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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拥眠

山路崎岖, 前方有一条河流,名为兴珠河。

大概再过三天,他们就要改走水路。

慕华黎行至太子的马车旁, 轻轻扣响车壁。

里面传来一道冷冽淡漠的嗓音:“何人?”

马玉兴高采烈道:“乐安县主来了!”

“”

“乐安县主, 您快上来吧。”马玉毕恭毕敬, 抬起手臂。

慕华黎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正欲登上马车, 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一眨不眨盯着她的小腹。

她扭头,看见马玉看着她的小腹,随着她的动作,小心呼吸, 手抬起来,似乎随时准备接住她。

慕华黎捂了捂肚子,纠结道, 难道她吃太胖了?

马玉道:“娘娘, 您小心点, 扶着奴才的手臂。”

慕华黎脸上疑云密布。

太子的马车宽敞又华贵, 是她的两倍不止,里面陈设一应俱全, 简直就像个移动的东宫。

慕华黎掀开车帘, 第一眼看见的是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她一眼认出来, 是何檀。

容长津抬眸,指了旁边的位置, “坐下。”

他今日没有批奏折, 他手里握着一把剑,剑柄雕刻繁复的花纹, 剑刃锋利逼人。

慕华黎在他身侧坐下,视线坐在跪在地上的何檀上。

豁,培养感情呢。

容长津道:“你先下去吧。”

何檀:“是。”

她站起来,又道:“殿下的伤还得注意,微臣明日再来看看。”

容长津没应她,他将剑插进剑鞘,手肘靠着高枕,侧身半躺在榻上,冷冽的嗓音漫不经心:“你找我什么事?”

慕华黎难得见他这个姿态,如出门游玩的闲散公子哥。

之前在东宫发生过那种事情,最后一道窗户纸被捅破。慕华黎垂眸,揪紧衣裙,宽敞的马车似乎变得逼仄狭窄,空气稀薄。她会在意他无意间抬眸的动作,他正漫不经心把玩软玉,指骨分明漂亮,她为此不知所措。

这氛围难堪又暧昧。

慕华黎不再看他,小声问道:“先皇的那些遗孀,为何都不见了?”

容长津抬眸:“你为了这事而来?”

那不然嘞?慕华黎眼眸含着疑惑,缓缓地她想到了什么,耳根染上娇艳的红润。

他不会以为,她是来勾引他的吧。

慕华黎扔给他一个眼神,说着,真自恋。?

她在想什么?

容长津挑眉,他心情颇好道:“他们去给先帝守灵了。”

慕华黎忍不住问道:“不会是为了我吧?”

容长津点头:“不然能为谁?”

慕华黎哦一声,她视线移动,看向马车中央的火锅。她指了指:“我那也有。”

容长津:“孤知道。”

那她猜到是谁准备的了。

慕华黎盯着咕噜冒泡的汤底,脑袋一根筋一个劲儿的抽,抽得她头疼。

她看向他,小脸涨红,脑袋上仿佛冒着喷射的蒸汽。

容长津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注视着她的脸,他的手中捏着软玉,不断把玩,动作焦躁。

慕华黎苦恼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分明一直在引诱的人,是他才对!

是他诱她犯罪!

想起过去那些丢人的瞬间,慕华黎委委屈屈想,算了,又不是非得在一颗树上吊死。

这婚,爱结不结,这人,爱要不要。

他就一辈子爱而不得,阴暗爬行去吧!

她站起来,板着小脸,客气道:“臣女先告退了。”

容长津拧眉,站起身跟上去。

马车外,容渊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一旁,待慕华黎出来后,他眯眼上下扫视她的身体,仿佛在打量属于他的所有物有没有沾上脏东西。

容长津站在外面,睇去暗含警告的一眼,不威自怒。

容渊摸摸鼻子,到底怵他,往旁边靠了点,眼里却是不甘。

“孤送你过去。”

慕华黎愤愤道:“不用你对我这么好。”

容长津冷嘲道:“这就叫好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慕华黎下定决心,认真说道:“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勾引你了。”

“”

她说勾引的时候,吴侬软语,眉目含春,仿佛心口有道爪子在挠。他竟一阵口干舌燥。他冷着脸,眼眸暗沉,压抑着欲望。

容长津稳重道:“你这么做是对的。”

慕华黎才不理他,往自己的车马走去,掀开车帘,消失在容长津的视线中。

夜幕降临,一条长长的皇家车马队停在一处空旷的平原。

宫人们点燃了宫灯,在马车旁扎上帐篷,从上方看,像一个个小蘑菇。

今夜,便是在这里歇息了。

慕华黎前几夜都是在马车里睡的,每回早上起来便腰酸背痛。

她今夜准备去帐篷里睡觉。

轻竹扶着她下马,走到了属于她的帐篷外。

夜里,慕华黎沐浴洗漱完,在镜子前梳头发,突然外面闪过一道人影,帐篷里点了灯,她清晰看见那道人影投射在帐篷上面。

“谁!”她害怕地大叫一声,扔下了手中的梳子。

哪知这一声下去,那个人跑得更快了,立刻没了踪影。

轻竹也看见了,她连忙安抚道:“没事的,外面有侍卫看守,我再出去说一声,让他增派人手。

慕华黎点头,“你快去。”

没一会儿,轻竹回来了。她掀开帐篷,发现慕华黎已经睡着了,不由哑然失笑。

第二天,大家继续赶路,两天后,他们到了兴珠河岸,河上早早停泊几艘帆船。

慕华黎踏上其中的一艘。这艘帆船在正中间的位置,最为安全。皇帝便是在这艘船上休息。

里面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皇帝坐在正上首,才妃和皇后分别坐在两侧。再往下便是皇亲国戚,肱骨大臣。

他们把酒言欢,谈天探地,好不热闹。

夜晚悄然降临,船坊中的热闹没有停歇的意思。

一支箭羽划破天空,刺破窗户纸,直直朝皇帝射过去,打破了宁静。

才妃立刻扑了上去,皇帝瞳孔震惊,把她推开,这一番折腾,那支箭射中了他的肩胛骨,他面露痛苦。

“有刺客!!保护圣驾!”

