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拜师·蜕变(2 / 2)

“好奇围棋,还是好奇我?”

“您。”

“那么——”

名人的眼神,在最初那几手棋上停了一会儿,到底多生出了几分耐心。

他问:“你喜欢围棋吗?”

南目那音几乎是秒答。

“当然喜欢!”

围棋,关乎她能不能入学廉直——

虽然谈不上决定生死,但也真的能直接影响她下半辈子的生活质量。

这么有用的东西,爱一下不亏。

对面,塔矢行洋应声皱眉。

“说真话。”

——语气变化不大,目光却突然让人很有压力。

但南目那音坦然的直视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说的就是真话。

“我确实喜欢围棋。”

塔矢行洋于是短暂的怔住了。

他长久的注视着眼前这孩子的眼睛,突然意识到——

这句喜欢,可能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孩子气的市侩被揭穿后,强行的狡辩和嘴硬。

而是他和这个女孩,打从一开始,就存在着什么认知上的差异。

男人因此顿了顿,恶感消退不少,半晌后,开口。

“亮下棋时,围棋只是目的。”

所以赢都不是最重要的——

虽然会有强烈的胜负欲,但能更进一步的话,输棋也是珍贵的养分。

南目那音说:“我也一样。”

“不。”

塔矢行洋打断她:“你不一样。”

“对你来说,围棋只是手段。”

“亮喜欢,所以他下棋。”

“你是觉得有用,所以下棋,正试图说服自己去喜欢。”

结论都是在下棋,本质却差得远。

塔矢行洋再次看了南目那音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下围棋,看似要人聪明,要很有心眼。”

“可真正想在这条路上长久的走下去,需要的却是在复杂的思路之外,保持住足够纯粹的思绪。”

纯粹,才是最珍贵的天赋。

而显然——

说出这句话的塔矢行洋先生,并不觉得她具备这种天分。

不过怎么说呢。

超写实也是一种画派。

超精算,自然也是一种下棋方式。

眼前这个孩子,“喜欢”是真心的,天赋也足够——

虽然匠气太重,重到天花板一望即知。

但毫无疑问,她是有资格吃围棋这碗饭的。

所以最后离开前,塔矢行洋难得耐心的多建议了一句:

“真喜欢的话,到年龄了,去考个院生吧。”

——棋院一向人才稀缺,她这样的,实则已经在中等偏上了。

说完,男人起身而去。

咔哒,咔哒,咔哒。

这是木屐踩在地板上,并逐渐远去的声音,

但在南目那音眼里,时间却随着这样的声音由大变小,被短暂的被拉长了一下。

[我的计划失败了]。

——在意识到这个结果的一刹那,南目那音感觉到了熟悉的痉挛前兆,整个人突兀的僵在了原地。

但很快,她开始试着自我疏导。

不着急——

“我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棋魂》只是她找到的最优解,但不是唯一解。

“不,连最优解都不算。”

《纯白之音》《花牌情缘》《昭和元禄落语心中》《九十九》……

既然《棋魂》存在,那回去之后,立刻把现代背景、牵扯到传统行业的日漫,全都扒拉出来看一遍——

“我完全可以找到下一个‘最优解’的。”

“要冷静。”

僵硬因此稍微褪去了一些,南目那音成功的独立走出了棋社大门。

下楼时,她试着把楼梯分割成几个小路段,走完一段,就算是达成一个目标,靠积少成多的“小成功”,降低大目标失败带来的失控。

效果非常有限。

毕竟除了《纯白之音》,剩下的番剧她并不算完全看过,要说最优解,比《棋魂》差远了。

就在痉挛的感觉若隐若现,她不得不在公共场合大声念经,又或者猫去安全通道,神神叨叨的在墙上写字的前一秒——

南目那音突然发现楼下那间装修了很久的店铺,今天开始营业了。

是书法教室。

匾额是草书的假名,完全看不懂。

布局倒是和楼上棋社差不多对应。

入口处,摆着一连串的花篮,还有个【欢迎入内体验】的牌子。

“入内,体验?”

南目那音一瞬间露出了得救的表情——

她登记都没做,进去后目标清晰的找了个空位,提笔就开始写字。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心经》全文260个字,南目那音一连写了三遍,终于缓过来了。

睁眼时,她没忍住长长的松了口气,放下笔,正准备环视一下周围——

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告别不久的塔矢行洋先生,正站在自己五六米开外的木质台子上。

他旁边,还有另一位穿和服的陌生男士。

南目那音:……

塔矢行洋:……

南目那音心说对哦——

市河小姐之前介绍时说过,塔矢名人是为了办事才来的。

至于旁边那位……

她听到了有人大声称呼他为“半田先生”,再结合一下门外那些花篮上的字,应该是叫:

“半田清明?”

