纷纷暗自警戒。

一行人安排到了使馆。

长安城兴起之物众多,使馆也是展现国力的一种,明晟国哪里见过琉璃做窗,这么一大块的琉璃,侍从们小心翼翼的伸手触碰,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楚景明也不免触动。

侍从们看过玻璃窗,又研究了玻璃镜,争相看过自己的相貌后,其中的一个感叹:“太富了啊。”

是啊,太富了。

富得恨不得收入囊中。

楚景明提醒:“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楚景明这次来齐国,是为了寻找至今下落不明的三皇兄楚景华,楚景华与他一母同胞,少时母妃早逝,他全靠楚景华看顾,才能活到成年,明晟国君迟暮,夺嫡之争如火如荼,他的三哥被算计到至今生死不明,楚景明只恨自己羽翼未丰,帮不了亲哥一点。

这次来,也是听线人密报,在齐国发现他三哥的蛛丝马迹。

事关至亲,楚景明才使计来了邻国。

没曾想,在明晟内乱时,与之并驱的齐国发展如此迅猛。

他们在使馆稍加休整,便前往王宫觐见齐国君王。

齐帝年近四十,相貌精神俊朗,眉眼间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楚景明可不敢小瞧这位帝王,言谈举止十分谦恭。

齐帝温和道:“本就是五皇子远道而来准备的接风宴,不必如此拘礼。”

这话听听得了,楚景明礼数是样样不落。

此时殿中央,歌舞骤起,靡靡音悠然回荡,一时一片和乐。

来凑热闹的裴明姣盯着明晟五皇子,拧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崔意垂眸抿了一口温茶,眉间泄出一丝冷意。

楚景明,楚景华。

这两兄弟可是小说里重要男配,特别是楚景华更是痴恋女主的偏执男二。

楚景华落难到齐国,记忆全无被女主所救,视女主为**,他忌妒男主得到女主的偏爱,暗地里使了不少手段,让男女主误会重重,恢复记忆后更是想把女主掳到明晟妄图金屋藏娇。

这会听到妻子犹疑,她掀起眼皮,视线落在楚景明眉眼上,记忆飞速翻动,最终定格在一张脸上。

淡漠的眉眼一凛,手指收紧,她偏头清黑的双瞳落在满脸无辜的妻子身上。

今日外国来使,裴明姣穿着明丽,是珠光宝气也掩盖不了的漂亮,崔意静静伸手和妻子十指相扣。

这是她的妻子。

谁也抢不走。

裴明姣顺着往崔意那边靠了靠,微微仰头,娇媚的脸被烛光照得动人,桌下轻轻夹了夹崔意的手指,笑着问:“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崔意定定瞧着她:“我怕有坏人欺负你。”

“噗嗤。”裴明姣没忍住笑出声,“谁敢欺负我啊。”

崔意抿唇,不说话了,只是固执的不放手,裴明姣也由着她。

明晟国的使臣喝着从未见过的清酒,琉璃做餐具在宴上稀疏平常,这财大气粗的模样彻底镇住他们。

但内心的贪婪却是越演愈烈。

靡靡之音倏地激扬起来,一对双生舞姬半遮面扭动柔软身躯,与时下齐国婉约风格不同,颇为热辣。

顾宁刚开始还觉得养眼,直到四遭若有若无的下流视线,让她隐隐不适。

一旁的顾月见状,出声询问:“长姐,可有问题?”

顾宁几分厌恶:“男人真是恶心。”

“”

顾月抬眸一瞧,了然:“这才哪到哪啊。”

顾宁哑然。

双生舞姬舞毕,月晟国使臣起身行礼:“这对双生姐妹花是月晟进献给陛下的礼物,还望陛下怜惜。”

齐帝后宫三千佳丽,哪里缺这一对姐妹花,他笑着婉拒了,转手赐给了还未有婚配的男主燕缜。

燕缜面上不显,心中也不甚在意,不管是不是探子,这对姐妹花是活不长的。

宾主尽欢后,这场宴席落幕,裴明姣和崔意慢悠悠往回走,偶有遇上熟识寒暄两句,直到踏上车辇,裴明姣纳闷:“也不知道月晟国的人在打什么主意。”