井然有序的队伍乱了起来,逃亡的,寻亲结伴的。慕华黎也站起身想要出去,却发现根本挤不出去。

又一支箭射了进来,随之而来密密麻麻的箭飞射而过。轻竹把慕华黎推向墙面,两个人蹲在角落里,一支箭就在他们前方飞射过去,奏响死亡的乐章。

“别怕别怕。”轻竹安慰道,在这混乱的场面下,任何举动都是无能为力。

慕华黎双手抱膝,抬眸看见前面激烈打斗的画面,面上都是惊恐。

容长津手里拿着剑,他动作果决,击飞箭羽,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无端觉得不会出事。

“徐肃,那边。”他看向慕华黎。

徐肃咬牙:“知道了。”

他艰难地移动过去。这时,一支箭射向慕华黎,她啊尖叫一声,那箭险险射在她的脖颈边上,她浑身都是汗。

容长津立刻转移方向,朝她走过去。

前方落下一道高大的阴影,慕华黎气喘吁吁,她只想此刻快点过去。

“往这边走。”容长津拉起她,贴着墙往外走去。

外面已经被刺客占领,慕华黎跟在容长津的身后,一手拉住轻竹,她见他干脆利落地处理刺客,鲜血飞涌,她不敢看,移开视线。

又走了几步,容长津忽然低声道:“这里不能呆了。”

慕华黎:“啊?”

容长津道:“会水吗?”

刀光剑影中,耳边传来惨叫声。夜风中,灯光摇曳,眼前的画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不……”不等她说完,容长津一把将她抱起来,冷声道:“跳!”

慕华黎立马紧紧抱住他,闭上眼睛,如同抱住水中的浮木。

一起淹没在寂静的水面中。

*

再次醒来时,脑袋昏沉地不行,呼吸困难。慕华黎咳出一口水,艰难睁开了双眼。

她看见一张俊美的面容,深邃狭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薄冷的唇。

他的脸很湿,直到慕华黎再度吐了一口水,她才知道,他脸上的水是她吐出来的……

“这是几?”他伸出一根手指。

慕华黎支起上半身,“一。”

容长津松了一口气,起身半跪在地上,他浑身都湿透了,勾勒紧实有力的身躯,腰肢劲瘦,双腿修长笔直。

慕华黎下意识低头看一眼,发现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正是盛夏,她身上的衣服本就轻薄,此刻都变成透明的了,唯有一件小衣,颤巍巍贴在身上。

她突然想到什么:“我刚才晕过去了?”

容长津擦干净脸上的水:“没看见孤刚才在救你?”

慕华黎好奇问:“你怎么救的我啊?”

“……”

容长津擦干净水,扔了手中的帕子,站起身背对她道:“亲了你,行了吧?你还要计较这个?”

慕华黎小声嘀咕:“我只是想要问清楚嘛。”

两个人所处的位置似乎是一座孤岛,四面环海。

慕华黎歇了一会儿,站起来左顾右盼。

容长津正站在河岸捉鱼,背影高大,“先在这里歇息几日,等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自然回来寻找。”

慕华黎没听他说话,忽然想到什么,走过去问道:“轻竹呢?!”

容长津停下动作,看着她不说话。

慕华黎似有所感,捂住嘴,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她死了?”

容长津好一会儿,才问:“她会水吗?如果会的话,应该还活着。”

慕华黎茫然道:“我不知道……”

气氛瞬间低沉下来,慕华黎沉看着一望无际的河岸,一言不发。

容长津抓了几条鱼,搭好柴火。他熟练地烤鱼,烤好了递过去,“吃点东西吧。”

慕华黎看着眼前的鱼,第一次觉得好没胃口。

容长津哄道:“你吃点东西,没准就想起来了。”

慕华黎垂眸,拿起烤鱼咬了一口,没有任何调味的鱼肉,腥味很重,但目前只能吃这个了。

此时已经是寂静深夜,慕华黎后知后觉感受到疲惫和困意。

她强迫自己睁开双眼,突然看见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背脊的肌肉线条起伏有秩,肩膀宽阔结实,腰肢劲瘦有力。

“啊,你干什么?”慕华黎往后缩了一下,红着脸问道。

容长津回头,平静道:“洗澡。”

“……”

慕华黎也想起来她还没洗澡,肌肤上附着许多看不见的沙粒,走动间怪不舒服的。

容长津洗完澡走上岸,他虽然穿着裤子,但是一览无余。

慕华黎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他没穿上衣服,坐在篝火旁,等身上的水自然烘干。

慕华黎鼓起勇气,站起来道:“我也想洗澡。”

容长动作一顿,嗯一声,“洗完就睡觉吧。”

慕华黎难为情道:“那个……我没有换洗的衣服,能不能借你的衣服穿一下?”

容长津把他的外袍扔过去。

慕华黎接住,警告道:“你不准看哦。”

容长津表情怪异,生气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明明是你每次都偷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啊,他怎么知道啊?

慕华黎走到河岸边,把衣服褪去后,踏入河水中。河水冰凉,浸没她的身躯。

她转身,看见容长津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慕华黎随便冲了一下就上岸了,在这里,她不能太讲究。

她直接用容长津的外袍包裹住□□的身躯,他的衣服很大很长,走动间拖在地面上。最终她在容长津的对面坐下,吐出一口气道:“好累啊。”

容长津垂眸盯着篝火,没看她。

慕华黎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太困了。”

她低头,寻找一块平坦的地方,躺下去。硬邦邦的地板硌得慌,她不舒服的扭动。

她睁开眼,头顶是满天星空,一轮圆而皎洁的月亮。

她想,真漂亮。

就是……有点冷。

她抱紧自己,辗转反侧,实在是又困又冷。眼皮不断往下掉,她好困,又怕她睡着了便再也醒不过来。

慕华黎突然睁开双眼。容长津也躺下睡觉了。他一手垫在脑后,闭着眼睛,甚至都没穿衣服。

慕华黎惊讶,他不冷吗?

此刻她羡慕他强健的体魄。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炙热,容长津缓缓睁开双眼,问道:“怎么了?”

慕华黎耸了耸肩,“有点冷。”

容长津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就在慕华黎闭上眼睛,决定咬牙撑一晚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扣住了她的腰。

她整个人在空中停滞了两三秒,最后跌一个宽阔有力的怀抱内。

慕华黎心如擂鼓,可他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她冰冷的手也变得有了温度。

他的长臂垫在慕华黎的脑后,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夜晚明明很冷,不知从何处生起的燥热,无声燃烧。

第52章 足

这里的夜晚好安静, 安静到慕华黎听见了河水流动的响声,一阵一阵,神秘而浩瀚。

此刻她正枕在容长津的胸肌上, 她忍不住移动视线, 那饱满的胸肌简直无法忽视。

她眨眨眼, 脸越来越烫, 和容长津的体温不相上下。

她闭上眼睛, 好害羞哦。可是又好好奇,想摸一下这个胸肌是什么感觉

容长津闭着眼睛,不知睡着了没有。

慕华黎枕在他的左侧,贴近心脏的位置, 耳边传来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比她的要快上不少。

她的手有些冷,便抬手放在容长津的腹部暖一暖, 冷冰冰的一只手贴上去, 冻得身下的人腹肌快速抽动一下。

她焐热了手心, 反过来来捂手背。指甲轻刮手下的肌肤, 带来一阵麻痒和燥热。

容长津深吸一口气。

慕华黎暖完了右手,又窸窸窣窣, 把左手放上去, 重复之前的流程

“”她有完没完?!