这名字有点耳熟,她习惯性搜索了下系统。

结果最先跳出来的,是个摘美瞳的动画gif。

这个表情包,出自搞笑漫画《半田君传说》,还有部偏向治愈系的后传,名为《元气囝仔》。

而半田清明,就是主角半田清的父亲——

全程似乎没有正面出场过,台词也少,人物本身最显著的标签,是【书道界的掌门人】。

她看完这些,怔愣的就有点久了。

半田清明显然跟塔矢行洋交流过什么,见她这副卡住的神色,感觉有点好笑。

“居然不认识我吗?”

南目那音:……

不是,你俩什么时候下来的?

接着,她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慢半拍的意识到:

自己先出现在塔矢名人的棋社,被拒后,又立刻出现在半田大师的书道教室——

听起来真的很像那种遍地撒网,重点捞鱼,搞连环碰碰瓷的。

神色顿时更怪异了。

半田大师倒是没在意,走到近前后点着桌面,让她:“再写一副。”

而且要换文本。

南目那音调整了下表情,说不好意思:

“其他的我不会。”

——她甚至不怎么擅长写日文版的经书呢,至今都是中文繁体字。

就,消解焦躁感用的锚点行为,越单一越有效,没谁会故意搞拓展。

“这样啊……”

半田清明倒也没有强求,低头开始看字。

经文排列整体是有些歪的,字形也板正,最开始的几行,甚至颇有点鬼画符的味道。

但一连三经写完,整体从散乱到平和,居然很有几分渐入佳境、使人看了都能逐步凝神静气的感染力。

半田清明抄起纸张,将经文翻转,拿到眼前细细欣赏。

旁边,塔矢行洋还在看她。

她:……

好想解释这是习惯使然,压力病不受控制的——

你们都不在一个番剧里,我没搜索前也不知道存在不存在啊!

但南目那音毕竟是南目那音——

这位书道大师肉眼可见的对她很感兴趣,那接下来,但凡半田清明敢问,她就绝对敢答。

然而快五分钟过去,半田清明一直没说话。

反而是塔矢行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后,突然问她:

“这个你喜欢吗?”

南目那音被问得一愣。

这个指什么?

书法吗?

她下意识就选择了否定

“这个我不喜欢。”

书法对她来说,和药物一样,只是精神焦躁者心里,不怎么讨喜的一种“生活必需品”。

——越是正大光明的告诉同事朋友这是“爱好”,心里反而越觉得它无聊。

对面。

塔矢行洋听到这个答案后,却摇了摇头。

他说:“我之前的那些话,你大概不理解也不认可——”

她:居然看出来了?

塔矢行洋:“但那些都是实话。”

“而这个。”

名人指了指被半田大师放回了桌面上的经书。

“这个,才是你单纯思绪所寄托的地方。”

仿佛是被人货比货,还比输了一样——

“我之前居然还建议你去考院生……”

塔矢名人嗤了一声,严厉的看向她。

“如果做不到保持这种心态下棋,也不必浪费那个时间了。”

换言之,院生不用考了。

我人挡在这里,棋力够了也不会让你过的。

男人的话看似毫不留情,甚至有些蛮不讲理的意思。

但下一秒,他又对着那副散乱的字幅,露出一点笑容。

“这样的年纪便能做到能以情动人,你,很好。”

南目那音:……

塔矢行洋:“为什么不说话?”

南目那音:……

不好意思现在满脑子都是塔矢亮用差不多的句式表情在说话,只想吐槽你俩不愧是亲父子——

你确定我照实说了,不会抬手就拿东西打我吗?

半田清明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等场面都要僵住了,也没说什么要收徒的话。

他只是理所当然的要求南目那音:“明天开始,每晚来这里练字。”

南目那音说:“好。”

答应的太果断,反而让提要求的半田清明愣住了。

他之前从老友那里,听说过这孩子是孤儿——

就算默认了是他提要求,上课的部分不收费,但住在那么远的地方,每天车马费从哪来?

南目那音这边,却是飞速规划好了最近的新闻热点。

但匿名投稿什么的,要审核才能刊登,稿费变现有明确的延长期——

不过稿子只要写完,就可以当做展示能力的范本用了。

她完全可以借此,从认识的成年人那里先借一笔。

想到这,她已经借助系统,拉了个表格出来,开始计算孤儿院里谁是值得信任的,而这些值得信任的人里,又有谁是心软耳根子也软的……

“你要从哪里弄到钱呢?”