知晓缘由的崔意唇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轻轻垂下眼睫,不参与讨论。

裴明姣也没注意到崔意的异样,她侧身,让崔意给她按按肩,坐了大晚上,她是哪里都不舒服。

崔意轻轻给裴明姣揉肩,裴明娇迷迷糊糊突然睁眼,发问:“意娘,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我只是有些累了。”

回答的话从耳后传来。

裴明姣回身,她笑眯眯拍了拍自己的腿:“那累了就睡我的腿上好了。”

若是以前,崔意决计不会躺上去,但这次她在妻子笑盈盈的目光里,静静躺了上去。

裴明姣诧异感受着腿上的重量,伸手戳了戳崔意脸,觉得好玩,又戳了两下,就在上瘾之际,被一只温凉的手抓住,她莫名有点心虚,被钳住的手指忽地被轻轻含住,她不受控制腾地一下脸红了,枕在她腿上的崔意轻轻一笑,牙齿用力,刺痛顺着指尖蔓延。

痛中带着不可言喻的酥麻,裴明姣腰肢发软,眉眼尽显媚态,她喉咙发干,俯身唇贴在崔意耳边,含糊而大胆,“我们没在马车”

崔意忽略耳朵的热意,她闭上眼,眼梢清心寡欲:“我累了。”

气得裴明姣狠狠在玉色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崔意眼睫颤了一下,眼睛还是没睁开。

裴明姣冷哼了一声。

车轱辘沉沉作响,好一会裴明姣出声:“这会休息好,晚上不许说累。”

崔意唇勾了一下

南平郡主府。

正想入睡的燕元宜被一封信驱散了睡意。

月晟国三皇子楚景华竟然在他们齐国,目前还处在失忆中。

楚景华,幼时丧母,在后宫举步艰难,这样一个被忽视的皇子养大了亲弟,十六岁翻身,一举成了月晟国君最宠爱的儿子,一手稀烂的牌打出王炸,可见心性心思深沉。

燕元宜沉吟不过一瞬,立马吩咐死侍就地斩杀这个流落到大齐的皇子。

死侍的动作很快,不过一晚上就锁定了楚景华如今改为无名的位置。

正在想哪里赚大钱的无名,敏锐察觉到杀意,不动声色的往人多的地方转移,冷峻的脸上思索。

若是能抓住一个杀手,他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无名决定以身做饵。

以他现在的状况,连见恩人的机会都没有,他能引来这么多仇家,身份必定非富即贵。

无名垂眸,随即拐进一个暗巷。

“被他逃了。”燕元宜看着跪地的死侍,幽幽叹了口气,“罢了,他命不该绝。”

如今长安城遍地眼线,暗杀一次就够了,若是被察觉,月晟国追责,她就是两国罪人,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何谈抱负。

燕元宜放弃追杀,无名捂着受伤的腹部,一头撞进了乔装打扮的楚景明怀里。

出门就捡到哥哥的楚景明懵逼又惊惶:“”

他的哥哥好像有点死了。

崔意这几日拘着裴明姣不让她出府,裴明娇不解,询问缘由,崔意只说时机到了会告诉她,裴明姣就乖乖配合。

直到月晟国传来消息,这次使团出行还有一位皇子,五皇子同胞哥哥三皇子楚景华。

向来冷静的崔意变了脸色,清黑的双眸晦涩无比,裴明姣小心翼翼问:“意娘,这个三皇子得罪过你?”