容长津立刻握住住她的手, 他睁开眼, 无法冷静下来,“你还要弄多久?”

慕华黎叫了一声, 呐呐道:“吵醒你了吗, 抱歉,我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

“你睡吧, 我不动了。”说完,她闭上眼睛,模样乖顺,仿佛刚才作怪的人不是她。

这还怎么睡?鼻端钻入她身上清甜的香味,容长津脸色难看,拉过一旁的衣服盖在身上,不想她发现他身体的变化。

他看着月亮熬鹰。

慕华黎对此浑然未觉,身上暖呼呼的,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皱眉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照射进她的双眼,她愣了好些时间,茫然地看着周遭陌生的场景。

此时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醒了?”

他拍了拍她的身体,恰好是腰部的位置,他嗓音低冷沙哑:“那就快起来吧。”

慕华黎揉了揉眼睛,走去河边洗了把脸。

她回头,看见容长津正在穿衣服,中衣裹住了他健硕修长的身躯。她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袍,而她的衣服,正挂在树杈上迎风飘扬。

慕华黎很有良心道:“殿下,您等一会儿,我换好衣服,再把衣服还给你。”

她朝挂衣服的树杈子走去,容长津恰好站在树杈子旁,顺手给她递了一件衣服过去。

慕华黎伸手去接,哪知这纱裙里面还包裹了一件衣服,交接时没拿稳便往下掉去。

容长津眼疾手快接住了,打开后他微微一愣。

手里捏着一件月白色缎面小衣。衣料在男人的掌中,被捏的皱巴巴的,无端添上一抹香艳。

“”

安静了片刻,慕华黎快速接过,没看容长津僵硬的俊脸,往石头后跑去,说道道:“我马上换好!”

过了会儿,她从石头后面走出来,已经换好了行头。容长津接过她递来的外袍,穿在身上,他淡淡道:“他们明日应该能到。”

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慕华黎脱了鞋袜,坐在岸边翘着脚,百无聊赖,踢踢脚下的水浪。

容长津环胸立在岸上,垂眸看那水浪中雪白的足,脚踝纤瘦,脚趾圆润,水珠从她的脚背上滚落而下。过了会儿,他移开了视线。

就这么在孤岛上生活了两日,离开那天,慕华黎自认为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她并不是信口胡说,而是有一天早上起来,她发现她的腿架在太子的腰上,她迷迷糊糊,还用脚狠狠踩了几下他结实的大腿,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甚至,她觉得他的神情很隐忍。

来接他们的帆船上,远远看过去,马玉站在最前方,他身后隐隐约约走过来一道纤细的身影,“华黎!”

慕华黎喜极而泣:“轻竹!”她跑过去,险些淌到了河水。

轻竹跳下船,抱住她,泪水沾湿了她的脸:“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了呢。”

马玉笑道:“快上船再说吧,咱们还得追上陛下的船队。”

几人走上帆船,慕华黎询问她这几天的下落,原来她会水,那日跳下兴珠河,游到了另一个孤岛上。

方才马玉过来寻人,恰巧碰见了她,便一并带了过来。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慕华黎问道:“大家都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

马玉不屑道:“都好着呢,一群不成器的前朝余孽,哪抵得过我朝强悍的武力,垂死挣扎罢了。”

这艘帆船在河上游了一天,慕华黎等人追上了皇帝的船队。内务总管方公公站在船尾,恭候多时,他说道:“太子殿下,陛下要见你。”

“知道了,孤一会儿过来。”他并不意外。

容长津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慕华黎转身走进她的房里,快活地躺在舒适的软榻上,室内空气逼仄,她后知后觉感到身上一股海水的腥味。

她小脸皱在一起,嫌弃道:“我要洗澡,太难闻了!”

宫女们立马搬来浴桶,倒入温热适中的水,撒上花瓣。慕华黎把自己的衣服三下五除二给扒了,钻进浴桶内。

身体被温暖的水包裹住,空气里都是花瓣的香味。她的心情渐渐愉悦起来,在水里翘着脚,哼着小曲子。

洗完澡,她又洗了个头,完了后倒进柔软的床榻里,睡得香甜。

待到日薄西山,天际一片红霞,轻竹摇醒了她,说道:“华黎,今晚有烟花秀,你看不看?”

船外已经传来躁动的声响,慕华黎睁开眼睛,打着哈欠坐在梳妆台前。轻竹为她挽了个随云髻,说她是大姑娘了,过阵子就该嫁人了。

思及此事,慕华黎不免想起了太子。

她咬咬牙,算了,她嫁给别人之后,他后悔去吧!

天色暗下来,外面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慕华黎掀开门帘往外看,绚丽的烟火在她的头顶绽放,照亮了她秾丽的娇容。

皇帝的船只前还有水上表演,慕华黎心里好奇,抬腿踏上了皇帝的船。

“听说啊,才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对啊,这次行刺,她受到惊吓,如今连站都不敢站起来,只能卧床养病。”

“哎呦,可怜哦,她一个前朝公主,爬到这个位置何等不易。”

慕华黎从那两个宫女身前走过,她们立刻慌张地行礼:“县主娘娘。”

慕华黎点了点头,努力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往船那头走去。

心里却想,她若是掉了孩子,不知又会干出什么事来。慕华黎的手心出汗,不敢想象,皇帝真被她杀了,邺朝又是何等动荡。她的富贵日子还保得住吗?

前面就是水上表演,慕华黎看见容禅意正站在那里,逗六公主玩闹。见她过来,又忙迎上来,说道:“看你全头须尾,我便放心了。”

慕华黎左右看了一眼,容禅意又道:“太子哥哥正与父皇议事,没有过来玩。”

……她又没问!

慕华黎面无表情哦了一声,问道:“你可认识什么品貌上佳的男子,可否介绍给我?我打算今年把终身大事给办了。”

容禅意啊了一声,心知是他们俩闹矛盾了,大概过几天又能和好,男男女女的不就是这样子。但她还是点点头,说道:“好,有不错的介绍给你。”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诶,你就是林先生的女儿乐安县主?”

慕华黎转身,面前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她迟疑道:“是,怎么了?”