“我自己会赚——”

她回完话猛地一回神,发现半田大师正目光平和的看着她。

“赚得到?”

“赚得到!”

半田清明于是感概:“这孩子的心真硬啊。”

孩子本人:???

大师顺手撸了把孩子的头毛,说:“是夸你的话。”

就,怎么说?

功利心是有的,目的性也很强,低头又低不下(她被塔矢拒绝后,貌似表现的非常体面),但遇到困难呢(比如缺钱),又果断的有点异常。

——结果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擅长写佛经?

半田清明和塔矢行洋不同,并不追求所谓的“纯粹”。

多看两眼历史就知道了,大陆有名的书法大家,比如蔡京严嵩之流,都是大奸臣出身。

——人均八百个心眼子,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诚于书”的人生理念。

见字如面,但千人千面。

半田清明的理念,只不过是人要看清自己——

但眼前这个小孩儿。

他想:她人和字的差别,就好像胖头鱼在骑自行车一样!

偏偏还骑的很好很稳当!

男人一面觉得好笑,一面低头,从袖袋里掏出些零钱来。

“赚钱的事先等一等吧。”

他将钱递给那孩子:“来了以后,笔墨都可以直接用教室里的,只是记得要按时。”

南目那音抓着一把混合钱币(有硬币有纸币),有点懵的回了句:

“是。”

=====

南目那音原本以为,所谓的“上课”,是一个用来展示自己毅力,铁杵磨成针的环节。

但开始以后,她发现自己其实是来接受大家称赞的。

这个世界设定上存在咒力,而原作中明确说过:

普通人也有咒力。

普通人情绪波动到一定程度时,完全可以看到咒灵,甚至获得咒术师的资质,只是无法得到强力术式罢了。

咒即是情。

而所谓的“神来之笔”——

那些外行人看了,都能感觉到凝聚了大师心血的作品

——在当前这个世界里,大概率就是因为制作者本身足够专注,无意识带动了周身的咒力吧?

南目那音上辈子靠练习书法缓解情绪,这辈子呢,靠练习书法来无视咒灵。

自觉平平无奇,只是做到了最基本的“娴熟”而已。

她现在郑重就怀疑,[看到]这个技能,其实帮她获得了简陋的天赋——

虽然做不了咒术师,辅助监督都不合格,但她又确实比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更容易控制并运用起周身浅薄的咒力。

于是,但凡她专心写出来的,都是很有神韵的那种作品。

反过来说,在她这里:

情才是咒。

一连好几个月,南目那音每天被人聚众夸夸,做的又是下意识就会让自己放空的事——

明明白天还在高强度上小学(遍地咒灵且课程内容偏傻x),整个人却从那种前进的节奏中平缓了下来。

这天回神,她意外写出了一副很整齐的长卷。

《药师经》,全文6000字,居然一气呵成。

半田清明也惊讶,觉得写得真的是很好。

——但也是真的不搭。

他看字,看人。

再看字,接着重新看人。

最终,只能认定:

经文虽然和她的心性不合,却和她此刻的心态相合。

——这孩子可能天生就适合写这个!

到了新年到前后,半田清明突然通知南目那音收拾行李,说要带她出游。

“说是出游,主要是去寺庙。”

“寺庙?”

“嗯,带你看一下真的出家人,是怎么写佛经的。”

=====

半田大师说的寺庙,坐落在深山里。

交通水平一般,往来游人也少,并不买卖墓地,也不怎么承包法事。

但意外不缺钱的样子。

南目那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里和咒术界有关系——

但转念一想,和她当下的生活也无关紧要的,就淡定的放弃了深究的心思。

当天,她见到了半田清明的妻子半田幸子,还有儿子半田清。

半田清。

现年五岁,早期迪化流搞笑漫画的男主角。

剧情大概是男主觉得自己是个十足阴暗逼,每天都在被全校霸凌,于是努力斗智斗勇——

——实则换个视角看,会发现全校都在拿他当偶像的故事。

具体漫画南目那音没看完,但一看他这个面相啊。

俨然就是从【柔软的小孩子】,变成【好骗的少年】,最终一路长成【没用的大人】的那种。

双方行礼问好。

接着,半田幸子女士率先“啊呀”了一声。

“初次见面,礼仪繁琐点就算了,但敬语用到这个地步,就有点见外了。”

她自然的冲南目那音露出笑容。

“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阿姨就好。”

半田清明在旁边听着,似乎觉得也对,于是若无其事的说:

“那趁着新年有空挡,直接把拜师礼安排起来吧。”

“之后称呼师父师母,也不必再行这些客气的礼节了。”