崔意无比笃定:“他要抢走你。”

“”裴明姣眨了眨眼,十分不解,“可是我都没见过他。”

崔意注视着温软乖巧的妻子,缓缓说出缘由。

裴明姣听后:“啊,他居然是月晟国的三皇子。”

“说起来,他上次还说要跟随我要为我卖命呢。”

她说得漫不经心,崔意抿唇,眼睫浅浅垂着,委屈倾泻:“你没告诉我。”

裴明姣赶忙道:“这样无关紧要的人,我都没放在心上。”

崔意抬眸,认真道:“姣姣,你要警惕他。”

这样一个偏执的人,崔意害怕裴明姣受到伤害。

裴明姣没想到这个月晟国的三皇子会让崔意这么紧张,她保证:“好。”

无名因祸得福恢复记忆后,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怎么会为一个人妻着了迷。

直到他伤好下床,下意识的又来到往日偷窥郡主府隐秘的角落。

跟着哥哥过来不明所以的楚景明,“三哥?”

楚景华黑脸正想离开,却看到一道明艳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红色衣裙在光下泛着华贵的粼光,那是被金银铺出来的光泽。

忽然,楚景华冒出个念头,他现在养得起这只华美的孔雀了。

楚景明不可置信:“三哥,这郡主可是成婚了的。”

“那又如何。”

裴明姣还不知道不远处有人在偷窥,她这会准备去长公主府见见亲娘,顺道进宫去给皇帝舅舅说一下她曾经救过月晟国三皇子的事。

免得到时候被扒出来,惹她一身腥。

燕琳琅知道这事后,笑了一下:“谁敢说什么,只会说永嘉郡主良善。”

裴明姣肯定点头,“就是就是,但是没办法,意娘非让我同你们说一下。”

崔意在一旁补充:“谨慎些总没错。”

燕琳琅赞赏的看了崔意一眼,女儿有这样的人看着,她能少操不少心。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皇宫。

齐帝听到还有这么一出缘由,笑着说:“倒也真是巧了。”

裴明姣没能听出深意,附和:“是啊,可不是巧了吗?”

谁能知道随随便便救了一个人,那人还是邻国皇子呢。

燕琳琅直接要好处:“我们姣姣可是做了好事,你这个当舅舅的可不能小气。”

齐帝失笑:“阿姐我什么时候亏待过姣姣。”

齐帝沉吟一会,从私库拿了不少好东西给裴明姣,还对崔意爱屋及乌,当即授封了一个闲职给她,属于是不用打卡上班,就能领俸禄。

裴明姣没想到崔意也有份,当即甜滋滋夸道:“舅舅,你真好。”

崔意也赶紧谢礼。

齐帝笑眯眯看着崔意,这样一个聪明人跟在姣娘身边,在合适不过了。

第69章 刺杀

永嘉郡主对明晟国三皇子楚景华有活命之恩的消息不胫而走。

楚景明低骂了一句:“真是老狐狸。”

这齐国是想在他们身上啃下一块肉来啊。

楚景华心思一动,好处他可以给,但他也要尝点甜头。

有了救命之恩的契机,楚景华带着厚礼,亲自登门,向裴明姣道谢。

这人是吃准了为了两国建交,让她裴明姣不得不见他,裴明姣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她怏怏对崔意道:“意娘,他真的好讨厌啊。”

崔意握住她的手。

两人一块到府前迎接楚景华,裴明姣脸上带着假笑,“三皇子客气了,我说过那日不管是谁,我都会救他。”

楚景华深黑的眼睛盯着她,最后停在裴明姣眉心火红的花钿上,“可郡主救的是我。”

崔意上前,微微侧身,不着痕迹把妻子掩在身后,清黑的双眼直视楚景华,眉间疏离客气:“来者是客,三皇子请。”