“我是他的门生之一,得先生的教诲,才入仕至此,心中感恩至今。只可惜天妒英才,先生年纪轻轻就,诶。”那男人说着便开始抹泪道,“好在唐小姐还给他留了个后。”

“……”

这艘船上,不止有后宫的女人,还有前朝诸多臣子,都在此处共赏烟花,许多面孔都十分陌生。

而且,门生之一?她这位生父倒是博爱,涉猎的业务也十分广泛。

慕华黎搞不懂现在有多少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唐若尔未婚先孕嫁给了前朝皇帝,这么劲爆的事情,邺朝的人似乎并不避讳,反而津津乐道。

她有一搭没一搭和这个人说完话,马上另一个人又过来与她攀谈,仍旧是那句话:“你是林先生的女儿?”

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充满崇拜与敬畏,仿佛她同她的生父一般,是多么蕙质兰心,大有所为的女人。

慕华黎一开始是有点小得意,规模做样故弄玄虚。但后面应付多了,也有些疲惫厌倦了,赶紧找了个由头,看着容禅意捂嘴朝她笑,她逃之夭夭。

她找了个清净的地方,眺望河面,宫灯照亮下面的河水,灯光在河水里泛滥,波光粼粼。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还等不及她陶冶情操,眼前突然一黑,随即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慕华黎的鼻端涌入一股刺鼻香腻的味道,她艰难睁开双眼。

她正躺在一张床上,这床很大,床帐是明黄色,华贵又精致。

身体好酸软,她坐起来,四处张望,眼中满是疑虑。她确信,她从没来过这个地方。

慕华黎抬腿下床,很快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前面恰好有一面铜镜,铜镜完美展示她此刻的模样,身上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纱衣,玲珑身形在纱衣里若隐若现,只有几个部位绣上花纹,稍微遮挡。

慕华黎尖叫一声,又发现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是哪里?她反复打量这里,额头急得冒汗。这时,她看见了床的那头,顶着一个威风凛凛的龙头!

这是一张龙床!

慕华黎不敢置信,她居然被人扔到了皇帝的床上。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心里安慰自己,皇帝不至于对她下手……吧?

不是说,他喜欢姐姐那种成熟女人?

慕华黎没安慰到自己,反而越来越心急。可是她的手脚好软,动弹不得,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死死盯着门口。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一只手推开了门,皇帝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他尤在病中,精气神不是那么好,回头见到她,眼中闪过诧异。

慕华黎惊慌失措,想要叫喊出声。可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个皇帝……真的对她没兴趣。

“慕华黎?”他开口确定。

慕华黎在心里疯狂点头。

皇帝拧眉看着她,说道:“你被下药了?”

慕华黎再次疯狂点头,虽然表面上看,她只是笔直笔直躺在地上。

皇帝冷笑一声,阔步走近她,突然脚步一顿,扔了件外套在她身上。

他道:“你先躺着吧,朕要人拿来解药。”说完,皇帝走了出去,嘭一下关上了门。

慕华黎松了口气。不过她又在心里别别扭扭想,太子倒没骗她,皇帝真对她没半点兴趣。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知等了多久,外面再度传来脚步声,和皇帝的脚步声不一样,沉稳有力。

是一个男人。

慕华黎的心鼓噪起来,转眸看向外面。

第53章 和我成亲

一个高大的人影投射在门上, 可以看出来,确实是个男人。

慕华黎挣扎了一下,发现她还是动不了, 她挫败不已。

下一刻, 门被推开, 容长津的俊容出现在她面前。

慕华黎的眼底闪过诧异。

容长津今日与皇帝商议完事情后, 往烟火绚烂处走去。

他并没有在那里待多久, 他的父皇就过来告诉他,有个不听话的小东西跑到了他的房内,让他把人带走。

不听话的小东西?

这个称呼实在是耐人寻味。容长津转身往皇帝的房间走去,推开门, 就看见慕华黎躺在地上,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衣袍。

她缓慢地移动眼球,看他一眼, 呆呆傻傻。

容长津半蹲在地上, 把她身上这件男人的衣服掀开, 立刻看见了里面的昳丽风光。

他抿唇, 又把衣服盖上,将她抱了起来。

慕华黎呆呆傻傻看着他坚毅的下巴, 浑身软绵绵的, 不知他要去往何处。

他没给她带解药吗?

她迷迷糊糊, 有点弄不清楚了。

“太子殿下。”

看守在太子房门外的侍卫看见主子抱着一个女人回来, 他们极力装作平静的样子。

“把门打开。”容长津冷冷道。

“是。”几个侍卫又将门打开,视线忍不住停留在太子抱着的这个女人身上, 只可惜她被蒙住了脸, 完全看不见她的相貌。

只能见她身姿窈窕,似乎是个绝世佳人。

待太子走进去后, 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小声八卦起来。

慕华黎被扔在了一张床上,她的身体弹了几下,身体陷入了柔软的被褥里。

容长津在床沿坐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她依旧呆呆傻傻。

看来是中药了。容长津出去了,关好了门。过了会儿,他又回来,把她扶起来,给她喂了药。

慕华黎靠在他肩膀上,艰难地把药丸咽了下去。

她感受到她的四肢在缓缓复苏,极快地眨了眨眼睛,看向容长津。她动了动嘴,还是说不出话来。

容长津把她黏在脸上的头发往后拨,她身上披的这件男人的衣服缓缓下滑,他一把掀在地上。

身上遮挡的衣服被扔掉,慕华黎的脸缓缓红了,红到了脖颈,啊他他不会要不会要把持不住了吧。

下一秒,容长津正经地给她盖好被子,一丝缝隙都没露出来。

“”

见慕华黎一直盯着他,太子以为她着急说话,便道:“过会儿就可以说话了。”

过会儿是多久,慕华黎百无聊赖,动动脚指头,似乎有知觉了。

此时,外面有人道:“殿下,何医女来了。”

容长津起身,扔下一句不要出声,便走了出去。

三个人中间隔着三面屏风,容长津坐在榻上,何檀跪在地上,给他腿上的伤口换药。

灯火氤氲,透过屏风,慕华黎侧目,看见他们二人模糊的影子。

他们日日见面,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尚书令家的千金,倒是般配。

不像她,父母双亡,无权无势,只是个可怜的小孤女罢了。

对,她是孤女,孤女怎么配的上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呢?

也许他喜欢她,但是她配不上他,所以这点喜欢算什么,什么都不算。也不是她几次三番的引诱,便能让太子失去理智,做什么丢了身份的事情。

原来,是他看不上她。

慕华黎闭上眼睛,此时,她发现她能动了。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继续看着他们俩个人的侧影。

不要出声?

慕华黎垂眸,发现脚边有一张凳子。她晃了晃腿,踢了一脚,凳子倒在地上,发出咚一声响。

何檀眼含诧异,往屏风内看去。

此时慕华黎捂着脚趾,啊一声,险些落下眼泪。

那不轻不重软绵绵地一道声音,就在屏风之后,也许,就在太子的床上。

何檀面容僵硬。

容长津问:“何医女怎么了?”