说完转身进门。

那语气,轻松的像是在决定今晚落脚后吃什么——

但只这一句话的功夫,南目那音的人生前缀,就从【平平无奇的南目那音】,变成了【大师半田清明的弟子南目那音】。

就,怎么说呢。

因为过于平淡,当事人都没反应过来。

南目那音是踏上了山路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只这两步路的功夫,自己其实已经完成了阶级跃升。

——等行完拜师礼,获得了确切的身份,她长大后轻易就能找个暴发户嫁掉,一辈子心安理得的花老公的钱。

对方可能出轨八百回(注:日本男性出轨率69%),但绝对舍不得跟她离婚。

以相当一部分本国女性的人生观念来看,她这已经算是走到人生巅峰了。

晚上,南目那音和师母幸子女士睡一间。

她:……

不是,日本这边是这种规矩吗?

反正夫妻规则不确定,但寺庙里的规则,就是男客女客必须分开住。

还好。

半田幸子,是看起来就知道温柔美丽的那种女性,像是标准、又有点样板化的大和抚子。

南目那音记得她原作出场,是去学校给儿子送忘带的便当——

结果因为长的年轻又好看,被崇拜者们误会成了校园偶像的年上女朋友。

果然。

第二天,“大和抚子”很早就醒了,并且非常迅速的完成了室内整理。

南目那音也喜欢做整理——

不过她不是往整洁了弄,是往她看顺眼的情况弄,时常会专门把一些没用的东西,以苛刻的角度,摆在普通人大概会觉得很碍事的地方。

整齐的她反而会别扭。

那边,幸子女士见她醒来,就笑眯眯的招手说:“过来啊。”

“快要到做早课的时间了,我来给你梳一梳头发。”

南目那音没有拒绝。

她起身洗漱,接着在镜子前坐好,任由半田幸子抚上了她的头发。

“是深灰色啊……”

幸子女士握着梳子感叹,“有点少见呢。”

南目那音点头。

“应该是色素沉淀不够的原因——就好像我的眼睛一样。”

她说着,仰头看过去,姑且算是展示了一下眼睛。

南目那音的父母双方,应该有一方是棕黑色的眼睛,另一方是绿色。

但她没遗传好,两种颜色都大幅度变浅了。

近瞳孔处说是浅棕色,但在室内会更浅一点,接近于金色。

好看是好看,但非常的畏强光。

这是缺陷。

就好像人买东西,会注意是否有瑕疵一样。

如果是在孤儿院里,这双眼睛,就是南目那音容易被“挑拣”或“退货”的瑕疵了。

但幸子女士没在这里多谈,反而极自然的露出了个苦恼的表情。

“——那这么看,小南的头发原本应该是黑色?”

“黑色或深棕色吧。”

南目那音自己也不确定:“不过在医院检查过了,除了眼睛,没有其他的大问题。”

“这样啊……”

成年女性的语气,是一种好笑的包容,叹息着拍了拍她的发顶,说:“问题其实不少哦。”

南目那音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她以为说是来寺庙里看经文,那上来就该直接看经文——

比如《鞞摩肃经》。

正本在国会国立图书馆里,但这座寺里藏的,也是神护寺大和尚三百多年前留下的知名抄本之一。

南目那音至今对书法观感一般偏下,对古董文物却好奇心极大。

但她的老师——

是的,这里就改口了

——老师的重点,是:“你心态可能和这里的环境比较合,先不忙,静一静心再说。”

而所谓的静心,就是正常过日子。

寺庙和半田幸子的娘家有关系,据半田清说,可以当做别所来用,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会来,经常一住一季度。

而不出意外:

虽然成为了老师的弟子,但作为女弟子,南目那音大部分的教导权限,都在师母半田幸子身上。

所以——

“先来剪头发吧~”

“唉?”

南目那音在孤儿院长到10岁,虽不至于营养不良,但显然也养不到油光水滑。

她头发肉眼可见的偏细软,且发梢布满分叉。

师母:“先剪短吧,还有鬓角这里,直接剃掉——”

“剃?”

“拜师礼完,你还要去拜见清舟的老朋友们呢,那是正式亮相,马虎不得。”

幸子女士兴致勃勃:“拜会礼大约在秋后,八九月份吧?”

“要赶紧开始重新养头发才行。”

“可是整个鬓角都剃掉……”

——完全想象不到那是个什么场面,河童吗?