一句话,界限分明。

楚景华与崔意对视,目光审视隐隐带着压迫感,崔意冷白的脸上无波无澜,纤细的身子如苍竹,那双清黑直视他的双眸平静无痕,仿若他无关紧要。

楚景华自诩聪慧不凡,少时无论如何艰难,他都能忍,因为他才是下棋的人,现在依旧如此,只要他足够忍耐,美丽的孔雀会属于他。

这个拥有过孔雀的女人,他会亲手杀了她。

楚景华移开眼。

那点泄出的杀意被敏锐的崔意察觉,她半点也不惊讶,她云淡风轻的转身,与妻子相携领路。

两人挨得近,飘逸的纱衣偶尔相叠,是常人难以插足的亲昵。

身后的楚景华只觉得碍眼极了。

约莫半刻钟,到了郡主府招待客人的正厅,一落座,就有丫鬟依序上茶。

楚景华拿起抿了一口,把翻涌的恶意咽下,他忽视崔意,看向裴明姣,把准备的谢礼送上,是一颗鹅蛋大的孔雀石,泛着莹绿的光泽。

裴明姣看了一眼,依旧假笑:“谢礼我就收下了,三皇子我们两清了。”

两清?

楚景华深深看了裴明姣一眼,“两不两清,郡主说了不算。”

裴明姣自觉今天已经足够给这个异国皇子面子了,没想到这人还蹬鼻子上脸,“楚景华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一改假面,裴明姣在楚景华眼里是那样的鲜活,眉心的花钿宛如火焰,漂亮又明媚,他不自觉的带上笑容。

裴明姣被那笑容恶心到不行,崔意冷声:“三皇子,收起你的眼神,我不喜欢。”

楚景华倏地看向崔意,这是这个女人头一次这么尖利露锋芒,他冷笑:“你以为你是谁?”

崔意平静:“我是崔意。”

楚景华却听出了要他命的暗语,只觉可笑,这个女人怎么敢的,但他收紧双手,直觉告诉他,他若不行动,他真会死在面前这个女人的手上。

难以言喻的危机感宛如警钟,楚景华暗下决定,他必须先发制人,这崔意留不得了。

但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杀意,但也不让这个女人好过,言语施压:“这就是齐国的待客之道吗?崔意,你是想阻碍两国建邦吗?”

这样大的罪责,其心可诛。

裴明姣当即就要开口护着崔意,崔意按住裴明姣的手,声调不急不缓:“月晟国国君尚在,两国建交这样大的事,如何由小辈干涉?”

这话就差说楚景华莫要拿鸡毛当令箭,不过一个皇子,等真当了国主再说吧。

楚景华脸一黑,他没想到崔意这么伶牙俐齿,他维持着风度向裴明姣告辞。

裴明姣等他一走,赶紧吩咐下人把他坐过的凳子,用过的茶盏都丢了,还夸张让下人把楚景华踩过的地方用柚子水冲冲。

崔意见了,捏了捏裴明姣的手指,“今天姣姣受委屈了。”

裴明姣重重点头:“他脑袋是不是没治好,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崔意垂眸:“或许吧。”

“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裴明姣眉眼恹恹,眉心的花钿好似都暗淡下来,“好像我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崔意双手托起妻子的下巴,目光相对,缓缓而郑重道:“姣姣,不要被他影响。”

“你不属于任何人,你是自由的。”

裴明姣喃喃:“可我是你的妻子啊?”

崔意轻轻笑了一下,眉眼温柔:“你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我的妻子。”

裴明姣似懂非懂。

崔意爱怜道:“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一辈子。

裴明姣喜欢这个词,眉心的花钿重新明亮起来,她突然扑进崔意怀里,笑着告白:“意娘,我好喜欢你的。”

“我知道。”

崔意喜欢平淡的生活,她讨厌麻烦。

“所以,这就是你要做热火器的理由?”顾宁望着图纸,发出不可置信的尖叫。

崔意眉间淡然。

顾宁看着详细的图纸:“不是,姐,崔姐,你老实告诉我,你穿越前到底是干啥的?”

“普通商人。”

顾宁白眼一翻,她信了才是傻子,她小心翼翼把图纸放进贴身内衣里,这才有心思八卦,“崔姐,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哪路神仙得罪你了?”

崔意低眉不语,她不喜欢和别人探讨太多的私事。

顾宁隐隐有猜测,“是月晟国三皇子吧?”

“他有那么难对付吗?需要你造真理?”