何檀缓缓转头,见太子神色冷淡,似乎并不在意这句叫声。

她便知,这不是她能问的东西。

她低声道:“是。”便没再抬头,认真为他处理伤口。

过了许久,何檀站起身告退了。

容长津也站起来,往屏风后走去。

他绕过屏风,便看见慕华黎坐在床头,身上就穿着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圆润的肩膀,凸起的锁骨,雪白的起伏,到了腰部便内陷进去,又顺滑地连接挺翘。的臀。

她没哭也没笑,不喜不悲地看着他。

容长津却无端感到一阵不舒服,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朝她走过去。

“不穿衣服,想干嘛?”他站在脚踏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薄冷。

慕华黎突然抬腿,一脚踩在他的小腹处,抬眸冲他娇媚一笑。她双手往后撑,问道:“殿下还觉得我像小孩子吗?”

容长津垂眸看着她的腿,问道:“你指哪方面?”

慕华黎挺了挺上半身,自顾自道:“一开始确实挺小,不过我饭量大,然后我就发现它也变大了,嘿嘿。”

容长津忍不住视线下移,滚了滚喉咙,又克制地将视线移回她的娇容,他拧眉:“不想笑可以不笑。”

慕华黎仍然不理会,语气滑柔:“你要摸一下吗?”

容长津冷着脸,“我送你回去。”他弯腰,准备把她打包带走。

慕华黎却踩住他的小腹,不让他靠近。

她早就发现了,如果她手劲太大,容长津会呵斥她,但是如果她用脚踩他时太用力,他只会微微拧眉,不会制止。

她的玉足缓缓下移,踩中了,很烫。她看了不少话本子,知道这是什么反应。她问:“不是很有感觉吗?”

她的眼尾泛红,还有一丝报复的快意。

容长津忍住膨胀欲望,问:“到底怎么了?”

慕华黎拉住他的衣襟,两个人倒在床榻上。男人撑着双臂在她上方,笼罩了一片阴影。

软香在怀,她双目朦胧,较着劲,似控诉似哭泣。双手执着地拉着他的衣襟,拉近,靠近她的身体。

男人似乎在忍耐的临界点,肌肉紧绷鼓涨,慕华黎真怕他随手一掐就把她掐断气了。

他问:“你确定吗?”

慕华黎喜欢看他这副模样,她唔一声,“你亲亲我。”

他低头,亲了亲她。

就这样吧,慕华黎闭上眼睛,缠了上去,缠他的腰,他的肩膀。将他健壮精悍的身体勾下来,密不可分。

他吻得越来越急促,她缠得越来越紧。她哼哼唧唧,喜欢他失控的模样。

他的唇下移落在她的脖颈处,鼻息滚烫炙热,他埋进去,嘬一口。

慕华黎尖叫一声,躲避着:“好痒。”

容长津闷闷笑出声,抬头亲了一口她绯红的腮帮子。

他突然问道:“你今日为何在父皇那里?”

慕华黎双目迷离,双腮绯红,又把他的脖颈勾下来,“别管这个。”

她都快成功了。

容长津又亲了她几口,嗓音沙哑:“问你话呢?”

慕华黎媚眼如丝,横睇他一眼:“非要这个时候说扫兴的话吗?”

她再拉他,他却不依了。慕华黎心凉透了,他今晚仍旧要忍耐。

她一把推开他,懒洋洋侧躺在床榻上面。

她故意刺他:“为了勾引皇帝,可惜失败了。”她失落叹气。

容长津一顿,脸色一沉,“什么?”

慕华黎避开他的视线,扬起下巴,没心没肺说道:“我要当贵妃,你或者皇帝,我总得挑一个,你不行,就换他,有什么奇怪?只是接得紧了点。”

“你!”他几近失态,险些出声命令她,不准去勾引其他男人,此刻他的占有欲到了可怕的地步,他想要将她贯穿困在身侧,这样,她就再也不能把视线在别人身上停留。

他的手在抖,用力握住她的下巴,语气冷漠轻漫:“我就该直接把你睡了,你觉得呢?”

慕华黎眼睛酸痛,却强忍不落下眼泪。她笑道:“只要你能让我当上贵妃,就可以啊。”

他把她推到在床上,压了上来。

他冷漠道:“你每天被我睡,也行。”

慕华黎咬唇不说话,眼里是被他羞辱的难堪。

他低头,重复之前的动作。可他的唇好冷,没有温度。慕华黎的肌肤也越来越冷,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就是不让它落下去。

容长津吮吸了一口她的脖颈,在青筋上反复撕咬,留下印记。他的唇落在纱衣上的花纹,咬住。慕华黎咬唇,可耻地腾升起快意。

他宽大的手掌握住他的腰,一寸一寸,指腹薄茧刮刺她的肌肤。直到他拉开她的腿,他忍不住咬了一口,脚踝上拉,他压下去……

慕华黎啊一声哭了出来,不断挣扎,哽咽不停:“不要,我不要!”

她哭个不停,容长津面容紧绷,一动不动。

“你不是想这样吗?”他冷冷道。

慕华黎用手捂住脸,肩膀不断耸动,泪水书顺着她的手心滚落下来,“我不想这样。”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这样的容长津。

过了许久,容长津伸手,接住她滚落下来的泪水,滚烫炙热,烫得他心不断抽动。

他给她擦掉眼泪,说道:“别哭了。”

慕华黎打着嗝,侧目不去看他。

室内的灯被吹灭了几盏,昏暗暧昧。

容长津深深叹一口气,似疲惫不堪。他突然起身,行至窗户边,月色映照他高大的身影,像一把锋利冰冷的剑。

他在思考。

过了好久好久,慕华黎的屁股都坐麻了。

坦白了吧,以后就两不相干了!

“那个……她正准备开口,容长津却道:“和孤成亲吧。”

“……” !!!

啊??

慕华黎瞪大双眼,他在说什么啊?

容长津回头,神色清明,又回到了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嗓音冷冽道:“孤已知皇叔几次三番对你下手,虽每次都被孤阻拦,但他仍旧不死心,孤恐有疏漏,你待在孤身侧,孤才可放下心来。”

“你嫁给孤,便可住进东宫,你勾引父皇,只能当贵妃,嫁给孤,孤让你当皇后。”

第54章 太子师兄

烟花秀不知何时结束了, 船上安静不已,只有偶尔的脚步声。

慕华黎听见了她的心跳声,急促不已, 她险些忘记呼吸。

“为什么?”她想了半天, 只能问出这句话。

容长津身体后靠着墙, 淡淡反道:“你说呢?”

慕华黎咬唇, 羞答答地看他一眼, 手不经意抓着床褥,揪出一片褶子,似乎这样才能找到脚落实地的感觉。

诶不对不对,他刚才说什么?保护她?