师母笑眯眯说没事啦。

“人的头发,一个月就可以长一厘米了,到时长度不够,可以直接梳公主切。”

说完没给上诉机会,火速动手开剃。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行吧.jpg】

身后,师母还在说。

“人类变老的过程,就是头发里色素慢慢流失变白的过程。”

“我们的人种,头发基本是黑色系,所以集体潜意识里,就会默认深灰色这种贴近‘花白’的颜色,代表着人类的苍老。”

“所以——”

师母又说:“所以接下来,小南要记得每天用鸡蛋清养头发。”

“毛鳞片很需要蛋白质和氨基酸的,相信我,只要光泽感足够,深灰色也可以很酷的!”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反手又是一张:【行吧.jpg】。

结果到了第二天,她还在好奇怎么用鸡蛋清养头发,幸子女士先一步给她扎了耳洞。

扎完消毒,然后用细细的茶叶梗穿住。

折腾了一通后,幸子女士隔着镜子,看向她面无表情的脸,笑:

“是觉得麻烦了吗?”

南目那音想了想,觉得还好。

毕竟是现代社会了,也只有在足够封闭传统的行业里,师徒关系才会依旧保持的这么紧密。

半田清明作为她的老师,能给她带来的身份加成,和父亲没什么差别——

拜师完毕,意味着只要不被明言逐出师门,哪怕她将来长大了,书法水平毫无进步。

但只从派系论资排辈,也能预定一个大师的称号,可以理直气壮的对各路年轻人指手画脚。

那,享受着高逼格的好处,就是要遵守一些行业内的规矩啊?

传统,繁琐,是很麻烦,但细究起来,和收益比,又没有那么麻烦。

“那好哦。”

幸子女士笑眯眯的说:“还有耐心的话,那今天就来处理一下你的指甲吧。”

当晚睡前,南目那音全程单手闭眼洗漱,完全不敢想象镜子里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第二天。

南目那音醒的很早,以为杂事差不多完了——

头发指甲都是长期工程,得让人家慢慢长嘛。

那同时,为了正式学习做准备,也该进行一些辨认笔墨纸砚,或者认汉字的课程了吧?

中国人的dna,阅读时自带简繁转换,古书什么的,看是绝对能看懂的。

但除了写熟了的《心经》外,她就很容易提笔忘字——

更何况日式书道里,还存在“凪”这种日式汉字。

结果师母说:“那个啊?那些等你指甲好了再说吧,至于现在……”

她拍了拍手,宣布:“现在,我们先来学一学微笑吧。”

南目那音:……

不是。

我能接受存在封建习俗,但练书法前还要先学笑——

从对女性的物化角度来讲,这个也有点太封建了。

师母呵呵一笑,拍了下她的额头(此时头发正在敷鸡蛋清),说:

“和传统没有关系,是你平常太僵硬了。”

南目那音一顿。

“我把腹诽说出来了?”

师母说没有哦——

“不过小南平常是故意板着脸的吗?感觉你表情好少。”

南目那音想了想,点头。

正常人看到咒灵,肯定会有反应,她不愿意做群体中的异类,就不能表现出异常。

但随机应变太费事了——

她干脆第一步收敛视线,第二步收敛表情,第三步克制大动作。

以南目那音过去三年半的集体小学生活来看,效果其实挺不错的。

当下,她不太确定的问:“我平常看起来……会很奇怪吗?”

幸子女士笑眯眯的嗯了一声,说奇怪倒是不奇怪。

“只是很明显罢了。”

在生活,尤其是她们生活的环境中,凡事最忌讳一刀切。

一个人,什么表情都没有,本身就意味着更大的异常。

她在掩盖什么;

她在忍耐什么。

她到底在想什么?

“太明显了呀。”

听着柔软的尾音,南目那音陡然想起了塔矢行洋——

当时被拒绝,她确实没有露出愤恨不甘的表情,但只“在忍耐”一件事,就让对方判断出:

她确实有情绪,她不赞同我的话,她只是压抑着没有反驳。

“所以哦。”

镜子前,半田幸子指了指自己的脸,先是微笑,接着变成一点点惊讶,发出了“啊呀呀”的声音。

“女孩子这边,不流行什么‘不动如山’的说法,但你啊,也确实要练习几个可以拿来应付人的过渡的表情才好哦。”

南目那音结合现实后,轻易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想想记忆里樱花妹的画风——

她实事求是的表示:“我可能,不太擅长装可爱。”

幸子女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放心吧。

“大家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我们这些做前辈的,显然也不会一直难为自己啊。”

“小南先摆几个自己觉得轻松的表情来看看吧。”

“我们就在里面选,选好了微调一下就可以了。”

“至于可爱——”

大和抚子般的女性说着抬手,轻轻摸了摸河童头(…)小女孩的眉心。

“你这样的女孩子,本身也不该装可爱的。”