崔意掀起眼皮看她:“再怎么慎重不为过。”

顾宁撇嘴:“我看是因为牵扯到你的妻子。”

长安城都传遍了,月晟国三皇子对大齐永嘉郡主情根深种。

叫顾宁听了反胃不已,这是什么需要值得传颂的事吗?

顾宁摸了摸胸口,感受纸张摩擦的触感,咧开嘴自信一笑:“放心吧,你画的那么详细,最多三天,我就搞出来。”

“两天。”

顾宁瞪眼。

崔意抿唇:“月晟国使团还有三天就回国了,我不放心。”

崔意知道这三天楚景华肯定会有所动作。

顾宁动容道:“得加钱。”

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顾宁猴急的就要去找工匠,崔意坐在茶室放空了一会,这才离开。

这茶楼是崔意常来的,刚刚和顾宁谈话时,伺候的人都在外头等着,她一出去,东芝跟在她后头,小心翼翼问:“若是叫郡主知道娘子背着她见了顾宁大人,郡主怕是要生气呢。”

“我会和她解释。”

说话间,在转角的楼梯崔意与一相貌普通的女娘擦肩。

忽地,崔意错身,躲开直插过来的利刃。

那女娘见一击不成,眼神徒然一厉,寒光一闪,刀尖直冲崔意胸口而去,比她更快的是跟着的护卫,刹那间挡在崔意面前,长剑出鞘,一道血红溅起。

咕噜一声,没了气息的杀手跌到梯底。

反应过来的东芝赶紧检查崔意有没有受伤,见袖口被划了一道口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到底是谁对娘子下如此毒手?”

第70章 眼泪

“到底是谁对娘子下如此毒手?”

在东芝看来,崔意虽然性子冷淡,但处事却是最和气不过了,到底是何人心生歹意,光天化日下就敢行凶?

崔意却清楚是谁的手笔。

楚景华。

觊觎她妻子的小人,宛如阴沟里的老鼠。

崔意垂眸,修长的指节摸了摸划破的袖口,眉心微蹙。

她和妻子的情侣装就这么被毁了。

崔意天生病弱,即使身子大好,但眉眼常年萦绕着孱弱苍白,此刻长长的睫毛垂着,露出一截细白的后颈,柔弱又无助。东芝见了又心疼又怜惜,她怕还有埋伏,护犊子似的紧紧贴着崔意,想着一会还有杀手,她替崔意挡着,她从小身子健朗,只要有一口气她就能活。

被这么忠心护着,崔意无奈又动容。

长安城出了刺杀案,涉及到皇亲,大理寺卿宗钰来得很快,勘察现场后,又翻查了一遍死尸,眉间一凝。

这是死士。

什么样的恩怨,会出动死士。

宗钰正想询问崔意,急而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宗钰皱眉,一道火红的身影奔跑而来,像一头矫健的豹子,刹那越过他,而后稳稳停在崔意面前。

“意娘,有没有受伤?”

当得知崔意被刺杀,裴明姣只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一时间竟不能呼吸,若不是白英给她顺气,她像是死了一回。

她等不及崔意回答,视线在对方身上搜寻,突兀地,裴明姣视线锁定在崔意的袖口,一道细细的划口,眼睛一凝,裴明姣轻颤着手,小心翼翼触了上去。

她在害怕。

崔意伸手主动握了上去,圈住裴明姣的手腕,肌肤相贴,掌心下是轻微的颤动,崔意引着她的手放到袖袍划口上,轻轻用力,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光洁而平滑,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崔意轻轻而缓缓道:“姣姣,我没事,对不起,吓到你了。”

裴明姣眼睫一颤,一滴泪落了下来。

崔意瞳孔瞬间放大。

啪嗒。

轻而重的泪珠落在她的掌心,灼热得仿佛烫穿了她的手心,崔意静静伫立在那,维持着手腕向上平伸手掌的动作,整个人像是凝住了一般。

裴明姣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落泪,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崔意像是没了灵魂,呆滞在那,把她吓了一跳,裴明姣赶紧出声,唤她:“意娘。”

崔意眼睫一动,眼眸终于有了焦点,触及到妻子微红的眼皮,眼睫轻颤,低低垂下,落在湿漉的手心上,抿唇缓缓收起。

她让妻子流泪了。

裴明姣赶紧握住崔意的手,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意娘,还好你没事。”

崔意抬起眼,认真保证:“没有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郑重的如发誓。

裴明姣一怔,随即缓缓笑开,眉间的阴云散开:“好,那说定了。”

两人腻腻歪歪,被忽视彻底的宗钰忍了一下,出声表示这还有其他人,“崔夫人,兹事体大,你有怀疑的人吗?”