慕华黎脸上的热意褪下去, 马上清醒了过来。

她想了想,十分矜持道:“我还得再想想……我的意思是,我想想行吗?”

“当然。”容长津似乎冷静无比, 对她的回答也并不在意。

“那我先回去了。”慕华黎站起身, 身上一片清凉, 所有细节毕露无疑, 她脸后知后觉有些烫。

她抬眸去看容长津,却见他视线冷淡地盯着她, 没有移开的意思, 他弯唇:“看都看完了, 有什么好回避?”

慕华黎捂住上半身, 雪肤被她挤出一条沟壑,看上去很软很弹, 她羞恼道:“你别说了。”

容长津不说话了, 只是盯着她看,漫不经心的模样。

慕华黎跑过去捂住脸他的双眼, 他轻笑了一声,长睫在她的掌心刷了一下又一下。

“快去帮我拿件衣服来。”她说话带了点威胁,仿佛这样可以增长她的气势。

他握住她的手腕,强硬地移开了,他看见了一张红得滴血的娇容,雪白柔若无骨的身体,他气息顷刻不稳,滚了滚喉咙。但他表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他道:“好啊。”

待容长津离开,慕华黎坐回床榻,将薄薄棉被披在身上,脸上的红晕才褪下去。

过了会儿,容长津没出现,一个宫女走进来,将崭新的衣服放在她的身侧:“乐安县主,您看看喜欢吗?”

慕华黎随手翻看了一下,点头道:“行,你下去吧。”

她穿好衣服,绕开屏风往外走去,见容长津坐在书案前,灯火照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她福了福身,“殿下,我先走了。”

她转身往外走去,此时太子叫住她:“等会儿。”

慕华黎转头,好奇地看着他。

容长津盯着她:“过来。”

慕华黎只好走过去,容长津拉住她的手往他身上拽了一下,她险些扑进他怀中,他狭长冷冽的双眼注视她的眼睛:“你说的想想,不会是再去父皇那里试一试吧?”

想起刚才说得话,慕华黎有些心虚,摸摸鼻子:“不是啊。”

“那就好。”容长津道,“如果你还敢像今晚这样,我不介意让父皇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今晚做过什么。”

“……!!”

慕华黎咋舌,脸快速通红一片,此刻才意识到,太子这人真的挺坏。

以前,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愤愤道:“我们又没做过什么!”

容长津挑眉:“你确定?”

慕华黎拧眉,狡辩道:“不是没到最后一步吗?”

“……”

她口无遮拦,容长津缓缓站起来,慢条斯理道:“那我们到最后一步?”

慕华黎推了他一把,这人怎么这么坏!她红着脸:“算了,不和你说了。”她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慕华黎噗通一下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

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慕华黎懵懵懂懂,不能理解太子殿下的心。

“当然是因为意识到喜欢你。”轻竹知道后,捂住嘴巴轻笑。

慕华黎回忆道:“可是,他说是为了保护我。”

“男人嘛,拉不下脸罢了。”轻竹头头是道:“也不要去戳穿他,给他点面子,咱们心里清楚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慕华黎醍醐灌顶。

她有些害羞:“那我什么时候答应他呢?”

轻竹道:“再过一阵子吧,下次他问的时候,你就答应他。”

“不要去主动问他哦,我们也是香饽饽,又不是没人要。”她叮嘱。

有道理,慕华黎点头。

结果这个下次,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过了几日,帆船停泊在对岸,他们改走旱路了。

慕华黎搭着轻竹的手下了船,回眸看去,瞧见何檀从太子的船上下来。

过了会儿,容长津也从船上走下来,他似乎是没看见她,往右侧走去,同下属商议事情。

慕华黎顿了顿,回过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赶路的日子实在无趣了些,大家都在单独的马车里,非要找人说话的话,还得跑到另一辆马车里面。

慕华黎成天除了吃,就是睡,她突然觉得,如果太子或者容禅意在身侧的话,她就会觉得有意思一点。

和太子成亲,应该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想到这里,她掀开车帘往外看,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马玉。

咦,慕华黎记得,之前她的马车排位很靠后,现在怎么与太子并排了?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见何檀出现在太子的马车旁,她说了些什么,马玉就放她进去了。

之后的几日皆是如此,她拎着小药箱,进太子的马车里,给他看病。

风言风语很快便传了起来。

“听说太子殿下马上要娶妻了,莫非就是何檀姑娘?”

“那肯定啊,郎才女貌,家世又一等一的好,除了她还能是谁?”

“当真?”

“……”

慕华黎揪住车帘,轻哼一声,把车帘放下,不再看外面。

过了兴珠河,便属于大邺国界——当然只是以前,现在无论是兴珠河,还是兴珠河对岸,都是大邺的国土。

车马即将进入邺城,慕华黎往外看去,此处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

大邺民风粗矿豪爽,不拘小节,这几年有兴女官的势头。在大邺,贞洁并不重要,二婚二嫁的大有人在。

城门口,跪了一地朝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帝道。

“谢吾皇。”

人群稀稀拉拉站起来,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走出来,他身量高,嗓音清越,“微臣秦云寒参见陛下,陛下舟车劳顿,快快进宫歇息吧。”

皇帝道:“朕有事找你商议,等会儿用过了宫宴,来御书房找朕。”

秦云寒:“遵旨。”

城门打开,马车往城内走去。

轻竹小声道:“这位秦云寒是当朝丞相,接替的是你父亲的位置。”

慕华黎当即对他起了些好奇,路过他身侧时,掀开帘子看他一眼。

哪知这一眼便被他捕捉到,秦云寒微愣,随朝她微微一笑,鞠了一躬。

这个大礼吓了慕华黎一跳,她诧异看着他。秦云寒保持微笑,他张嘴,一句林姑娘消逝在风中。

马车从他身侧路过,慕华黎放下车帘,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大邺皇宫里早早准备了宫宴,丝竹管弦之声,朝臣们筹光交错,后妃们也相互举杯,一派喜气洋洋。

慕华黎被逼着喝了几口酒,她脸上热辣得不行,头也晕乎乎的,赶紧起身散散酒味。

轻竹扶着她,随处找了一处凉亭坐着,今天的月亮很圆,冷月如霜,夜晚有一丝丝凉意,慕华黎脸上的炙热也消散了不少。

她嘴里说着胡话:“负心汉,欺骗我感情。”

轻竹道:“何女医只是为太子殿下疗伤罢了。”

“谁知道呢。”慕华黎嘟嘟囔囔:“我不要再嫁给他啦!”

这时,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脚步声往凉亭处靠近:“林姑娘要准备嫁给谁了?”

慕华黎眯着眼睛看过去,秦云寒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她呆呆看着他,不理解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她问:“林姑娘是谁?”

秦云寒笑道:“就是你啊。”

慕华黎摇头:“我不姓林啊,我姓,我姓慕……”

她蓦然睁开双眼,指着他道:“我是县主,你大胆!”

秦云寒笑了笑,温顺地朝她鞠躬:“县主娘娘。”

慕华黎哼一声:“你没安好心吧,说,你要干什么?”

秦云寒挑眉:“不愧是老师的女儿,果然天资聪颖啊。”

……怎么觉得他在讽刺她呢?慕华黎站起身,摇摇晃晃,“我要走了,你这个坏蛋,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骂我。”

秦云寒无奈一笑:“我是真心诚意的。你是老师的女儿,我对你好奇已久。今日你特地探头出来看我一眼,我以为你也对我好奇呢。”

慕华黎觉得好好笑,“又是老师,我那个爹真是桃李满天下呀,哈哈哈哈。”

秦云寒严肃道:“我是他的关门弟子,嫡系,除了我,还有一个便是太子殿下,依照规矩,我该喊你一声小师妹。”

“谢谢,我第一次当小师妹,师兄你好。”慕华黎打了个嗝,左顾右盼,“咦,我的另一个师兄呢,太子师兄,我的太子师兄你在哪?”

她嗓音嘹亮,在后花园里回音阵阵。

秦云寒立马制止她:“诶,使不得,太子殿下脾气不好,你少去招惹他,他生气起来翻脸不认人啊。“

慕华黎傻傻看着他,随即点点头,“你说得对,他很坏的,呜呜呜……”

她又哭又笑,抱怨了一堆他的缺点。

秦云寒眯起眼眸,微微一笑:“县主,您方才说的嫁人,是嫁给谁啊?”

慕华黎擦了擦眼泪,赌气道:“我不嫁了,脚踏两条船的大坏蛋。”

秦云寒哦了一声,凑近她,问:“那您觉得在下怎么样啊?”

慕华黎愣住,看着他凑近的脸:“什么怎么样?”

她还没来得及多问,突然被扣进一个宽阔坚硬的怀抱中。

慕华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檀香味,她抬眸看去,见容长津冷着脸站在她身侧,轻蔑地看着秦云寒,“她嫁的人是孤,怎么了?”

第55章 醋意

秦云寒倒也不生气, 依旧微微笑着:“原来是太子殿下啊。”

容长津微扬起下巴,扯了扯唇:“怎么?”

秦云寒道:“嘶,我怎么听说, 与太子殿下成婚的人是何檀姑娘呢?”

慕华黎本来靠在太子的胸口, 闭着眼睛醒酒, 一听猛然睁开双眼, 憋得小脸通红, 对着容长津的手臂就是一口,口中的肌肉结实得不行,咬得牙疼。

她控诉:“唔唔唔,你松开我, 你这个混蛋!”

容长津闷哼一声,手背的青筋凸起。他还是将慕华黎紧紧抱住,扣着纤细的腰肢, 向上提了提, 冷讽道:“谣言止于智者, 你作为一国丞相, 居然会相信这种流言?”

“不不不,只是提醒一下罢了。”秦云寒的视线落在男人怀中那个柔软娇媚的女人身上, 笑道:“毕竟华黎那么可爱, 我会心疼她的。”

容长津挡住他的视线, 换了一个更加亲密的姿势抱着, 把她的脸往胸肌上一摁,女人果然乖巧不说话了。

他冷嗤道:“心疼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见二人那么亲密, 秦云寒收起了笑容, 淡淡道:“殿下,陛下还要找我, 就先走了。”

“好走不送。”

哒哒脚步声远去,逐渐消失。

容长津把衣袖拉起来,手臂上一个鲜红的咬痕,泛着淡淡淤青,可见咬得时候没有留情。他移到慕华黎眼前,质问道:“看你干的好事。”

慕华黎把脸埋进胸肌,睫毛紧张地颤动,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喊我吗?”容长津缓缓凑近,在她耳边道:“太子师兄,我的太子师兄在那?”

“……”热气吹红了莹白的耳朵。

慕华黎往后缩了缩,拧起细眉:“殿下离我远一点,我们这般于理不合。”

她拧着腰往后退,拧了半天那双大手纹丝不动。她气喘吁吁,气急败坏:“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容长津挑眉:“你说我?”

“就是你!”

容长津眯起眼眸,捏住她的双腮抬起,吐息间铺洒浓郁酒气,一脸醉意,娇艳欲滴。

他低下头,慕华黎立马道:“不准亲我!”

“我又没想亲你。”他淡淡道。

慕华黎紧接着说:“以后都不准亲我了。”

……呵,他很迫不及待?容长津哼一声,说道:“何女医只是为孤疗伤而已,那些传绯闻的人——”

他神情愈发冷漠:“就都杀了吧。”

慕华黎捂住他的嘴:“别说了,真吓人。”

她的手也很香。容长津冷冷淡淡道:“那不要闹脾气了,好吗?”

慕华黎控诉:“你都不来找我,那我也不要理你。”

原来如此,容长津垂眸看着她,“孤要准备婚事,哪有时间?”

慕华黎在他怀里抖了一下,不好意思抬头:“我还没说要嫁给你呢。”

容长津蓦然抬起她的下巴,冷冷看着她:“那你要嫁给谁?”

哎呀,这么着急干什么,她只是比较含蓄而已!

“你也没来问我啊。”她都没机会说。

容长津道:“不问了,我知道你愿意,等圣旨下来吧。”

“……”

她还想继续含蓄:“人家——”,容长津把她打横抱起,往凉亭外走去,“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他的手宽厚有力,怀抱温热坚硬,令人安心。慕华黎的头靠在他肩膀上,望着天空皎洁月色,眨了眨睫毛:“你是不是趁着我醉酒,趁虚而入。”

他道:“没有。”

慕华黎一脸她中计了的懊恼:“我本来,本来还想——”

容长津脚步一顿:“嗯?”

慕华黎委屈道:“欲擒故纵一阵子!”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胸腔震动,慕华黎好奇,手摸上去,饱满有型,她打圈摸,“你笑什么?”

容长津:“别摸了,有人在看。”

身边路过一排排宫女太监,通通低头,一眼都不敢偷看。

“好。”慕华黎把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们回去,偷偷摸。”

“……”哦?

慕华黎新住的宫殿还叫有仪宫,装饰也与之前那座如出一辙。

到了门口,容长津把她放下来。她捂着头,靠着他的肩膀。

她睁眼,看见他坚毅的下巴,薄冷的唇。她把手指放上去,捏他的唇,很软,很会亲。

容长津握住她的手腕,垂眸看过来:“怎么?”