崔意:“没有。”

裴明姣牵着崔意的手,面色阴沉,“宗大人,幕后凶手青天白日就敢行刺,背后定有依仗,这天下能养得起死士的无非就那些人,一个个查,总能找到凶手。”

死士非王公贵族、权臣富商养不起

再锁定长安这个区域,一一排查,总有人会露出马脚。

这查案的方法非常之莽撞,长安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宗钰虽是大理寺卿,但也有许多迫不得已。

“郡主,我还需要请示陛下。”

裴明姣咬唇,她知道皇帝舅舅不会同意的,可凶手没找到,隐患未除,崔意只会越来越危险,这种像是要死掉的感觉,她不想在经历一次了。

崔意拍了拍裴明姣与她相牵的手背,“宗大人,目前我没有怀疑的凶手,这几天我会减少出门,不会给凶手可乘之机。”

宗钰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郑重道:“崔夫人,我会尽快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如此,崔意和裴明姣就先行一步离开。

等上了马车,裴明姣抱着崔意,寻思着说:“我去我娘那借些府兵来,让凶手有来无回。”

崔意抿唇,她应该坦诚的,她的妻子正在为她担惊受怕。

“姣姣,想杀我的人是楚景华。”

真相来的如此突然,一点缓冲时间也没有。

裴明姣懵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眉间染上戾气:“我既然能救他,也能杀了他。”

崔意点了一下裴明姣的眉心,“姣姣,不要为他脏了你的手。”

“可他要杀你。”裴明姣没什么顾全大局的想法,什么月晟国皇子,影响两国建交,她通通都不在意,她只在意崔意。

她是不能失去崔意的。

崔意平稳道:“我来。”

“交给我处理,我会处理好的。”

处理?

头一次,裴明姣接触到崔意的另外一面,黑暗、血腥。

裴明姣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怎么办,这样的意娘,她也好喜欢

死士刺杀失败了。

楚景华知道后也不在意,现下崔意身边会加强防护,焦点都聚集在崔意身上,裴明姣身边就会有疏忽。

他的孔雀,他要带回去自己养。

楚景明实在不理解:“三哥,强扭的瓜不甜。”

楚景华:“你不懂。”

楚景明:“”

崔意遇刺的事传了出去,杜氏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来了郡主府,亲眼见崔意没什么大碍,慌着的心总算冷静下来,叮嘱:“幕后凶手一天没抓到,你就一天不要出府。”

崔意应下:“好。”

杜氏还想住在郡主府看着崔意,被崔意劝住了。

郡主府现在是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

崔意也耐得住寂寞,老老实实在府里待了三天,裴明姣不放心,寸步不离的跟着。

直到三天后。

月晟国使团离开长安城。

裴明姣见崔意还是没放松警惕,她也跟着绷紧神经,晚上睡觉的时候,眉头都是皱着的。

崔意宽慰她,“姣姣,忍忍,就这两天了。”

裴明姣嗯了一声,“我可真是讨厌死他了。”

她只觉得自己救了一个祸患。

“不是的,救人是因为姣姣善良,只是恰巧救了一个坏人。”

崔意不希望裴明姣以后救人变得畏首畏尾。

裴明姣鼓脸:“反正就是他心坏。”

崔意戳了戳她的脸,“姣姣好。”

裴明姣抱着崔意嘻嘻的笑了。

崔意和裴明姣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郡主府不出去。

在月晟国离开的第五天,裴明姣和崔意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