慕华黎直言不讳,眼神带着欣赏:“你好会亲哦。”

容长津一顿,缓缓扣住她的下巴,拇指上的薄茧摩擦她的红润饱满的唇,慢条斯理道:“你也很好亲。”

慕华黎颤了颤睫毛,耳根悄悄红了,双眼雾蒙蒙的,看着他。

容长津低下头,去寻她的唇。他神色淡漠,眼底却欲念翻涌。

“娘娘,您回来啦!”李瑞跑出来,“我没来迟吧,听说您醉得不轻——”

他话没说完,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钉在他的身上,不寒而栗。

李瑞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奴才这就滚。”

慕华黎点着他的肩膀,“别那么凶。”

容长津没说话,扣着她的腰靠近自己。

慕华黎却捂住他的唇,哈着酒气道:“还没成亲呢,这样不合规矩。”

“……”

*

从有仪宫离开后,容长津去了趟凤仪宫。

皇后诧异:“你是说,容渊一把老骨头了,还想对华黎动手啊。”

容长津喝了口茶,缓解方才的燥热。

“哎呀呀,真欠啊,我都想给他一耳光了,他后宅都多少女人了。”皇后嫌弃道。

容长津淡淡道:“为了不辜负老师的嘱托,儿臣准备娶了慕华黎,把她养在东宫里。”

皇后啊了一声,“只是为了这个?”

容长津神色冷漠:“不然呢?”

皇后道:“你的意思是,为了不让容渊欺负华黎,准备把她娶回家,让她当太子妃,然后也不再娶别人,你们俩一起过?”

容长津往后靠在圈椅上,拧眉:“您想表达什么?”

……好吧。皇后也懒得说:“嗯,过阵子哀家找你父皇谈谈。”

容长津起身,躬身道:“儿臣告退。”

皇后却叫住他,“孟修啊,容渊最近与你父皇的关系有些紧张,你做事不要太绝了,到底是一家人。”

容长津没有说话,抬腿跨过门槛,离开了凤仪宫。

*

慕华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第二天早上起来浑身酸痛。

“最后一次。”她向自己保证,再也不喝了。

轻竹给她揉了揉额头:“傻孩子,别那么实在,下回可以用白水作酒,谁能知道?”

慕华黎点点头。

早膳是几个馒头还有胡饼,慕华黎咬了几口,混乱的大脑明晰了不少。

昨晚……

慕华黎动作一顿,啊,她已经答应了太子。

她心情复杂,转头默默看向一旁站着的轻竹,问道:“你为何不制止我?”

轻竹紧张:“那样好的氛围,我怕我一出声,太子殿下不放过我啊。”

好吧。慕华黎用完膳,下面的人通知说,上回的骑射课还未结束,问她还去不去。

慕华黎不想一直惦记赐婚的事情,便答应了下来。

早上又躺了会儿,看了本闲书,便往草场出发了。

大邺的草场比前朝那个大了两倍不止,此处民风开放,豪爽粗矿,男人大多都如林锐这般粗矿,而女人大多都如容禅意这样豪爽。

远远看过去,几个皇子公主凑在一起玩,倒是没见到容禅意,只见林锐牵着一匹马,给它喂草吃,相处很是亲密。

慕华黎今天就想学骑马,宫人带她去挑了一匹比较温顺的马驹,赤红毛色。

她一眼看中,性格又适合她,便乐呵呵收下了。

宫人托着她,翻身上马。慕华黎垂眸看着这匹温顺的马驹,忍不住揉了揉它的毛发,很粗糙,扎着她的掌心。

“你下去吧,我来看着她。”林锐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宫人见是驸马,立刻退下。

林锐上前,牵住缰绳,说道:“第一次骑吗?”

慕华黎嗯一声,林锐不是多话的人,而慕华黎也不知同他说什么,两个人好一阵子沉默。

慕华黎问道:“禅意呢?”

林锐道:“她去找赵师傅画一副画像,不晓得要做什么。”

慕华黎哦一声。

“为何从没见你问起过你父亲?”林锐突然道。

慕华黎愣住,说:“不是特别好奇。”

林锐眼中闪过讶异,说:“你父亲留了东西给你,一直想给你看看。”

慕华黎起了点兴趣,转眸问道:“莫非是他的家产?”

林锐神情复杂,紧绷着脸说:“林先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家产已全部充入国库。”

“……”慕华黎哦一声,这爹太无私了,对他更没兴趣了。

林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她:“这是他的遗书,提到了你们母女俩,你看看吧。”

交代完这个,他便成了块木头,一言不发。

慕华黎把这封信塞进了衣襟里,拍了拍道:“好,有时间我看看。”

林锐嗯了一声,“今后有什么难处,尽可同我说。”

“好。”

两人之间再无过多的交流,此时身后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慕华黎下意识转头,是太子。

林锐立刻行大礼:“参见太子殿下。”

慕华黎坐在马上,不方便,便挣扎着下来。容长津扶了她一把,说:“你坐着吧。”

林锐看慕华黎一眼,没说话。

容长津问:“今日想骑马?”

慕华黎点头。

容长津拍了拍她的腰,命令道:“把腰挺直。”

慕华黎啊了一声,挺直了腰。

林锐继续看他们俩,视线在二人之前盘旋。

……容长津拧眉:“你看什么,有话直说。”

林锐突然跪下,严肃道:“殿下,微臣一向敬重您,可我今日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必须把话说清楚。您若无意让华黎做明面上的女人,便尽早放手吧。华黎憨厚老实,我身为兄长,不忍心看她落入这样的局面,您放手,我立刻给她寻一户好人家,绝不让她出现在皇宫里碍你的眼。”

“……”

容长津神情冷漠,启唇道:“你倒想得周到。”

就在这个时候,容禅意不知从何处跑来,手里拿着一副画卷。她直奔慕华黎,兴高采烈道:“华黎,上回你不是问我介绍好男儿,你瞧,我找到了一个。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人店了,他现在已经进宫了,你快拿下他吧。我和你说,要不是我成亲了我就出手了。”

等跑到了这里,容禅意才看见跪在草坪上的林锐,她讪笑:“驸马你怎么在这里?”

林锐面无表情:“怎么,碍着你找面首了。”

他起身,往外走去,背影显然可以看出来心情不是那么的好。

容禅意头疼不已,将那幅画卷扔给太子,追了上去。

慕华黎伸长脖子看向那画卷,太子也正垂眸看那画卷。

她后知后觉抖了抖,默默扶住他的肩膀,小声道:“殿下……”

容长津突然嗯了一声:“模样,性格,人品,都与你十分般配。”

“听说进宫了。”他侧目过来,冰刃一般地视线落在她身上,语气冷漠,“你要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